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来!”裴沅祯寒着脸催促。
沈栀栀起身, 小?心翼翼走过去。
“大人,”她问:“大人让奴婢做什么?”
她一?靠近,裴沅祯就舒服了许多, 可浑身血液也变得更加狂躁, 像要爆开皮肉喷张而出。
他沉声吩咐:“站着别动。”
“......哦。”
沈栀栀不敢动。
夜色漆黑,外头?四处寂静,旁边是?裴沅祯危险又粗重的呼吸。
她攥紧袖子, 视线落在门外。
此时还下着蒙蒙细雨,雨丝在灯笼下如?飞沫飘散。
分?明是?大夏天, 凉风从窗外透进来, 沈栀栀打?了个寒颤。
旁边的人久久没动静,她悄悄瞥过去。
裴沅祯紧闭着眼,像是?在极力忍耐。他手指握着紫檀木扶手,青筋毕露。
他的呼吸混乱, 一?会?儿急切,一?会?儿却被压制。
沈栀栀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抑或是?旧疾复发。
想了想,她小?声建议:“大人, 可要奴婢去请大夫?”
裴沅祯没回答。
“大人,不若......奴婢先去沏壶茶来?”
这时,裴沅祯有了点动静, 他“嗯”了声。
随即又补充:“要冷茶, 越冷越好。”
“哦......”她忐忑挪脚:“那奴婢......先出去了。”
很快, 沈栀栀泡了壶冷茶进来, 从桌边拿了个杯子, 正?要倒,茶壶就被夺了去。
裴沅祯拿壶径直对着嘴灌。
他咕噜咕噜地, 喉结犀利且凶猛地上下滑动。
没过片刻,一?整壶冷茶被他喝完。
“大人,还要吗?”
沈栀栀才问完,外头?突然一?阵喧闹。
随即,有黑甲侍卫从四处涌出来。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提着刀。
根据沈栀栀的经验,猜想应该是?发生了大事。她不敢说话,紧紧站在裴沅祯身边。
领头?的侍卫来到门口:“大人,所有人已被控制在明辉堂,请大人示下。”
裴沅祯睁眼,吩咐:“先处置胆子最大的,以儆效尤。”
侍卫领命:“是?。”
很快,侍卫们潮水般退去。但紧接着,又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老奚,你?快点,大人在等你?!”
是?安俊良的声音,他人已经到门口,却还在等后面的人。
少顷,有个高瘦的人背着药箱进来。
“怎么漆黑黑的也不点灯?”他抱怨。
安俊良进来见沈栀栀也在,慌忙转头?看向椅子上的裴沅祯,见两人的衣衫完好,松了口气。
他吩咐沈栀栀:“快去掌灯,再端盆冷水来。”
“是?。”沈栀栀去了。
点了灯后,书房内亮起来,沈栀栀这才看清楚裴沅祯的情况。
他大汗淋漓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唇红如?血。
而他的下身......
“呀——”
沈栀栀赶紧背过身,脸红乎乎地跑出门端水去了。
称老奚的人名叫奚白璋,是?位大夫,他慢吞吞地挽袖子诊脉。
安俊良催促:“你?动作快点。”
“放心,他死不了,顶多是?难受。”
“你?也知道大人难受,还不快点?”
“与我何?干?”奚白璋道:“刚才不是?有个婢女吗?他自己没要......等等......”
他话音停下来,浅淡的眉皱了皱。
“怎么了?”安俊良问。
奚白璋听脉片刻,道:“大人没中毒。”
“那为?何?会?反常?”
“确切来讲,大人中的不是?毒,反而是?味补药,只不过......”
他见沈栀栀端水进来,喊道:“丫头?,你?过来。”
沈栀栀放下盆,赶紧过去。
“伸出手来。”奚白璋说。
沈栀栀看了看裴沅祯,又看了看安俊良,茫然地伸出手。
奚白璋搭在她手腕上诊脉,过了会?,才恍然点头?。
“她身上有媚药。”
沈栀栀吓得大跳:“我?”
