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独家买卖
第一百四十六章,独家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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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一席话说出,一干人皆陷入沉思,这等惊世骇俗的语言,众人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却如醍醐灌顶。
虽然,很多人不敢去奢望这契约精神真正的实现,但那种被人拨开眼前迷雾,看见一片崭新天地的激动,尤其是作为当事人,还是让人无比震撼。
岑言更是带头拜倒:“小郎君所言所语如拨云见日,虽然我闻所未闻,但却如醍醐灌顶。只是小人心中有一个疑问,小郎君您究竟是哪位尊上,怎么有权制定这章武郡的律法,令狐太守会按照您说的来做事么?”
王烈一咧嘴:“岑老板,我告诉过你我是令狐太守的老板,呃,其实我是新任章武郡长史王烈,大家觉得我这个身份可以作保么?”
众人闻言,这才醒悟过来,暗道王烈如此年轻,却如此老辣,立刻拜倒,口称大人。
王烈下马,将众人一一扶起,让后笑道:“现在还有谁想见令狐艾太守?”
众人想了想,都道:“不见了,既然大人您敢说这番话,我们就信你,希望将来有机会可以和你们一起做生意,至于我们之间,只要大人您定下公正的律法,我们一定按照您说的契约精神去执行。”
王烈点点头,他今日的主要目的一是要安抚这些人的情绪,二就是要借这些商人之口把自己这番关于“契约精神”的思想传播出去。
王烈相信,当这样一种思想,随着商队传播到各地,随着买卖深入每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就算他们暂时不理解,也会慢慢被影响、同化。
在王烈看来,这种契约精神并不是那种所谓的西化mz,也不是什么虚无的主义,反而与中华民族古老的讲诚信、讲原则的君子之道相吻合。
只要未来有合适的土壤,他们就会生根发芽。
想到这些,王烈也微微有些自得,示意众人可以散去。
众人此刻对王烈却再无半点小觑,都恭敬的拱手倒退告辞而去。
王烈却一把拽住岑言:“岑老板,你先不能走,我还想和你定个契约呢”
岑言一愣,还没等他说话,太守府内急急走出一人,边走边喊道:“是哪个混球,把我的财神爷们都赶走了”
这人许是太过焦急的原因,竟然连鞋子都穿反了,衣衫不整,踉跄着向门外奔来。
王烈一看,咧嘴一笑:“令狐太守,原来你还真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啊。”
令狐艾一见王烈,垂首顿足:“我就知道是你,首领,呃,王长史,你不要这样吧,这些人主动来找我,就是要送钱给我的,你怎么把他们全弄走了,我这可是筹谋了好几天啊?”
王烈不屑道:“是谁和我说的不能涸泽而渔,太守大人,岑老板还在呢,走,我进去给你细细讲来。”
令狐艾这才看见岑言,岑言却是一脸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见过太守大人。”
令狐艾就算脸皮再厚,此刻也是讪讪的说不出什么来:“呃,你来了,岑老板,那些话其实不是针对你的,我对你还是很看好的,我们是要一起发财的,你可不要多想……”
岑言一拱手,无奈道:“多谢大人厚爱,小人不敢多想。”
令狐艾闻言无奈苦笑,看向王烈,那意思是说:“这件事情真不怨我,我不是坏人。”
王烈一撇嘴:“令狐太守已经违反了契约精神,岑老板放心,我和他不一样,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至于你,我更不会让你受委屈,一会我还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卫雄在一旁看得好笑,他身为鲜卑辅相,虽然不曾听过契约这个概念,但也隐约明白,这契约其实就是前朝两汉时期商家间“判书”的一种升级,只是判书更多依靠的是自律以及他人的监督。
而王烈所言的契约却依靠的是严格的律法,和契约双方的利益集合,即你违反了契约就要付出相应的利益,在利益的驱使下,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和平等,你也不得不努力去维护这个公平的契约。
以卫雄之聪颖,刚刚听王烈一讲,却不单单是想到经商一道,反而想到这世间,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甚至君王与臣子,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关系来。
若是这些人都能用这种公平的契约精神来监督、约束,岂不是比那种单纯利用人情道义来维护,或者说指望某一个明君、贤臣的良心发现要好很多么?
而也正是从这一方面,卫雄惊讶的发现,王烈的心思很大,大到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因为若真想维护、巩固这契约,或者说推行这种契约精神,没有强大到一个国家的律法和军队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小范围州郡内的流行,也一样要靠这一州一郡的首领来制定,制定之后这首脑一样要被契约所约束,同时要有一个完整的监督言官体系来支撑,而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帝王、首脑肯如此呢?
