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知道
到达宁挽霁家中的时候已是夜里, 季时景把车停靠在宁挽霁家的车库里, 牵着她的手把她拉下了车。
小姑娘把高德地图扔给他之后就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到了家里才清醒过来,永宁县比北城还要冷上不少。
今日落了很厚重的雪,道路没那么好走, 季时景也订了附近的酒店, 没打算完全住在宁挽霁家中,劳烦她父母。
永宁县的雪很大, 宁挽霁下车的时候把手直接塞到季时景的口袋里,呢喃的抱住他的腰身, 低声道:“好困呀,季时景。”
林微和宁砚刚一出门, 就是见到自家女儿像树袋熊一样依偎在面前过分清隽的男人身上, 季时景身上落了雪,周身的气质还是冷清的, 他整个人立在雪中,额前的碎发被风雪覆盖, 过分冷淡的侧脸看起来与周遭的风雪融为一体。
他安静的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只有眼前的女孩子,能让他多出些许温情, 季时景淡漠的瞳孔只有在看向宁挽霁时, 才染上了些许原本不属于他的温度。
宁挽霁有些恍惚的看向面前人的侧脸,想起旁人说,这样的人生来薄情,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情, 却未想到有朝一日, 他会把他那点难得的温情都尽数托付于她。
她本不相信爱, 也恐惧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甚至对于婚姻,都无法有任何期盼,可是好在季时景突然出现,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变得重新一点一点愿意相信并接受他。
她看着季时景有些愣神,下意识地把身体朝他贴了过去,林微和宁砚还是第一次见到季时景,因为之前宁挽霁迟迟不把人带回家,其实林微一直忧虑过重,她忧虑宁挽霁的婚姻状态,害怕女儿为了攀龙附凤而找了一段不和谐的婚姻,现如今看到宁挽霁和季时景感情如此,她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林微总是害怕宁挽霁有着不幸福的婚姻,她身边不幸福的婚姻太多太多,她与宁砚也从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产物,在林微心里,或许宁挽霁也该如此度过她的一生,像她自己那样,与一个觉得还算老实,过得去,但是不爱的人相伴一生。
但宁挽霁总是过分倔强的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愿意将就,或许在与季时景重逢之前,宁挽霁也有过就这样算了的想法,但是与他重逢之后,她便会也想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想同他在一起,这样想着,她就去做了。
林微想,大概宁挽霁是有一点过于固执的一腔孤勇,好在她还成功了,季时景这样的人,一看便与他们这样的家庭格格不入。
被父母注视着自己粘着季时景,宁挽霁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松开,规规矩矩的站好,宁砚的脾气算不上很好,会过于严格的要求宁挽霁,这些年来,她已经养成了看到宁砚会下意识害怕被说教的习惯,但好在季时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宁砚的目光落在了宁挽霁身上,想到她已经这个年纪,却还是在别人面前不顾形象的和季时景索抱,目光沉了下来道:“闹闹,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察觉到宁砚语气中的训斥之意,季时景走上前,将自己看起来过分委屈的小妻子护在身后,接着道:“没事,爸。是我愿意让她这样的,不要谴责她。”
相比较第一次见季如晦时叫爸的生硬,季时景与她相比,表现可谓是突出,宁挽霁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窝在他身后,好在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他们结婚以来女婿第一次归门,或多或少,宁砚也会给季时景几分薄面。
见季时景这样维护宁挽霁,宁砚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招呼他们进去吃饭。
林微和宁砚把他们迎进了屋子里,宁挽霁家是自己的自建房,房子占地面积不算大,但也说不上小,季时景将车子停进车库里,和宁挽霁一起走了进去,感觉到身侧的女孩忐忑不安的扯了扯他的手臂,又接着开口道:“季时景,我——”
“嗯?”面对小妻子突如其来的乖巧,季时景温和的回应着她。
只有在面对宁挽霁的时候,季时景才不会那样的过分淡漠,他能感知到她情绪中的不安,所以语气安抚,下意识带了些安慰的含义在其中。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转过头与她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怕你不习惯住在我家,你应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宁挽霁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家的家庭条件与你实在差太远了,说实话,我怕你不适应。”