“正?是?。”奚白璋说:“这婢女身上的媚药其实也寻常,这种媚药叫十怜香,青楼女子为?了揽客常用服用十怜香。服用久了,身体会?出现异香,这种香有助于床笫,能使男子雄风大振并日渐上瘾。”
沈栀栀听得脸红,忙摇头?:“我没有,我才不会?用这种东西。”
“沈姑娘,”安俊良说:“沈姑娘自己当然不会?用,但旁人会?给沈姑娘用。”
“谁?谁给我用?”沈栀栀问。
安俊良不说话了,而是?看向裴沅祯。
裴沅祯面沉如?水。
“而且这婢女身上不只有十怜香,还潜伏了一?种毒。我观她脉象,恐怕中毒已久。”
“什么毒?”裴沅祯开口问。
“我暂且不知是?什么毒,”奚白璋说:“不过,想来这婢女的毒应该是?用来对付你?的。”
他问:“莫非你?早已清楚?”
“并未清楚。”裴沅祯一?句话说得冒汗,瞥向沈栀栀:“你?先出去。”
她在此,又惹得他血液狂躁。
“......哦。”
沈栀栀听说自己中毒,又怕又担忧,但还是?依言退出门。
她站在门口,听里头?说话。
奚白璋说:“我先帮你?用针,舒缓经脉。”
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刺在裴沅祯的穴位上。
边问:“你?今日吃了什么?”
安俊良替裴沅祯回道:“大人今日去宫中赴宴,宴上以鹿肉为?主?,一?切膳食皆谨慎查过,并没有可疑之处。”
“啊,这就是?了。”奚白璋点头?:“背后之人用药心思巧妙。鹿肉烹煮通常会?加一?味扇眉①,这扇眉按理说本?是?滋补食材,可若是?遇上那婢女身上的毒,就会?变成毒了。”
他缓缓施针,又说:“你?吃了扇眉后,闻到婢女身上的异香,药性就此发作。”
他颇是?幸灾乐祸地睨了眼裴沅祯:“还好你?控制住了,若是?你?要了她,不出一?年,即便没精尽而亡,也会?中毒身亡。”
“好毒的计谋!”
“可不是??”奚白璋摇头?叹:“防不胜防!”
裴沅祯越听脸越黑。
外头?,沈栀栀整个人也表情错乱。
所以......适才裴沅祯差点就要对她......
想到那事,她下意识扯拢自己的衣襟,探头?看进去。
却猝不及防撞上裴沅祯冰冷的眼神。
“你?胡思乱想什么!”
“......”沈栀栀缩头?:“没,奴婢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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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奚白璋把针全部拔出,又在药箱里众多瓶瓶罐罐中找了个小?瓷瓶出来。
他就着光仔细看了一?圈:“应该就是?这个了。”
安俊良郁卒:“应该?”
奚白璋回嘴:“都是?白瓷瓶,我哪记得?反正?吃不死人!”
“......”
他倒了两粒药丸递给裴沅祯,然后麻利地收拾箱子走人。
“我说老奚你?就这么走了?”
“我一?路风尘仆仆,才回府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你?捉过来,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那大人的毒呢?”
奚白璋挎着药箱头?也不回出门:“若是?再发作,让那婢女解决就是?。”
“......”
奚白璋是?个行医鬼才,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但此人性子孤傲且脾气古怪,给人治病不问酬金不问权势,只看心情。
六年前,裴沅祯派人到处寻他,并许以重金邀请。但奚白璋几?次三番对他不屑一?顾,最后裴沅祯索性把他绑回了京城。
奚白璋来京城后依旧倔强,天不怕地不怕骨头?硬得很,说:“若想让我帮你?妹妹治病也不是?不行。你?同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不要酬金就帮你?妹妹治病,若是?你?输了,往后不能再捉我。”
裴沅祯应了。
后来,裴沅祯赢了赌约,奚白璋说到做到,果真在裴府住下来医病。
再后来没多久,裴沅祯胞妹裴沅箐在变乱中丧生,他放奚白璋离去。
奚白璋背着包袱就走了,只不过走了两年又跑回来找裴沅祯。裴沅祯懒得管他,让管家在府上给他安排屋子,供他吃住。
奚白璋渐渐也就把这当成了个落脚之地。这几?年常常出门游医,游累了便回裴府。
今天,他刚从江南回来,还没坐下歇口气,就被安俊良逮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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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刻钟,安俊良看向阖眼靠在椅子上的裴沅祯,问:“大人现在觉得如?何??”
