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7月6日, 室外气温降至60摄氏度，地下避难所温度降至四十度以下。

　　救援队也带着医护人员以及医疗设备到达陆景苑地下避难所。

　　队伍分成两批：一批将死去的居民进行身份确认并火化；一批抢救还活着的居民。

　　陆景苑这边，屈国正和王威都被叫走, 很快也有人来叫乔安晚。

　　这倒是突然。

　　出门之前, 她想了想, 将之前源城政府代表给她的那张银灰色磁卡拿了出来。

　　被带到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一男一女端坐在桌子后，在他们的对面，还放着一对单人桌椅。

　　乔安晚自觉坐过去。

　　在其中的短发女人开口前，将磁卡拿到桌上, 随意把玩。

　　看清那张卡片上的“H国应急处源城分处”几个字，齐倩还没出口的质问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与一旁的搭档秦立对视一眼，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

　　“乔……安晚是吧？你好, 我是政方调来负责心理疏导的工作人员，这次叫你来呢, 只是简单问你几个问题, 不用紧张。”

　　她一点都不紧张。

　　事实上, 当救援队一踏进陆景苑避难所, 就进入了乔一【区域内生命信号搜索监测】的范围内, 这两位衣冠楚楚走在队伍最末尾的人, 瞬间就引起了她的注意。早在末世来临前, 乔一就畅游水游星的互联网，大数据时代，一切信息都藏不住。

　　那时乔一遵循乔安晚的吩咐, 将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储存。人类的身份信息自然也是有价值的信息。于是, 当她问到那两个人时, 乔一瞬间给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齐倩，h国源城军区中尉。

　　秦立，h国中心研究所驻源城初级研究员。

　　多有意思，这样两个人，来说给她做灾后心理疏导。

　　不过这样两个人也得给手里这张卡面子，倒是让乔安晚更好奇这张卡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你问。”乔安晚开口道。

　　这两人明显是做了功课的，一开始问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似乎真的在关心乔安晚的身心健康。

　　乔安晚顺着两人的意，姿态逐渐放松。

　　齐倩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微笑问道：“我们了解到，你的大舅乔正，在官方公布避难所位置的那天，曾经给你打过电话，让你前往官方避难所避难，为什么不去呢？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害怕吗？”

　　终于进入了正题。

　　“谁说我是一个人，我还有那么多哥哥陪着我呢。”乔安晚浅笑。

　　“可你的资料显示，你只有一个表哥。”齐倩的眼神逐渐锐利。她已经问过屈国正和王威了。

　　面前的这个漂亮女孩，身份背景不简单，行为踪迹更是可疑。

　　在高温的前半个月，她一直待在家里没有进入地下，等进入地下时，又带着八个毫无亲缘关系且查不到身份信息的陌生男人。

　　屈国正还说，在急剧升温的前几天，这个女孩还出去过。

　　乔安晚态度轻佻，“谁规定不能认干哥哥了？”对于这个问题，乔安晚也有所准备。

　　她身上的疑点就那么几个，想把自己摘干净并不难。

　　如果不是现在互联网没恢复，她甚至可以让乔一给乔随和七个“表哥”伪造一个虚拟身份，保管没人看出来。

　　齐倩一噎，又问到那天她为什么出去。

　　“带的东西不够了，回家拿了点，结果楼上太热，差点晕过去，歇了一晚上才缓过来劲。”她扯着谎，一点不担心被拆穿。

　　那么高的气温，天上的卫星拍水游星都是红彤彤一片，更别提街上的监控能不能工作了。

　　除非，是像那栋楼里的监控。

　　那乔安晚就更不怕了，她正想知道那栋楼里的疯子以及那些红色线虫是怎么回事。

　　她给出的理由完全成立。齐倩换了个坐姿，“乔小姐似乎很喜欢‘末世”论？看您之前的浏览记录，好像频繁登录一个叫’末世求生论坛‘的社交平台。”

　　乔安晚耸耸肩：“个人爱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不过我现在还挺庆幸的，正因为对这些有兴趣，才会收集很多求生物品，要不然现在我就和外面那些人一样了。”她给自己囤积物资的行为打了个补丁。

　　齐倩看看身边的男人，示意他有没有什么要问。

　　乔安晚再次觉得有意思。刚进来的时候，她以为这位来自军方的女中尉是这场“问话”的主导，现在看来却不是。刚刚的问话中，齐倩数次看向边上的男人，明显这位来自中心研究院的秦立才是主导。

　　中心研究院，老实说，在末世来临之前，乔安晚很少听到这个所谓的H国中心研究院的相关报道，甚至有没有这个地方她都不知道。而末世来临后，这个中心研究院突然就出现了。

　　它的第一次出现，是terror（泰诺）盛行期间，它最先公布terror（泰诺）是雾传人而非人传人模式。

　　而后，也是它率先说出“极热来临，建议人们转移到地下生存”的消息。

　　中心研究院，听着很厉害的地方。

　　秦立是一个有着灰棕色头发，带着窄边无框眼镜的男人，样貌清秀，非常有书卷气息。

　　他开口时，更是容易让人想起“谦谦君子”一词。

　　“方便问一下，乔小姐觉得这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过去了吗？”

