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你愿意吗)
许一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十七岁, 脸上还带着稚嫩，面对媒体的采访有羞涩也有着窘迫，并不是特别大胆。周至站在她身边介绍：这是小师妹, 也是妹妹。
邻居妹妹，青梅竹马。
许一的比赛越来越多, 每一次比赛周至都在身边。他们接受采访时, 许一会下意识的依赖他，难回答的问题都递给他。
有事找至哥。
他们一起从省队打进了国家队, 他们颜值很高, 很是般配。只是坐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是甜蜜的。
他们身上的气场格外契合, 而且越来越像。许一在赛场上平稳, 她的心态太好了，她只要拿起弓, 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她。周至是冲锋型, 桀骜张扬, 每一箭都充满了锋芒, 他们在一起互相影响。
周至不那么尖锐了，多了许一的沉稳。许一越来越自信，她多了周至的锋锐。
他们在一起不意外。
郎才女貌, 同一个行业, 两个精英，各有千秋的优秀。他们能被彼此吸引太正常了, 在比赛前他们是有一小撮CP粉的。
可开局许一的成绩太差了, 网上一些好事的人就开始故意带节奏。
他们那么年轻，能负担起责任吗？能对人生负责吗？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 他们有负责的能力吗？
许一和周至都没有字面回应，他们只是用行动回应了，属于他们的傲气。周至在男子团体拿到了银牌，网友以为这就是结束，许一在射箭比赛的第四日拿到了射箭的第一枚金牌，七十二支箭，她没有失误一支。
中国队这次奥运会的第十一枚金牌。
她在赛场上射完最后一箭，咬着跟周至同款的戒指笑着面对镜头的时候。谁哭了？CP粉和射箭粉都哭了。
一向沉稳的小姑娘，抱着鲜花和奖牌奔向了周至。全球直播，万众瞩目下，她勇敢的亲了周至。
都说周至高调张扬，许一也不逞多让。
第一天失利到现在，许一压抑着情绪，她不看新闻不接受采访不跟人说话。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比赛，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全都在这个赛场上。她的心紧紧绷着，像是拉紧的弓弦。
害怕摔在领奖台前，她害怕自己重复失败。
周至坚定的站在观众席，举着她的名字。周至是她的环套，是她的护弦，是拉住她的弓片，是让她的害怕紧张变成力量的存在。
许一亲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指发抖，她亲完把脸埋在周至的脖子上，哭出了声。她哭的很大声，因为周至护着她，她才敢哭。
她成功了。
许一上了三个热搜，一个夺冠，许一在赛场上冷静沉着杀气腾腾，没有失误一支箭打完了全程。比赛片段不断的回放，许一在赛场上又美又凶，凌厉的如同出鞘的箭。
一个官宣跟周至在谈恋爱，她面对镜头没有避讳，直言她和周至在一起，冠军和周至她都要。二十岁的许一，张扬自信坚定。
一个夺冠后哭成了喜剧人，她正在接受采访看到周至后眼神就变了，周至抱着玫瑰花站在出口处，她狂奔过去抱住周至就哭了起来。
在台上那么冷静的许一，能把对手心态打崩的杀神，在周至身边就像个小孩。她因为哭的太厉害开始打嗝，之后的采访在一字一打嗝中结束。
许一坐上车还在打嗝，周玉给她拿了热牛奶，她喝完也没止住。周至轻拍着她的背，深邃的眼里浸着笑，忍不住低头亲她的额头。
“等会儿还有采访，周至就别跟着了，你不跟着许一一点事儿都没有。”周玉忍不住吐槽周至，想到今天他们的高调就头疼，“到酒店你们就分开，你明天还有比赛。”
许一也看向周至，点头，“你不用跟着我嗝，早点睡嗝，明天你还有比赛嗝。”
“不能明天一起采访吗？都这样了还要采访？她能说话吗？”周至很心疼许一，她今天一整天没有说话，嗓子哑的厉害。他也是运动员，很明白许一那种神经高度紧绷后的感受，“明天——”
他停顿，接着道，“我拿金牌后，我们一起接受采访。”
“什么？”周玉转头看过来，“你拿什么玩意？”
“金牌，至哥会拿金牌，我们约定了交换金牌。”许一重复了一遍周至的话，握住周至的手，十分坚定的说道，“可以吗教练？至哥明天结束比赛，我们一起接受采访。”
周至拿金牌的概率非常低，几乎没有可能。
虽然周玉很希望周至拿奖，可现实摆在面前，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周至对雨有很强的抵触，他始终突破不了，团体赛上的银牌可能是周至今年最好的成绩。
周至的黑眸彻底的沉了下去。
漫长的沉默，周玉说，“这样吧，今晚我陪许一去采访，尽可能把时间压缩短。结束后你就回去休息，明天若是阿至夺冠，给你们约一个双人，我来安排。”
“可以。”周至往后靠在座位上，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希望明天能有双人。”