“好了许多。”
裴沅祯缓缓睁眼,眸子里含着滚滚风雨:“看来我以前还是?太客气,让他们得寸进尺。”
他政敌太多,府上自然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细作。
往回裴沅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暗卫监视着。一?来是?想看看背后之人的动静,二来也疲于应付源源不断的细作进府。
但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利用那个小?婢女。
裴沅祯起身,抬脚大步出门。
安俊良跟在身后:“大人想怎么处置?”
“通通杀了。”
裴沅祯脚步不停,跟在后头?的沈栀栀听了这话,心肝胆颤。
今晚的裴沅祯像一?头?盛怒的狮子,衣袍猎猎带着戾气。
她跟着来到明辉堂。
此时,明辉堂到处灯火亮堂,侍卫们黑甲长?刀肃杀而立,一?部分?举着火把站在天井里。
而天井中央跪着十几?个人。
有侍卫,有小?厮,有婆子婢女,还有几?个......沈栀栀认出来是?储玉院的姑娘。
他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皆不敢言。
等走近了,沈栀栀看见廊下吊着个人。她披头?散发,鲜血淋漓,面容恐怖狰狞。
当认出那人就是?方月时,顿时惊呼出声。
裴沅祯转头?瞥了她一?眼,示意侍卫把尸体放下来。吩咐道:“不必挂了,砍碎喂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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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很快牵狗过来。
几?条黝黑雄壮的大犬如?饿狼似的冲过来,若不是?侍卫用绳子拉着,那些狗几?乎要冲过去将尸体撕碎。
很快,侍卫把方月的尸体分?成了数块,放狗而食。
听着那些狗喀嚓喀嚓嚼骨头?的声音,沈栀栀胃中翻腾。余光瞥见雪白一?团经过,她眼疾手快地拦住。
“狗大人,你?别去。”
嗷呜~
阮乌很想去吃,尤其见到别的狗吃得那么香,它就馋。
“不准!”
沈栀栀把阮乌当朋友,可不想让它以后张着吃人肉的大嘴巴又跟她一?块吃牛肉干。
这厢沈栀栀使劲拦着阮乌。那边,裴沅祯站在台阶上,灯火映得他面庞阴森,像地狱里的恶魔。
那几?条狗很快就把尸体分?完,还依旧虎视眈眈地看向庭中众人。
“看来还没饱。”裴沅祯缓缓道:“死人的肉不新鲜,不若选一?个活的再喂。”
此话一?出,那些跪着的人倒抽凉气。
他抬手,指尖在众人当中不徐不疾地巡视。
“就他了。”裴沅祯手一?指,侍卫上前去拖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人惊恐地挣扎,但侍卫继续拖,很快两只恶犬咬住他的腿撕扯。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沈栀栀不敢看。
她把阮乌带进明辉堂厅内,捂住耳朵埋进阮乌的脖颈里。
“大人饶命!我招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尖叫着求饶。
片刻后,尖叫声停下来,随即痛哭出声。
“大人,小?的如?实招供,一?切、一?切都是?吴管事指使的。小?的在府上只听他的令,吴管事让小?的在......”
裴沅祯抬手,示意他停下。
他不紧不慢地徘徊了两步,再抬眼,寒眸讥诮:“很好!老老实实招了,我给你?们个痛快,不然......”
