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岁岁
竹林清幽, 冬雪糅杂着竹林的清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冽的冷香。
蒋姒睡得很沉,脸颊上痒兮兮的,她费力地睁了睁眼, 团子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 毛绒绒的尾巴扫过时会不小心碰到脸颊。
男人微支着身, 冷白如玉的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指间轻点, 白色的羽毛垂吊在半空, 随之微微晃动着。
团子弓着身子,猫瞳盯着那片羽毛,随后猛地一下立起身扑过去, 前肢抓挠到了羽毛, 但是后肢不稳, 支撑力不够,身体摇摇晃晃。
蒋姒触目惊心,猛地睁开眼。
三花猫即将摔下去的时候, 男人眼疾手快,将团子顺势捞回了怀里。
蒋姒松了口气, 看着男人搔挠着三花猫的下巴, 三花猫不止不抗拒男人的靠近,反而微眯着眼睛,极为享受且慵懒的伸展肢体。
团子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人一直抱有很强的警惕性, 所以那个时候会愿意主动靠近她, 已经是莫大的意外了。
如今瞧着团子对男人极为熟稔地模样, 便知道团子在这里过得很好, 它很信任谢权。
“醒了”男人眉目未动,指尖勾着三花猫的下巴,顺着挠了两下,三花猫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蒋姒有很多事想问,团子怎么会在他这里?他怎么知道它叫团子?
疑问太多,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起身,闷闷地“嗯”了声。
风吹竹林响,竹影斑驳落在屋内,更衬得一室清寂雅致。
男人倚着床阑,眉眼清润,嗓音温和带着冷玉般的质感:“饿不饿?”
肚子咕噜噜叫了声,比团子的呼吸声还要响。
蒋姒不太好意思地抿着唇角说:“有一点。”
蒋姒等谢权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他们祖孙聊得很久,她也等了很久,等着等着,就困了。
她现在才知道,先前谢老爷子差人来请他们过去主厅一起用餐,不过她睡了,谢老爷子只好让吴管家将晚膳送到这里来。
谢家家教极好,似乎有寝不语食不言的规矩,用餐的时候,谢权基本上不会说话,动静也很小。
节目组聚餐那天晚上也是,包厢烟雾缭绕,你一言我一语的,随声附和此起彼伏,调笑声不断。
但他始终容色清淡,旁人阿谀奉承的做派,似乎根本影响不了他。
蒋姒挑眸打量,他用餐也很规矩,一举一动都像是规训好的,温雅得体。
偌大的房间,只有勺碟筷箸轻碰的声音。
小厨房送过来的饭菜都还温热着,口味清淡,倒是很合蒋姒胃口。
炖盅的汤冒着热气,舀汤的时候,男人握着勺柄的手微顿。
蒋姒疑惑:“怎么了?”
男人神色莫名,眉眼被热雾氤氲得有些模糊。
“没事”
蒋姒哦了声,见他放下了勺柄,更觉得奇怪:“你不喝汤吗?吴管家不是说这汤是特地炖给你温补的?”
吴管家将饭菜送过来的时候,特地叮嘱了一句,说这汤是温补之物,这大冷天最适合饮用,对谢权的身体尤其好。
蒋姒想了想,站起身握着勺柄盛了碗汤端给他:“既然是对你好的,你还是喝点吧,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一片心意。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底染上惺忪笑意,清雅淡漠的眉眼勾出几分旖艳风华。
“谢太太,你知道这是什么汤吗?”
蒋姒不明所以,她疑惑地望向谢权,美眸流露出不解。
“鹿鞭汤”
鹿鞭汤是壮阳汤,难怪吴管家端过来的时候特地说这个汤对男人比较好,让他一定要喝下去。
“谢太太”谢权淡笑,“你确定还要我喝吗?”