“一定有。”许一的嗝突然就停止了，她看着周至的眼，“我等你。”
许一一直很坚定的相信周至会夺冠，他有夺冠的实力，他不比任何人差。
晚上的采访确实很短，结束之后许一原本想去找周至，他的教练在，许一就退了回去。她洗完澡躺到床上却一直睡不着，接近凌晨，许一写了很长一条短信，最终也没有发，她只发了一条很短的话：“我们会在顶峰相见。”
第二天早上没有下雨，周至顺利的晋级八强。
许一祈祷了大半天，下午八进四周至第三组上场，雨落了下来。
她咬了下牙，国外的神明一点都不靠谱。
“至哥，你等下。”许一在周至进场之前，叫住了他，她一边跑一边摘脖子上的项链，冲到周至面前，她已经拿掉了项链，喘着气道，“你低头。”
周至沉黑的眼注视着许一片刻，低下身，许一把项链扣到了他的脖子上，在项链上一亲塞到了他的领口里，“这个奖牌带给我好运，也会给你带好运。”
周至的第一份荣耀，旁边还挂着许一的戒指，许一怕拆开就没那么好了，全部挂到了周至的脖子上，“银牌会在未来换成金牌。”
雨丝细密，许一的眼睫毛上沾着水珠，周至把她外套的帽子拉上去，抬手揽住许一用力的一抱。松开转身大步走上了赛场，金属垂在胸口，贴着他的皮肤，带着许一的体温。
周至走上赛场跟对手点头致意以示尊重，调整弓弦与护具。细雨缠绵，手臂受过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最近频繁的比赛，手伤复发。他十岁学射箭，至今十三年，这是他第二次参加奥运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不管能不能拿冠军，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这里曾经承载了他全部的梦想。
周至的第一箭手滑了下，射中八环。
周至握着弓看着靶心方向，弓弦在嗡鸣，他甩了下手腕。
“周至加油！”身后的观众席一道很大的声音，盖过一切嘈杂，具有穿透性，“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射箭！雨挡不住你！什么都挡不住你！你就是神明！”
周至回头看去。
许一站在了观众席，穿着火红的衣服，写着他名字的横幅举过头顶。周围的观众都打起了伞，她什么都没有打，甚至把挡雨的帽子也拿掉了，她坚定的站着。
周至仰起头看天，雨滴落到了他的脸上，运气不怎么样。
对手第一箭九环。
周至拿起第二支箭，搭上弓箭，他在雨中缓缓拉起了弓。耳边静了下来，他缓慢的呼吸，看着靶心的方向，脖子上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彰显着存在，他牵起唇角，运气爱他妈好不好。
他的信仰不是那莫须有的运气，他的信仰在他身后。
随即松开了手，长箭穿过雨水穿过风落到了靶心。
身后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赛场，今晚回去给许一炖梨水喝，她这么喊嗓子肯定要哑几天。
周至的第三箭依旧是十环。
他进入状态了。
他在第三箭就和对手比分拉平了。
淘汰赛一共四局，每局三支箭，周至的第二局射满了三支十环。许一跳起来欢呼，她不想那么激动，可她按不住自己。
周至状态最好的时候，就是这样。连续的十环，自信张扬，射箭不会犹豫，拉弓就射。
下雨天的连续十环，对手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周至领先三环，进入第三局。
许一的心紧紧绷着，盯着周至。
他的第三局两个九环一个十环，对手是三个九环，再次赢下一局。
领先四环。
第四局，许一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周至射完第三支箭，她急促的呼吸，差点呛住。周至射了两个十环，一个九环。
射完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许一的尖叫声没有出口，被他的动作提住了心弦。
周至的手怎么了？
周至成功晋级，进入备赛区，等待四分之一决赛。
许一不敢去找他，怕惊扰了他的状态。她知道在赛场上，状态情绪有多重要。她坐在雨里，身上湿漉漉的，抿了下唇。
她愿用她永远不吃奶糖，换周至夺冠。
许一在周至四分之一决赛之前，千里迢迢越过观众区，跑到选手备赛区给周至送了一颗奶糖。
周至忽然捞住她，把她抱进怀里。
“我夺冠的话，许一，我们结婚吧。”周至很轻的亲了下她的耳朵，克制着情绪，“想吗？”
结婚两个字对许一来说太遥远太陌生，她没有概念，那是什么疯狂又遥远的事？他们都还年轻，很年轻很年轻。她要跟周至结婚吗？她没想过。她看着周至眼中的炽热，那个人是周至，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她抿唇，点头，“好啊。”
雨停了。
许一又在心里把神明给供起来了，很好，不要再下雨了。
周至的四分之一决赛非常顺利，他本身技术就很强。上一届奥运会是意外，他经过三年多沉淀，他多了沉稳。