他语气一?凛:“就是?这个婢女的下场。”
他吩咐:“都待下去审问,天亮前要结果。”
“是?。”侍卫们领命,将这些人各自押走。
没过一?会?儿,整个明辉堂又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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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坐在厅内,阮乌趴在她身边。也不知过去多久,她从阮乌脖颈间抬起脸。
悄悄看了看外头?,已经不见裴沅祯身影。
她拍了拍阮乌:“走吧,时辰不早,回去歇息吧。”
出了门,她怔怔地站了会?。
台阶下还有一?大摊血渍,兴许是?方月的,又或者是?别人的。想起方月的死状,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事,令裴沅祯要拿她以儆效尤。
她疲钝地往后罩楼走,穿过回廊进入夹道,不远处就是?小?院。
此时,小?院大门敞开,里头?透出些许灯光。
沈栀栀走进去,发现各处一?片狼藉。院子里凌乱,方月的屋子凌乱,连她自己的屋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估计是?侍卫们搜查证据时翻的。
她把院子里倒地的摇椅扶起来。
几?天前,她还坐在这跟方月吃瓜谈天。
她说她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从很远的外乡被卖来京城的。
她说她六岁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八岁开始当丫鬟,十岁的时候曾遭主?子侵犯。那人是?个秀才老爷,在县城里德高望重,后来许是?坏事做尽被火烧死了,然后她又辗转被卖到京城。
她说她十二岁进了裴府,从个扫地末等丫鬟变成明辉堂端茶的二等丫鬟。
前几?天她说,很快就是?她的生辰,马上也要十七岁了。
沈栀栀坐在摇椅上,仰头?望着苍穹。
今晚没星星,细雨也刚刚结束,天地一?片灰蒙蒙湿漉漉。
过了会?,听见动静,她倏地睁开眼。
有侍卫巡逻经过,朝小?院里看。见是?她,颔了颔首准备离开。
“等等......”
沈栀栀起身追过去,她问:“侍卫大哥,我想打?听件事。”
那侍卫极其客气:“沈姑娘请说。”
“你?知道.....”沈栀栀问:“方月犯了什么错吗?”
“方月是?细作。”侍卫简单明了。
“我知道是?细作。”沈栀栀又问:“但她到底做了什么?”
经过今晚,沈栀栀自然明白方月是?细作,不然裴沅祯不会?杀她。可她做了哪些?是?否跟她身上的毒有关?
“具体的属下不知,沈姑娘不妨去问问安大人。”
“哦,”沈栀栀点头?:“多谢。”
她往回走,想进屋睡觉。但站在门口瞧着里头?乱糟糟,连睡觉的心情也没了。
沈栀栀索性抱着薄被去墨韵堂。
裴沅祯书房有个隔间,那隔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里头?还有张小?榻。
裴沅祯从未在那待过,因此她平日伺候得累了就会?偷偷趴在小?榻上打?盹。
今晚她想去那将就一?宿,明日再回来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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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连夜审问,翌日天还未亮就出了结果。
“有几?人供认是?受裴彦指使,潜伏在府上已经多年。”安俊良说:“还有几?人是?宫里派来的。”
“宫里?”
“对,属下斗胆猜测......恐怕是?龙椅上的那位。”
“细作招供出宫里的李总管,而李总管是?皇上的人。大人兴许想不到......”安俊良说:“宫里派来的人也潜伏在府上三年多了。”
他说:“如?今皇上才年满十二,却不想早在三年前就开始防备大人。”
裴沅祯漫不经心笑了笑:“皇上对我防备,并不意外。”
“可三年前皇上才八岁,”安俊良说:“八岁的人居然绸缪缜密,能安插细作进府,想来后头?有人出谋划策。”
裴沅祯默了默,须臾又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与岱梁有关。”
裴沅祯倏地掀眼。
“大人,”安俊良把一?叠供词递过去:“这些是?昨夜审问的笔录,还有侍卫搜出的来往信笺......”
听到这里,裴沅祯打?了个手势,示意安俊良继续说话。
他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沈栀栀睡在小?榻上,迷迷糊糊听见说话声。听了会?明白是?裴沅祯和安俊良在外头?,她窸窸窣窣地翻身准备接着睡。
安俊良顿了顿,面色平静地继续道:“有些信笺已经销毁,留下来的不多,但也足以细查。”
裴沅祯绕过屏风,来的后头?隔间门口。
然后轻轻抽出长?剑。
书房与隔间相连,中间就隔了个月门,月门挂着石青色纱幔。
裴沅祯以长?剑缓缓挑开纱幔,目光犀利如?鹰。
然而下一?刻,他神情微微错愕。
小?榻上,沈栀栀裹着薄衾,四仰八叉地躺在那。
“......”裴沅祯问:“你?在这做什么?”
