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芝芝
◎我们合离吧◎
一早, 老李家的门被敲响了,而这敲门声也很有规律,轻轻地敲三下, 等一会如果没有人应答,就继续轻轻地敲三下。
老李揉着眼睛打开门, 却没有看到人,正奇怪呢, 下方传来女娃娃的声音:“李伯伯,我在这里。”
今天还没到过年的时候,但是徐佳得到了蒋氏的首肯, 可以穿上藕粉色的新衣服,然后跑到外面一家一户地敲门, 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徐佳本来就长得可爱,被蒋氏娇养着,脸都是圆圆的,像菩萨底下的小童女, 老李看着高兴,乐呵呵道:“佳佳这么早过来敲门, 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呀?”
徐佳道:“伯伯要买对联吗?哥哥在写对联哦, 很便宜,十五文钱一对。”
老李头心下一动, 镇上可都是要买二十文的, 况且那镇上的字可不一定有徐秀才写的字好看。
可是本来就为了省钱,不打算□□联来着。
徐佳发现老李的犹豫, 想起秦芝芝说的, 就拉着老李的袖子往外走, “李伯伯, 你就来看看嘛,看看可以不买的。”
老李被小丫头逗得乐呵呵的,一路上就这么被拉到了徐家。
徐家的家门口就贴了一副对联,很新,上面的墨迹瞧着都好像还没干。
这字迹一看就是徐秀才写的,这村子里面找不到第二个写字这么好看的人了。
院子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围在院子里面。
徐佳把人往人群中一推,就小跑着出了院子,往下一家跑过去。
老李凑着热闹挤进去,发现徐家那对年轻夫妇就站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桌子上面堆着一叠厚厚的红纸。
徐秀才今日穿得很不一样,一身蓝色长袍,身上还有一根白色的腰带,看着不是便宜物件,还泛着银光。
他身边的妻子就穿得更不一样了,一身大红长袍,眉间还点了一颗红痣,本来模样就好看,现在就好看得更艳丽了。
这对夫妇一个写字,一个研墨,好不搭配。
身后有人推了一下老李头,“你在这挡着做什么?买吗?不买就往后靠靠,排着队呢。”
老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犹豫买不买呢,人家就已经开始排队了。
秦芝芝将旁人递过来的铜板接过,放进妆前用的盒子里,这本来是原主用来装首饰的盒子,但是秦芝芝觉得红色盒子,看着喜庆,就腾出来先装装银子。
秦芝芝本打算在村子的某个中心地带放一张桌子,这样村头村尾的过来买也方便,但是后来考虑到搬东西不方便,而且还有徐子阳这样的明星效应加深,其实不用担心销量问题。
徐子阳写字落笔很快,墨汁很快就用完了。
秦芝芝腾出手来研磨,目光就落在徐子阳身上。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徐子阳穿上这身一炮,真的是靓眼得没边了。
徐子阳一边写字,一边不动声色地低语:“秦小姐,你别看我了。”
秦芝芝看着他脸上的红,还没彻底褪下去,抿住嘴低头笑了笑,爽快地回应:“好。”
今早将院子布置完的时候,秦芝芝换上红色衣袍,然后从嫁妆里面掏出梳妆镜摆在桌子上看了看。
这副身子和她现代的容貌是一样的,都是大眼长眉,鼻子小但是高,脸型是小小的瓜子脸,是画个浓妆就能成为夜店最嗨的那一类长相。
但是古代没有什么她用得来的化妆品,盘好头发后只觉得很素,因为前几日做噩梦的原因,脸色也很苍白,本来一向红润的唇色都白了不少。
秦芝芝想了想,看向被蒋氏勒令换上蓝色衣袍的徐子阳,实在是好看得过分了,秦芝芝动了歪心思,就麻烦徐子阳一件事情。
徐子阳被唤到秦芝芝身边,身前的铜镜能够照出两人的模样。
秦芝芝说:“徐子阳,能帮我眉心点一颗红痣吗,这两日没睡好,脸色白了不喜庆。”
徐子阳自然是拒绝了。
然后是蒋氏听见声音过来,劝道:“子阳,这么小气做什么?”