决赛之前，周至就上了热搜。手机上到处都是他的消息，昨天射箭队女子单项许一拿了冠军，今天射箭队男子单项周至进入了决赛。
不是冠军就是亚军。
许一坐在赛场，手机疯狂的响，四面八方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看直播，所有人都在看赛场上那个人。
昨天周至在这里坐着，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待遇？
周至进了决赛，许一已经松了一口气。
母亲问周至是不是要夺冠了，她十秒钟一条消息的问，自从许一练射箭后，她开始看射箭比赛，了解规则，追每一场比赛。
林琴说：“不是冠军也是亚军，都好！真好！”
“妈妈，我可能要跟周至结婚了。”
林琴：？
林琴：！
许一把手机装回去，举起了横幅。
铜牌赛打完了。
周至拎着弓走上了决赛赛场，他的对手是朴胜俊。朴胜俊也要退役了，这是他的最后一场比赛，收官比赛，他打的非常好，一路上成绩都很稳定。
碾压之势走到了决赛。
前两局周至和朴胜俊的比分一直持平，第三局，天再次下起了雨。
下雨那一刻，朴胜俊的粉丝开始疯狂欢呼，许一咬着唇提着心脏，静静看着周至，她想做点什么，可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局第一箭。
朴胜俊很自信，率先发射，他的第一箭奔着十环去了，因为雨落到了九环。
周至亲了下右手手臂，拉开了弓箭。
许一攥着手里的横幅，很轻的呼吸。她在心底数秒，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周至短暂的停顿，射出第三局的第一箭。
十环！
“啊！周至加油！”许一跳起来尖叫，“周至！”
周至在下半场表现出异常的稳健，雨没有打败他，赛场的噪音没有，朴胜俊的压力也没有。曾经他差一环输给了朴胜俊，如今他在最不擅长的雨天，战胜了朴胜俊。
他的最后一箭落到了十环上，许一跳起来欢呼。
周至握着弓回头看向许一，裁判的哨声结束后他做了跟许一昨天同样的动作。他从脖子上拉出项链，桀骜的咬在齿间，张狂的叫了一声。
挽起了袖子露出纹身，冲下赛场奔向了许一。教练没拦住，他冲到广告围栏边缘，接住了观众席的许一，他们隔着围栏拥吻。
“我爱你！”周至捧着她的脸，擦掉她眼底的眼泪，“许一，我的交换金牌附加条件是交换戒指，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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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成人)
周至被叫回去领奖, 许一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捧着脸缓缓抬眼看到移过来的摄像头，默默把手放回去, 挥挥手打招呼，连忙把口罩拉了回去。
周至好像说了爱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观众席有人叫她的名字, 许一回头跟粉丝打招呼。心脏砰砰的跳，她踩着心跳顺着台阶往下走。
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是母亲。
许一挂断反打过去, 她的脸上滚烫，烧的厉害，“妈。”
“周至拿奖了？恭喜！”
电话那头很吵, 许一听到很大的声音, 很多人在喊叫。
“嗯，冠军。”许一很骄傲, 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他很优秀。”
“恭喜你们, 真好, 你们都如愿以偿。”林琴又夸了一会儿周至，说道，“你刚才说的结婚怎么回事？一一。”
许一向工作人员出示证件, 想解释自己是参赛选手, 可以过去参赛区域。对方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法语，许一停在原地很保安面面相觑, 谁也听不懂谁说话。
“我们可能会结婚。”许一听到赛场上广播用英文叫着周至的名字, 她只能听懂周至这个词。她站直把手插兜，看着披着国旗往领奖台走的周至, 说道，“如果，我们决定结婚，您不要太惊讶。”
她仔仔细细想过了，她和周至结婚也不是不行。
过了年她二十岁，能领结婚证。冠军的奖金非常可观，射箭队的商务也很稳定，她的未来不会缺钱。
不管周至是继续留在射箭队还是退役去读书，他们的经济基础都非常稳定，她能很好的保护周至，也能保护自己。结婚都做什么？跟周至生活到同一个屋檐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会做是吧？
她想的脸红，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挺好。
周至求婚，她会答应。
周至领完奖把奖牌戴到她的脖子上就去接受采访了，回到酒店洗澡换了件衣服继续接受采访。