卫雄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看了脸色如常的王烈一眼,他这二十几年所学,好像正在慢慢崩溃着。
而王烈的所作所为,却又在他的心底慢慢建立起一个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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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岑言,
王烈一把拽住令狐艾,一手拽着岑言,带着众人进了太守府。
令狐艾和岑言皆是一脸无奈之色,令狐艾是心中有鬼,岑言却是心有忐忑,都不知道王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烈一进外院,就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恭敬的站在路旁,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这人一看见王烈,立刻拱手施礼:“王长史一路远来,鞍马劳顿,辛苦了。”
王烈一见他穿着大晋常见的褒衣博带的官服,虽然看不出具体的品级,也不认识此为何人,但想来也是太守府内的官员,忙下马还礼:“有劳先生恭候。”
令狐艾却在一边介绍道:“这位是章武郡内史樊坦大人。”
王烈心下一愣,暗道按照时间推算,令狐艾已经上任数日,这原任内史樊坦早该去蓟城卸任了,怎么还留在太守府里?
心下虽有疑问,但按照级别樊坦却比王烈高上一品,王烈却忙再次拱手道:“下官怎敢有劳内史大人迎接,内史大人太客气了。”
樊坦却笑道:“王长史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是刘越石大人的弟子,您更是远征草原,为我大晋安定边境,声名远扬,在您面前,我才应该称下官才是。”
樊坦这话却说的很直接,我敬重你是因为刘琨大将军,也是因为你为大晋做出的贡献。
王烈却对樊坦这样直接的性格,很是欣赏,做人就要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低头。
当然并不是无原则的低头,只要不是大是大非,叛国卖祖这种原则问题,在小节上懂得适当低头的人,才会有挺起脊梁的一日。
但王烈也不能不还礼,却是连连谦虚:“那是家师对烈的厚爱,至于那一些名声,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不管怎样,樊大人您现在是太守之职,我乃长史,就算您将卸任,礼节却是不可少。”
说完,再次拱手。
樊坦看了看眼前少年,暗叹此子难缠,至少不像那些少年得志的人一般猖狂,如此小心谨慎,将来作为的确不可限量。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心下感慨间,却是受了王烈一拜,内心也对王烈这种知进退,懂礼节的行为更多了一份期待,期待他能为自己的未来出一点力。
随后,王烈又给樊坦介绍了卫雄、程翯等人。
卫雄也是对樊坦含笑拱手。
一见堂堂的鲜卑辅相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樊坦也连连拱手还礼,然后又大赞程翯英姿飒爽,说早就听闻王长史身边有一位巾帼英雄芸芸。
就算对岑言,樊坦也是给足了面子,王烈暗叹樊坦会做人,心下对他印象更好。
随后,四人携手走进大堂。
本来,王烈还想直接和岑言商讨一下让他出面,贩卖王烈发明的那些先进器具的生意,但樊坦的出现却只能让这事情拖后,王烈索性叫人先陪岑言去休息,他和樊坦叙完话后再去找。
进入章武郡太守府的厅堂,四人落座,樊坦想让王烈坐在主位,王烈却坚决不肯,于是众人索性按照王烈的提议,团团围坐在一起,反正也是跪坐在塌上。
用王烈的话讲这叫做圆桌会议,意代众人身份平等。
第一次听到王烈这样的言语,樊坦神色一亮,却是对王烈更加好奇起来。
而对于貌不惊人,但却可以逢迎的樊坦,王烈也有些好奇。
之前,王烈也听说过章武郡的太守叫樊坦,一时间也并没有把他和历史那个能和石勒妙语对答的人才联系上,可是交谈片刻,却感觉此人是个干才,胸中对章武郡大小事务了解的一清二楚,而且并不吝啬的讲给他和令狐艾听。
更叫王烈惊奇的是,樊坦言语上更是反应奇快,往往王烈说出上一句,他立刻就能引申出更多的意思。
而当樊坦端出一盘胡瓜请王烈品尝的时候,王烈终于在记忆中搜索出这个人物来,眼睛一亮,却是看向令狐艾。
令狐艾却是有些自得的捏着山羊胡子,心中暗道:“我在章武郡为县令的时候,就看出这樊坦是一个能吏,只是还不得志,首领你既然想成大业,就不能错过这样的人才,至少他能助你管理一郡,所以我才刻意挽留他等你来,现在可就看你的了。”