点痣的时候,两个人免不得四目相对,秦芝芝一脸坦然地看着徐子阳,眉眼弯弯,眼里带笑,越看眼前这张脸,越满意。
但是徐子阳就不一样了,拿着沾了红色墨汁的毛笔的手轻轻发颤,他看着认真极了,皱着眉头凝神的模样,明明只是点一颗痣,却像面对着苦大仇深。
秦芝芝忍不住发笑,一颤一颤的,徐子阳捏着毛笔无处下手,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克制不住。
最后没忍住,左手撑在秦芝芝身后的桌子上,浓密眼睑下的褐色眼眸对视上秦芝芝的眼睛,哑声道:“秦芝芝,不许动。”
秦芝芝当场愣住了,像个大白菜一样,被徐子阳用毛笔在眉心点了一颗痣。
秦芝芝觉得心口跳得厉害,这徐子阳怎么不直接捏住自己下巴,让自己不许动呢。
自己是在撩别人,怎么还被人反撩了。
秦芝芝觉得亏了,反手拉住徐子阳的袖子,问他:“徐子阳,我好看吗?”
秦芝芝头一次看到徐子阳的脸红了,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人的袖子。
*
秦芝芝知道自己今早的行为对徐子阳的“伤害”很深,所以后来也没有再刻意将目光落在徐子阳身上了。
院子里面已经站着不少人,秦芝芝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笑道:“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嫂嫂们,是这样的,我刚和子阳商量了一下,大家都是父老乡亲,我们就再便宜些,如果各位能喊朋友一块来买的话,就便宜一文钱,喊两个人,就便宜两文钱,最低十文钱。”
这是贪便宜的好时候,很难会有人不心动的。
老李头本来还为了省钱犹豫来着,一看最低十文钱就能买到了,觉得倒也不那么心疼钱了,转头就找人一块来买。
徐子阳趁着空挡揉了揉手腕,见院子里面的村民更加热闹起来,问起身边的秦芝芝:“秦小姐,学过商贾之术?”
秦芝芝在现代就是在商场上混的,但是她的工作其实用不到这个,一切的灵感还是来自于某多多。
不过既然徐子阳问起,秦芝芝只能笑着回道:“学过,学过一点。”
徐家院子不断地进来很多人,也不断出去很多人,徐佳作为在外面卖萌跑腿的,有些跑累了,就走到蒋氏身边坐着。
蒋氏和徐父都在忙着裁红纸,要是有人渴了,还能叫一声蒋嫂子,讨一口水喝。
徐佳看着心情不好,抱着蒋氏的腿,扁着嘴:“娘,我去了大伯二伯家,他们不肯来。”
这是蒋氏的意思,现在徐三都进去了,多年的积怨也得慢慢解开,蒋氏让徐佳去找他们,也不是要让他们掏银子,只要人来了凑个热闹,走的时候送两幅也没什么的。
可是没想到,两位徐家兄长都不愿意来。
徐四垂着头,眼神有些发木,没有说话。
蒋氏看徐佳心情不好了了,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没事,这样的话你就去玩一会,嫂嫂给你买的糖还没吃完吧,去吃糖玩吧。”
徐佳点点头,跑到房间里面去了。
村子没有多大,大概百来户人家,买对联的热闹持续到了下午,才逐渐散去。
等彻底没人再来了,秦芝芝数了数盒子里面的铜钱,这一天下来,大概有六十户买了对联,每户按十二文钱来算,那就是七百二十文,最后数出来的数量和秦芝芝想得一致。
想了想,秦芝芝把盒子递给了徐佳,“佳佳,今天辛苦你了,这些你拿着。”
蒋氏站起来要说什么,秦芝芝微微摇头,笑了笑。
这些钱对于秦家不算什么,但是在小小的徐佳眼里,这很多,多到好像可以用上一辈子。
徐佳本来被大伯二伯拒绝的小情绪瞬间就没有了,抱着盒子,围着秦芝芝和徐子阳转圈小跑着,“哥,好多钱,好多钱呀。”
转了两圈,徐佳站在徐子阳跟前,双手举着盒子递上来,“这些哥哥拿着,哥哥赚银子辛苦,这些都给哥哥。”
徐佳有好几天的晚上,半夜睡醒,听到兄长走进院子的声音。
刚开始徐佳会问娘亲,“哥哥怎么这么晚回来?”
