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目标?”
“问道。”
赵歧哈哈一笑。“陛下莫不是睹南山而有归隐之心?这可不行啊。陛下富春秋,担重任,正当有为,岂能归隐?等到了老臣这年纪,再兴归隐之心不迟。”
刘协转头看看赵歧,忍俊不禁。“赵公不是怕我有归隐之心,而是怕我有长生之心吧。”
赵歧抚须而笑。“陛下若是这么说,也没错。陛下有秦皇汉武之雄才,固然是幸事。可若是像秦皇汉武一样求长生,那可如陛下方才所言,过犹不及了。臣老了,有今日,未必有明日,没什么好怕的,就斗胆进谏一句。”
刘协放声大笑。“赵公坦荡,可称为大丈夫矣。”
赵歧一声轻叹。“得陛下此言,臣可含笑九泉了。”他转头看看四周。“臣束发从学,到今八十余年,经过盛世,也经过乱世,见过君子,也见过小人。在暮年之际,还能看到大汉中兴的曙光,可以从容于地下,向先帝、前贤报个平安,此生无恨。”
赵歧的眼中露出一丝留恋。“我虽劝陛下莫求长生,但我自己却奢望能再活几年,看到太平之年。陛下,即使是从中平元年算起,大汉也已经乱了十四年啦。十四年前,洛阳是洛阳,长安是长安。十四年后,洛阳也成了长安,唉……”
赵歧一声长叹,两行老泪涌了出来,滑过斑点重叠的面庞,沾在雪白的胡须上。
刘协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明白赵歧的意思。
赵歧想在辞世之前看到太平,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不想再看到战火蔓延、百姓受难。
他是见过太平,也见过苦难的人,更知太平的珍贵。
“赵公……”刘协沉吟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袁绍已经称臣,太平将至。”他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荒芜。“朕有一件事,想拜托赵公。”
“请陛下直言。”
“不管将来是不是要迁都长安,这太学都是要恢复的。请赵公坐镇,主持此事,重现当年太学风采,为大汉中兴储备人才,多增养一些像公台这样既有学识,又不拘于成见的人才。”
赵歧身体一振,饱含热泪的双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他挺直身躯,拱手双手,深施一礼。
“臣歧,领旨。”
——
辞别了赵歧、陈宫,刘协在太学旧址信步而行,一直没有说话。
诸葛亮、庞统等人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天子的心情很沉重。
一是因为眼前的情景很难让人高兴起来,一是因为赵歧的心愿带来的触动。
他们没有赵歧那样的经历,他们最初的记忆就是黄巾起事,对黄巾之前的太平时光并没有多少印象,感触远远没有赵歧那么深。
但他们都清楚,战争带来的伤害太大,而大汉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伤害。每拖一年,就是在大汉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又割一刀,所剩无几的鲜血就会又少几分,离死亡也就更近一步。
天子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虽然很不情愿,还是决定接受议和。
刘协手足并用,登上一座残破的土丘。站在丘顶,四下观望。
“这是什么所在?”
庞统、法正等人摇摇头,不清楚。
诸葛亮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应该是明堂。在泰山脚下,有一座类似的建筑,据说是孝武时所建明堂。论始建时间,那一座才是大汉最早的明堂,这一座是孝平年间王莽主政时才建的。”
刘协微微颌首,却没说什么。
他虽然没说要来太学,但他让诸葛亮去打听赵歧的行踪,想必诸葛亮已经清楚他要干什么,顺便做了些功课。
“灵台在哪里?”
诸葛亮转了个方向,手臂一指。“应该在那个方向,但早就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法正忍不住问道:“陛下问灵台,莫不是想问道?灵台虽不可见,楼观却还在,陛下不妨召观中道人前来问询。”
刘协笑笑。“道不在那些道人的口中,也不在老子的五千言中。向老子五千言中问道,和向五经中问王道一样,似是而非。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道是走出来的,干出来的,不是问出来的。就算没有经书,只要认准方向,不忘初心,努力向前,纵使千难万难,也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
法正追问道:“那初心又是什么?”
刘协沉吟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下为公,万民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