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夜之后, 风疾雨嘶。
诏狱之外,一个女子举着一把伞站了良久。
她的左手拿着一把黑色的纸伞。
侍女低声说?:“殿下怎来这般骇人的地方,这里面关的都是罪人。”
温江沅的目光缓缓垂在自己手中?的纸伞上, 喃喃:“可他借我的伞,我还一直没还呢。”
侍女只知道去年秋天时,柔阳公主某一日独自出门,夜半才?回。下了一场雨, 公主脸上泪痕未干,手中?还拿着一把雨伞。把她们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但自那日起, 整日郁郁寡欢的公主终于开?怀了些,不再每日以泪洗面。
甚至偶尔还会出去走走。
她也曾陪公主走到文华殿附近, 这里经常有年轻的翰林来来往往。直到某一日,翰林院下值之时,她看见公主眼中?跳动着一丝欢欣, 她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沉默的少?年。他和众人一起穿着红色的官服, 却一个人走在路上, 不和任何?人攀谈, 脸上带着宛如?老僧入定般的淡漠。
而柔阳公主的脸上, 竟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公主与先?驸马并非是琴瑟和鸣的佳偶, 但丧夫之痛依然折磨她数月未曾止息。
明帝想为她另外择驸,宽解她的悲伤,却被她屡次拒绝。
她以为柔阳公主会寂寞地凋零在深宫之中?。
但今天,她终于从公主的眼中?看到了旁人。
温江沅没有再和顾安说?过话?, 但隔三差五的遥遥相顾, 已?足矣让她沉浸其中?。直到除夕之后,她再一次来到文华殿外, 恰巧与那少?年四目相对。
顾安上一秒还冷肃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柔阳公主想,或许下一次,她可以将伞还给?他,再问问他的名?字。
但自那一日起,温江沅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派人几次探听,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姓。
他叫顾安,被东厂的人关进了诏狱里,生死未卜。
逮捕他的罪名?是刺杀朝廷命官。
温江沅抬起头?,看向那座阴森的牢狱,她缓缓走上前,立刻有东厂卫拦住了她:“大胆,何?人?”
温江沅的侍女说?:“这是柔阳公主。”
温江沅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塞进那人手中?:“可否让我见一见顾安。”
*
温昭明快要入睡前,听到柔阳公主求见的消息。
她和这个皇姊的关系不甚亲厚,只因温江沅性子清冷,平日里沉默寡言,在明帝面前也不算得宠。
对于她的求见,温昭明有些意外,但还是重新穿戴好,在花厅见了她。
今日下了一场雨,温江沅鬓发微湿,显然是冒雨来的。
还没等温昭明开?口,她便跪在了温昭明面前:“昭昭,求你救救顾安。”
温昭明显然愣了:“你认得他?”
温江沅含泪说?完始末,而后泪眼盈盈:“我今日去诏狱见了他,他如?今……我看着实在不忍,他是你府上出来的人,你若向父皇请求,父皇或许会应允。”
看着温江沅,温昭明将她扶起:“阿姊,这件事原本就?不该我们插手。顾安和我本就?不亲近,他入朝之后我们再无往来,他只怕还要恨我毁他清誉,我怎么好救他呢?”
温江沅还要再求,温昭明正色道:“我会替你想办法?,但对你名?节考虑,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送走了温江沅,温昭明在房内默默良久。
冬禧劝她:“殿下,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温昭明的目光看向窗外,许久之后才?说?:“那若是诏狱里的人,是宋也川呢?”她的声音清淡平静:“也川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
她拍了拍冬禧的手臂:“我明日去问过也川再决定。”
*
窗外的灯笼挂在铁钩子上,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晃。
铁钩上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贺虞看着面前托盘上的金镯,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
“你是说?,柔阳公主?”
“是的督主,这是柔阳公主的镯子。”
贺虞将那枚金镯缓缓拿起,在灯下照了照:“那可真是有趣。”
*
温江沅回宫时经过螽斯门下。
在禁庭摇晃的灯火之中?,一个人立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她。
此人穿着一身靡丽辉煌的曳撒,眼眸幽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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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江沅一眼认出了贺虞,却不想和他说?话?,只催着侍女快走。
贺虞却施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拦住了她。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镯,悠然在温江沅眼前轻晃:“现?在,殿下还想躲着咱家么?”
温江沅猛地抬起头?:“你……”她顿了顿,对身边的侍女说?:“你先?回去,我有话?对贺掌印说?。”
听着侍女的脚步声走远了,贺虞缓步向温江沅走去,他进一步,温江沅便退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抵住了红墙,贺虞勾起玩味的一笑:“你说?,我要是把这镯子交给?陛下,能不能治顾安一个秽乱宫闱的罪?”
他的呼吸离温江沅很近,温江沅偏过头?:“凭什么说?是我的?”