娘亲也会有点难过地告诉她:“哥哥在赚银子。”
徐佳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这么辛苦的赚银子,但是她知道哥哥肯定累,因为她偶尔能记起她还很小的时候,哥哥抱过她,跟她说着不曾跟别人说过的话。
哥哥说:佳佳,我好累。
后来徐佳长大了,哥哥就不说了,变得很少笑了,但是也很少不开心。
徐子阳看着徐佳站在自己身前,手捧着盒子像是要孝敬自己的样子,挺直的眉毛难得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把盒子盖上,然后拿起放回秦芝芝手里,“让秦小姐拿着吧。”
徐佳方才的话,让秦芝芝想起自己前几日问过徐子阳的话“徐子阳,你累吗”,那个时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但是肩上这么重的担子,还要补贴家用,哪里会不累。
秦芝芝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徐家负债如此严重,即使是为了赶考的银子,那也是在这次成亲才得到了秦家的一百两银子,徐子阳每日抄书,要偿还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秦芝芝思绪,在下一秒就被徐子阳的笑意引去,歪得很远。
徐子阳真的长得太有少年感了,他的五官算不得柔和,因为好看得有点锋利,平时被身上的温润书生气所掩盖,但是一笑起来,就是意气风发的清朗与灵气。
秦芝芝抱了抱自己怀中的红盒子,认真道:“徐子阳,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
这两日秦芝芝在收拾东西,她从放嫁妆的大箱子里面,选一个空了出来,然后挑了几件穿习惯了的衣裙放进去。
除了这些,秦芝芝也就没什么打算带的了,她来徐家的时候,就是从水里面爬起来就直接来了,也没带什么东西。
徐子阳从前日起,就放了年假,偶尔帮家里人做一做事情,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房间里。
这两天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徐子阳每次开口,都能听到蒋氏嘀咕的声音,“不要再叫秦小姐了,这都成亲多少天了。”
徐子阳只好每次说话,都免去了这个称呼。
两人在房间里面的时候,徐子阳大多数时候都在看书,秦芝芝也就捡着之前买回来的几本书来看,看累了就看看有没有要带回去的衣裙。
秦芝芝每次收拾东西,就能感觉到徐子阳的目光打了过来,但是在秦芝芝回视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直到秦芝芝要走的前一个晚上,秦芝芝觉得确实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了,于是心满意足地将箱子合上。
在闪动的烛光中,徐子阳将书磕在桌面上,眼睑低垂着,目光还落在书页。
徐子阳说话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芝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自己这几日在收拾东西,徐子阳那么聪明,自然是猜到她已经知道明天秦母就会来接人的消息。
而秦芝芝等了两天,也终于等到徐子阳主动问起这件事情。
秦芝芝走到徐子阳的对面,隔着一张书桌,面对面坐下。
秦芝芝随口扯了一个谎,“那日我去书店寻你,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我娘。”
她说着顿了一下,像是要给接下来的谈话一点准备时间。
秦芝芝单手撑脸,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笑了笑,“我娘说,你答应要合离了。可是徐子阳,你都还没和我商量。”
烛光晃动了一下,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徐子阳将书放倒,他的身子向后靠倚在椅子上,浅浅卸了一口气,然后眼睑向上,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看向秦芝芝,“子阳确实应该和你商量,所以秦小姐现在想要说什么?”
秦芝芝用余光撇了一眼徐子阳的耳朵,好像没有发红,看得出来徐子阳这次是在认真交谈事情,这也是秦芝芝想要的。
秦芝芝直言道:“我不想合离。”
随后,房间里面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安静到油灯燃烧途中发出的“嗤嗤”声都能听到。
徐子阳很久没说话。
秦芝芝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情,发现他的耳廓再度缓缓染上红色,可是脸上沉默的神色,也不同以往的格外真实,这让秦芝芝摸不透他的心思,发现自己还是没有那么了解他。
看不透的原因还有一个,徐子阳太少把心事写在脸上了,也是到这个时候,秦芝芝才发现,就连徐子阳害羞的情绪,她也只能通过徐子阳的耳朵来判断,从脸上很难看出相关的表情。
秦芝芝一时没有说话,她看见徐子阳的眼睑子再次低垂下来,像是要把主人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住。
这和秦芝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来她以为,她说出不想合离后,徐子阳羞答答地问一句为什么,自己再拿出酒场上勾人的气势,顺理成章地对他说上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样一套下来,就算不能打动青年的心,扰乱一下心境也是可以的吧。
然后她回家修养两天,跟秦母说清楚,自己不想合离,徐子阳在家中独守空房两日,难免不会想起自己,这就够了,然后再慢慢追,这不就好了吗?
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徐子阳你怎么沉默了?
