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被活阎王盯上了
熊楚行、裴俊瞩忙着报社的事, 每天早晨从谢公馆走得早。米月、乐嫣在谢公馆,待得快有一个星期,人家暑假也有别的行程, 早饭后就该送她们回去了。
谢董事长安排车送她们,吴二姐看珍卿没精打彩, 以为是在家关得太闷了, 于是跟谢董事长商量, 说这两天谢公馆没啥闲人守着, 不妨叫小妹到同学家待半天。
于是珍卿在家待小半个月, 终于能出门放一放风。不过还是带着七八个保镖,都是俊俊哥手下的兵。
珍卿在米月、乐嫣家都没多待。他们两家人也都太热情了。她坐车回来的路上,看到电车头上的广告, 是《摩登时代》第二部 话剧的。其实“鬼手青”兄弟的故事,并不如第一个故事有吸引力,之前反响不怎么大。但是现在形势大不同, 第二部被“费舂烟”这个作者带火了。
珍卿从电车上收回视线。
杜珍卿、易宣元、费舂烟等等, 珍卿的本名和笔名不少都传开了, 她现在比所有电影明星和军政要人都要“红”。
“红”的表征有很多,除了日常容易被监视行踪。出版界的前辈这一阵也常过来, 说广大读者呼声极大, 想叫杜小姐出个作品集,稿费版税任由她开价。
她一直撰稿的《新女性报》, 销量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新女性报》的人都忙疯了。报社还收到经销商来信, 希望把有杜小姐作品的期刊重印, 印多少他们就承销多少。
要不是她已经放暑假, 能够天天窝在家里, 恐怕天天上学都得保镖护驾。
这一路来回都很顺利,珍卿中途去逛逛书店,没想到有人认出她的保镖,立刻大声问保镖“他们是不是在保护杜先生”。好家伙,不大的一个书店一下乱起来。珍卿被读者堵得差点出不来。
还是保镖们把她推上车,车子麻溜儿地开走了。那些读者像吃了兴奋剂,就那么追在车后撵她,保镖们只好加快车速,往谢公馆的方向却被堵住,车子不能拐弯,只好继续向前面跑。跑得终于把热心读者胞掉,保镖问:“杜小姐,还是回谢公馆吗?”
珍卿叫他赶紧停一下车,她被颠腾胃里翻江倒海,赶紧跑到路过去吐一吐。保镖们也下来警戒着,正好旁边有个茶水摊,胖妈买了热水给珍卿漱口。
待一会儿珍卿感觉好些,但保镖头头张大英跟珍卿说,回谢公馆的路被人堵住了,是否回楚州路杜宅待半天。珍卿难受地按着额头,她可受不了这街头飙车,看看既然跑到福州路上来,就说到东方图书馆先避避。
东方图书馆以收藏古籍著称,借书的不像公共图书馆那么多,再说出入的多是学究教授,自不会像刚才那些人一样疯。
珍卿到东方图书馆前堂,坐了一会儿去上厕所,上厕所的功夫发现尴尬事——月经竟然提前来了。珍卿包里随时备着“靠得住”,但糟糕的是她裙子弄脏了。
她经常来东方图书馆,跟这里管理员也算相熟,管理员跑回家帮她找了件替换的裙子。
折腾了有半个多钟头,等他们从后院回到前堂,发现堂中原来读书的人都不见,连一直守着柜台的服务员,还有各处打扫的清洁工也不见。
珍卿有过一面之缘的马秘书——闫崇礼的马秘书,笑盈盈地站在厅堂当中——他身后是紧闭的大门——热忱而亲切地迎上来。
马秘书迎上珍卿的功夫,保镖们立刻挡在珍卿身前,保镖头头跟马秘书对峙着,马秘书手下人也上来对峙,还有人叫嚣着别给脸不要脸。两方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军汉,两方对峙着气氛很紧张,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珍卿神情微微惕然,却微笑着问马秘书:“先生在此拦我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热脸贴了冷屁股,马秘书倒没觉面子不过去。他还笑呵呵地跟珍卿打招呼:
“杜小姐说笑了,卑职不敢提什么见教。古人言‘近贤则聪,近愚则聩’。闫长官近来省察自身,自悔行事多有差谬,便思忖多多读书交友,从智者远见中长见识。除了中外名人在书中的高论,闫长官把小姐的翰墨文章,对了,还有您在铁通大学的讲演,全部瞻仰聆听多次,由衷钦羡小姐的深邃思想,时常企慕能当面一见,亲耳倾听小姐高论,以为斧正行为之鉴。不想今日在图书馆邂逅。闫长官以相请不如偶遇,正想在这文人雅趣之所,与小姐畅叙一番啦。还请小姐不吝赐教啊!”
珍卿还是微笑着拒绝:“实在不巧,我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宜与闫长官相见。珍卿不过稚龄村女,多叨长辈之眷顾,在外面咿呀乱谈一番,还恐贻笑大方之家,怎敢在政府高官面前,侈谈什么深邃思想,马先生如此,真是羞煞人了。马先生,我今日确实身体不便,不能多在外面逗留,还为先生不要为难我。”
马秘书还是笑眯眯的,态度殷勤甚至有点卑驯,话语却隐隐带着威胁:
“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天地可鉴,闫长官并非要为难小姐,他对小姐和谢公馆,只有好意绝无恶意。想小姐和家内所遇诸事,多亏闫长官明察秋毫,禀公明断,才使作恶者被绳之于法,才有谢公馆的拨云见日。小姐请仔细回想,闫长官对小姐,是否尽是美意啊?”