见令狐艾的神情和脸色,王烈有些明白了令狐艾的心思,却暗暗点头。
令狐艾的这一点,正是王烈最满意的,在别人眼里,令狐艾有些贪生怕死,还有些贪财过度,是个典型的阿谀小人。
但是在王烈眼里,令狐艾却是一个最识时务,懂进退的人。而且他从来不嫉贤妒能,对于真正的人才绝对不会去打压,而是积极举荐给上司,这样的一个人若用好了,虽不比那张子房,但也是萧何一般拥有可识良臣的慧眼。
因此,王烈满意的点点头,明白了为什么樊坦为什么此刻还在太守府内,原来就是等他来审查哦。
三人又交谈了一刻,樊坦见王烈言语虽热情,但却并无一句落在实处,心下有些黯然,忍不住道:“本来前些日子令狐太守到任,我就该离开平舒了,令狐艾大人非要向我引荐王大人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但相聚终有别时,我已经在平舒耽搁了四五日,若再不走,恐迟去了蓟城,大将军会责怪。”
王烈一看樊坦如此,岂肯让到了嘴边的肥肉跑掉。
他刚才已经观察道樊坦眼底的那一丝落寞,更通过樊坦的言语,试探出这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
此刻心下暗笑:“原来这个樊坦也是不得志的人,否则怎么会连任三年内史,而不得转正为太守?看来他是要有求于我,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放你走?”
想到这里,立刻摆手道:“不急,不急,樊大人睿智通达,与您一席交谈,胜似烈自己十年苦读。而且,烈还有些问题,想要向大人请教,望大人能再盘桓几日,不吝赐教。”
樊坦闻言,心下不知道王烈打得什么算盘,只好道:“多谢王长史谬赞,可是大将军那里催促甚急……”
王烈暗道樊坦狡猾,知道若不抛出点实际的东西,这家伙是不会咬钩的,索性道:樊内史不要焦急,大将军那里,烈会亲自修书一封,请他见谅,樊大人想去哪地任职,烈也可以向家师和大将军举荐一二的,只是烈不知樊内史适合什么职位,还需要多多交流……”
王烈不会现在就着急把诱饵下全的,对于樊坦这样的聪明人,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效果反而更好。
卫雄见王烈如此说,哪能不明白他是在刻意挽留樊坦,也帮助进言道:“雄在幽州也有些人脉,可为樊大人高就出一些力,但樊大人也总要留在这里,才好商量算计。”
樊坦看了王烈一眼,见他语气真诚,点头同意。
其实樊坦着急去蓟城拜见王浚,也是见王烈开始一直不作出表示,心下焦急,怕夜长梦多。
因为幽州现在空缺郡守的地方只有两个,如今钉是钉、卯是卯,自己无依无靠,总不能强占别人的位置,早一日去蓟城,还能早一日疏通关系,胜过苦等在王烈这里。
可是,就在樊坦失去耐心的时候。王烈却忽然提出肯为他活动,樊坦却活了心思,王烈是谁?大将军刘琨的弟子,也同时是另一个大将军王浚眼皮下的红人,他若真心肯为自己活动,加上卫雄的帮助,那自己去一个富庶安稳之地当太守,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想到这里,樊坦却是心下一定,对王烈更是客气起来,言语上也更是妙语连珠,刻意彰显自己的能力、才干,期望能给王烈留下一个好印象。
眼下外人都道令狐艾是太守,王烈为长史,但樊坦却认为这章武郡未来的老大就是王烈。和老大搞好关系,才是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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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樊坦后,王烈又召来岑言。
岑言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焦躁不安起来,心下胡思乱想,一刻不得安宁,见王烈来到,却是立刻拜倒:“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烈见他如此,却是笑道:“岑老板,你也算是走南闯北的大商人了,怎么还如此没有耐心?”
岑言闻言,脸色一红,讪讪的不知如何回答。
王烈却示意岑言坐下,岑言跪坐,却是不敢看王烈。
王烈摇摇头,这些商贾、百姓,千年来的压抑,让他们骨子里就缺少一种与人平等交流的精神。
但这也是记不得的,只能慢慢引导。
不过,对于岑言这样的人,王烈知道只要自己抛出诱饵,他就会舍命逐利。
王烈却是笑道:“岑老板,我把你留下来,是想送一个大富贵给你。”
岑言闻言,眼睛一亮:“那可有大人你说的契约作保证?”