等了好一会,秦芝芝就要开始说话的时候,房外开始响起了雨声。
秦芝芝要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成了:“徐子阳,你听,下雨了。”
徐子阳撩起眼睑看向窗外,他露出眼眸的瞬间,秦芝芝几乎在里面看不见任何情绪,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将什么都隔离在外。
徐子阳回应着秦芝芝的上一句话:“是,真的下雨了。”
秦芝芝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被拒绝了,被自己以为是情感小白兔的徐子阳,用沉默拒绝了,虽然他的耳廓还是红着的,却用沉默筑成一道围墙,把秦芝芝挡在墙外。
要说不愧是耿直男人,都不给一点后续发展的余地,提到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是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下一秒,徐子阳说话了,“秦芝芝,我们合离吧。”
徐子阳的目光又挪回了书页上,但显然注意力并不在上面,这句话说得也有些生硬。
他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抵在一块,不轻不重地刻下一道痕迹,去换取脸上的不动声色。
秦芝芝心中暗叹:得了,玩脱了。
想了一会,秦芝芝眉骨向下,却睁着大眼睛看着徐子阳,试图与徐子阳的目光对在一起。
秦芝芝笑了笑,“徐子阳,你是不是知道了啊,我喜欢你这件事情。”
此话一出,秦芝芝终于在今天晚上,看见那张脸破开沉默的表情,眼睑有些震惊地上挑,眼神中透出惊讶与慌乱。
徐子阳本来挨在书边的手往后一缩,颚下的喉结滚动了一瞬,问道:“秦小姐你在说什么?”
徐子阳一紧张,被蒋氏三令五申不能喊的“秦小姐”就又出来了。
看到徐子阳是这副模样,秦芝芝就放松了,还是那个纯情的兔子。
秦芝芝站起来,经过今天晚上这一遭,秦芝芝算是明白,徐子阳心底还压着东西,哪里是这么好撩动的。
她转身前看了一眼徐子阳的耳廓,心道:但是机会很大也是真的。
秦芝芝心满意足地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回复徐子阳的话,“没什么,就是喜欢你。”
*
今日一大早徐子阳就出门了,昨晚上老李家来人,说是今早麻烦徐子阳去读一读女儿从远方托人带回来的信件,顺便写一封寄回去。
这事情好像每年都做,村子里面也多得是这样的人家,毕竟不比现代,来回不方便。
秦芝芝昨晚上和蒋氏提起过,秦母要接她回去过年的事情,但是还没有提合离。
如果合离这事说出来,她怕是很难见到徐子阳了,那徐子阳既然没和蒋氏主动提起,秦芝芝也不会主动戳破,只说母亲实在是思念自己,让自己回去陪着过一个年。
蒋氏闻言有些失落,毕竟这几天都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她自然也准备了秦芝芝的份。
虽然比不上秦家,但是在村子里面也是一年才能吃一次的好晚饭了。
蒋氏却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而今早一听到大门有动静,她就爬了起来,穿戴好衣服来见亲家。
秦母一大早就来了,载着她来的,是一顶还算宽敞的马车。
碧溪存的人家挨得紧凑,马车不能直接到徐家,只好停在了村口。
秦母踏进徐家院子的时候,柳眉下意识就皱了起来,但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显露出什么厌恶。
只是心疼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在这里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她一身华贵地站在徐家院子里面,显得很格格不入。看着这院子里面就只有两间房,那芝芝肯定是和徐子阳睡在一间房的,无奈叹气。
这徐子阳虽然对芝芝没意思,但还是没逃过男人的天性。
蒋氏看着这样的秦母,本来打算张口喊的“亲家”,也变成了一句秦夫人。
她觉得两人像是隔了万丈的距离,自己之前怎么敢自主和这样的人家定下亲事,那子阳呢,子阳面对芝芝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态?
秦母点头,她记得怜淑说过,蒋氏对芝芝是不错的,没有怎么为难,所以脸上也带着真诚的笑意,温温柔柔地唤了声:“徐夫人,我来接芝芝回家,芝芝他们之前应该已经和您提起过了吧。”
秦母虽然只跟徐子阳提起,但是她相信徐子阳会将这件事情与芝芝说的,两个年轻人沟通过后,自然也会和蒋氏说清楚。
蒋氏以为秦母说的是秦芝芝回家过年的事情,点头笑道:“是的,说过了。”
秦芝芝没想到秦母来的这么早,毕竟从城镇到碧溪村,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一结合秦母对于原主的疼爱,又觉得好像挺正常。
她飞快地穿戴整齐,从房间里面出来,从两人的交谈中,发现没有露馅,还松了一口气。
秦芝芝走到秦母身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挽住秦母的手臂,指着房间里面的箱子,柔柔道:“娘,我要带回去的是那个箱子。”
秦母哪里听得进去秦芝芝现在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孩子瘦了不少,脸色也比之前养在家里的时候更白了,没有什么气色。
秦母摆了摆手,身后的小厮就走进房间里面去搬箱子,她自己揉了揉女儿的脸,“怎么瘦成这样了?吃苦了?”
