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怪
林母的病情已有好转, 林孟缇打算帮母亲转院回云城。
他跟林逾白说:“哥,我跟母亲先回去, 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即使不说, 他也能猜到林逾白以后的规划应该是留在历城,不会再回云城。
林逾白点了点头,只是塞给林孟缇一张名片, “有事到这里来找我。”
林孟缇抬起手看了看这张卡。
烫金质地,典雅矜贵,上面不但有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有地址。
——嵩山路04号。
林孟缇微怔, 而后笑道:“没想到你把工作室选在那里, 那里的房租可不便宜。”
岂止不便宜,简直是天价。
据他所知,要从那里办工作室, 不仅要有钱更要有权, 要不然你连大厦负责人都不见不到。
这里的工作室,只可能是姜矜帮忙租赁。
闹得那么僵,他以为姜矜不会再帮他。
林逾白垂下眼眸,没说话。
似乎沉默可以维系岌岌可危的尊严。
林孟缇叹气,“哥,我知道你并不恨姜矜,你只是……”
“只是什么?”林逾白眼瞳很淡, 唇角抿直。
林孟缇不看他,只说:“你自己清楚。”
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林孟缇抿唇道:“有时候姜矜没做错,反而是你咄咄逼人,她也很无奈。”
“你是我的亲弟弟, 却帮着她说话。”林逾白不无讥讽, “你难道忘记爸爸因为谁死的吗?”
“我当然知道!”林孟缇高声道:“爸爸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死的!他蓄意弄权, 害得多少人无家可归!这是他的报应!”顿了顿,他又说:“也是我们的报应。”
“可以,做了老师,灵魂也变高洁,倒是显得我自己斤斤计较。”林逾白冷冷道。
说完,他转身,直接从正门离开。
林母在病房里听见他们争执,全头全尾听完后,脸上温度降了一半。
她喊林孟缇过来。
林孟缇坐在病床一侧,握着母亲的手。
林母说:“不要跟你哥吵架。”
接着,她又笑眯眯道:“我们得赶紧回云城,这里是一刻不能待了。依你哥现在这脾气,早晚得把姜矜得罪干净,咱们可不能被他连累。”
林孟缇当然知道母亲在开玩笑。
他说:“姜矜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您的手术就是她从旧金山请来的一流专家制定的手术方案,她很上心。”
“那也得赶紧走。”林母温和道:“你父亲在历城得罪不少人,现在人家风光,咱们落魄,留在这里不会过得舒服,哪里有云城自在呢?”
林家虽然不复存在,但这几年在云城,他们过得日子并不差。
虽然没了锦衣玉食仆妇成群,但也过得踏实安稳,她再不用跟林致森的小三小四小五勾心斗角,终于可以过上年轻时就一直期盼的安稳日子。
林母想念自己的小院,也想念学校里的孩子。
林孟缇也是这么想得,真正来到历城,来到这销金窟,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里。
“那我们明天就走。”
林母跟林孟缇收拾利落回了云城,飞机落地,林孟缇才给林逾白打了电话。
林逾白不悦,“你都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去送送母亲。”
林孟缇道:“母亲知道你忙着收拾你的工作室,怕耽误你,就没跟你说。历城离云城不远,你想我们了,就常回来看看。”
说完,林孟缇直接挂断电话,像回敬那天林逾白的直接离开。
林逾白望着手机,怔怔出神。
突然,他有一种成为孤家寡人的感觉。
他站起来,从落地窗往外望,清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历城地标性建筑—京旭大厦,高耸入云,雄伟壮观。
手机消息界面没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
*
姜矜是在去容府的路上接到林逾白电话的。
从那天办公室撕破脸后,他们还没有再联系过。
身边,谢容与语气幽幽,“姜堰这个点儿联系你?”
姜矜给林逾白的备注还是—姜堰。
姜矜听出他言外之意,轻笑说:“好吧,这是林逾白的电话。”
“怎么不接呢?”他慢条斯理,显得很温和。
姜矜淡定地微微一笑,“马上接。”
谢容与眸中的温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矜忍着笑,倾身亲他一下,“别生气。”
谢容与眉间缓和,大度讲,“接吧。”
姜矜按了免提。
林逾白平声,“什么时候把应贤带走?”
姜矜垂眸,缓声道:“你在历城没有根基,需要一个熟门熟路的人帮你打理事物,应贤跟了我很多年,人脉广、能力足,你需要她为你铺平道路。”
还有更重要一点。
应贤是商场人人尽知的属于姜矜的左膀右臂,其地位可以跟曲致礼相提并论,把她带在身边,无疑是多了一层保护伞。
林逾白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愿接受姜矜的好意。
“我会自己亲自聘请助理,不劳姜总费心。”
“好。”姜矜含笑道:“明天应贤就会从你身边离开,祝你在历城工作顺利,一切都好。”
接完电话,林逾白脸色并不好看。
这次通话他们没有任何纠纷,全程平稳进行,比起姜矜的温和,发而是他火气更重一点。
他何其了解她。
只有对生疏的人,她才会那么客气礼貌。
接完电话,姜矜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眼底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脸色泛冷。
不待谢容与对这一通公放电话做评判,她自己率先开口,“他是一点脑子都不要了,没有我的帮忙,在最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他凭什么立足!”