王烈笑道:“当然,我们要按规矩办事嘛。”
岑言忙问:“敢问小郎君是什么大富贵?”
王烈也不着急,喊过手下,把几个箱子搬进了室内。
打开箱子,想起里是一堆木制、铁制的零件。
那几个手下却是熟练的把这些零件组装在一起,很快一个近丈大小半圆形的东西出和一架犁地的木犁出现在岑言面前。
王烈一指这些,问岑言:“岑老板可认得这些是什么嘛?”
岑言起身,看了两遍:“这个圆鼓鼓的东西却是不认识,但这个应该是农民开荒用的木犁。”
王烈点点头,也不费话,起身走到那两样东西跟前,蹲下指着那个圆鼓鼓的器具:“这个叫鼓风机,若我们想炼制钢铁,把这个东西接上,将会增强风力和火力,其实……至于这个木犁,却与平常木犁不一样,叫做曲辕犁……”
其实王烈弄出的鼓风机和曲辕犁都不算什么大的发明创造,都是在前人基础上的一种改良,只不过是把他们的出现时间提前罢了。
早在东汉初年,南阳太守杜诗就设计并制造了一种水力鼓风机用于冶金铸造业。它是用水转动水轮,通过一系列的曲轴、连杆、往复杆装置,把圆周运动转化为拉风箱的直线运动。它包括动力系统、传动系统和工作系统,具有真正机器的主要特征。不仅如此,把这种操作程序反过来,就是蒸汽机活塞的直线往复运动向圆周运动的转换。
简直可以说是蒸汽机的原型,而王烈就是再次基础上,将风车提水设备,以及杠杆设备进行了简单改良,让鼓风机变得更加小巧,不仅仅使用水力才可驱动,而是可以用人力和畜力进行驱动,这样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也可以使用。
至于这曲辕犁,不过是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但就算是这样,如果不是王烈在青山村时进行了改良,除非机缘巧合出现奇迹,否则这个时代的工匠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的。
而王烈自己,认为自己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开路者和指引者的角色,他更希望能通过一个有效的载体,把这些设备传播到各地,实现自己另的一个目的。
岑言却是不知道王烈所想,只是越听眼睛越亮,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以及对各行各业的涉及、了解,岑言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两种设备在冶金和农耕上将起到如何巨大的变革。
而炼制上好的钢铁器具,与开垦更多的荒地,不但是百姓的理想,也是多少割据一方诸侯想要实现的愿望。
而如果自己能将这样的前所未闻的设备生意独揽,那又将获利多少?
想到这里,岑言只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小心翼翼问道:“大人难道是想让小人的车马商行来贩卖这些东西么?”
王烈笑眯眯道:“怎么,岑老板不愿意?”
岑言立刻拜倒,就差扑在王烈的脚面上:“大人如能将这生意交给小人打理,小人将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王烈一把扶起岑言,正色道:“起来,岑老板,我说过,在契约精神下,如果我们真的开始合作,就是平等的身份”
岑言一听,神色一凛,却从来没有一个大晋的官员是这样平等的对待他。
然后岑言也正色道:“不知道大人将这个生意交给我,有什么要求,我们之间需要签订什么样的协议。”
王烈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既然我单独留下岑大人,就是要交给岑老板你去卖,而且你将是这两样商品唯一的供货商。不过我要入股你的车马商行,而且将来你的车马行将为我运送我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如果你同意,现在我们就可以签订协议了,而且我会先把三百辆辎车和十套鼓风机、三十套曲辕犁压在你那里做货底。这个消息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给章武郡上下,让大家一起来监督,如何?”
岑言看着王烈清澈的目光,瞬间明白了王烈的想法,人有时候必须做出一点决断,一咬牙:“好,这个契约我签了,就让大晋的律法和全章武的百姓为保,我岑言今后以大人马首是瞻,为大人在这天下传播契约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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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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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岑言后,王烈决定去长史府看一看,毕竟那里才是他在章武郡的家园。
这章武郡之前的长史乃是一个士族子弟,家族早就南渡去了江左。自三年前王浚占据章武国,改章武国为章武郡,之前的长史就请辞了回了江左去做安乐公。
加之其他人都认为章武郡易招兵灾、难存钱财,长史这个位置又极其辛苦,因此两年多的时间里,章武郡长史的位置一直空缺,各方势力也懒得争夺这种穷地方的官职。
也因此,那前任长史留下的府宅久无人居住,打眼看去却是破败不堪。
王烈带领众人一到那府宅前,映入眼帘的是有些坍塌的院墙和长满了荒草的院落。
就连卫雄都皱起了眉头:“阿烈,此地实在太破败了些。”
胡大海更忍不住抱怨道:“这破院子,还没有咱们鸡鸣寨上的屋子结实呢?要不首领,我们还是去太守府居住?”