沈栀栀见他提着长?剑进来,寒光凛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而后几?分?委屈道:“大人,奴婢昨夜没地方去,又困得很,所以......借大人的地方睡一?宿。”
“......”
安俊良闻声走过来,好笑问:“沈姑娘为?何?没地方去?”
“奴婢昨夜回去发现到处乱糟糟,来不及收拾,所以就来这了。”
沈栀栀起身,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悄悄去看裴沅祯。
他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的模样,仿佛昨晚那个如?修罗鬼魅的人不是?他。
裴沅祯收回剑,转身出了小?隔间。
沈栀栀跟在他身后。
到了书房外间,安俊良继续道:“他们做得十分?隐秘,目前能审问到的,就是?户部清吏司覃侍郎,这些人每月都会?从覃侍郎那支取银子。”
覃侍郎......
裴沅祯琢磨这个人,眉头?渐凝:“就查到这些?”
“是?,只查到这些,线索到了覃侍郎这里就断了。”
安俊良问:“大人,覃侍郎如?今关押在大理寺地牢,可要属下去探一?探?”
裴沅祯点头?:“谨慎些。”
“好。”
安俊良又道:“根据招认的口供,属下已经连夜派人去捉拿相关之人,只不过有一?人还得请大人示下。”
“谁?”
“谢芩。”安俊良说:“此人从小?被裴公养在身边,与裴公情同父子。这些年他鲜少露面,但暗地里在帮裴公做事,安插进府的细作也是?由他指使,此人掌握了我们许多消息。”
裴沅祯沉思。
安俊良说:“根据细作所述,他每日记录府上官员的出入,以及府上的礼节来往,这些琐碎的消息全都传给谢芩。可裴公一?个无实权的太保,要这些消息做什么?况且以裴公的智谋,不像是?能做这些的。”
“依你?之意......”裴沅祯问:“怀疑谢芩将消息传给了其他人?又或者,他效忠的并非只有裴彦?”
“正?是?,属下认为?务必要将此人拿下,且速战速决。”
思忖片刻,裴沅祯点头?。
他转身,瞧见沈栀栀还杵在书房内,问:“你?还愣着做什么?”
?
沈栀栀不解,她没愣着啊。
“奴婢在当差呢,等着伺候大人。”
裴沅祯嫌弃:“你?先去洗把脸再来伺候。”
“......”
沈栀栀窘,连忙作福出门。
安俊良笑道:“说起来沈姑娘胆子实在异于常人,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昨夜那些事,恐怕吓得都要睡不着。”
“你?很闲?”裴沅祯睨他:“捉人的事尽快!”
“是?。”安俊良拱手:“属下这就去。”
安俊良出门,才拐过回廊就见沈栀栀站在那。
“沈姑娘,”他问:“你?在这等人?”
“安大人,奴婢等你?。”
“等我?”
沈栀栀点头?:“奴婢想问问,方月犯了什么事?是?否跟奴婢身上的毒有关?”
安俊良点头?:“沈姑娘身上的毒确实是?方月下的,那毒在你?身上已潜伏了近两个月。”
沈栀栀一?惊:“奴婢身上的香又是?怎么回事?”
安俊良说:“侍卫在沈姑娘的卧房发现十怜香粉。”
“那我会?不会?死啊?”沈栀栀担忧。
安俊良笑了笑:“这毒若只对你?倒没什么损害,但若是?与男子结合,两人都会?中招。日积月累,便会?毒发身亡。”
他说:“至少一?年内,在毒没完全清除之前,沈姑娘莫与大人......”