季时景并不是什么会对住的环境过于挑剔的人,季玄策所生活的时代,作为军人,总要吃这样或者那样的苦,所以他对子女要求一向都颇为严格,对于季如晦也是如此,等到季时景出生,托付给他照料,他对季时景的教导也同样是不要把自己过分当成需要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对于这一点,季时景铭记于心。
他也曾吃过苦,不是作为大院子弟,他就生而应该尊贵,他会将吃苦作为自己磨练心性的必修课,这一些,他从没与宁挽霁过多的讲过。看到面前的小妻子忐忑的表情,季时景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接着道:“不必想太多,我没有不适应,也不会不适应。”
“真的?不是安慰我?”宁挽霁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与他对视。
“没有安慰你。”季时景安抚的示意她:“闹闹,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拘谨。”
他帮她将衣服脱下,挂在她房间的衣架上,接着开口道:“里面穿得怎么这么少?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唔,也不是啦,在你车上也不冷,更何况我屋子里也有很多很厚的衣服,所以也可以换着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你——我们的季总出来没什么换洗衣物。”宁挽霁道:“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看着面前人淡漠的没有波澜起伏的双眼,宁挽霁愣了愣,接着道:“你是早就知道了么?”
“是。”季时景接着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带衣服?早就看到了你准备的那些衣物,虽然我没有很喜欢。”
“你就当是和我穿情侣同款嘛。”宁挽霁撒娇道:“你总穿那些过分暗沉的配色,一点也不像男大学生,我还想垂涎男大学生的美色呢。”
宁挽霁为他挑的衣服都是设计师过分别出心裁的款式,实在不算什么低调,和季时景平时的穿着风格有天壤之别,平时他去过公司的时候,宁挽霁曾经提出多次,想看他这么穿,都被他以不适合拒绝。
但这一次,季时景不是没发现,只是默默选择了纵容自己的小妻子,因为知道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所以下意识选择了纵容。他顿了顿,轻抬眉睫,接着道:“闹闹,我已经不年轻了,也不是什么男大学生。”
“我才不管。”她蹭了蹭他的胸膛接着道:“你才二十七岁而已,是博士生的年纪,更何况,长得又很显小,你换上高中校服,重新说是高中学长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季时景接着抚摸她的脸,垂眸不语,宁挽霁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奇怪的想法,他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这次出来的匆忙,但他已经委托过王书越提前派人将他准备的礼物送了过来。
他和宁挽霁结婚太过突然,没有走过那些平常人结婚应该走的流程,没有陪她试婚纱,也没有陪她举行过订婚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将她拉入了他的生活,坦白而言,他其实能明白林微的顾虑,也能够理解宁砚起初并不看好这门婚事的原因。
想到季时景为宁砚挑选了新车,还为她父母准备了高定与昂贵的首饰,宁挽霁蹭了蹭他的头,接着道:“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会亏欠于你。”
她明白季时景和她的生活阶级存在着天壤之别,宁挽霁从不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是夫妻,季时景的钱本该就是她的,这样的想法,从没有一刻在她脑海里存在过,于她而言,她会觉得,那些东西本该是季时景的,她不该,也不能过度的索求。
但他总是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亏欠的。”季时景接着道:“事实上,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意,更何况,你的父母其实未必会对我满意。结婚这么久,才和你回来见家长,的确是我的失误,我方才在想,或许应该在你的家乡再为你办一桌婚宴。”
“嗯?”宁挽霁顿了顿,抬眸道:“你——”
她本以为季时景只打算之后在北城举行婚礼,却没想到会有接下来的话。
“闹闹,没能让你体面的在之前风光大嫁,是我不好。”他接着开口道:“在你家举行婚礼,也可以帮你父母挽回面子。”
“你怎么知道?”宁挽霁声音微涩,明明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他就是知道。
知道因为她没在老家举行婚礼,被别人以为是不被他重视的妻子,而被林微接二连三的责怪,知道她因为这些事,在县城里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无法抬起头。
明明她什么都没和他讲,可他却会知晓她的一切,想为了她将一切都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