采访结束，队内庆祝狂欢，他们被拉到了庆功宴上。今年射箭队扬眉吐气，一共捧回四块奖牌，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了。
许一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也没有机会发生。他们出不了奥运村，他们住的房间不是单人间，出门到处都是记者，一举一动都会被拍。
闭幕式结束他们被安排直接回国，她之前想的跟周至单独出门连做梦的空间都没有。到达B市机场，林琴在接机，晚上她自然是跟林琴一起住。
第一周许一的时间被各种采访和商务活动占满，她以前挺不喜欢被采访，可现在只有采访的时候才能跟周至坐到一起，也就慢慢接受了。
队内工作全部结束，她和周至才有了一周假期。他们一同飞回H市，把林琴送回了仙山镇。
之前许一比赛的奖金就足够买房子了，可林琴没有离开仙山镇的打算，一直待在老家。老家更热闹，敲锣打鼓摆宴席折腾了两天，她跟周至连牵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是新闻。
第三天，许一借口要回H市给秦川摆谢师宴，跟周至离开了仙山镇。
许一没有订酒店，打定主意晚上要住周至家。她全程都在思索，该怎么跟周至提同居的事。
手也拉了，吻也接了，他们也公开了关系，她把那本两性生理知识都翻烂了。最近闲下来就翻，周至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回程是周至开车，许一全程瞄他，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许一简直怀疑那句‘我爱你’是自己的幻听，周至下了赛场就挺冷静的，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冷静沉稳。
接吻牵手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过火。
“看什么？”周至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他穿着黑色休闲T恤，宽肩手臂修长，显出蓬勃的力量感，“饿了吗？后面有零食，水也在后面。”
“秦教练发了几个地址过来。”许一离开眼，拿起手机打开跟秦川的聊天记录，说道，“问你想请他吃哪家。”
“回复他今晚不行，今天时间不够。”周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方向盘，道，“明天请，餐厅让他定。”
许一抬起手腕看时间，下午三点，走高速到H市应该是五点。
周至晚上有事吗？怎么会没有时间吃饭？
许一跟秦川敲定请客时间，放下手机从后排取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再次看周至，“至哥。”
“嗯？”
“你晚上。”许一拧上瓶盖，若有所思，“有什么事？很急吗？”
如果是很紧要的事，她去住周至家也不合适，可能需要订酒店。
周至看了许一一眼，点头，缓缓道，“是挺急的。”
“那我订酒店吗？”许一拿起手机说道。
“你喜欢在外面？”周至喉结动了下，问道，“你喜欢酒店的环境？”
什么喜欢在外面？她对酒店的环境能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不就是住吗？“还行吧。”
周至蹙眉，嗓音沉下去，道，“我不喜欢在酒店，你喜欢的话，去酒店也可以，你先别订，等会儿下了高速我来。”
许一愣了几秒，觉得他们不是在聊同一件事。
她住酒店，为什么要周至喜欢呢？
“你晚上不是有事吗？你忙你的，我随便订一家酒店就可以，你把我送到市区，我打车过去。”
周至缓缓转头看向许一。
“看路。”许一提醒他，“注意安全。”
周至把目光落到前方的路上，往后靠着座椅靠背，快被气笑了，半晌他抵了下腮帮，才开口，语调慢悠悠的，“我的事得你配合，我一个人不能进行。酒店就不要订了，直接过去我那里。”
什么事得她配合，一个人不能进行。
很重要，不惜推掉跟秦川的饭局。
许一把视线落到周至英俊的侧脸上，屏住了呼吸，“啊？”
“不想吗？”下午的阳光照在高速路栏杆上的反光柱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周至抬起下颌，嗓音缓慢的沉，“嗯？”
许一迅速把脸扭到车窗的方向，看向窗外。半边脸都红了起来，她捏着矿泉水瓶，抿紧了唇。
“不然我为什么要开五六个小时的车回H市？”周至的黑眸里浸着笑，指尖摩挲着皮质方向盘上的纹路，道，“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林琴还想继续住在仙山镇，等他和许一结婚了，可以回老家把房子修修。隔音太差了，他想跟许一做点什么都不行。
越野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许一的心跳跟车速同频。
他们下高速是五点，到家是六点。