王烈笑了笑:“海叔,以后不要总说什么鸡鸣寨鸡鸣寨的,现在我们是大晋的官军,而且有自己好听的名号狂澜军,知道不?再说太守府是太守居住的地方,我们不可乱了规矩,给别人落下口实。就算太守府再好,也没我自己这个家好。”
胡大海闻言,嘟囔着:“你愿意住就住,反正俺老胡跟着小郎君你,你能住这破房子,我就能住;不过你说什么狂澜军,我就觉得还是当日我想的‘鸡鸣军’那个名头更响亮”
王烈气得一鞭子抽过去:“什么鸡鸣军,冉瞻,你和你海叔今日带人把这长史府给我收拾好了,若收拾不干净今天晚上没饭吃。”
冉瞻闻言脸色一灰:“我又没乱讲话……”
王烈一咧嘴:“四弟,难道当哥哥的话你也想不听么?”
冉瞻叹息一声:“早知道当日不把老三的位置让给你了,你这是以大压小……”
王烈一瞪眼,也不理他们两个的抱怨,对白文道:“白队长,你给我好好监督这两个家伙,哪个偷懒,哪个晚上没饭吃”
白文立刻敬了个军礼:“脸色一黑,背着双手看着冉瞻和胡大海两人。”
对于胡大海和冉瞻来说,挨军棍不算什么,但没饭吃却是比天塌下来都大的事情。
而白文更是在狂澜军中,除了王烈他们最畏惧的人,是两人口中的“白阎王”。
两个人不敢再津津计较,各召集身后众军,分好了工,开始收拾屋子。
王烈命冉瞻和胡大海干活,他自己却也不闲着。
王烈从来也不是那种只会动嘴指使手下,自己却坐享其成的首领,胡大海和冉瞻适合在鸡鸣寨就负责山寨房屋和工事的修建,因此适合收拾外院。
他自己下马后,则一挽袖子,运送清水,搬动杂物,加入了清扫长史府内院的队伍。
卫雄见王烈动手,他自然不好闲看,也饶有兴趣的加入进来。
程翯和王氏姐妹也自然不甘落后,索性又招来鸡鸣山上带来的几十个妇女,大家一起动手,先将院落里的杂草全部清除,再将各个屋子的垃圾、尘土清扫干净,最后是扶正院墙,修补漏瓦。
这章武郡长史府并不大,前后不过是三重院落,十余间屋子,外加一个小小的后花园。
众人一起动手,齐心协力,不出一个时辰,就将里外收拾干净。
院子里的杂草都拔掉,灌木也简单的修理了下,屋子内纤尘不染,漏雨的地方都重新铺上了瓦片,破裂的门窗,自有人去采购回来,重新将窗框、门框重新安上。
甚至有些商家听说是王烈这个新任长史在收拾长史府,主动要白送物资,并派人来帮忙。
王烈又怎么欠下这等无关紧要的人情,一概拒绝,按照市价付款,并将来人打发走。
至于家具,王烈本就不是一个追求繁复和奢华的人,只要屋子里干净清爽,可通风保暖,铺有地板床榻、可坐可卧,再有几张写字、办公的文案,也就可以了。
不过,那樊坦还是闻风,送来了一整套的橱柜、家具,同僚相赠,又不是什么贵重的家具,王烈却不好拒绝。
最后,王烈还叫来鸡鸣寨的铁匠周兴,特意在院子的关键角落安装了几把机关控制的小型床弩,作为抵御宵小的陷阱。
王烈自知自己已经把刘佑彻底得罪,而且这一年来在草原行事张狂,在某些阴谋家哪里也肯定挂上了名号,若一点不做防备,岂不是自充大头。
这些小型的床弩,也都是周兴根据王烈留下的图纸和思路,在这一年时间里慢慢琢磨、改良出来的,在鸡鸣寨的各个要路都有安装。
和鼓风机、曲辕犁不同,改良的手弩和小型连弩这些东西,却是绝对不可外传。
而按照王烈的吩咐,这些改良的小型床弩只生产了三十架,制造好后,图纸和模具全部销毁,等待将来有合适的生产场地或者有需要时,再重新生产即可。
至于生产的程序则只有王烈和周兴两人知道。
这三十架小型床弩,除了布置在鸡鸣寨各个山头上的,其余十几架要么拆卸后当做今后运动战中的大杀器,要么就安装在了长史府的隐蔽角落。
配上王烈当猎户发明的那些机关锁扣,只要有人触动,就可以自动发射,当然上弦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人力。
如此布置完毕,王烈大带领众人再次参观了整个长史府,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屋,心下颇有一种成就感。
冉瞻却些不满道:“大哥,你这里房屋不过十余间,却不够兄弟们住啊?”
