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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 Alohomora 4746 汉字|10 英文 字 26天前

第62章

  ……商南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的。

  可能是被猫挠了。

  明明是自己做出来的梦, 还是没能成功把梦里的沈灼野拐回家也就算了,居然还相当丢脸地被从梦里弹出来,找不着路回去。

  醒过来的商影帝一肚子火气, 抓过添乱的手机就想蹂躏, 才发现自己睡过了头。

  天色大亮, 鸟叫声叽叽喳喳不停。

  闹钟响了十三个, 节目组的助理打来了八个未接电话。

  商南淮抓了抓头发, 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相当沮丧地重重叹了口气,翻出只耳机戴上。

  “商老师?您现在方便吗?”副导演终于打通了电话, 松了口气,“今天是演员正式重聚首, 地点定在废钢厂了,您看您这边……”

  “我晚点过去。”商南淮说,“我约了个人, 他那边时间不好调整, 得先去一趟。”

  上午十点见面, 也不算太紧,这不是还差四十五分钟。

  小豹子时间观念还挺强。

  商南淮忍不住想了想, 等将来两个人住在一块儿,他咸鱼发作赶通告迟到了, 会不会被沈灼野从床上拖走, 塞进保姆车。

  ……

  商南淮清醒了几秒钟, 抓了件衣服套上:“我下午五点前到。”

  副导演愣了愣, 连忙答应:“好好, 没问题……需要我们这边派人跟着您吗?”

  今天的直播在晚上,白天会发精剪版——毕竟这种多年未见的重聚首, 谁跟谁都不太熟,最多也就止于寒暄客套,其实很难一上来就热络。

  把素材录下来,找合适的镜头剪辑、配上点有氛围感的背景音乐,还能有点意思,要是全程直播……就太尴尬了。

  “不用,他那边工作特殊。”商南淮说,“回头我问问,有什么能拍的,弄点素材。”

  副导演已经协调了一早上,忙得焦头烂额,难得有个能松一口气的当口,千恩万谢挂了电话。

  商南淮洗了把脸,对着自己的手,又想了一会儿那个梦。

  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去废钢厂,也不太想见其他演员。

  那部电影里,对几乎所有人而言,那都是个起点,是人生转折改变的地方,从那以后山高水长。

  除了沈灼野。

  这说法也不对,应当说除了沈灼野饰演的那个无名混混——这事都得怪梦里的沈灼野,非得两个混着说,拐得他也快分不清。

  商南淮看了看手机,发了几条消息,抓紧时间洗漱。

  十三年之约重新带火了这部片子,网上多出不少剪辑和品评赏析,不少人开始琢磨细节、探讨隐喻。

  助理昨天还翻到一篇,详细整理了“无名混混”的所有行动轨迹,列了角色间的关系树。

  工作室奉命带薪资敌,很自觉地问用不用做热度,分享链接躺在一堆未读消息里。

  等车来的间隙,商南淮点开帖子看了看,发现即使不做热度,下面也已经讨论得很热闹。

  “您看这个帖子了?”助理带车刚来接他,有点惊喜,连忙说,“我们也连夜看了!乍一看是挺离谱的……”

  乍一看是挺离谱,但仔细想想又有道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角色关系树能延伸到的所有角色,凡是在“无名混混”手底下真倒了霉、遭了殃的,恰恰都是没干好事的人。

  这样的冲突被掩盖在黑吃黑的底色下,仿佛只不过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祸害败类,为了抢地盘争风头针锋相对,打得两败俱伤。

  电影本身的视听语言也向这方面引导,凡是涉及到混混的剧情,一律都是暗色调,光影斑驳碎裂,手持摄像拍摄,晃动的镜头压抑沉闷。

  就像人的视角。

  先入为主,认定了这就是一群祸害败类,没有例外。那么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带了抹不去的底色。

  在这种底色下,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会被往同一个方向解读。

  被困在这片暗色调里的角色,不论做什么,都几乎被先天定调,百口莫辩。

  助理当然也看过这部电影,本来没细想,现在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主角团落在他手里,看起来好像是被折腾得挺惨,其实都没怎么样啊,还有因祸得福的……”

