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着水蒸气,在一片水雾中,她似乎见到了江河的那双眼睛。他在看着自己的身体吗?白璧的脑子里有些乱,江河没有见过她的身体,甚至从来都没有吻过她,最多只隔着衣服抚摸着她的肩膀,这对于即将要结婚的新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看着浴缸里自己的身体,她有些后悔,也许应该让他看一看,看一眼也可以,即便让他碰一碰也没关系。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堆骨灰了。
她草草地洗完了澡,关了灯,躺到了床上。她开始回想起两个月前,她到火车站去送江河的那一天。那天的天色阴沉地像一块铁板,江河面无表情,他提着行李,站在他们那群人的最前面,考古所没有多少经费,集体外出基本上都是乘火车的。白璧只知道他们是去外地进行一次考古发掘活动,目的地是新疆的罗布泊。白璧不记得那天他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月台上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声音,还有考古研究所的那面小红旗,文所长举着旗子,还有许安多也在那里。江河向她点了点头,她也对江河关照了几句,等到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江河才上了车,他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列车缓缓开动,她目送着列车西去。
白璧一直等了江河足足一个月,江河没有给她来电话,一个月里渺无音讯,白璧也给考古研究所打过电话,都被告知他们还没有回来。直到三个星期前的一天晚上,江河突然敲响了她的家门。江河的突然到来让白璧吃惊,他风尘仆仆,脸给西部的太阳晒黑了,皮肤变得很粗糙,头发乱乱的,浑身散发出一阵怪味,也许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了。
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璧,怔怔地看了好几分钟,几乎是呆住了。直到白璧搂住他的肩膀,他才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她,好像害怕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似的。江河告诉白璧,他刚刚随着考古队下火车,就直接赶到了这里。其他的话他没有多说,只是嚷着口渴,白璧给他倒水,江河一口气地喝了好几大杯,那股饿虎扑食的样子很是吓人,好像他刚从沙漠里出来一样,水顺着江河的嘴角流下来,他的衣服也都湿了。更重要的是,白璧发觉他的神情恍惚,比过去更加飘忽不定,焦点永远落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窗外。白璧那时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她转身望着窗外,窗外只是黑蒙蒙的夜色,神秘而未知。“你在看什么?”白璧问他,江河摇了摇头,把视线对准地面,不回答了。白璧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她抓住他的宽厚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可是江河的身体就像是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白璧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你一定很累吧,在这里洗个澡,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江河摇摇头:“不,不行。”白璧用近乎于暗示的语气说:“你迟早都要住在这间房子里的,我不在乎。”然后,她紧紧抓住了江河,好像害怕会突然失去他一样,她的双手像藤蔓一样缠在了江河的脖子上,她能感到他的身体冷冷的,而且特别粗糙,好像能磨破了她的皮。她的身体在微微发热,可是自己越热,就能感觉到江河的冷,她是多么希望江河能留下来,她想给他以温暖,让她不再寒冷。可是,江河有些痛苦,他从她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愧疚般地说:“对不起,我必须要走了。”说完,他离开了他自己准备的新房,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白璧的脸颊上终于痛快淋漓地任由眼泪纵横了,热热地,温暖了自己的皮肤,也许女人常流泪会有助于皮肤的美容,她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也许这样想能让自己心里更舒服些。她的心情居然真的舒缓了一些。
这一晚,她的枕头湿了。
---鹊桥仙
回复[11]:我去验尸体房了
当穿着警服的叶萧费劲地把深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望着四周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的人们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他的眼皮还是耷拉着,有些尴尬,刚才又打了一个瞌睡。旁边桌子上的女同事淡淡地说:“叶萧,你昨晚上又为那桩奇怪的案子熬夜了吧,好好休息吧。”直到这时候叶萧才隐隐地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电话铃响了。他接了电话,听完电话以后,叶萧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阳光正刺眼地直射着他。
然后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女同事奇怪地问他:“你去哪儿?”
“验尸房。”他干脆利落地回答。
半小时以后,叶萧急促的脚步声在交警部门的交通事故尸检房里响起,长长的走廊里,一片阴暗。走廊旁边的尸体库里存放着各种各样因为交通事故而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大部分都惨不忍睹,有许多人的头颅还有手和脚是分离的,有时候叶萧觉得四个飞驰的车轮要比一个杀人犯更加残忍危险。
叶萧换了一身衣服,走进了验尸房,看到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已经被脱去了衣服,全身赤裸。此刻,许安多的全身苍白得像块冰,肌肉很发达,看上去一直坚持锻炼,或者从事野外工作。至于头部,已经面目全非了,全是鲜血。
“交通事故的原因是什么?”叶萧轻声地问着负责这次事故处理的交通队的警官。
“估计可能是酒后驾车,在深夜十一点,没戴头盔,开着一辆车龄较老的国产摩托,沿着苏州河边的小马路一直飞速行驶,因为苏州河拐弯,他来不及控制方向,直接撞在了防护堤上,身体被撞飞了起来,头朝下掉在马路上,当场死亡。”警官以极其客观的语言叙述着事情的发生经过。
“当时在旁边没有其他车辆或者行人吗?”
“没有,苏州河边上的小马路,平时在深夜很少有车辆。只有一个报案人,声称他当时在外乘风凉散步,发现死者在出事前曾经倒在摩托车上,停在马路边。报案人说死者当时突然坐了起来,神情很古怪,满口酒气,嘴里直叫‘救救我’。当时报案人以为死者可能突发心脏病,于是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正当此时,死者忽然驾驶着摩托疾驶而去,在冲刺了约一百米以后,撞上了防护堤。”
“救救我?”叶萧抿起嘴唇想了想,然后轻声问道,“死者生前有没有心脏病史呢?”
“不知道,这还有待尸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