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生也不相逼,毕竟职权所在,不能坏了别人差事,笑了笑,朝他二鬼拱手。
“两位怕担罪不起,那陆良生稍后去堰城城隍那里说情可否?两位只需在这边等到七日,七日后,便带他离开。”
山海无垠画幅停滞的方向,正好也在堰城北面山麓,过去也算顺路,拜见当地城隍,算是拜拜地头好做事。
处于两难的阴差犹豫了好一阵,两鬼身前也是人身,心里通透,既然有台阶下,顺水人情也是好的,顿时收了锁魂链,将那李益书放了。
“真人作保,我等下差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我们就在此处等候,如今已过去三日,还有四天,四天后,便带他回城隍那里,不知真人觉得如何?”
陆良生双手一拱:“那谢过二位。”
“真人客气。”
两个阴差还礼,驭起阴风,身形没入长街薄雾,飘去长街尽头,渐渐消失,小院周围阴风停歇。
李益书脱困一把抱住跑来的妇人大哭起来,一旁的伙计也是眼眶湿红,不多时,三人想起门外的高人,转身看去想要拜谢,街上薄雾漫漫,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恩公在上,受益书一拜。”
面对雾气朦胧的街道,李益书跪在门口,朝外面磕下一记响头,方才被妻子和伙计一起回到屋里。
......
噹噹噹
“春来湿气重,不着大火,也提防王生......”
打更的梆子声、人声在远处街道响起,走在长街薄薄雾气中的书生肩头,蛤蟆道人打了一个哈欠,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宅子的轮廓。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要管,为师真不知如何说你,白白欠一个人情。”
“日行一善嘛。”
陆良生不想那么快回到客栈,才睡一觉起来,没多少困意,慢悠悠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
“善事德业,不正是师父教的吗?说不得哪天福德积厚,一起落下来,我直接肉身成仙了呢?”
蛤蟆道人哼了哼,闭上眼睛,继续趴着。
“想的比为师还美,要是那般容易,那些修道之人,何必关门闭户,日日琢磨修道飞升?都一起来做善事的了。”
慢慢走在街上的书生笑了笑,好半响才回道:
“那他们可持之以恒,日行一善?无论大小?”
“呃....”
蛤蟆道人愣了一下,咂咂嘴将脸偏去一边,虽然不是很赞同徒弟说法,可也没办法反驳。
.....那些修道之人,老夫如何知道,要么没见过,要么见过的,都进老夫肚子里了,还知道个屁。
在城中走了一阵,有了些许睡意后,一人一蛤蟆才回到客栈休息,不过随后两日,陆良生并未急着离开,大概也是想看看那位郎中到底是否兑现承诺医治病患,每日一早,收敛气息,施了隐身术去仁心药铺,看着对方为病人号脉问病、抓药。
有时,陆良生也会显出身来,在一旁观看,当做学些药理、治病的经验,熟络以后,免不了问起他如何死的。
“恩公有所不知,益书当日感到府衙,为夫人治病,其实夫人所患头疾,不过常见之病,施针下一记药后,休息半月就可康复,可第二日,我便被差役抓了起来,带去公堂后,才知,太守夫人已经死了,我随后被说成庸医害人......”
后堂四下无人,只有熬开的药罐,传出噗噗的声响。
李益书坐在檐下阴影里,看着翻滚的汤药,神情一时间有些迷茫。
“.....我想不通,明明再寻常不过的头疾,为何就死了人,被关进牢里,自知活不了,用囚衣写了这些年行医的心得,交给牢头,那牢头也好心,悄悄告诉我,太守夫人其实不是我医死的,而是太守攀上高枝,休妻不好听,治好死妻,可又不能无缘无故死了......呵呵,就落到我头上了,后来,牢头教了我一个秘法,行刑的时候,默念口诀,魂魄就能回来。”
陆良生陪他坐在檐下,看着院中晒着药材的妇人沉默下来,微微侧过脸,看去阴影里的李郎中。
“变成鬼,你没想过报仇?”
“想过.....”
李益书抬了抬脸,灰白的脸上,随后露出一丝笑,摇了摇头。
“但又怕等着救命的病患等不了,我既然已遭受不公,总不能累及其他信我的病人也遭受不公。”
“今日我才见到什么叫医者父母心。”
第三百零九章 天秤
“今日我才见到什么叫医者父母心。”
陆良生叹了口气,起身走去院门,身形渐渐消失在檐下,朝巷道阴影间站立的两个阴差拱了拱手,径直回去客栈,敲了敲正一边吃炒豆、喝茶,一边听着评书的王半瞎,还有盘在桌上的蛤蟆。
“去堰城。”
“不守你鬼友了?”
回到二楼房里,蛤蟆道人下到地上,打开书架小门走进去,系好绳子,那边,整理被褥的书生回道:“不用了。”
一把将书架丢出窗外,惊的蛤蟆撑着隔间:“啊啊啊”的叫喊,落地的一瞬,法力牵引,安稳的降到地上。
“师公!师公!”
王半瞎牵着老驴出来,在书架上摸来摸去,“你老没事吧,有没有磕着碰着?”
“一边去!”
隔间里,蛤蟆爬起来,呯的一声将小门拉上。
不久,书架放上驴臀,陆良生结了账出来,牵着缰绳走过街道,径直出了西门,走过进进出出的商旅、行人间,一个身形矮胖、扎着道髻的道士走进城里,四下东张西望。
“应该是这里了。”
胖乎乎的手指掐算,随后又朝一旁摆摊的商贩打探:“可知仁心药铺怎么走?”
“去去,一边去。”
那摊贩不耐烦的挥手将对方赶开,捏着布巾扫了扫摊上的绸麻。
“打听消息,也不知买点东西。”
那胖道士远远朝摊贩吐了一口口水,哼了声转身继续朝前走,就连堰城太守对贫道都毕恭毕敬,真是城小刁民多,狗眼看人低。
兜兜转转两三条街,还是让他打听到了药铺所在,看着外面进出看病的百姓颇多,一双缝眼眯了眯,蹲在街边等到天色渐渐黑尽。
怪不得贫道,要怪就只怪你是鬼。
夜色里,矮胖的身形闪进店铺后面的小院巷子,从袖口掏出两张符沾了沾口水,贴去院门,大抵是要封住那鬼的退路。
抓了你,贫道就有钱了,谁叫你当鬼也老实,让太守的人撞见,嘿嘿,放心,贫道抓你,也是为你好......
叮叮当当
陡然巷子里传来铁链声,似有似的冷风吹拂过后颈。
“嗯?”
道人偏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子,皱起眉头,像是感觉到了阴气。
难道贫道行事不密,让这鬼察觉了?那正好,就在这里捉了这鬼......
啪!
心头念及,指间夹着一张符纸,正要祭出道法,胖道人肩头陡然一沉,他目光斜视,一只黑乎乎,五指奇长的手掌按在肩上,其中手掌食指上下轻点着。
一道低沉嗓音从背后响起。
“你要捉鬼?”
听到这声阴冷低沉,胖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