  比如有个叫人欺负的书呆子角色,父母成天吵架,没人管他,家里穷得惊天动地,学费都要捡废品卖钱才能勉强凑够。

  剧情中段,书呆子叫沈灼野手下的人堵了,逼他给弄来的盗印卷子做答案,再加个“内部密卷”的壳子,弄去学校门口卖钱。

  那时候要买辅导书、试卷练习题都相当不易,这是个很火爆的生意。

  这么连着堵了小半年,书呆子放学就被抓走,塞进小黑屋里昏天黑地做题……假密卷卖得挺好,书呆子也被省里下来挑人的奥数队教练挑走了。

  “先入为主,站在主角团这个角度看,就觉得特别爽。”

  助理说:“混混的摇钱树没了,密卷没了答案就卖不动……书呆子又因祸得福。”

  做一宿题总得管顿饭,总得有个清净的地方,总得盯着点摇钱树,别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找麻烦。

  剧情发展到后来,负责看管书呆子的那个小混混,甚至也不知不觉跟着收了心,最后弃暗投明,举报了盗印卷子的生意,把书呆子放跑了。

  「这地方的处理很有意思。」那个帖子特地放了这一段的截图,「这段剧情是瞒着所有人的……等被发现的时候,书呆子都被小混混拖上去省里的火车,追不回来了。」

  逃跑的画面鲜亮明快,白色的雪地、绿皮火车,路旁有红色的爆竹皮,卖豆腐的拨浪鼓和送牛奶的哨声交织。

  鲜亮明快到……叫人几乎根本无法意识到,镜头一转,靠在交错楼群的暗影里抽烟的沈灼野,和这两个人其实只有一街之隔。

  这是两个世界。

  电影给的暗示相当吝啬,就只有挨家挨户送牛奶、始终没断过的哨子声。

  再举着放大镜逐帧细看的话,还有雪水被踩成的大片泥泞里,湿软脱色的爆竹皮。

  沈灼野靠在街角抽烟,他在等另外一场架。混混打架多半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人喜欢看拳拳到肉,有人还惦记逃跑的成败,看得浮光掠影。

  所以也很少有人发现,跟他打架的是剧情最开始出场过的,那群火车站偷箱子的惯偷。

  ……

  「救命……看了昨天的直播,我现在想赌十块钱,这是编剧老师丢箱子丢出来的灵感。」

  「这么跌宕起伏的经历,印象确实很难不深刻。」

  「白月光了吧。想象一下,你被人连偷带抢身无分文,眼镜都碎了,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人蹲在墙上叫住你。」

  「再代入一下沈灼野的脸……」

  「很值得深想啊,这些人跟沈灼野打架,是因为“被他坏了大生意”,坏了什么大生意?」

  「电影里没说,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沈灼野跟他们合作卖假卷子,现在把人放跑了,这生意就黄了。」

  「另外一种可能……这些人说不定盯上了书呆子的箱子。」

  省奥数队的教练下来挑人,走的时候,落下一只箱子,里面装着比赛的报名费。

  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笔无法想象的巨款——书呆子决定把它还回去,小混混帮他的忙,所以才会有这场相当仓促的出逃。

  「有道理!这么多钱,怎么可能不被人盯上?」

  「这两个也都没多聪明,也不知道遮掩,那么好个箱子,一眼就知道装了好东西。」

  「沈灼野是在拦这些人,不让他们去火车站,抢那个箱子。」

  「沈灼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动手之前,对面那个人说,“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找沈灼野合作过?」

  「八成是……结果他们没想到,沈灼野居然没给他们面子。」

  「是啊,毕竟沈灼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沈灼野不帮他们偷这笔钱。」

  ……

  沈灼野不帮他们偷这笔钱。

  “无名混混”这名字相当拗口,实在不适合作为讨论的主角,又因为昨天的直播访谈,观众几乎也把沈灼野和角色混在一起,越说越顺口。

  商南淮多看了一会儿这句话,点了个赞,收起手机,看了看车停下的地方。

  “商南淮?”出来的人穿着便服,言谈举止却有种相当鲜明的职业气质,顿了下才道歉,“抱歉……商先生。”

