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零下一度 韩寒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着小曼的回信。

小曼现在给我的感觉是雅,大雅。

我开始嘲笑莹的 浅薄,浅薄得我一脚踩下去还淹不了我的脚踝。

而小曼则是足以淹死人的深 。

去首都的信是慢。

我琢磨着我亲自跑过去也比邮寄的快。

收到小曼的第二封信是在一个 月后。

这封信是一封纯粹的信,因为里面只有一包空气。

我信封里外都找不到小曼的信在哪 里,甚至邮票的背面都看过了。

我收到这包空气时,又失望又兴奋。

我猜想这就是少女诗人 与众不同之处,寄一包首都的空气过来让我的鼻子长点见识。

当然,我是要还礼的。

于是, 我回寄了一包上海的空气过去。

两天以后又收到小曼的信,里面抱歉个不停,说上次她忘了把信放进去了。

我大吃一惊, 想收回那包上海空气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小曼的信里详细追忆了她的童年生活,说她父母如 何对她不好。

真是逆境出人才,我感叹道。

小曼的生活经历,使我忘了寄包空气去的误会所 带来的尴尬。

在信里,小曼跟我说她所去过的城市。

我心想不太可能,一个17岁的小姑娘,平时又 没有经济来源,哪来的钱去游历这么多地方。

之后我很快恍然大悟,少女作家可以靠稿酬嘛, 诗歌都是以行计算的,像她那样一个“的”字可以自成一家独占一行,稿酬自然取得多。

在信里,小曼跟我介绍了哈尔滨、呼和浩特、大连、青岛、西安、海口的自然景色和人文魅力。

我只能羡慕但不会过她一样的生活,我买不起火车票。

凭我的经济实力,我只能买 一块钱的月台票,然后在月台上目送南来北往驶向中国各地的火车呼啸而过。

小曼的陈述, 使我觉得自己的渺小,我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只会闭门造车,而且是假的闭门造车。

如果我 真能造出一辆车来,我立即会去北京。

我决定换一种生活方式,离开这个地方。

我骨子里不是好飘泊的人,但我要发泄。

当我 收拾好了行李,我发现自己只有28块钱,不能问我年迈的父母去要,因为他们无法理解。

我瞻前顾后,认定我出去只能客死他乡。

于是我只好又安顿下来。

我强烈企盼着小曼的远方来信。

十一月份时我收到一封快件, 小曼说她要来上海。

我吓得魂不附体,想她见到我应该是何等的失望,便去信告诉她上海这 地方非常复杂。

十二月份我收到小曼的信,说她不来上海了。

我舒了一口气。

不来上海的原因并非是我 吓的,而是她要去沈阳的一家出版社签她诗集的合同。

一个礼拜后,又读到小曼在一个纯文学刊物上的组诗,里面有一首《写给远方男孩》, 好像就是写给我的。

远方男孩在很远的地方带着都市里压抑着的迷茫轻声耳语我要逃开这个地方懂吗不是安静的离开是在最后一刹那跨上北上的列车 一路不回头望故乡因为一望 就要回乡回乡便是对自己背叛的背叛没有行李只有一支断了的烟被西风叼着烟飘在北国天空我已经丧失了对小曼的诗好坏评价的能力,只是拍案叫绝。

如果在平日,她这首诗上来 的第一句“远方男孩在很远的地方’偿被我评为废话,然而现在我认为这里面有深刻的含义, 可谓玄机无穷,令人回味。

在我看来小曼的诗是极优秀的,没有一点世俗名利。

至少不会像莹一样,整天为出国而 活着。

我立即给小曼写了一封热情的信盛赞她的诗。

写信时,猛男在我的耳边数落莹的种种 不是。

数落到江郎才尽的地步,从床底下摸出一瓶50度以上的白酒要喝。

他一拧开盖,就 满屋子的酒味。

猛男要我陪他一起喝,我说不了,我写信时要保证绝对的清醒。

我写了一半, 猛男已经在角落里开吐了。

我忙过去扶他。

他说你小于知不知道莹要出国了。

我故作镇静哼 了一声,问猛男莹这是去哪个非洲国家。

猛男说是去爱尔兰,那里相对比较便宜一些。

莹的 家里已经为她筹了十几万。

为什么要出去?猛男说,你小子觉得你呆在这里前途无量啊,谁 不想出去?你别在这里给我假清高。

我如果给你50万出不出去,你老实说!我本想坚决说 不去,可我竟点了点头。

我觉得自己委琐,便要把问题推给猛男。

我说,你家这么有钱你怎么不出去?猛男失声痛哭起来,说莹今天约我就是问我借钱。

借5万,说等她回来后会还。

然后大骂我们愚昧相处了这么久,竟然看不出其实老子家比你家好不了多少。

什么体验艰苦,真有钱还去体验个屁。

我愣着没动。

他醉了,我就无须掩饰自己的吃惊。

同时,我确定他身上的名牌衣服真是 地摊上买来的。

穷死还要面子。

下半封信我的语气开始悲愤起来,把我这个虚荣的室友全面剖析给小曼看,以增加小曼 的写作素材。

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莹竟然约我见面。

她说她的签证已经批下来了,下个月就走。

还说 对不起我。

我本该尽量高尚地说“你在外边小心一点”诸如此类的话。

而我竟然脱口而出,借给我 一千块钱。

莹第二天就给了我钱。

我说对不住,让你在爱尔兰少呆一个礼拜。

我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花。

然而有一个信念日益加固,便是离 开这里。

我选择去北京找小曼,或许她能指导我步入文坛。

第二天我收到小曼的信,说她刚 从沈阳回来。

我没有回信,开始收拾东西。

猛男一时变得有点寡言痴呆。

此时离莹要飞走的时间还差 10天。

莹这几天在校园里十分快乐,因为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且又用一千块钱了断 了她的愧疚。

几天后,我准备完毕。

校方没有一点察觉。

我给父母寄了两百块钱,以了断我对他们的 愧疚。

我又花了两百元给自己买了一套体面的衣服。

我偷偷跑出校园时,竟油然而生一丝留恋。

莹和我都将离开这里。

在火车上,我当初的豪气已经消退,开始为各种现实问题困惑,比如钱用光了怎么办。

但我相信,小曼这个17岁已经在外面租房子独居的女孩会有办法。

但对我的父母如何交待, 这还是个问题。

等我安稳下来再说。

火车已经过了江南,窗外已经有了黄土地的味道。

南北方的交接原来不过是几百米里的 事情。

北京的街道对我而言,完全陌生。

我在火车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