“呸呸呸——”沈栀栀顿时脸色涨红:“我才不会?跟他......”做那种事。
她真是?臊死了,裴沅祯那种大奸臣打?死都不会?跟他有关系。
安俊良莞尔,抱歉道:“我先走了,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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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回去洗了把脸,想了想,又干脆自己去提水洗了个澡。磨磨蹭蹭拾掇完毕,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回到墨韵堂的时候,裴沅祯与人在书房谈事,她站在门外等。
阮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叼着块肉饼,在她旁边吃得喷香。
沈栀栀这才发现自己一?上午都没吃早饭,她拍了拍阮乌的狗头?:“狗大人,你?别在我跟前吃,走远些。”
阮乌是?过来找裴沅祯的,扭着肥硕的身体不肯离开。
沈栀栀等了会?,见裴沅祯还在忙,索性拉阮乌进了旁边的小?厅。
这里是?裴沅祯平日用膳的地方,小?厅桌上还有昨日没撤下去的糕点。虽然隔了一?夜,但夏天吃也不打?紧。
沈栀栀悄悄拿了两块勉强充饥。
这厢,一?人一?狗在小?厅里吃东西。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侍卫跑进院子,在书房门口禀报:“大人,裴公带人闯进府了!”
沈栀栀一?惊,立即探头?看出去。
这时书房门打?开,裴沅祯缓缓走出来。
“到了何?处?”
“已经到......”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乱哄哄的刀剑打?斗声,裴彦提剑在前。
“裴沅祯!”他吼道:“把谢芩交出来!”
“细作是?我派的,就是?要取你?狗命!今日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就等着被我杀!不然今生你?我不死不休!”
裴彦是?裴沅祯的四叔,侍卫没敢用全力抵挡,阻阻扰扰还是?让人给闯进了墨韵堂。
领头?的侍卫上前告罪:“大人,属下阻拦不住,还请大人责罚!”
裴沅祯负手立在台阶前,面色平静地问:“四叔想杀我?”
“我做梦都想杀你?!”
裴沅祯笑,张开手臂,懒懒地说:“来,我就站在这,你?过来杀!”
“你?别以为?我不敢!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要为?兄嫂报仇!”
裴沅祯点头?:“过来。”
“杀你?之前,把谢芩放出来!”
“人可以放,但......”裴沅祯不紧不慢道:“不会?活着放。”
“你?把谢芩杀了?”裴彦悲痛。
他膝下无子,谢芩虽然只是?养子,但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感情深厚。
“裴沅祯!你?做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招报应吗!”
裴沅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我杀了你?!”
裴彦持剑怒冲而至。
裴沅祯轻飘飘闪过,下一?刻飞快拔出侍卫的长?剑迎上去。
裴家的男人从小?就被精心培养,文武皆擅长?。裴彦武功不弱,但吃亏在年纪大,况且面对的是?裴沅祯。
两人在天井里打?得火花四射,才不过十数招,裴沅祯的长?剑就抵住了裴彦的喉咙。
“四叔还要继续吗?”
“有种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裴沅祯散漫而张狂:“我手上沾过无数人命。实不相瞒,你?那好嫂嫂和好侄儿都是?我杀的。我一?刀一?刀将他们的肉割下喂狗,啧,死状凄惨。”
“所以......”他眸色陡然暴戾:“别再跟我说报应,我裴沅祯最不怕的就是?报应!”
沈栀栀躲在厅里,大气不敢出。
裴沅祯杀了自己的嫡母和兄长?,外头?传言果然是?真的。
这个男人,到底狠到什么程度?
“裴!沅!祯!”裴彦暴怒,顾不上长?剑抵着喉咙反扑过去。
两人顿时又打?起来。
就在情势焦灼之际,有人跑进来,飞快加入战局。
“四叔别打?了!二哥也别打?了!哎呦,我的脸——”
进来的人正?是?裴沅瑾,他提剑两边接招,苦不堪言。
过了会?,还是?裴沅祯看他太可怜先停手。
那厢,裴沅瑾立马过去抱住裴彦:“四叔四叔,有话好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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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一?番话是?怎么“好好说”的,等几?人再从书房出来,裴彦火气熄了大半,冷着脸带人离开了。
裴沅瑾摸了摸被打?伤的脸,委屈看向裴沅祯:“二哥,我这可是?为?了救你?差点破相了。”
裴沅祯挑眉:“我要你?救?”
“好好好,不要不要,但你?不也是?等着我来救四叔吗?”他笑:“你?分?明不想杀四叔,却还总是?跟他针锋相对,啧......”
他说完,转头?看见厅里躲着的沈栀栀,喊道:“丫头?,你?没瞧见我?”