  “我刚出完任务,有点没转过来。”对方朝他点头,“请进吧。”

  这话在看守所门口说,其实难免有点奇怪,不过考虑到商南淮这趟的来意,倒也正常。

  昨天傍晚,商南淮收到了消息,对方今天休假,有时间见面,而且有话和他说。

  “宋季良。”来人报了自己的名字,把他领进看守所的吸烟室,“抱歉,商先生,这地方不太适合谈话。”

  商南淮同他握了下手:“不要紧,能见面就很感谢了。”

  宋季良,宋国栋的儿子。

  比沈灼野大几岁,沈灼野上初中的时候,他已经考上了警校,毕业后分配回地方,做了刑警。

  那些混混,听说有一个算一个,没少栽在他手里。

  这是个相当典型的老式家庭,父子两个谁也看不顺眼谁,针尖对麦芒,有沈灼野在的时候还能多说几句话,后来就越闹越僵。

  助理跑去打听的时候,才知道宋季良多半住宿舍,很少会回家住,所以他们当时在宋家楼下蹲点到晚上,其实守了个空。

  宋季良的工作单位并不在看守所,他把见面地点约在这地方,是因为商南淮想托他找的那张名单上,一大半的人都在看守所里。

  “我的职权能提几个人。”宋季良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你想问的事我问过。”

  这事在宋家是个坎,不止在宋国栋这过不去,宋季良也一样。

  他只是去读了个警校,家里的弟弟就没了。

  这件事成了宋家父子决裂的导火索,宋季良这些年都在抽空查这件事,混混败类抓了一群,塞满了看守所,可成效有限。

  这毕竟是件太小的案子了。

  商南淮:“他们怎么说?”

  “不说。”宋季良沉默了下,“他们……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他们享受这种感觉。”

  宋季良抽出支烟递给他,见商南淮不要,就又收回来,拿在手里慢慢转了两圈。

  “没以后了,废了,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宋季良说,“所以看见努力想活得好的人,就非要踩下去才甘心。”

  沈灼野越努力拼命、越想活出个人样来,这些人就越看他不顺眼,越要毁了他。

  他们觉得这是种“背叛”——沈灼野明明跟他们是一样的出身,甚至比他们还差,谁都不要的野小子,凭什么还想活得人模人样?

  这种恼羞成怒,掺杂在那些年的针锋相对里。沈灼野搅黄了他们不知道多少勾当,算是结下了解不开的仇。

  不论怎么问,这些人都不会说实话。

  宋季良甚至因为这个违反过纪律。

  那个混混被铐在暖气片上,鼻青脸肿满不在乎,还是咧着嘴相当得意地笑:“就是他偷的——怎么样?”

  “穷疯了,可不就得偷钱?”混混啐了口唾沫,“你再怎么问也没用,我就这话,有本事你就动手,这叫刑讯逼供……”

  宋季良向他道歉,忍不住点着了那支烟,深吸一口,重重吐出来。

  如果这事发生的时间不是十多年前,是在现在,那么也容易处理很多。

  发生在现在,就能有监控、有指纹,再怎么都能找到证据。

  可十多年前的小地方尚且没有这些,唯一可能作为证据的,是一段手持DV录像。

  陈流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指控沈灼野的,是一段像素相当差的老旧DV录像,手持拍摄,画面晃得很厉害,声音也很嘈杂。

  那些人让沈灼野去偷钱,要么就从高架上跳过去。

  沈灼野说“好”。

  ——宋季良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两年前,陈流在网上露面的时候,宋季良也认出了他。

  “DV是陈流的,他家里好像有和你们这行相关的人,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宋季良说:“他拿出去,被混混盯上了,抢走乱拍……应该拍到了不少东西。”