众人都点头称是,表示想跟王烈住在一起,也好能保护王烈的安全,否则若真再出一次盛乐城那般王烈被刺,险些遇难的事情,众人都会自责的。
卫雄也点点有道:“阿烈,咱们这许多人马,除了驻扎在鸡鸣山的五百人,其余四千余人都驻扎在军营,但你身边却不能没有亲卫队,可你这长史府一共只这几间屋子,着实不够用,实在不行到可以把附近四五里的房产全部征集作为军用,你看如何?”
王烈摇摇头:“大哥为小弟安全着想,小弟感激,可是若把这一片都征为军用,实在太过惹眼,而且徒增百姓议论,属于劳民伤财;再说,在我狂澜军中,将不离兵,兵不离将,冉瞻他们还是应该与兵马驻扎在一起,也好能随时照应,而且这长史府我也不准备多住,大哥你到可以暂且住在这里,我每月有一半时间却还是与兵士们同住,至于保护我,我还用保护么?实在不行,那冉瞻你们全家和苏良都来我府中居住,前后在安置几个亲卫也就够了。”
卫雄闻言,竖起大指:“阿烈深谙驭兵之道,却是我想错了,不过你的长史府我却不住,我就在你附近另起一片院落,反正我看你住宅东西两面皆有空地,我在东面起一处宅院,你在西边可另建一个院落,驻扎上一队军卒,也好有个照应,就不大兴土木,折腾百姓了,如此也如你所愿,如何?”
王烈故意笑道:“怎么,大哥准备长住了?”
卫雄道:“正是,你不就等我这句话么?”
王烈一咧嘴道:“得大哥日夜陪伴,如得擎天之柱石,我这夜晚睡觉也能安稳了”
众人安顿下来,王烈果如前言所约,晚间从费过在章武新开的“是楼居”酒馆那里拿来了数十瓮改良后的火龙烧,并且按照市价给了费辰酒钱。
费过这“是楼居”章武分店开张不过三日,但生意却火爆的一塌糊涂。
当日开业,费过搬出一瓮改良后,足有四十多度的火龙烧,在是楼居前打开酒封,那股子酒香直接就将路人吸引来大半,等大家一喝此酒,皆赞不绝口。连声惊叹。
而且按照王烈的嘱咐,这种改良后的火龙烧,一天只卖十瓮,一壶三金,整瓮购买则是一瓮二十金。
即便如此,每日的十瓮酒,还是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人抢购一空,一瓮高纯度的火龙烧甚至被有些商贾炒到了五十多金。
而且有些商家甚至把这酒买回去,再兑水出售,即便这样,也要比现在市面上的烧酒浓郁数倍。
当然,其余低于二十度的,原来费过酿造的那种低纯度的火龙烧却是不再限量销售,价钱上也便宜了许多,每瓮不过两金。
不过,这样简单的销售方式,只是一个开端。
王烈之所以和岑言等人交往,就是要借商队把这些酒销往各地。但这酒水生意王烈却绝不会交给旁人。
一则是因为酒水暴利,一台鼓风机就算构造复杂,组装不易,但也不过能卖五金,一架曲辕更是只能卖上十两白银,虽然可以预见其生意火爆,但毕竟购买这些的多是普通百姓,就算是鼓风机多为炼铁的大厂家和割据一方,手下有工匠的诸侯购买,却抛去成本,也赚不上太多银子。
可这火龙烧却不一样,成本每瓮不过数百钱,却可以轻松卖上二十金,若将来能贩运到江左最少可买五十金。
二则是这提纯火龙烧的的技术诀窍始终掌握在王烈自己手中,而且不像鼓风机、曲辕犁那般虽然加入了很多创新的技巧,对方如有巧手的工匠,买回去照着模仿,虽然性能比不过王烈这个,但只要肯下功夫,还是可以模仿个大概。
鼓风机还好一些,其中有些机关和连接处,若不是王烈指导,装错一个零件就会失去作用,那曲辕犁却是只要手艺够佳,就能直接模仿个十之八九。
可火龙烧却不一样,对方不可能通过酒水,就可以看出王烈是如何发酵提纯蒸馏的,只要这蒸馏技术和蒸馏器具的制造方法不外传出去,一时半会别人就模仿不去。
更何况,王烈还想继续提纯烧酒,将高纯度的烧酒应用到战场急救的伤口消毒,以及配合日后的火药,制作燃烧弹这类战略工具上。
也因此,王烈早就将这高纯度烧酒提炼技术列为狂澜军的一级机密,除了他和费过外,别人都不允许进入蒸馏车间,那个蒸馏提纯设备更是不允许别人触摸。
现在,费过对王烈如今简直是高山仰止一般,十分崇拜。
