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骗人,不,是骗藤。
绿藤的本体被栽种在了沉月山的山顶,宁行远给他浇好水,又布置好坚固的防御阵法,叮嘱了他许多要注意的事项,坐在他旁边陪他晒月亮。
“宁行远!我在修炼!我有感觉!”绿藤激动地抖了抖叶子,想像以前一样往他身上爬,结果根系被土壤埋住,叶片竟然还够不到宁行远的衣袖,他刚要挣扎,旁边的土壤就被一只手给按住。
“小绿,不可以,你现在离开土壤会死的。”宁行远道。
原本笔直支棱的绿藤瞬间沮丧地耷拉了下来,谁知这一耷拉正好搭在了宁行远的肩膀上,绿藤用叶片戳了戳宁行远的耳朵,“宁行远,你往这边坐坐。”
宁行远好脾气地往他身边挪了一下。
“再往这边一点,再过来一些……不,稍微远一些,太远了!”
折腾了半晌,宁行远终于坐在了让藤满意的位置,细细的绿藤耷拉下来心满意足地缠到了他的脖颈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优哉游哉地晒着月亮。
被他缠住的脖颈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温润的侧脸笼罩上了一层浅淡的月光。
“宁行远,我这样应该很轻松就能把你勒死。”
“大晚上不要说这么诡异的话。”
“但我们一体共生,你死了我也就死了,但问题是你先死还是我们一起死呢?”
“……安心修炼,少胡思乱想。”
“宁行远,你说我们的识海还能再连在一起吗?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应该会有的。”
宁行远陪了他一晚上,翌日清晨便不得不回宁府。
绿藤委屈又恼怒地不想让他走,“你骗人!宁行远你是小狗!你说好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结果你现在就不要我了!”
宁行远半跪在地上按住他挣扎的根茎,也顾不上被泥巴和叶片抽了一脸,“我做完事情马上来陪你!根要被扯断了!别乱动!”
“我不!我不!我就要跟着你!”
“不行!别动!你要好好化形!”
人和藤也不总是能和平共处的,他们从小到大也吵过几次架,但还是第一次吵得这么凶。
当晚,绿藤气鼓鼓地在晒月亮,自言自语道:“我要马上化形,变得比宁行远高比宁行远厉害,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离开我!气死藤了!宁行远是只说话不算数的臭狗!”
有人戳了戳他的叶子。
绿藤不耐烦地挡掉,“别来烦藤,我要把宁行远缠起来——”
绿藤猛地转“头”,就看见早上跟他吵架的宁行远正蹲在他身后,还带了他最喜欢窝着的小枕头。
“小绿,不生气了好不好?”宁行远拍了拍小枕头。
绿藤当然还在生气,但是他最喜欢的小枕头诱惑力实在太大,又或者一天不见,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自从出生以来,他和宁行远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好吧。”绿藤认真考虑了一下,卷过自己的小枕头放到一旁,拖过来宁行远,窝在了他的肩膀上。
比起小枕头,他还是更喜欢给自己带小枕头的人。
一开始,绿藤以为分开一整个白天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但后来,宁行远不得不回万玄院继续课业读书,不得不去四处游历应酬,他们分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却又无可奈何。
宁行远要去参加万玄院的弟子大比,一去三个月;宁行远要和褚临渊几个朋友去凡间界游历,一去便是半年;宁行远要帮祖父打理家族事务,要去组建崇正盟,要去……
宁行远总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
“我要修习苍生道。”一天晚上,宁行远躺在他已经十分茂盛盘根错节的藤蔓上,认真的对他说道:“我想救下十七州,救下所有人。”
绿藤这几年拼命的修炼,他知道宁行远有许多事情没有同自己说,但他也有了自己不愿意和宁行远分享的小秘密,所以很大方地没有耍脾气。
不知不觉间,不管是人还是藤,都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然而他们依旧是最亲密的伙伴。
“好。”绿藤抖了抖叶子,将宁行远拢进了自己的叶片里,“我陪着你一起。”
后来,他终于修炼有成,茂盛庞大的本体落在沉月山,而自己则可以重新幻化成藤蔓,回到了宁行远身边。
多年未曾日日腻在一起,人和藤都有些不太适应。
尤其是某个清晨偶然经历某些尴尬的场景,宁行远怎么都不肯同他睡在一起。
但是藤蔓的思维和人类很不一样,他花了些时间弄清楚了原因,学着之前宁行远哄他的语气,语重心长道:“阿远,别生气,你只是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时年三十多岁的行远公子恼羞成怒,将藤打了个结挂在了房梁上。
绿藤莫名其妙,绿藤委屈极了,但作为一根世家成年藤,他已经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他爬到了宁府的藏书库泡了两天,不仅知道了宁行远为什么生气,还有额外的收获。
“道契!有了道契我们就能识海共通了!”绿藤缠在宁行远的脖子上,又激动地钻进他的前襟,从衣袖里支棱出头来,“宁行远,我们可以结道契!”
宁行远被激动的藤蔓勒得面红耳赤,“胡闹!”
“书上说两人心意相通——咱们从小就心意相通,愿意同生共死——咱们本来就同生共死,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这是肯定的,”绿藤得意道:“就可以结道契,识海相通,时时刻刻感知到对方的所有事情!”
宁行远的目光有些难以琢磨,“道契是道侣之间才可以缔结的契约。”
“道侣?”绿藤想了想,“好啊,那我们就结为道侣吧,多方便。”
显然,这根藤还没有开窍,以为结为道侣之后就能同他们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
但到底是不同的。
“等你想明白。”宁行远捏住往自己衣襟里钻的藤蔓,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郑重,“如果到时你还坚持,我们便结道契。”
那时候,行远公子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来等自己的伴生藤想明白,或者可以慢慢教会他明白。
然而光阴倏忽而过,他与桑云合力推算出了自己的死劫,通过家中那只狻去到了五百年后,得知了自己的结局。
他不想认命,却也十分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不认。
他固然可以用手段让自己活下来,然而他更想救十七州的万千生灵。
“宁行远!”绿藤从他衣袖中钻出来,愤怒地嚷嚷道:“乘风他又揪我叶子!”
坐在对面的少年很不客气地掐住他往外拽,宁行远不动声色地将藤蔓解救出来,“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他只是嘴馋。”
“我才不是嘴馋!我只是想尝尝九叶莲!”绿藤抗议。
只有宁行远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对面的少年一无所知,冷哼道:“他只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