贺虞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从怀中?再取出一条丝帕,上面还依稀染着血迹:“那这个呢?你可怜他受伤,想替他包扎,这上头?的香料总不能造假。”
温江沅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惧色,而贺虞竟对她眼中?的恐惧分?外欣赏,他拉起温江沅的手:“你若跟我,我便把这两样东西还给?你,如?何??”
“你休想!”温江沅显然怒极,“你这阉狗在说?什么混账话?。”
“啧,”他似笑非笑,“怎么还生气了。”他伸出左手,这只手修长苍白却极痩,他拿起那枚金镯,轻轻松松便套了进去。瓷白的皮肤,衬着金镯,竟带有一丝诡异的绮丽。
“那这镯子我便收下了。你孝敬别人,不如?来孝敬我。”他的手捏过温江沅的下巴,“宫里的时日还长呢。我不急在这一日。”
直到他走远,温江沅宛若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
医者为宋也川配了药,让他每日午睡时将草药敷在眼睛上。
一连三日之后,终于有所好转,从过去只能看到影子,恢复到能够看清楚形状了。
温昭明坐在他身边,看医者默默将他眼上的白布取下,而后温昭明在他眼前挥了挥:“能看见了吗?”
宋也川笑:“能看清殿下有五根手指。”
温昭明满意:“赏。”
她托着下巴看着宋也川从床上坐直身子:“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
宋也川想了想:“坏的吧。”
“我想救一救顾安。”温昭明试探的看向宋也川的脸色,果然见他沉下了脸来。
“他妹妹一直养在我府上,平日里细致妥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我猜她是想打听她哥哥的事情。阿照平日里安静细心,她只有顾安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她难过。”温昭明叹气,“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些,可我总得试一试。只保住他性命也好。”
“我原本是不想和你说?的,说?了你又要伤神。你的眼睛才?好些,我不想让你再劳心费力。可我偏又答允过要坦诚,所以才?愿意说?给?你听。”
宋也川依稀能看到她仰着脸,姿态很认真的样子,终于缓缓说?:“东厂也不是想要他死,而是想折辱他。若真想杀了他,阎凭不正是例子。顾安是陛下亲自点的官,他们不会不在意陛下的态度。你不必太担心。”
温昭明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样最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宋也川看向她:“那好消息呢?”
“我专门去问了张泊简。”温昭明目光如?水,“你的策论被取中?了,下月初一殿试。”
宋也川安静点头?:“好。”
温昭明疑惑道:“怎么也不见你开?心?”
“开?心。”宋也川温和一笑,他想起池濯的话?,于是又补充:“只是不如?见到你开?心。”
温昭明的面上微微一烫,啐他:“你怎么学会了油嘴滑舌。”
听出她言语中?的欢喜之意,宋也川的心情亦好起来:“我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眼睛怎么办?”温昭明有些惆怅,“只余下四天了。”
“不妨事的。”宋也川温声宽慰,“这几日已?经在转好了。”
“好吧。”温昭明怏怏地点头?,却在此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向门口看去,池濯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看到温昭明,他先?是愣了一下,连忙匆匆抱拳而后说?:“也川,你先?前要我盯着顾安的事今日有消息了,贺虞以贪墨为由,抄了顾安的直房,从里头?抄出了一只女子的帕子。现?在以秽乱宫闱之罪,要将他处以极刑。”
温昭明猛地站起来:“我即刻要入宫一趟。”
“昭昭。”宋也川向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你要小心,顾安到底是你府上的人。”
温昭明回过身,拍了拍宋也川的手:“我省得,你放心。”
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池濯叹气:“公主可是对你上心了?”
见宋也川不答话?,池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你原本就?疯,这下只怕是更疯了。”
宋也川:“你若是有心思调侃我,不如?好好想想顾安的事。”他沉默了片刻,走到桌前:“我要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孟大人。”
*
走出三希堂,温昭明拍了拍温江沅的手臂:“我已?经与父皇陈情了,他到底是我府上的人,一个旧帕子而已?,倒也说?得过去。”
温江沅含泪点头?,温昭明出宫之后,她一个人沿着长街向回走,远远看见司礼监的人成群而来,他们都穿着肖似的曳撒,贺虞被众人簇拥于其中?,衣上行蟒凛冽峥嵘。
温江沅侧身欲避开?,却看见贺虞对着她高深一笑,他微微抬起手,阳光之下,他苍白消瘦的手腕间,那枚女子的金镯璀璨又夺目。
温江沅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
那日入夜之后,明帝先?是召见了孟宴礼,而后秘密召见了满身是血的顾安,至于他们说?了什么,连郑兼都不得而知。
三日之后,在宋也川殿试的前日里,顾安被明帝以渎职之罪贬谪为八品泺县知县,以牛车出京。
车马行至城门处,宋也川头?戴檐帽,亲自相送。
顾安浑身高热,伤病未愈,神情恍惚,顾安将一身干净衣物和装了药物银钱的包裹递送给?他,衣物最上面放着一块樱粉色的巾帕。顾安的手有些发抖,他缓缓拿起那块巾帕,口中?喃喃:“我没有你有福气。”
“我本想劝你不要喜欢不该喜欢的人。”宋也川声音低沉,“但我又何?尝有资格说?你呢。”
见顾安良久不言,宋也川道:“她如?今正在宜阳公主府,你想不想见她?”
