第80章 第 80 章
几人出了王府各自散去, 云弈坐上马车却迟迟未动。他闭眼假寐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个梅花缠枝的匣子里醒悟过来。
尽管知道自己不自量力,还偏要多想,岂不是自寻烦忧?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那一匣子的糖……他们是甜蜜的吧!
吩咐马车绕道镇国公府, 停在后巷不远处。他撩开帘子看着高高的围墙,想着或许隔着几层院落, 她或许还没睡, 和他一样望着窗外……
寒风从车帘的缝隙里跑进来, 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云弈的骨缝里,他打了一个寒战, 酒也醒了大半, 忽然嘲自己好傻,好男儿志在四方, 不能囿于后院, 耽于美色!
他刚要放下车帘,却看到一个人影偷偷从国公府侧门溜了出来。
沈如歌一身黑衣长袍, 头发束起, 做男子打扮,背上搭着一个硕大的包袱,鬼鬼祟祟出了侧门。
她父亲马上就要回京,亲事已经在和云府商议了,在还没有想清楚嫁给云弈之前,她不想待在京城, 收拾了包袱, 趁着天黑准备溜出府, 打算去陵西外祖家住一段时间。
最近她脑子有点乱, 自从去了渭南她就失控了,好像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那个纵马张扬的她去哪儿了?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恐怕会被人怀疑夺舍了吧。
冷静冷静,夜里不能想怪力乱神的东西。
沈如歌往上提了提沉重的包袱,沿着后巷往小道上走去,大路她不敢走,怕被人认出来。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这么晚了,小姐打算去哪儿啊?云某送小姐一程?”
沈如歌一惊,慌忙用手挡住脸,故意粗声粗气地说:“公子认错人了,哪里来的小姐。”
云弈唰地一声拨开帘子,直直地望向她。
沈如歌抬眸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她撒腿就跑,包袱甩到了地上,也顾不上去捡。
可她那两条筷子般的小细腿,哪能跑得过云弈的大长腿,刚拐到一条小黑巷子里就被云弈追上了。
“还想跑?”
云弈将她摁在巷子的红墙上,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
沈如歌胸口极具起伏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几声,低声吼他,“你放开我!”
她的双手被云弈钉在墙上,挣扎着晃动着脚,努力摆脱束缚,像是被拎出水面的鱼,按在了砧板上还能扑腾。
云弈长腿上前顶住她的腰肢,箍着她不能乱动,听着她的聒噪声,欺身逼近,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一身酒味,嘴里满是酒香,像极了在云家别院时他们日日相缠的情景。
沈如歌心中一悸,身子忽然软了下来,被云弈捞进怀里,强势撬开檀口,肆意研磨她的唇舌。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本能,沈如歌攀上了他的肩,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意乱情迷之际,巷子另一头忽然走来了一队巡逻的士兵。
“什么人在哪!”领头的小将忽然大喝一声,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沈如歌急忙躲在云弈身后,遮遮掩掩不敢抬头。刚刚她情急之下直往小巷子里钻,并不清楚这周围一带都是什么地方。
巡逻的小将们却清楚,这条巷子前面一排俱是秦楼楚馆。最有名的当数象风馆,里面的小官儿个个俊美清秀,常常诱得贵客们流连忘返,相对的门前是非也最多。他们巡城司夜里都会多巡查几遍,经常看到小巷子里喝得烂醉的人。
此情此景,两人还都穿着一身男装,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小将们可能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举着灯笼大声道:“宵禁在即,请速速离开。”
灯光一照,领头的小将看清了前面那人的长相,狐疑地道了一声,“云公子?”
云弈长相出众,走到哪里都很招人眼,尤其是他们巡城司,各大世家宅邸位置,各家公子小姐的长相,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原来真是云公子,属下见过司仪郎。”小将行了一礼。
云太傅进宫为云弈谋恩旨,圣上点他进了礼部,正巧赶上崔侍郎发愁五殿下的婚仪,让云弈担任了司仪郎,负责与国公府敲定婚仪流程。
云弈见被认了出来,略俯身一揖,算作打招呼了。
小将瞟了一眼云弈身后遮遮掩掩的身影,深以为京城第一的公子也喜好男风,颇为上道地绕开了他们,朝另一边走了。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队伍里的议论声,“云公子居然喜男风,怪不得至今未成亲……”
第一公子居然是个断袖!