  这是唯一的线索,但线索也就在这断掉——DV录下来的东西应当有录像带,可录像带在哪,只有混混知道。

  宋季良问不出更多了。

  ……

  商南淮的神色发沉,看着地面不出声。

  他的确猜到过类似的结果,但真到了这一步,还是对人性的恶劣度估计不足——尤其是这种人。

  从根子上彻底烂透,不可能悬崖勒马、不可能幡然悔悟,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这才是真正的祸害败类。

  “从情感上,你问我多少遍,我也不信小野会偷钱。”宋季良说,“我爸……脾气犟,你越跟他争,他越钻牛角尖。”

  宋季良没赶上这件事,沈灼野上初中的时候,他恰好去读警校,四年警校回来,沈灼野已经走了。

  十七岁的沈灼野被带进剧组,又被剧组带走、带得更远,就再也没回过这个地方。

  宋季良印象里的沈灼野,乖得一点祸都不闯、一点坏事都不沾,他考走之前,沈灼野每天跑去接他放学,说要保卫他的安全。

  那么点一个小不点,个头还没他胸口高,刮风下雨也去接他,叫风把伞掀翻了,淋得像个小落汤猫。

  宋季良觉得这个弟弟像猫,那种流浪久了被抱回去,戗毛戗刺又瘦又小,乖得不像样,满心高兴把脑袋贴给你的小猫。

  宋季良不信宋国栋说的“弟弟不学好”、“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没见过这个,觉得父亲一定是弄错了。

  他甚至不相信沈灼野打架——沈灼野怎么会打架?小时候的沈灼野跟他回家,挺胸昂头,走路恨不得都是踢正步的。

  ……

  商南淮用力揉了揉额头,扯了下嘴角,不合时宜地想了几秒钟这样的沈灼野。

  这地方人暴殄天物……宋家人也暴殄天物,要是他捡着了小时候的沈灼野,抱回家一天揉十遍。

  这几天的确见了太多人,每个人口中的沈灼野都不一样,因为每个人的立场、视角和所见所知都不一样。

  商南淮懂这个道理,但他其实也忍不住快要相信,沈灼野说不定是真的不会打架,什么小豹子,那些凶名都是叫人污蔑出来的……

  这念头还没完,看守所里忽然有些反常的混乱。

  有民警快步出来,正要打电话,一眼认出吸烟室里的身影,立刻冲过去:“宋队!”

  宋季良掐了烟出来:“怎么了?”

  “说不好……有点玄乎。”民警也是头一回遇见这个状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我们正准备联系精神科过来,你送来的那几个人不太对劲。”

  这话其实有些离谱,民警迟疑了半晌,才又说:“他们非说闹鬼了,一个个吓得什么似的,在那扯着嗓子嚎……要不你去看看?”

  宋季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商南淮,简单解释:“受害者亲友,跟着吧。”

  他已经给商南淮办了相关手续,没想到出了这种怪事,顾不上多说,跟着民警快步过去。

  一进提审室,先有人鬼哭狼嚎扑上来:“放我出去——我不在这鬼地方,让我出去!”

  “不是要审我吗?宋队,宋大爷,快带我出去。”那人是个惯犯,抓着宋季良,抖得筛糠一样,“你问什么我都说,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个DV在哪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你给我换个地方……”

  宋季良视线倏地锐利,扯着那个瘫软成一滩稀泥的人,回头看向商南淮。

  商南淮倒是没立刻反应——这提审室里暂时关了五个人,先前的恶劣冥顽早没了,一个个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

  “商南淮?”宋季良叫他,“你在外面等?我把事情问清楚。”

  审讯过程就不能叫外人参与了,商南淮回过神,点了点头,退出审讯室。

  他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商南淮用力揉了揉眼睛,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这怎么反过来。

  ……可能是的确太想拐走沈灼野了。

  进提审室的一瞬间,商南淮甚至生出了点幻觉,隔着单面玻璃,隐约看见了沈灼野的影子。

  相当沉默、相当乖,每天被他在梦里揉吧的小豹子,一个打五个,把看着就知道最嚣张的那个刺头抡圆了摔在地上,骑着暴揍。

  可也就是一瞬间。

  没等他看清楚,那影子就飘进阳光里,融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