顾安缓缓摇头?:“此一别天南海北,没有必要。”他仰起脸,对着宋也川拱手:“这条路是顾安的选择,请先?生不必替我伤悲。”
他的目光看向公主府的方向,而后缓缓说?:“舍妹便拜托殿下了。”
“你对柔阳公主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安露齿一笑:“你替我劝她早点成婚吧。”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先?生,我走了。”
直到牛车缓缓出了城门,宋也川才?转身走向温昭明的马车。
他心情明显有些低落,登上马车之后一言未发,温昭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活着已?经很好了。”
宋也川睁开?眼看向温昭明,满眼苦涩:“若当初,我不曾叫他去敲登闻鼓,他便不会如?今日般受尽折磨。”他扶在溪头?的手缓缓收紧:“殿下,我和他又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柔阳公主不及殿下尊贵罢了。我如?今所拥有的,无非是有殿下支持我罢了。”
宋也川本就?是个容易消极自我折磨的人,温昭明抬起手盖在他的眼睛上:“你眼睛才?好些,不要太耗费才?好。”她的掌心温热,贴于眼上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叫人觉得分?外心安。
他原本痛苦撕扯的内心稍稍平定,温昭明又说?:“远离京城也好,离那些想要害他的人更远些,又是一方父母官,或许比在京中?快乐些。”
“这个主意其实是我替孟大人出的,唯有此举才?能救顾安性命。只是没料到陛下真的允了。”宋也川抬起手,将温昭明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拉下来,他们二人四目相对,宋也川轻声说?:“殿下可知,这泺县是什么地方?”
温昭明缓缓摇头?。
“泺县是贺虞的家乡。”宋也川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宛如?从唇齿间挤出,“三年间,泺县有四个知县死在任上。你猜,陛下为何?要遣他去这种地方?”
看着温昭明的眼睛,宋也川缓缓道:
“其一是威慑贺虞,以顾安的性子,必然不会安安分?分?的当县官,总是要折腾一番的,其二,泺县是极偏远苦寒的地方,陛下用他来振兴此地,昭昭,这些事哪一个是好完成的?”
温昭明缓缓道:“父皇不是一向重用贺虞,拿他做心腹,为何?又会采纳你的这份建议?”
“因为陛下在用制衡之术。”宋也川低声说?,“这是我在狱中?想到的,今日看来的确如?此。陛下不信任大臣,其实也并不信任司礼监。说?到底,都是陛下治国的手段罢了。”
“我会派人保护顾安的。”温昭明缓缓颔首,“他是我府上的人,我理应再多看顾一二。”
宋也川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多谢殿下。”
*
“掌印可知,那顾安此刻已?经出城了?”
陆望皱着眉:“掌印您说?,陛下派顾安去泺县究竟是何?意?”
他等了许久却没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贺虞正坐在司礼监的窗边,他抬起左手手腕,右手在拨弄那金镯上挂着的小金铃,随着他的手指,那铃声轻灵动听。
贺虞漫不经心:“那你想如?何??”
陆望道:“我们不如?杀之,以除后顾之忧。”
贺虞凉凉的目光施施然看来:“这般大张旗鼓,陛下本就?是在防备着我。”他懒洋洋地放下袖子,“东厂的番子那么多,派几个盯着。”
“是!”陆望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奴才?必然让那姓顾的,一片纸都送不出泺县。”
*
三月初一,殿试。
天色空濛,宋也川由礼部官员引领,鱼贯走入奉天殿前的丹墀之上,分?列东西,面朝北立。天气有些寒冷,但众人缄默安静,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有小黄门高呼:“陛下亲临——”众人长跪行礼。
明帝高坐于奉天殿中?,众人看不清、也无人敢抬头?看去。只知道又内侍从奉天殿中?将明帝颁布的策题捧出,从左侧台阶行来,放置在奉天殿外的案桌上。
赞礼官高呼:“跪——”
众人再行五拜三扣,而后鸣鞭礼毕。由礼部官员分?发策题,众人便在奉天殿外的丹墀上开?始书写策论。今年的策题是由大学士们商议之后,由明帝亲选其一。
今年的策题是:论帝王之政。
宋也川阅观文题,而后执笔写道:帝王之政,振怠惰,励精明,发乎渊微之内,起于宥密之间,始于宫闱穆清,风于辇毂邦畿,灌注于边疆遐陬……
*
殿试第二日起,读卷官轮流至御前读卷。停日讲、免侍班。翰林学士和司礼监官员一同侍奉在侧。读卷总共两日,在这两日之间,明帝每日听卷,而后与读卷官共同裁定三甲。
三月初三,二三甲已?定,礼部官员开?始填榜。
明帝手中?持两份策论,左右相看良久,一时间有些犹疑。
一甲的名?次虽由读卷官初拟,到底还需要经明帝独决,思量片刻,明帝将左手中?的策论递给?贺虞:“将此卷擢为魁首。”
贺虞称是,而后交由读卷官拆卷。
看见弥封之后的名?字,那读卷官的手微微一抖,策论落于地上。
那人抬头?看向贺虞,而后又看向明帝。
明帝的目光落于他身上:“怎么?书都拿不住了?”