车停到地下车库，周至推着两个人的行李箱，把外套和没装什么东西的背包递给了许一，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周至按下楼层按钮，许一开始紧张。
电梯上的数字从负数到正数，缓慢的上升，许一度过了漫长的几十秒。觉得空气很热，整个空间都很热，她抱着周至的外套。
H市比仙山镇温度高，他们都没有穿外套。
电梯停下来，许一先走了出去，刷指纹解锁打开了房门。走进门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显得很着急。
她很含蓄的清了清嗓子，又退出门。周至抬手推了下她的后脑勺，拎着两个箱子进门，说道，“做什么去？”
许一环视四周，夕阳光铺在客厅，整个屋子被映成了金色。她很长时间没来周至这里，可能周至也很久没回来了。
他们一直在基地接受训练，都没时间离队。
“我好像也会有一套房子，过几天就可以去办手续。”许一说，“你家里什么都有吗？还需要买吗？”
“你想要什么？”周至带上房门，打开柜子取出两双拖鞋，一双粉色女式一双白色男士，看起来很像情侣款，“我看看家里有没有。”
许一满脑子都是林琴那套防护措施。
“这个拖鞋是刚买的吗？”许一换上拖鞋，把衣服放到玄关的柜子上，“大概就是一些——日需品。”
“喜欢吗？”周至换上了拖鞋，长手捞过许一往里走，“我在网上买好，寄到家里，让管家安排人换上。”
许一落在他的怀里，忍不住紧张，心跳也很快。攥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很长，许一很喜欢握他的手，“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会做饭。”
“还不饿，不急。”周至推开了主卧的门，带着许一走进去，说道，“先看看房间，有需要换的，我给换掉。”
许一第一次进他的房间，穿过衣帽间和洗手间，房间全貌显现眼前。房间很大，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夕阳光斜着铺了进来。
屋子中间的白色大床上是大红色床上用品，绣着龙凤。
许一抬头看周至，脸红的不能看了，他是有什么恶趣味？
周至脚步顿住，惊诧于这满眼的红。
家里的东西是他在网上挑选寄过来，管家安排人清洗换上。周至只看过网上效果图，实物实在夸张。
四目相对，周至的手落到许一的头发上，冷冽的下颌还绷着，“喜庆吗？”
挺喜庆的，结婚也不过如此。
“你房间挺大的。”许一环视四周，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知道第一步该做什么。
“窗帘遥控器，是这个。”周至捡起桌子上摆着的窗帘遥控器，按下了关闭，整个房子黑了下去。
瞬间许一的心就跳的快出了胸腔，她把两只手都塞进裤兜，片刻又抽出来，“黑吗？至哥？”
这才下午，不至于这么急。
许一的意思，是让他把窗帘打开。
“我去开灯。”周至走过去开灯，他的窗帘选的是全遮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往开关的地方走绊到了许一。
许一拉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下一刻周至的吻就落了下来。
漆黑的空间，没有任何光源。身体的感官被无限的放大，周至的唇是温热，他的手指贴着许一的后颈，指尖抚着许一的后颈，酥酥麻麻，许一想躲，他的吻有着海啸之势。
夹杂着狂风骤雨。
许一仰起头，攀住他，接受着他的吻。
周至的吻太热烈了，许一的呼吸都快要停止 ，她的思维在涣散之际，抓着周至的手臂。
周至的吻停了下来，贴着她的耳畔，嗓音低哑：“怎么了？”
热气全落到她的耳朵上，许一整个人都很乱，脚底下发软，攀着他的手臂才站稳，嗓子发干，“至哥。”
“嗯？”
“你会吗？”许一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很轻的说道，“我没有经验，那什么……我们需要看教程吗？”
许一听到黑暗里周至的低笑，近在耳边，带着他炽热的呼吸。许一的脸很热，刚要说话，忽然被抱了起来。
“周至？”
“不用。”周至抱着许一到床上，撑在她上方，揉了揉她的头发。找到她的唇温柔的亲，潮热的呼吸交缠，他道，“我就是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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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五分钟后‘教程’打开了灯, 十分钟后‘教程’中止了行为。
许一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心跳像是夏日惊雷，一道一道的砸在大地上, 她深呼吸缓解身体里的疯狂。
“我们还是先去吃晚饭吧。”周至的嗓音沙哑，揽着许一亲了亲她的发顶, 松开起身道, “我去洗澡。”