“……”
蒋姒脸颊瞬间闷红,握着勺柄的手微微颤了下,勺子磕在炖盅上,发出清脆声响。
团子似乎是被这声音惊醒,从男人怀里探起头,又很敏捷地跳到了蒋姒腿上。
蒋姒垂眸抚摸着团子柔软的皮毛,皮毛柔亮,看起来也胖了点,说明在这里的日子比在梁家更好。
三花猫很是乖巧,懂得讨人欢心。
小脑袋止不住地往她手心蹭,毛绒绒的触感叫人爱不释手。
蒋姒心底柔软一片,她低声道:“谢谢。”
不管团子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她很感激谢权能收养团子,让她还有机会见到团子。
“只是谢谢?”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蒋姒声音很低。
她拥有的东西不多,而那些恰好都是谢权不需要的。
而他给的又太多,她失去的、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点点被他填补完整。
“既然如此”谢权眸色温淡,隐含着笑意,“谢太太不妨勉为其难地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慢慢偿还。”
院子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随后是热热闹闹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院子才慢慢安静下来。
蒋姒抱着猫推开窗,倚着窗阑眺目远观。
原本静谧的竹林张灯结彩,串起来的灯带格外漂亮,像是明亮闪烁的星星,在静谧黑夜里格外耀目。
肩上忽地一沉。
谢权给她披了件狐裘披风,温声询问:“谢太太,愿意赏脸跟我去个地方吗?”
蒋姒点头,手被男人牵着,很温暖。
院子里到处都是暖色的灯带,越过侧门的小桥,一路前行,雪白的披风划破夜色,她跟着上了楼梯,登上了先前来过的小阁楼。
小阁楼没什么变化,沉香木书架陈列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绕过书架,推开了北面的小窗,能将整个谢家的景色揽入眼底。
灯火通明的主宅,还有灯带闪烁的竹园。
蒋姒疑惑地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你要带我来这里看什么?”
话音刚落,静谧深夜里传来一阵嗡鸣声。
蒋姒愣了下,循声抬头。
夜幕深深,被乌云遮盖看不见一丝亮色的天际,忽地被一片斑斓的色彩遮盖。
训练有素的无人机在空中变幻莫测,不断更替。
谢权眸色清淡,温声解释:“京城禁燃禁烟火,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替你庆祝。”
“谢太太,岁岁平安”
蒋姒眸光浮动,眼底溢出水色。
“谢太太”谢权无奈低语,温柔地替她拂过不小心滑落眼眶的泪水,“你这么爱哭,以后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蒋姒摇头,“我不是哭,我只是……太开心了。”
她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负累。
好像,从来没有人欢迎过她的到来。
这么多年来,只有养母给她过了一次生日。
不会有人这么费心替她筹划生日,只为了送她一个惊喜。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她都没有体会过生日的快乐,也不敢对自己的将来奢望太多,期待落空的感觉,不好受。
“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很好的生日礼物”蒋姒很愧疚,“对不起。”
今天同样是谢权生日,她的礼物还放在储藏室,也羞于拿出来让他知道。
“礼物不分贵重轻贱,只要是你送的”谢权眉眼带笑,“我都喜欢。”
“何况——”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谢权没将话说完,眸光垂敛着,漆黑深邃的眸底清晰印刻着女孩漂亮妍丽的眉眼。