谢容与却含笑道:“我记得京旭娱乐已经把林先生的全部作品出手,姜总还亲自替林先生物色一个助理,您是早就不想帮他了,刚刚的电话不过是找一个合理理由。”
姜矜:“……能别一口个个‘您’吗?”
谢容与微笑,“这是表明我对您的尊重。”
姜矜:……
当我听不出来你的阴阳怪气。
她慢吞吞说:“虽然京旭内部漏的跟筛子一样,我也没打算对这件事保密,但你未免消息知道得太快了吧。”
她上午才跟曲致礼说让依琳做林逾白助理,下午谢容与就知道风声了?
她的总裁办到底漏成什么样了!
谢容与沉吟道:“我只是知道些八卦,要紧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姜矜:……
好欲盖弥彰的说辞。
“你在京旭安插了多少间谍?”
谢容与慢悠悠道:“不多,只比你在三合安排的人多一点。”
姜矜:……
好吧,她自己也弄了商业间谍,倒也不好就这一点谴责他了。
此刻,司机道:“先生,太太,容府到了。”
姜矜呼出口气,暂时不去想他安插间谍的事儿,再想下去她会脑溢血。
谢容与淡淡笑笑,伸手牵住她一同下车。
容府并不是一户人家,而是一间专门为姜家人服务的私定坊,姜家人尤其是姜家嫡系每年家宴、祭祖所穿戴的服饰都有容府定制。
这个规矩已经延续百年,容府也从港城一路跟到历城。
入户是三进深的宅子,容家这一代的掌门人已经七十岁高龄,每年她只负责定制家主和家主配偶的服饰。
老太太白发苍苍,站在三进门后,“小姐,姑爷。”
姜矜笑着抱抱她,“容奶奶。”
谢容与微微颔首,“老太太。”
容老太太多看他两眼。
她悄悄跟姜矜说:“好俊的年轻人,像平月。”
姜平月是姜矜的父亲。
姜矜悄悄说:“不好看我能喜欢?”
容老太太去绣房挑样子,姜矜坐到石凳上,朝谢容与招手,谢容与忍笑过去,坐在她身边。
“不生气了?”
姜矜转眸,心平气和说:“生气又能怎么样?你又不能把间谍逗撤走。”
“倒也不是不可以。”谢容与和缓道。
姜矜知道他得有条件,“我得做什么,你才答应?”
谢容与望着她,轻笑,“我想知道你的工作安排,什么时间回家,什么时间吃饭,每天心情好不好……这些都要告诉我。”
“工作信息呢?”姜矜比较关心这个。
谢容与垂眸,“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让我知道,其他的不用。”
姜矜心下微动,她微挑眉梢,“我能认为你安插间谍是为了了解我吗?”
谢容与倒是承认,“我也很无奈,我的太太聪明又机警,从不把想法告诉别人,我要找些方法了解她。”
姜矜眼神淡下来,没再说话。
谢容与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开口。
容夫人回来时察觉到气氛的改变,她牵唇微微一笑,道:“姑爷,跟我进来量一量尺寸?”
谢容与道了声好。
他站起来,身姿秀挺,垂眸望着依旧坐在原处的姜矜。
容夫人不动声色问:“小姐不一起吗?”
姜矜被两道目光注视着,一道温和一道祈求,她微抿唇,站起来,看了容夫人一眼,笑说:“刚刚是腿麻了。”
谢容与的尺寸是容夫人亲自量,姜矜坐在沙发上等待。
屋内装修典雅,布置有乔治时代的雪茄柜和皮箱柜,烛台灯盏亮着红彤彤的光,一切显得温雅和缓,唯有姜矜脸色冷清。
接到电话,姜矜抿了抿唇,起身出去接电话。
容夫人笑道:“跟我们家矜矜闹矛盾了?”
已经量完,谢容与松缓身形,温润一笑,“是惹她不高兴了。”
容夫人正想说几句规劝谢容与的话,还未开口,就听这位相貌出众的年轻人问询,“太太是看着矜矜长大的?”
“是的。”被带起话头,容夫人笑着说下去,“矜矜是在港城出生,姜家产业移到内地,她也依然被留在港城,后来因为少夫人被绑架,老爷子觉得港城实在不安全,才把矜矜带到内地,那个时候我就看着矜矜……”
“奶奶!”不知何时,姜矜接完电话回来。
她立在门前,脸色冷清,昳丽的眉眼此刻融了冰雪。
容老夫人望了过来,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嗓音温和带着笑,“怎么了?”
谢容与也望过来,不同于容奶奶猜不透姜矜,他倒是对姜矜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温声说:“不怪太太,是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