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的纲领和严密的组织,容易被地痞流氓恶棍匪类混进去,往往一开始风风火火,不久便人人喊打。
说他们可怜吧,也实在可怜;说他们可恨吧,又不大恨的起来。
感叹几句,陆恒对一边的林黑儿道:“你们这么搞下去,早晚完蛋。”
林黑儿无奈道:“义和团分支众多,互不统属,有什么法子呢?”
她有些心灰意冷。
陆恒摇摇头,对马三说:“准备的怎样了?”
马三即道:“船票早是买好,就等你来。不过这段时间天津气氛紧张,义和团跑到码头也闹过几次,现在一天只剩下两班船次了。”
又说:“我们的船票正好是明天的;如果你今天没到,便需重新买。”
林黑儿此时忍不住开口道:“陆兄弟也要南下?”
陆恒嗯了一声:“不错。我本就要南下,马三走前头,在这儿等我。”
他说着,顿了顿,仔细瞧了林黑儿一眼,道:“义和团早晚熄灭。你最好早做准备,免得白白付出性命。”
林黑儿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可还能怎么办呢?洋人可恨,朝廷无力,我们如果不站出来,就要任凭欺压吗?”
陆恒摇头:“希望还是有的,只是还没来。”
“希望在哪儿?”林黑儿笑的很冷:“没有希望了。”
陆恒坐下来,仔细对她说道:“你应该读过书的吧?神州五千年,再黑暗的也经历过;每逢天下板荡,总有英雄出世力挽狂澜。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英雄出世之时。不过已经不会太远。”
又说:“北方是清廷的大本营,最是深沉黑暗,希望的火不会首先出现在北方。如果要有希望,那一定是从南方开始点亮。”
林黑儿怔怔半晌:“真是吗?”
陆恒很确切的点头:“真的!”
“那...我们现在所作的,难道错了吗?”
她脸色有点苍白。
陆恒站起来,挥手道:“你们也没错!”
“可如您所言,希望不在我们,我们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陆恒摇头:“你与王正谊王前辈有交情,知道他与谭复生是至交好友。我问你,你觉着,谭复生引颈就戮,是无用功吗?”
林黑儿又愣了。
陆恒道:“不是!他失败,他的牺牲,他留下一股精神!他的精神,让更多人觉醒!王正谊前辈难道不是为谭复生的精神所感染吗?更多的有志者,难道没有被他的精神所感染吗?救亡图存,他的精神让更多人产生思考,产生了求变之心!”
“这就是意义之所在!麻木的人们,需要精神上的变化!”
“义和团亦是如此——义和拳本就是麻木的人们求变的产物。麻木的人们终于开始挣扎,这就是意义之所在!”
“虽然有局限,不凝聚,且牛鬼蛇神扎堆,地痞流氓乱搞。整体上,仍然可以说是积极的。”
林黑儿脸上露出一抹光:“是么...”
陆恒笑了笑,目光悠悠:“是的。我杀了许多义和团的地痞流氓,但我仍然认可义和团存在的意义。”
......
一夜无话,翌日,正月十八,正是去年宫兰上船的日子。
陆恒与马三再九点登上船,十点,船终于从码头驶出。
在甲板上,陆恒看到了林黑儿!
她也上船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昨晚上一夜未睡,想着陆恒所说的希望,便毅然决定抛开眼下的一切,去南方。
她连夜将红灯照的姐妹安排妥当,让她们潜伏起来,只带了几个最亲近的,通过正常或非正常手段,弄到船票,先陆恒一步登上了这艘船。
这着实算是一个意外之喜。陆恒发现,林黑儿这姑娘,似乎开始觉醒。
“我就是想看看,南方到底有什么不同。”她说:“如果真如陆先生您说的那样,真正的希望在南方,那便最好。”
又怅然道:“我丢下了这一切...不知道多少同道会咒骂我呢。”
陆恒笑了笑:“你是对的。南方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感受。别人的咒骂不要去管,只要做自己的事。你那些姐妹呢?”
林黑儿道:“我让她们先潜伏着,等我在南方立足,便把她们都接去。”
陆恒道:“我们的第一站就是上海,大上海是个好地方,你可以在上海立足。上海龙蛇混杂,最难立足也最容易立足。不过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站稳脚跟。”
林黑儿笑道:“承您吉言。”
说:“您这次南下是做什么?也是追寻希望吗?”
陆恒道:“我知道希望发于南方,所以不必急着追寻;这次南下,一是我师父的嘱托,认门归宗;二是我家中家眷俱已迁往南方。”
他说这话,望着远去的天津,心中悠悠。
一一四章 皂山镇
北方的纷乱随海波远去,南方的繁华近在眼前。
上海,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最繁荣的城市——当然,也是最混乱、最光怪陆离的城市。
洋人、租界、帮派、大烟、工厂、学校、电报局......一切新的和旧的,好的和坏的,在这里交织、碰撞,形成最鲜艳的色彩。
上海,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的最前沿。
因为它的光怪陆离,所以冠名之以魔都之名。
如果说京师是九成旧一成新,那么上海便已有六成新。
陆恒等人下了船,只在上海呆了一天,便已深深的感受到了这座城市与京师的大不同。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染缸,里面五颜六色,色彩缤纷。仿佛一条臭水沟,但又像是一锅美味的佳肴。
极其矛盾的东西酝酿在里面。
不过陆恒没有时间做太多的切身体会。上海不是他的目的地。
稍作停留,陆恒一行便离开上海,往赣西而去。林黑儿留在了这里。对林黑儿来说,上海给她的新鲜感无比强烈,与天津和京师有极大的不同。她第一时间觉得,陆恒说的那些,可能真的没错。
如果世道有什么可以变化的,上海一定是最早酝酿变化的地方之一。
陆恒挺赞同她留在上海——他此去赣西,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认门归宗,与女人们团聚,短时间内以安稳为主。
林黑儿跟着他,绝无所得。留在上海,或许这座城市,会给予这位红灯照的领袖,产生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本打算买几匹马,可马在上海不大好买;自行车也是有的,但这种被人们称之为洋马儿的交通工具,大抵可能不大实用——去赣西,离开了长三角,沿途多山、路况恐怕不大好,洋马儿再厉害,也跑不起来。
先是到了苏杭。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诗文里,这地方是极好的。有极具江南特色的园林,有西湖,有断桥。
可更多的,还是芸芸碌碌的百姓。
苏杭是江南最大的织造区。从明朝开始,这地方就是织造业的中心。当初可没少从东瀛和西洋人手中赚银子!
金陵白家在苏州有货栈,唤作白山堂。
当初见白雄起的时候,稍微沾过几句。
陆恒没有在苏杭停留。
倒是路过时瞧见一些苏州园林,颇为雅致幽静,觉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