自从跟了王烈,他就一路顺风,不但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光大了祖传的酿酒技术。而且如今是楼居的规模才真正的是高楼一般,在平舒县城最好的地段,建造了一座足有后世三层楼高的土木建筑。
就连那个以前喋喋不休,挑三拣四的婆娘,也开始对费过轻声慢语,百依百顺起来。费过以前却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些。
因此,王烈给他酒钱的时候,费过却是被侮辱了一半,连连摆手,坚决不肯要钱,还道:“我开店的钱都是主公你出的,我如今也是主公的手下,怎么能要你的酒钱?”
王烈却摇摇头道,笑着把酒钱塞给费过:“这是规矩,从今日起,诸位都要明白,我狂澜军敬的不是天地,也不是鬼神,更不是我这个首领、主公,而是契约。
也许我这个契约精神在这样的乱世很难实现,但只要我为狂澜军首领,这个契约精神就必须执行,定下的规矩,就一定要遵守如费过老哥的‘是楼居’,是我们狂澜军名下的产业,我们一样要支持它发展,大家在不当值的时候来这里吃酒可以,但不能白吃白喝,一切要按照费过老哥制定的账单来付账我说的对么,四弟,海叔?”
冉瞻和胡大海对视一眼,忙不迭道:“说的对,一定要这样办,今后谁再白去是楼居白吃白喝,我老胡(冉瞻)第一个不饶他。”
王烈点头,暗笑:“早就听白文说你两个最能以进酒馆帮忙的理由,混吃混喝,今日不敲打你两个,岂不让别人笑话我这个首领制定的规矩每人认真执行,还让你们翻了天去。”
冉瞻和胡大海却是心知王烈是在指点他们,但现在有王烈请客,有好酒可吃,而且是随便吃,却是你争我抢,生怕少喝一杯。
同时,两人心里皆暗自决定,以后少去费过的酒馆吃酒,那酒若不白吃,却实在消受不起;不过,今后也一定要好好表现,讨好王烈,鼓动他多请客,他们也还能不花钱白吃好酒。
众人这顿酒吃的都是畅快非常,就连程翯和王氏姐妹以及几个帮忙干活的女子都是喝的满面绯红。
王烈见众人高兴,他也十分满意,却是不断和卫雄等人碰杯。
酒过三巡,卫雄却问:“阿烈,这章武郡虽地处要冲,但物产实在不丰富,我在幽州时也不曾听说这里盛产什么,将来我们的军资出处难道只靠你和城内的大户买卖鼓风机和曲辕犁么?这虽是一个出路,但若出了章武郡的范围,没有了狂澜军的强力监管,却太容易被人仿造,而且若有人刻意从中破坏,各地后期的销售都会出现问题。”
卫雄的确看的长远,也开始站在王烈的角度思考未来,王烈十分高兴他这种主动融入狂澜军的态度,更何况,卫雄说的这些并不是虚言妄语,若不是王烈有后世对章武了解这样的作弊器,也会觉得很有道理。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王烈,看王烈准备如何回答,毕竟这也是关系到众人利益的事情,既然跟随了王烈,自然希望他能越来越壮大,而不是困守在一个贫瘠之地,再无发展。
王烈却一咧嘴:“大哥,你放心,这章武看似贫瘠,但却实打实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卫雄手抚长髯,淡淡道“风水宝地?这个恕大哥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章武郡哪里有风水可言,更不能妄称宝地。”
古代文士不但饱读诗书,对易经这些东西也多有了解、涉及,虽不能看出龙脉什么的,但想卫雄这般博学的人,想要看看一地大概风水的好坏,还是能有一些自己的见解的。
的确,在古人眼里,至少在卫雄这种讲究实用性的政治家眼里:一个地方要算的上风水宝地,不仅仅要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但起码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还要有一定的战略资源。
任何一块地盘,一场战斗都不可能是独立存在、进行的,都要有相应的物产、资源来支撑这一篇土地的发展,和战斗的延续。
否则,不待敌人来攻,自身就会因为缺兵少粮、人心涣散而溃败。