读卷官艰难道:“陛下,此人是……”
“等等。”明帝突然出言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拿给?朕。”
读卷官颤抖着手将答卷奉上,明帝面无表情地扫过弥封下的名?字。
*
自武帝时期起,在科举取士之上,便立下了“凡与殿试者,始免黜落”的规矩,所以参加殿试的考生,都会选为进士。只不过具体一甲二甲三甲的名?次,要在殿试之后第三日,午门外传胪才?能揭晓。
进士在传胪大典时所要穿的巾服已?经由礼部官员送到了宋也川暂住之处。
进士巾肖似乌纱帽,顶微平展,宽约寸许,系以皂纱垂带。而后身下是深蓝色罗袍,青罗为缘。革带、青鞓装饰于周身。温昭明看着宋也川自屏风后转出,眼睛微微一亮。
金质玉相的人,穿着如?此简单的斓衫,身量如?松如?竹,眼眸潋滟清波。宋也川此刻,竟然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去。他被温昭明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咳了一声道:“昭昭。”
“你过来。”温昭明对着他招手,宋也川不知其意。他缓步走到温昭明面前,她倏尔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温昭明的手松松的落在他背后,她自他怀中?仰起脸看他:“你真好看。”
她总是喜欢这样直白的表露心迹,宋也川不太适应,脸颊微红,依旧笑着说?:“你也很好看。”
他的眼睛还不太能适应骤然明亮的火烛,所以房间内的灯点得并不亮,朦胧的光晕笼罩在二人身上,宋也川被温昭明灼热的目光看得越发羞涩,耳垂都开?始泛红起来。
温昭明抬手摸他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宋也川:“殿下不知缘由么?”
温昭明笑:“知道,但想听你亲口去说?。”
她见宋也川越发手足无措,终于大发慈悲将他松开?手让他坐下:“明日传胪,你觉得你能得第几?”
宋也川摇头?:“这些都是圣意决断,我猜不出。”
“你求求我。”温昭明眼波流转,“我去求我父皇,让他把你取作探花郎。”
探花郎素来有以貌取人的意思,宋也川故意板着脸:“胡闹,这样的事怎么能靠这种方式……”
“这样的事其实多了去了。”温昭明摸摸鼻子,“不过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到时候落了榜,你可别哭。”
“我几时会哭。”宋也川叹气摇头?,“左不过明日便知晓了。”
他无奈的样子很好看,温昭明左右欣赏了一番:“好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起身,宋也川跟在她身后想要送她。
二人走过静室门口,温昭明猛地转身,宋也川一时不察,与她撞在一起。温昭明低呼了一声,宋也川便有些无措:“怎么了?”说?罢倾身去看,没料到上一秒还掩面欲泣的公主,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薄唇。
上一回宋也川视物不便,只能觉察到女子红唇柔软温香,远不及今日这般摇动心神。温昭明垂目邀约,宋也川面上滚烫,迟疑着不知是来是往。
温昭明松开?他:“你不会么?”
宋也川脸红:“什么?”
温昭明漫不经心:“伸舌头?啊。”
宋也川窘迫:“你不要再说?了。”
“技术真的一般般。”温昭明评价。
宋也川脸红得滴血:“我……”
温昭明轻轻一哼:“还需要多多练习。”
宋也川低声说?:“你说?我技术一般,那你说?谁技术好?你又凭什么说?我一般。”
被宋也川小声抢白,温昭明笑盈盈地反问:“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好?”
宋也川愣住,红着脸不肯言语。
直到温昭明出门良久,宋也川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他走至窗边,那里放着温昭明曾送给?他的铜镜。镜中?昏黄,他垂眸看去,只觉得镜中?的自己清癯消瘦,面色苍白。竟猜不出自己能有哪里能让温昭明夸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