这则消息火速传了出去,不出两日竟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后来他娶了亲,还有人背地里嚼他舌根。
他们议论声很大,沈如歌和云弈自然也听到了。
沈如歌轻笑,被云弈抓着肩膀,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还跑吗?”云弈在她耳边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如歌慌忙摇了摇头,“不跑了!”
云弈不信她,将她扛在肩上塞进马车,准备一同回他在京城的宅邸,转身之际,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身进了象风馆。
那身形,怎么那么像四皇子宋明川?
……
云弈抱着兀自挣扎的沈如歌回了房,将她直接摁在了大床上。
直到两人香汗淋漓地重新躺好,沈如歌才空出来说话,“今日同谁喝的酒?这酒味挺好闻。”
“怎么还馋,不是刚刚给过你了吗?”云弈含糊地说道。
这人,沈如歌气得扭过身不理他。
云弈将她强势地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问:“说,你偷偷跑出去是想去哪儿?去找五殿下?你就那么不情愿和我成亲?”
沈如歌打开他的手,“我就不能是去找你的吗?”
“听听这话,你信吗?明明看见我了还跑。”云弈啪的一声照着她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沈如歌跑了两次都没有跑出去,第一次在渭南被云弈抓去了别院,和她日日消磨。这一次本以为能顺利回陵西,没想到还是被他逮住了,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她嘴上说不喜欢云弈,身体却很诚实。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魔力,沾上他就上瘾。
他是世家公子,温文尔雅,长相俊美。
而她呢?说好听点是国公府的嫡女,却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上自然比不上嫡女谢婉宁,能嫁给云弈,属实是她高攀了,没有道理拒绝这门婚事。
她母亲刚听说和云家结亲时,还嫌东嫌西的。一听说云弈是云家的家主,沈如歌以后是云家的宗妇时,就改了主意。比起冒险跟五殿下,不如先将云家的婚事抓在手里。
她心里不愿意,是因为云弈心里没有她。可放眼整个大雍,能将娘子放心里的又有几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她虽然放弃了沈淮序,内心深处还是羡慕谢婉宁,能被那样深爱着,她嫉妒到发狂,却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
“我不跑了,真不跑了,乖乖等你娶我!”
沈如歌依偎在云弈怀里,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明确给云弈一个答复,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她累了,跑不动第三次了。
“好,你且在我这里待几天再回去吧,这几天礼部会去国公府过礼,吵吵嚷嚷不得清净。等五殿下成了亲,我们明年春天再成亲,我们努努力,说不定孩子还能和他们的一起长大,若是个男孩就送到小皇子身边,若是个女儿……”
云弈算盘打得啪啪响,沈如歌却只听到了孩子这个关键字。云弈这是打算和她生孩子?不是只将她娶回去当摆设?
她忽然如释重负,觉得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这辈子给了她一个这么俊俏的郎君,她有心计有手段,还有沈淮序这个皇子当靠山,嫁到云家应该不会走前世的老路。
一旦想通了,心里登时豁达起来。
她翻身将云弈压在下面,“那我们现在就努力一点,一定要比他们的孩子早出生才好!”
又绵着声音,娇俏地补了一句,“这次我要在上面……”
……
接下来两天,沈淮序都在忙着翻阅十六年前的卷宗,要给周家翻案,才能将母妃从皇陵里正大光明地接出来。
大朝会那日他去了皇陵,却被拒之门外,连面都没有见到。
龙影回禀,说娘娘每五日去一趟山里采药,那日他从国公府出门,乔装打扮一路奔向了皇陵的后山,远远见到一身缁衣的女子,背着要药篓挖草药。
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模样还如画像中一般,只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淡然。
沈淮序不敢近前,一直等到该上朝了,才匆匆打马回城。
明日,又是娘娘上山采药的日子,要想个法子才行。
目光从卷宗上移开,看到了一旁埋头翻阅典籍的沈淮文,想到了谢婉宁,不知道她在府里过得好不好,教引嬷嬷有没有难为她?
那日惊风说她很认真地跟着嬷嬷学规矩,腿都在发抖,还在一遍一遍地练习。
阿宁为了他那么努力,他也应该抓紧才是。
“三哥,”沈淮序习惯性地喊了沈淮文一句。
沈淮文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望向五殿下。
沈淮序微微一笑,“等下衙我同你一起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国公府吗?沈淮文呆愣愣地转不过弯来。
沈淮序原也没有指望沈淮文成事,吩咐惊风道:“你去国公府同大小姐说,我下衙陪她用晚膳。”
沈淮文这才晃过神来,感情他就是个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