许一抱着他的肩膀，粗暴的把他按了回去。她的手肘压着周至的锁骨, 看着他英俊的眉眼, 又用另一只手去挡胸口，她非常紧张，但目光和语气都很坚定, “我不怕疼, 刚才那是本能的反应，并不是我本心的反应。”
周至把她抱进怀里, 温柔的吻她, 亲了一会儿说, “再等等吧。”
周至要起身, 许一压住了他的腿，潮暗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从来都是这样, 一往无前。
“许一？”周至的嗓子哑的厉害, 看着她，“想做什么？”
许一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手指一寸寸下滑, 停到了他精悍的腰腹。抿了下唇，仰起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但没有立刻松开，她含着周至的脖子，齿尖细细磨他的皮肤。
周至纵容着许一的小狼崽子行为，把脖子让给她咬，“可能会有不疼的办法，不是每个人都会疼——”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一胆子很大很大很大很大。
她的手已经落了下去。
很好，他教出来的。
“你自己是不是会做？怎么做的？”许一耳朵火辣辣的烧，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她长发倾在肩背，黑色吊带挂在肩上，唇因为接吻很红很艳，她说，“周至，你教我。”
周至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
刚才试的时候，许一感受到他了。
他那样的，怎么样都会疼。
他们的第一次可以说是兵荒马乱，周至也没有游刃有余，这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看再多教程，真正的开始也依旧是陌生。
带着少年人的莽撞与生涩，到最后几乎是全凭本能。
横冲直撞。
结束时，许一恍惚着在周至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周至抱着她笑，低头缓缓的亲她。
大概所处的环境和周至的保护，许一对于成年一直没有什么概念。
长大一岁只是身份证上的年龄多一岁，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刚才突然的那一刻，她意识到长大。
她和周至要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晚餐是外卖，吃完饭周至找了部电影揽着许一在客厅看。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光，不想比赛没有训练，电影节奏很慢，许一看的昏昏欲睡，趴在他怀里，忍不住的研究他手臂上的纹身。
“至哥，你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新生。”周至对电影也没什么兴趣，纯粹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盯着许一他会忍不住再来一次。
他对第一次很满意，滋味非常美妙。
“是你。”
许一没明白过来，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一是一切的开始。”周至垂下眼，深邃的眼注视着许一，“一是我的开始，也是我的新生，是长出玫瑰的地方。”
许一的眼睛弯了下去，她的名字带一。
“哦~”许一拖着语调，笑的像偷吃了蜜。
“哦？”周至看着她，黑眸中的笑也缓缓的荡漾开来，低头把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碰她的睫毛，“你以为是什么？”
许一攀住了他的脖子，抿紧了嘴唇，半晌才开口，“周至。”
“嗯。”周至揽着她，有些情动。
“我爱你——”许一迅速说完，最后两个字低成了气音，她仰头亲周至的唇，试图阻拦周至听清楚。
周至揽着她接了绵长的一个吻，打横抱起许一走向卧室。
“我听见了。”周至走进卧室踢上门，床上的四件套已经换成了正常的颜色，他把许一放到床上，点头，“嗯，我爱你。”
许一心中的烟花绽放开了，绚烂让她眩晕。
从头到尾，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许一后知后觉，这个比接吻耗体力多了。
她破天荒的比周至起的晚，醒时房间是暗着的，窗帘只留了一个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光。
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放着她的手机和手表，她习惯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这么做的肯定是周至。许一脸上有些红，昨晚的疯狂全涌现出来，她拿起手机看到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