蒋氏站在一边,突然觉得自己家是不是亏待了秦芝芝。
秦芝芝留意到蒋氏低垂下去的头,笑道:“哪能啊,村子里面活泼自在,好玩得很,就是想娘了,想得睡不着觉。”
秦母一阵心疼,拉着女儿的手,“那我们今天就回去,你天天能见到娘。”
老头子那边她已经吹了好久的耳旁风,接人回去没什么问题,时间一久,合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秦芝芝趁着秦母和蒋氏还没多说几句,事情还没露馅,拉着秦母往外走,“那我们先回去吧。”
这倒让秦母愣了一下,芝芝一直是个感性的,好歹在徐家相处了一段日子,还没跟其他人好好道别呢,这就要走了?
秦芝芝拉着秦母走的时候,扭头对着蒋氏笑道:“徐夫人,帮我跟家里人道个别。”
蒋氏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听见秦芝芝的话,点头道:“好,你回去吧。”
跟着秦母坐上马车,马车里面就母女两个人,秦母捏着秦芝芝的手,眼底还是有些担忧。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秦母还是问道:“这几日,你可有跟徐子阳交合?”
母女之间讲话不用多遮掩,秦母问得快,秦芝芝答得也快,“娘,没有,你放心吧。”
秦母这下觉得有些奇了,自家芝芝模样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徐子阳如果真没动些心思,这好品性的名声看来不是假的。
秦母确认道:“真的?”
秦芝芝无奈笑道:“真的。”
箱子被抬上了马车,发出一道声响,秦母这才留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芝芝你要回来了,这嫁妆不一块带回来吗?只带了这个箱子。”
秦芝芝笑了笑。
之后还得回徐家呢,现在都带走了,之后还得带回来。
不过这话秦芝芝没打算在这说,只是简单道:“马车也放不下,年后来拿吧。”
马车要启程的时候,秦芝芝突然想起自己买的几本书没带,前几日陆陆续续看了两本,还剩下三本。
若是不带过去,在这没有手机的日子还没有书看,那是真的痛苦。
秦芝芝对秦母说要折回去拿两本书,秦母说让跟着的怜淑去拿就好了。
秦芝芝笑道:“我去,找得快一些,怜淑也不用跟过来了。”免得露馅。
她还打算看看徐佳醒了没,如果醒了就告诉她,过年的时候要多让哥哥笑,徐子阳不爱笑,这丫头却能逗一逗他。
回到房间拿了书,结果徐家丫头还没起,秦芝芝只好就这么往村口走去。
她掂量着手里面的这两本书,心里还念叨着:这书好像比前几日看得那两本要厚实一点。
下一秒,后脑勺一阵巨疼,秦芝芝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在同一时刻翻天覆地地晃动一瞬,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彻底晕了过去。
徐子阳从老李家回来的时候,听见了村子里面的议论声,说是秦家有人来了,瞧这做派就很有钱。
为什么知道是秦家,因为听说那马车上面,就张扬地刻了一个秦字。
但其实徐子阳看见了那辆马车,上面确实映着一个图案,是什么他不认得,但是绝对不是“秦”字。
他大概知道秦芝芝要彻底地离开碧玺村了,昨夜两人睡觉前,也只是他的一句话锁定最后的走向:秦芝芝,我们合离吧。
秦芝芝后来的话,让他心口发麻,却也心底雀跃,但是结局他没有去改变,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去改变。
徐子阳沉下眉骨,走到道路的边上,目光有些放空地落在不远处,开始一丝一缕地去处理心里面的情绪。
可是迎面跑来一位妇人,妇人身穿降绿色的绸袍,腰间是上好的玉佩,本来应该是稳重的气势此刻却变得支离破碎。
秦母险些跌倒在地上,搀着青年的手,才得以站稳,眼眶还泛着红,“徐子阳,你看见芝芝了吗?”