　　乔安晚眼神闪烁两下：“没有。”

　　“哦？乔小姐何以见得？”

　　“事实上的灾难过去了，可留在人们心灵上的阴影永远也不会过去。”

　　她暂停了一瞬：“但是，时间会治愈一切。”

　　秦立轻笑，“乔小姐说的有道理。好了，我们的问话结束了，乔小姐可以回去休息了。”

　　乔安晚没动：“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秦立：“当然。”

　　“医疗队带来的那些设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是国家的新发明吗？有了那些，是不是可以救回那些器官衰竭的人？”以秦立在这场谈话中的主导地位，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些新设备是中心研究院里出来的。

　　她真心地流露几分焦急：“我的朋友，也在被抢救。”

　　“嗯……”秦立扶了一下眼镜：“我们的技术的确有了突破，但是我不能保证能救回所有的人。”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乔安晚离开后，过了几分钟，帐篷内才再次有了声音。

　　“她应该没问题吧？”齐倩问道。

　　“嗯。”秦立拿起笔，在表格上标着“乔安晚”三个字的一栏后面打了个“叉”。

　　齐倩犹豫：“秦老师，研究院到底在找什么人？”

　　气温下降后，她接到通知，保护中心研究院初级研究员秦立前往各非官方避难所与所有在这将近一个月极热里健康存活的人谈话。

　　陆景苑避难所不是他们的第一站。

　　早在之前的谈话中，她就有所猜想，所谓的谈话，其实是中心研究院在通过这种手段找人。

　　但研究院要找的，是什么人？

　　秦立的嘴角依旧挂着那副儒雅的笑：“齐中尉，通知下一个人进来吧。”

　　他目光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

　　——

　　之后的几天，气温仍在下降。

　　死去的那些人都已经得到安葬，而伤者，严重的被转到了医院，尚轻的留在这边就地治疗。

　　林慧一家人，就只有林慧去了医院。

　　周世斌和两个孩子都留在了陆景苑。

　　这些天，乔安晚也没有闲着，她加入了救援志愿者队伍，负责登记逝者信息。那些逝者的骨灰，有亲人尚在世的会被送到亲人手中，没有的则会葬入公墓。

　　在登记信息的时候，她看到了很多熟人。

　　有在电梯里见过一次的孙阿姨。

　　有抢占她帐篷那个瘦猴老太的两个儿子。

　　也有她给帐篷那一家里的老人。

　　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死亡好像会淡化一切爱与恨。

　　她沉默地登记着信息，边上的同伴却在交流。

　　她们都是主动过来当志愿者的，之前住在官方避难所。

　　来的原因除了是想献出一份力外，也是想出来透透气。官方避难所里人太多了，每天各种小吵小闹就没停过。

　　“要不是有带枪武警随时巡逻，说不定死的比外面还多呢！”

　　“我们已经够幸运的了！有官方给发的药。要不是那些药，我们也熬不过去。”

　　听到这儿，乔安晚好奇问了一句。

　　这才得知，原来中心研究所研发出来了一种药物，能有效维护细胞屏障，抵御高温对身体的侵袭。

　　“还有新型隔热服，就是第一天我们来的时候穿的那个，穿上那个后外面60多度也不觉得热！真没想到，咱们H国的科技已经这么厉害！”

　　“那你说有这么厉害的技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否则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了。”

　　“可能是刚研发出来呢？”

　　“切，也就你信，不拿出来肯定是给那些大人物用！”

　　“你也太阴暗了吧！”

　　后面的话乔安晚没继续听了。

　　面前来领骨灰的人一直没有离开。

　　她抬起头，一愣。

　　“是你？”

　　面前的小孩也愣住：“你认识我？”

　　她的确有印象，这个男孩叫赵南吧，是之前被一群人打的那个赵文斌的儿子。那时那些人打他爸爸，他明明打不过还是连扑带咬的，是个有狠劲的小孩。

　　“见过你。”乔安晚正要露出一抹笑，突然意识到赵南是来领骨灰的，她低下头，四份骨灰，只有一份和赵南姓氏相同。

　　这四份骨灰，是赵南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给你。”赵南的神情太过哀伤，乔安晚没忍住宽慰了一句：“日子要向前看。”

　　赵南脸色僵硬：“向前看？还有前路吗？”

　　还有前路吗？

　　当天夜里，再次五连抽的乔安晚，看到抽出来的第一个盲盒，就陷入了沉思。

　　【恭喜获得A级天灾预警卡*1】

　　【天灾：地震潮】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信息量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