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碎裂飞溅开来,下方听到动静的一众修道中人,回过头,一个青年捏紧双拳,站在踩呯的墙垛上,褐蓝重瞳冰冷的望下来。
“你们......你们.....欺负我师父一人?!”
风吹来,衣袍飞起,周身泛起一股青光,天空星月此刻都阴了下去,周围林野胡乱摇摆,树枝咔咔的断裂被风卷了起来,在夜空中翻飞。
“宇拓,住手!”
陆良生虚弱撑起身子,竭尽全力朝城墙上大吼一声:“这是为师的事,你别乱来!”
言罢,又是一指点去腹部,往外一拉。
噗!
一缕清气飞出,跟着消散。
“师父......”宇拓消去法力,愣住城头上,看着那方的身形踉跄不稳,虚弱的半跪下来。
呼呼.....
陆良生能感觉到周身法力正逐步消失,身后,被定住的燕赤霞、左正阳等人、妖挣开束缚,蛤蟆道人冲了上去。
“良生、良生,你别吓为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蛤蟆道人第一次话语有了哽咽。
书生艰难抬起脸,看着面前的师父,挤出一丝笑。
“师父做的,就是我做的......”
说着,左正阳、燕赤霞也飞奔过来,将书生搀扶起来,陆良生撑着他俩手臂,望去对面众人。
“......往后,那洛河镇,陆良生在那里立碑,为亡者祈福,不知可否?”
夜色里,一道道身影沉默下来,他们也都是修道中人,自然明白修道不易,自废修为,这种事,都替那书生感到心疼,何况,对方至始至终都未主动动过手,保持善意,真要再为难下去,不少人都觉得脸红。
中间那位老道士见无人说话,目光不由看去离火、聚灵两门,见他们也拿不定主意,老道士便是走上前,重重的拱起手。
“道友替师父担罪之孝,令人感触,但当年无数生命被屠戮的罪孽,非道友这般自废修为就能轻易化解,不过今日贫道不再打算逼迫,暂且放过此妖。”
“你们这帮人来都来了,哼,又打退堂鼓,当真爱惜面子!”
镇海老僧懒得看他们一眼,不理会这些被他一句炸毛的修道中人,目光望去陆良生,以及旁边的蛤蟆道人。
“妖孽,犯下罪行,便是要伏诛,岂还能逍遥自在!”
掌中金钵一抛,金光顿时大盛,法净和尚急的大叫:“师父,不可!”
哗
夜空之上,有着衣袍飘展的轻响,众人视线中盛放的金光,忽然一暗,一件袈裟盖在了上面,卷裹着坠落下来。
“我佛不仅有怒目金刚,亦有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一个老僧着单薄僧衣,竖着法印唱诵了一句佛号,柱着九环锡杖叮叮当当慢慢走到镇海和尚中间,枯瘦脸颊露出笑容,微微躬身。
“师弟,罢手吧。”
这和尚,陆良生也是见过的,后来也听师父提起过,法号镇空,万佛寺有名的大德高僧,修道中人陷入迷惑,多有找他解惑,此时出现,令得越来越多修士垂下法器。
“既然镇空大师都如此说了,干脆走吧。”
“正好,我也不想与这书生为难,此人心性常人难有,难怪能蕴浩然气,走了走了。”
“唉,这次白跑一趟,有镇空大师作保.....算了,不说了,我知另有一处有妖孽作祟,我去铲除!”
“算我一个,等等在下!”
各种各样借口,一拨接着一拨的修道中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陆良生也难以久撑,抬手朝对面的老僧想要施礼,从未有过的倦意潮汐般袭来,摇摇晃晃在左、燕两人中间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下一刻,燕赤霞将他抱起就往城里冲,被杨坚驱使士兵护送,飞奔去了宇府。
......
“师兄,为何要阻我?!”
看着退去城门的一道道身影,尤其站在老驴背上回头望来的蛤蟆道人,镇海和尚咬牙切齿的一挥袍袖走了个来回。
“那妖孽,当年差点伏诛在我手中,这是一件大功德,将来圆寂好能飞升极乐啊!”
镇空老僧阖上双目摇摇头。
“师弟,太过执着,生执念了。那陆良生挡去今日一场杀戮,可谓大善大德,斩断了冤冤相报之业障,师弟又何苦,再将业障带回来?”
“你!!”
镇海无法反驳,瞪着师兄好一阵,转身拂袖离去,身形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一旁的法净和尚连忙向师伯告罪一声,也去追师父去了。
满满当当的原因,空荡下来,风从这边吹去远处的山麓,坐在树梢看戏的画红宜狠狠一掌拍在树躯,震得大树树叶簌簌落下。
“就这样被破了?夫君啊,妾身给你安排的路,为什么就好好走呢,非得要妾身亲自去一趟栖霞......”
话语忽然停下,画红宜猛地一转身,喝道:“什么人?!”
树下候着的红狐妖、蜘蛛精吓了一跳,循着骨夫人的视线望去,林间阴暗,有着沙沙的脚步声蔓延而来。
星月清辉里,露出那人一身道袍,双袖抚动,刺有阴阳八卦的图案,三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人影抬袖一拂。
瞬间,将画红宜,连带红狐、蜘蛛一起收入袖中。
那人影轻飘飘飞去树梢,目光望去长安城门方向,那边,镇空老僧转过身,两人好似认识一般,互相微微点了点头,又各自离去,消失在这片夜色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常人、常心
夜色深邃,城中长街只有斑斑点点的灯火还亮着,偶尔犬吠声里,还有两夫妻大声争吵,夹杂孩子啼哭。
梆梆
薄雾沿着街道地面翻涌,敲着梆子的更夫,好像听到马蹄声,挑着灯笼回头望去街尽头,下一刻,敏捷的扑去街沿,几片快马踏着街道青砖狂奔而去,拐过路口,在一处府邸驻马停下。
其中一匹马背上,着甲的士卒扶下一个老人,手里还有拎着药箱,跌跌撞撞被拉着进了写有宇二字的府门。
穿过老树景石的前院,水榭长廊,两个清丽丫鬟端着热水,提着裙摆走过檐下暖黄的灯火,看到士兵带来的老者,连忙退到房门一侧,让对方先进去。
里面守着门口的管事迎了老者进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撩开外面的薄纱帘子,“主家,宫里的御医来了。”
“说了多少次,大夫郎中看不了!”
置蚊帐的架子床榻边沿,宇拓红着眼睛,拳头压在膝盖上,看着榻上昏睡的师父,偏过头来,让人将那皇帝遣来的御医领回去。
房间内,还有猪刚鬣、左正阳、燕赤霞三人在,各自探了探床上昏睡的身形脉搏,蛤蟆道人一声不吭,沉默的盘在枕头旁,看着他们伸手施为。
“陆道友本身没有大碍,只是这身修为,怕是没了。”
燕赤霞收回手,叹口气抓过被子替书生盖好,他主修剑之一道的法术,看些伤筋动骨的伤势倒还行,牵扯到内里,就有难办了。
风从廊外吹过,挤进窗棂,桌上的灯火摇曳,照着屋内几人叹着气,对于这样的事,着实没有其他办法可言了。
......
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