够能睡。
行李箱已经被周至拎到了衣帽间，她的衣服被挂到了周至的衣柜里，许一简单洗完澡换衣服时对着一排运动装，再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也许真的该买衣服了。
她挑了一套不那么职业的运动套装穿上，拉开卧室门听到周至的声音。
“她比我优秀，是我在追随她的脚步，我仰望她。我比她大三岁，要动心思也是我先动心思，责任永远在我。”周至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光，“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的另一半，我们要过一生。你们可以不接受，那我们的婚礼就不邀请你们了。”
李颖气的说不出话，许一和周至高调公开关系，高调在一起。
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庆祝。
无数的朋友跑来跟她恭喜，李颖脸上火辣辣的烧。而周至和许一在一起这件事，李颖还是从新闻上知道。
周至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跟她断了商务合同，签了新的公司。
周至自立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如李颖所愿夺冠了，可许一也夺冠了，他获得的荣耀跟李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李颖打电话给周玉，周玉的意思是感情的事她不管。
周玉只管成绩，许一是她的徒弟，若是李颖因为感情的问题骚扰许一，影响许一的比赛，那周玉会跟李颖没完。
许一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许一了，可许一优秀李颖并不高兴。她最看不上的林琴，教育出一对优秀的儿女，他们都在打李颖的脸。
“你们结婚不邀请我？那林琴该笑死了。”李颖声音尖锐，“林琴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你倒好，就差改跟他们家姓了。”
“改跟他们家姓吗？那也不错，我跟许一结婚，我会改口叫她妈妈，我早就想要一个那样的妈妈了。”周至淡淡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你想要的是一个能满足你虚荣心的完美木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可我是人，我有着七情六欲，我有我的理想抱负。我已经长大了，你控制不了我。”
“林琴哪里比我好？”李颖咬牙切齿，“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简直荒谬。”
“你不荒谬吗？你的人生不荒谬吗？你爱过人吗？”周至被气笑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爱过谁？你除了爱钱和爱你自己，你对别人有过一点点的爱和尊重吗？你高高在上，自私自利，你从来没有把别人放到跟你同等的位置上尊重过。林阿姨自强自立，你问我，她哪里比你好，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爱着她的孩子，她尊重她的孩子，所以她养出了一对优秀的儿女。而你只能养出我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是。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心理医生对你更有用。”
周至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装进裤兜双手插兜沉沉看着窗外。喉结滑动，他攥着口袋里的钻石戒指，用了很大的力气，钻石的边缘抵着他的肌肤微微的刺痛。
他眼底的戾气化开，抽出手转身猝不及防看到了许一。
许一穿着白色运动装，清瘦高挑站在客厅中间。头发没有吹干，潮湿乌黑，披散在肩头。
“醒了？”周至短暂的停顿，回过神来，说道，“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吗？我点了外卖，马上就到。头发怎么没吹？需要——”
许一快步走过来抱住了周至，她抱的很紧。
周至扬了唇角，嗓音沉下去，“许一？”
他预想到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许一拥抱了他。他没有跟许一聊过这些，许一不问他不说。他有过担心，怕他达不到许一的预期。
喜欢一个人，就会有诸多担忧。
“你很优秀，你很好，不要受她影响。有很多人爱你，我就是其中一个。”许一斟酌用词，说道，“我会爱很久。”