沈栀栀讪讪,赶紧出来对他行礼:“裴公子好。”
“喊什么裴公子这么客气,你?是?我二哥的婢女,也就是?我的婢女,喊......”他歪头?忖了忖,轻佻又撩人地说:“三爷。”
“......”
沈栀栀悄悄去看裴沅祯,这会?儿,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玉扳指。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不咸不淡地斜眼过来:“看我做什么?”
这么凶的男人,沈栀栀不敢得罪。
她忙正?义严辞:“忠仆不侍二主?,奴婢曾发誓要好生当大人的婢女来着,奴婢只能是?大人的婢女。”
裴沅瑾一?顿,哈哈大笑。
“二哥,你?这个婢女太有意思了。快说,在哪里得的小?可爱,也给我一?个。”
裴沅祯轻笑了声,转头?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沈栀栀的错觉,裴沅祯转身离去的背影......
好像......有点......骄傲?
正?胡乱揣摩之际,那厢裴沅祯喊:“过来伺候。”
“哎!”沈栀栀赶紧跟上去。
裴沅瑾望着主?仆两人,好笑地摇摇头?,也跟上去。
进了书房,沈栀栀给两人倒茶,然后规规矩矩站一?旁。
“二哥何?时去上朝?”裴沅瑾问。
“你?也关心这个?”裴沅祯在桌边坐下,拿着份邸报随意翻看。
“岂止我关心,朝中上下谁人不关心?”裴沅瑾说:“去凝香馆的好些官员都在谈论,说此次宫宴过后,兴许过不了多久二哥就要还朝。”
裴沅祯笑了笑,没说话。
“我说二哥,你?早点去上朝得了。”裴沅瑾道:“你?是?不知,你?不上朝,我爹整日叨念让我劝着你?,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若是?不想让二叔叨念,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娶妻。”
“......”
裴沅瑾挠了挠额,颇是?无奈:“二哥又不是?不知,我这人没成家的兴致。成家多麻烦,有个女人管东管西,还得哄来哄去。照我说,还是?凝香馆的姑娘们可爱,床上黏人,床下乖巧懂事。你?看多好,还娶什么妻。”
他话说完,就见裴沅祯眼神凉凉地睨他。
裴沅瑾后知后觉会?意过来,转头?看向一?旁分?明脸红却还强装镇定?的小?丫鬟。
他乐了:“喂,丫头?,你?听到了?”
沈栀栀摇头?:“奴婢没听到。”
裴沅瑾盯着她片刻,又大笑起来。
“我有句话说得不对,凝香馆的姑娘虽可爱,但没二哥你?这个小?婢女可爱。”
他毫不正?经地说:“若是?娶妻,能像她这样好玩,倒也不是?不行。”
“三弟是?否太得闲?”裴沅祯道。
“怎么?”裴沅瑾故作委屈:“二哥连个婢女都护着?”
“外头?人人传二哥有个得宠的婢女,我还想着怎么个得宠,竟不想连我都比不上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
沈栀栀脸红耳热,而裴沅祯面色渐沉。
裴沅瑾见事态不妙,喝了杯茶,麻利地溜了。
走之前,还朝沈栀栀妖艳地眨了眨眼:“小?丫头?,得空来找我玩啊。”
“......”
沈栀栀深呼吸,悄悄拍了拍脸。
裴沅祯继续看邸报:“他天性如?此,你?无需理会?。”
“奴婢知道的,奴婢不会?介怀。”沈栀栀说:“奴婢也是?见过世面的,又岂会?被裴公子三言两语捉弄?”
“哦?”裴沅祯饶有兴致地抬眼:“见过世面?”
“......”
沈栀栀原本?只是?随口吹个牛,他这么认真问,倒是?让她下不来台。
“当、当然。”沈栀栀面不改色。
“见过什么世面?”
“见过......”想了想,沈栀栀说:“在话本?子里见过。”
这倒不是?假话,她以前在旧主?家曾卖过话本?子,自己得空还看过好些呢。
裴沅祯默了默,脸上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奴婢真见识过。”感觉自己被他看扁了,沈栀栀莫名地就想挽尊:“什么《俏寡妇与隔壁书生》、《千金小?姐的闺中艳史》奴婢都看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