比如石勒的襄国城附近盛产铁矿,可以采铁炼钢,而且地理位置重要,易守难攻;比如鲜卑新都平城盛产铜矿,可以挖铜造钱,四周水草肥美,可以大量上场肥羊和战马。
又比如占据了讲座的琅琊王司马睿,江左虽矿产不丰,但却是产粮之地,而且贸易发达,人口密集,更有长江天险为屏障。
这些地方,才能称得上是风水宝地。
可是章武郡,除了位置比较重要,数州交汇之所,但要说防守,若无王烈之前建设的鸡鸣山,可以说是无险可守、无纵深可言;若说物产,不产铁来不产铜,因为干旱缺水的原因,粮食产量也不高,卫雄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的风水。
王烈见卫雄不以为然,却一咧嘴:“大哥可是觉得这里物产贫瘠,不但产粮不高,更无铜、铁矿石,加之除了鸡鸣山一带就无险要可守?”
卫雄点点头,毫不客气道:“正是如此,没有这些东西,后续发展一定无力,或者阿烈你想依仗青山村的物产来支撑这里?这样怕是远水难解近渴啊。”
王烈道:“我怎么可能用青山村之力来养一郡百姓?开始运来的那些粮食却是别有用处的,我当日想要掌控章武,绝不是因为这里不被人重视,而是因为这里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是一块实打实的风水宝地。”
卫雄闻言,来了兴趣:“那阿烈你却说说这章武郡有些什么不简单的地方?”
王烈却想反问道:“首先是第一点,大哥我切问你,你可知道石炭这种东西?”
卫雄想了想:“石炭?可是那种色如黑墨的石头?”
王烈道:“正是,哪大哥可知道这石炭有什么用?”
卫雄又思索了下:“石炭可研磨成粉,与松脂等混合,做书写之用,听说还可入药,但我却不太懂了……”
一旁的皇甫方回却补充道:“石炭是可入药,家父曾石炭可治疗刀伤,用石炭捣成粉末,敷在伤口之上。疮口太深不能速合者,加滑石一起敷用,可速愈;紫萍,你可知石炭还能做什么药方?”
这些日子,王氏姐妹和皇甫方回一直在研讨医术。
虽然皇甫方回志不在医人,而在医国事、政务,但对好学上进的王氏姐妹花还是很照顾的,此刻却是顺口考校起来。
姐姐紫萍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如误吞金银及钱在腹中不下,可用石炭杏核大一块,皂角子大硫磺一块,共研细,与烧酒一起送下……我说的可对,皇甫先生?”
皇甫方回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紫萍你很聪明,一学究会,药方上是有此法;不过,主公既然提到石炭的妙用,想来不是要发挥它在医术一道的作用,还请主公不吝赐教。”
王烈点点头,神医皇甫谧看不上自己儿子固执,其实这皇甫方回其实一点也不愚笨,只是平时寡言,今日这话却接的恰到好处,引起来众人的兴趣来。
王烈却也不是有心显摆,索性揭开谜底继续道:“大哥和皇甫先生说的这些用法却都是对石炭的大材小用,诸位却可知道石炭可以用来生火炼钢么?”
卫雄点点头:“生火炼钢?在平城时,偶见有山民用之生火取暖,但却烟雾极大,烧之不能存人,而且这东西采集不易,却没见人大规模使用。”
王烈摆摆手:“那是他们采集的石炭不好,而且不懂通风,有一种无烟石炭,就不会冒烟,而且燃烧后产生的温度极高,若再有我那鼓风机之力,就可以用来炼制上好的钢铁。”
卫雄闻言,眼睛一亮。他也许不清楚的别的东西,但却立刻从王烈口中听出了这无烟石炭的价值,如果真能用来炼制上好的钢铁,那这无烟石炭的价值可就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支撑一地一国经济的重要手段。
“难道章武郡这种穷乡僻壤还有石炭的矿藏么?阿烈又没有透视的眼睛,怎么能知道这些?”卫雄暗道,却更加期待王烈揭开谜底。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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