周至低头亲到她的额头上，紧绷的心放了回去，眼底浸了笑，柔和了许多，“哥帮你吹头发，要不要？”
许一迟疑片刻便同意，她坐到周至的怀里，让他吹头发。
他们在一起，周至照顾她更多。
周至看起来矜贵高冷，却比谁都温柔。
“我不太喜欢我的父母，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父母。我小时候过的并没有你看上去那么好，我的整个童年很糟糕。我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感情，他们不允许我有。我练射箭是因为我爸我姑姑他们都是射箭运动员，这是他们的荣耀，我要继承。”周至在吹风筒中，声音低沉，“我真正喜欢上射箭是你陪我练的那段，那时候年纪小不太懂这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方向，那是我第一次产生的独立的自主的渴望。”
许一抬头看他。
周至修长的手指掀起她的头发，温和的暖风穿过他的手，落到许一的皮肤上。
“我曾经想过放弃射箭，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彻底脱离了我妈的管制，打算放纵自己坠入堕落。我们重逢了，你拉了我一把，你没有变，还是我的渴望。”
“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我因为你又走上了赛场。你比我优秀，你比我坚强，你比我强大很多。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你愿意接受这样的人，跟你过一生吗？
“不是，你非常好。”许一打断了周至的话，转身半跪在沙发上，按着他的腿，手心触及到坚硬的物件，许一移开手，“真的，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周至。太阳会注意到自己是太阳吗？你在我这里，是太阳般的存在。”
周至对上许一炽热的眼，关掉了吹风筒。
“以后我们在一起，我可以保护你。”许一说，“我有能力。”
漫长的沉默，周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一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脸上滚烫，想从沙发上下去。她动了下腿，周至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他的喉结动了下，嗓音很沉，“别动，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的目光太认真了，许一有些紧张，“什么？”
“许一，我可能会在年底宣布退役，去读书。毕业后，我会开体育相关的公司。我名下有两套房，B市一套H市一套，其他的现在没有确定下来，先不算吧。两辆车，地下车库停着。之前保险广告费还有这次的奖金商务什么加一块有一千万左右，这是我个人的东西，我独立拥有，我可以自由支配。”
许一眨眨眼，什么意思？
“我跟我的父母会做一个切割，我会独立的生活，我不会让他们把手插到我的世界里来，我有能力保护我的生活不被打扰。”
然后呢？许一心脏砰砰跳。
周至想回去把西装换上，对上许一清凌凌的眼，他把自己又按到了原地，说道，“我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关于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周至太快了，他做事雷厉风行。
许一总是跟不上他的节奏，许一摇头。
“我一直想有个家，我们的家，我会尽全力保护这个家。我也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跟上你的脚步。从法律上建立我们的关系，把我们绑在一起。”
“周至？”
“比赛结束时，我跟你说的话。”周至攥着裤兜里的戒指，说道，“还记得吧？”
“交换金牌？”许一立刻站起来，说道，“我的纪念金章在行李箱里，我拿出来给你。”
“不是，交换金牌的附加条件，交换戒指。”周至拉住许一的手，摊开了手心，一颗晶莹的钻石戒指躺在他的手心里，他攥太久了。手心被硌的发红，他仰视着许一，“许一，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周至拿冠军比关键局都没有此刻紧张，许一站在面前，迟迟没有回应。
“许一？”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响，“不愿意吗？”
下一刻许一扑到了他的怀里，潮热的唇蹭过他的脖子，落到他的脸颊上，他听到许一的声音。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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