恍惚间,同样穿着严严实实的冬衣,裹着狐裘披风的小姑娘踩着风雪而来,温软的小手牵着他,糯声糯气地说:“哥哥不怕喔,姒姒带你回家。”
漫漫冬夜里,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几乎成了雪夜里的唯一一道亮色,也深深烙印在他心间。
……
蒋姒疑惑不解,只怔怔地看着他。
眼睛忽地被盖住,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男人似无奈地轻声叹息:“谢太太,别这么看我,我的自制力没这么好。
温暖干燥的手掌覆在眼睛上,没有任何的不适。
卷翘的眼睫微微颤抖,像片轻柔的羽毛在男人掌心搔挠。
她沉吟了片刻,拽了拽男人捂着眼睛的手,嗓音软绵绵的,嗫嚅着出声:“那就不要忍了。”
黑暗放大了感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嘴唇的温度,清冽的气息满满覆盖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地撬开了微合的牙关。
唇齿消融的温度滚烫,气息湿热又灼人,身体软绵无力,抵着窗阑,冬夜的寒风拂过,垂落的狐裘披风被吹得发出飒飒轻响。
疯狂颤动的眼睫被呵出的热气染得湿润润的,唇瓣微微发麻,被吮得有点疼。
她呜呜喘了声,男人不紧不慢地微微撤开,一双幽深黑眸愈发深邃,锁着她,额头相抵,彼此呼出的气息紊乱交织。
少女眸底清透,眼睫湿润,鼻尖泛红,整张脸都被藏在雪白宽大的狐裘兜帽里,漂亮精致的脸颊泛着淡淡嫣红,像是雪夜绽放的细蕊梅花。
她意犹未尽地抿着唇瓣,眼角眉梢浸染了一片盎然春意,比春日盛开枝头的灼灼桃花还要明灿艳丽。
少女害羞带怯地垂着小脑袋,带粉的雪腮深深藏进兜帽里,藏得严严实实的,细白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紧扣的皮带,扣弄着金属扣冰冷的边缘。
用最羞赫的少女姿态,做着最大胆撩人的事。
蒋姒脸颊红润润的,说话嗓音软软糯糯,浸着点勾人的甜腻:“谢先生,我有点想要你。”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温热的气息侵拂过耳畔敏感的肌肤,她怕痒,缩着脖子躲了躲,细瘦盈白的双腿凌空悬吊着,脚背弓紧,脚趾难耐地蜷缩起来,抓挠着空气。
秀气莹润的脚趾勾着桃花的纹路,更显粉嫩精致。
雪白的狐裘密不透风的裹着柔软身躯,腰窝抵着窗阑,男人手掌捧着雪白纤细的后颈,指腹按着薄薄的血管揉动。
她闭着眼睛红唇微张,舌尖主动勾了下,像是在主动邀请男人采撷。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男人眸色黢深,呼吸撩乱,清冽眉眼染上了欲色,嗓音含混,微哑,不复平日清明。
“咔哒”一声,金属系扣解开的声音在静谧夜色里格外明显,纤细指尖搭着深黑色的皮革边缘,危险又撩人。
她抿着唇,滑到手臂的吊带露出了一半肩膀,雪白滑嫩的肌肤随着呼吸柔软起伏。
这就是她的回答。
兜帽罩着头顶,黑暗里瑟瑟作响。
忽地兜帽滑落了一角,露出半边精致如玉的侧脸,她脚尖绷紧着碰了碰男人笔挺的西装裤,嗓音濡湿糯软:“换一换呀,不要在这里。”
谢权按着滑落的兜帽顺势提了上来,将她的脸重新藏进去,旋即低身,按着她后颈,迫着她抬头,手顺势握着纤瘦的小腿拢住腰身,嗓音低沉地笑了声:“抱稳了。”
旋即,他连人带披风抱离了开着的小窗,抵着书架,细密地吻了又吻。
带到更为深侧的地方,平常用来练书法练国画的地方,现在乱糟糟的揉成了一片,少女躺着,摇摇欲坠的系带松开,雪白披风顺势散落。
盈白的肌肤不小心染上了颜料,墨汁沿着纤瘦的腰腹滑落,像绽开的墨色水莲。
指腹蘸着墨汁拂过,留下斑驳的墨痕。
她有点爱洁,忍受不了墨水打翻在身上的气味,欲要起身,就被遏住。
男人眸色沉沉,哑声:“别动。”
蒋姒忍了忍,以前拍戏的时候环境再恶劣都能忍,现在好像被谢权养的娇气了,受不得脏。
她忍了忍,眼尾红红的,拽着他作乱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嗓音温温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你帮我擦干净好不好”