珍卿给胖妈使个眼色,暗暗指指自己的裙子,对口形跟胖妈说了三个字,胖妈知机地上来搭话,全不避讳地大声问珍卿:“小姐,那‘靠得住’还买不买?咱们别在这儿耽搁了,走吧!”
珍卿跺着脚窘迫地说:“你小点声儿!”说着把胖妈扯到一边,小声跟她嘀嘀咕咕的,马秘书在这边能听见些,都是讲妇女用品的词语,马秘书还算有点风度,刻意叫属下也避开一些。
珍卿回来跟马秘书跺脚,微恼地说今天属实不便,但马秘书仗着人多势众,张开笑脸就是不放珍卿走。珍卿无奈只好叫胖妈去买东西。马秘书他们大约事先知道,利落地放胖妈出了前堂的门。
胖妈利落地走开了,马秘书示意一人上前,打开小心捧着的檀木盒子,里面是原属珍卿的白玉镇纸。
“杜小姐,这是您遗失的那对镇纸,闫长官亦想全部奉还原主。还请您务必笑纳……”
珍卿看着檀木盒中镇纸,在心里微微怅叹一声。谢董事长去打听过了:粤州滕将军丢了一对镇纸,这对镇纸却在闫崇礼手中,看样子是闫崇礼做贼去了。
论理这镇纸本就是她的,云希宜偷走后献给韩夫人,转了几道弯子再回来已成贼赃。按说跟那滕将军说说情由,也有可能花钱把镇纸走明路赎回来。
但珍卿对新旧军阀全无好印象。谁晓得那滕将军是啥样人?万一他逮到闫崇礼这个贼头儿,他会不会迁怒她和谢公馆?在有兵有枪的将军面前,他们讲得清道理吗?万一那滕将军不是好人,恰把镇纸当成一桩把柄,向谢公馆狠狠讹一笔,那怎么办呢?
而闫崇礼分明没安好心,他屡屡拿这玉镇纸作筹码,天晓得他抱的什么肮脏念头?
这个世道并不由着谁,她和谢公馆这两月遭遇的事,哪一件是他们做了错事坏事,遭致受害者的正当报复?没有一件是的,全是险恶之人的险恶计谋。
珍卿自知胆子变小了。三哥还没有回来,她要尽力规避冲突,不给谢公馆带来隐患。明晓得闫崇礼来者不善,白玉镇纸也已成为一桩贼赃。再是亡母的心爱遗物,她也不轻易接这烫手山芋。
珍卿轻轻把玉镇纸推开,笑着跟马秘书说:“这镇纸既是闫长官得来,还是请他好生收存,我是无功不受禄,不敢领受闫长官这番美意。”
马秘书朝东边屋子瞅一下,扭回头笑得费解而无奈:“杜小姐何必如此多心,闫长官一番美意,又无非份之求,直是拒人于千里,恐怕了朋友的心啊!杜小姐,俗话讲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小姐不会一生在海宁,别的地方绝不去吧,闫长官到处人熟,交个朋友有何不好呢?”
问题是我这好人家的姑娘,为啥要跟个花名在外的杀人魔交朋友。珍卿有一肚子脏话可以说,但确实犯不上破口大骂。正如这马秘书所说,她不会一辈子足不出户,不可能一辈子在海宁,还没有必要现下把脸撕破。
马秘书态度看似和蔼可亲,说的却是威胁恫吓的话,珍卿既决定不被镇纸拿捏住,还是对马秘书礼貌微笑,语气是寻常的客气:“多谢闫上校大人秉公执法,只是家规有言在先,不好与陌生男子随意交往。”
俊俊哥给珍卿的保镖,多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珍卿虽示意他们的头头张大英稍安勿躁,张大英却早不耐烦听马秘书叽歪,很不客气地大声说:“杜小姐,你既没有贪污犯罪,很与闫上校不相干,也不必跟马秘书在此罗唣,要请客谈天就下帖子请吧。马秘书,这可不是北伐军闹革命,人家的门户踹开就进,人家小姐见着就堵,你们如此对杜小姐,对翟长官怕也不能交代吧。杜小姐,那些人怕再追来,咱们快着点走吧。”
马秘书就是不松口,他十几个属下都不放人,珍卿这只有七八个保镖,真动起手我方大不利。
马秘书啧啧地踱步叹息,笑眯眯地对珍卿说:
“哎呀,小姐听见外头鞭炮没有?今日华界可有一大盛事,华界原来的卢副市长,近日高升成为正市长,领袖亲发的升擢令。连市长和察老帅说完就完。说起来连、察二家坏事,就是他们都太不会做人,把好人能人都得罪光,大难临头连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又家大业大叫人眼红!
“杜小姐,闫长官是必常在海宁往来,若您跟谢公馆再像上回,遭了阴险小人的暗算,他也照例能帮的上忙。小姐何必拒人千里,闫长官不过想结交贤达,着实并不恶意,还有好意,不说施恩图报,说说笑笑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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