徐子阳心头冒出不好的预感,本来被抽丝剥茧的情绪,却突然野蛮地疯涨起来,他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母险些哭出来,“本来我们都要启程走了,可是她回去拿书,就好长时间没回来……”
徐子阳问道:“村子里面都找过了吗?”
秦母点头,“找过……都找过了……”
她本来妥帖地穿着昂贵贴身的衣袍,却已经在不断寻女儿的过程中,再没有了原来的仪态。
她已经让小厮传了消息到秦府,告知秦芝芝失踪的消息,赶紧派人去找,她就留在碧溪村,寻找女儿的下落。
可是芝芝失踪是在早上,现在已经到了中午……
徐佳大老远看见自家哥哥,急忙跑过来,眼眶急得发红,“哥,你看到秦姐姐了吗?”
看到徐子阳也摇头,徐佳已经想不到秦姐姐会去哪里了,急得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姐姐今早要走的时候,她都没跟姐姐说再见,姐姐就不再见了。
女娃娃的哭声让秦母心头更加焦躁害怕起来,这份熟悉的感觉,让她记起来不久前的一段经历。
秦母抬起头,眼里满是眼泪,却像是找了方向,“徐子阳,你说芝芝是不是,又跟着王聪跑了啊。”
这话说出来,让她心头剧痛。
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孩,曾经为了一个还不了解品性的男人,就要逃离她。
徐子阳脑海里面闪过当时在河边,看到秦芝芝游回来的场景,徐子阳肯定道:“不会。”
可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多了一丝少见的凌厉,“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临台镇衙门。
县长聂豹刚断完一个案子。
这说来也是奇了,别人在这个年关的时候,都在给自己放小长假了,偏偏他这个县长,手里面的案子倒是越来越多了。
好在上午的案子断完了,他现在可以去午休一会。
刚站起身,就有人推门进来了,聂豹眉头一皱,脸色一跨,转过却看见进来的是徐子阳,表情瞬间好看起来。
“原来是子阳啊,过年不在家里,来这里做什么……”
话还没说话,徐子阳就已经掀起衣袍在殿堂里面跪了下来,他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求县长救秦芝芝。”
聂豹还没说话,徐子阳就已经快速地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秦芝芝在碧溪村失踪,她平日不爱四处走动,必然是被人掳走了。王聪曾与秦芝芝有过往纠葛,他的嫌疑最大,还请县长即刻派人救回秦芝芝。”
聂豹反应了半响,说道:“那我之前与你说过的……”
徐子阳跪在殿中,如一颗玉白雪松,他这次未曾犹豫,“子阳听命便是。”
*
秦芝芝是被晃醒的。
感受到手腕和脚腕上都被绑上了绳子,嘴里面还被塞进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帕子,味道着实有点熏人,秦芝芝果断地选择暂时不暴露自己已经醒过来的事情。
她的后脑勺还疼得厉害。
之前就在现代某APP上看过科普,说是这种一棒子敲击人的后脑勺,致人晕厥这种事情,很大概率不是让人晕过去,而是直接把人打没。
秦芝芝: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周围的环境在晃动,根据晃动的幅度和频率,秦芝芝觉得这是一辆马车,而且这马车做工应该很粗造,至少和秦家的没法比,她坐着的地方很硬,硌得人生疼。
马车里面一直有传来说话声,是几个声音粗旷的男声,他们的对话大抵如下:
“这秦家小姐就是好看哈,不愧是富人家养出来的。”
“可惜这样的货色,完整的才能卖出更高价。”
“这一单能挣一票大的,后面做事情也就更加轻松了。”
像是车帘被掀开,透出一束光打在秦芝芝的脸上,带来一丝暖意。
“嘿,你们看外面那个小子拉尿呢,那孩子那玩意小的哦,以后怕是要憋屈死。小子你看什么看?小还不能说两句了?以后你婆娘要难受喽!”
……
这大概是一个拐卖妇女然后售卖的作案团伙,语言粗鄙行事粗俗,而且提到“后面做事轻松”,看来还不是单纯的拐卖案子。
秦芝芝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现在因为价钱的原因,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不然她现在被捆手捆脚,一时还真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就在她奇怪,自己除了逛了两次镇上,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怎么在回去拿个书的功夫,就被这伙人盯上的时候,马车里面有人说了一句话,为她解了惑。
“王聪,早就说了,直接像这样直接绑了带走就好了,干嘛要带着逃婚啊,你看你上次是不是白忙活一场?”
作者有话说:
秦芝芝:合离?不存在的
凌晨四点的景色很好看,祝宝子们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