墨汁其实不算臭,有股很淡的松香味,但是现在太冷了,冰冰凉凉的汁液沿着皮肤滑动,又凉又痒。
偏偏男人使坏一样,不准她起来,也不准她去碰。
“嗯”
男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指腹蘸着墨汁,看似是在帮她擦,实则墨迹被晕染得更加松散,流到腿上的墨液,像蜿蜒的林荫道,眨眼又被揉着晕开。
她眼神涣散得厉害,小阁楼悬吊着的藤枝镂空灯,灯影绰绰,晃动间,枝影愈发瑰丽。
男人腰腹的衬衫被扯得松散了些,也染上了大片的墨水,系带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全然不复平日的清雅整洁,带着隐忍的野性。
小窗没关紧,风一吹就开了。
撞到书架时摇摇欲坠的素描本,此刻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抽出了半边的纸张打着旋儿地随着风纷纷扬扬的飘落到书桌旁。
蒋姒垂着脑袋,眸光虚虚浮浮,昏昏沉沉间,余光瞥见了夹杂在宣纸里的素描纸。
只是视线晃动的厉害,看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是一张女人速写。
她“呜呜”地挣了两下,拍了拍男人肩膀,“我…我要……”
嗓音断续,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男人低哑地笑了声:“还要?”
“……”
脸颊潮热泛红,桃花眸染着湿润的水汽,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样,眼尾红得厉害。
“给…给我……”
话未落,又被吞了过去。
“嗯,给你。”
蒋姒哭了两声,嗓音细弱,比小猫还可怜。
一头乌发掩着纤瘦的后背,腰窝被男人长指轻抵着,他尤为钟爱那块凸起的脊背骨头,指腹总是绕着骨头按压。
男人眉眼温柔,盛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低头亲了亲少女潋滟的眉眼,吻过鼻尖冒出的细密汗珠,继而是紧抿的唇角。
“还要吗?”
蒋姒愤愤不平地咬在男人肩膀上,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这么恶劣!他就是不让她把话说完,还扭曲她的意思。
“你…欺…欺负我…”
她报复性地抓了一下,手指干干净净的,只留了一点点指尖,就是抓在男人紧实的背阔肌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男人不仅不觉得惭愧,反而隐隐发笑,笑得整个胸腔都在共鸣,口吻极其无辜,“谢太太,是你说要的。”
“……”
蒋姒神色涣散,余光总是会不慎从掉落的纸张中掠过,这回她学聪明了,攀着男人肩膀,忍着不适,用气声简洁扼要地说明请求。
“看画!”
他吻了吻她肩膀上的疤,沉沉答应了声,托着她往里边走。
踩过地上交叠的宣纸,蒋姒垂着眉眼,视线从那堆宣纸里夹杂的素描画像是一掠而过,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抱着离开。
她挣扎了两下,却被男人轻轻拍了两下屁股,暗含警告地说:“乖点。”
蒋姒羞赫地咬着唇,不敢动了。
小阁楼深处原来还藏着一面铜镜,铜镜花纹纹路复杂,刻着瑞兽铭文,她也看不懂。
镜面经过打磨抛光,能清楚地照见人影,只是清晰度不如玻璃。
她被抱着转了个身,纤细腰腹晃过,细腻如羊脂玉的皮肤上墨迹晕染分散。
谢权还真的是带她来看画的,只不过这幅画的位置比较特殊,不能让旁人观赏。
“舞袖挥毫对玉莲,尽态极妍宛若生”
墨色莲花栩栩如生,枝叶舒展,根茎延伸。
“好看吗?”
男人温声询问。
蒋姒既觉得羞耻,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墨水还没干,边缘被摸得朦胧了些许。
忽地沉下,那朵墨莲恍若昙花一现,很快就被氤氲模糊。
小阁楼外呼啸的风声吞噬了一切声音,寒风簌簌,驱不散满屋暖香软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