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将散下的头发束回耳后,与他道别。
“再见。”洛伦笑着挥手。慕容锦在巷子口回头看时,正看到他低下头点烟的模样,青色烟雾在他修长手指间缠绕,他的身形正挡住了巷子的出口,看上去,这条狭窄的,只能勉强容下两人的巷子成为了一条死路。慕容锦撇嘴笑,心想,不过如此。他又合上眼,混进了深巷外的拥挤人潮之中。
兰德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人多还特别吵闹的地方,比如一些酒吧,比如一些商场,比如一些街头公园。要是碰上集酒吧商场,街头公园于一身的吵闹地方,那就真是太糟糕了。贫民窟,或者说地球上现存的唯一一个如此三位一体的糟糕场所就是一座名为“王国”的地下城。
王国位于贫民窟深处,入口是一架体型庞大的电梯,电梯刷黑漆,内壁画满了涂鸦,连篇的脏话,猥亵的画面,全都预示着乘坐这架电梯抵达的会是怎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场所。兰德没有去过王国,易墨微也没去过。只对这里有所耳闻,这里是滋生犯罪的温床,遍地的杀人犯,毒贩,人口贩子,皮条客,妓女。甚至还有公开销售各式各样违禁品的商场,这里遵从等价交换的原则,只要你说出你想要的,只要你能付出相等的代价,就能成功拥有任何一样,或是任何几样在地上明令禁止的玩意。王国甚至是联合执政里政客们心知肚明的黑色存在,却没有任何抱怨它,谴责它,天知道王国的缔造者---左丘铭,每年塞给多少好处让他们闭嘴。
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地上已是夜晚,而王国的白天似乎才刚刚开始,巨大的顶灯投射出好比太阳的刺眼光芒,面目邋遢的人们暴露在热光之中,猥琐的形容更为突出了。这里,甚至比地上还要热闹。兰德吸吸鼻子,皱起眉。易墨微靠近他,揉揉他的头发,“习惯了就好。”兰德蔫蔫地,闷声回他,“适应的了才怪。”
易墨微笑笑,斜眼看身侧,一块写有“公园”字样,插进地里的木牌以夸张的角度倾斜,黑色文字上还泼洒着鲜血,有新鲜的,也有早已干透的。易墨微扫一眼所谓的公园,布置和构造和地上那些街心公园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个地下公园四周树立墙壁,没有绿化,连一颗青草都不见。他看到不少人,三五聚作一堆围着一个火炉烤火,公园里确实阴冷,湿气也重。
两人的装束在衣衫破烂的公园中人之间尤为醒目,有背着大行囊的络腮胡子流浪汉推搡兰德,兰德低下头,不声张,被易墨微拉到身侧,小心护着,流浪汉大声嘲笑他,向着边上围坐着的人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还指指点点着。兰德挠挠头发,加快了步伐,他没心情,也不需要搭理这些人。易墨微握着他的手,向前行进之时还不忘回望那流浪汉一眼,他微笑。流浪汉眉毛一挑就要冲上去找茬,所有的行动却在接触到易墨微的浓黑眼神时被吞没了,犹如张开黑洞般的大嘴的怪兽,将他的行动能里吃得干净。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着自己的喉咙,站定了,被身边的人大声嘲笑也没能使他从僵硬的姿态中恢复。
“没办法,还是要来。”走出公园地界,一座一层建筑映入眼帘,虽然只有一层,但是极高,足有普通大楼的三层高。兰德抓了抓易墨微的手,笑道,“你好像喜欢这里。”
易墨微刚想回答他,却被他抬手阻止了,兰德眼睛一瞥,摆手,“千万别说,反正又是那一套有的没的的胡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易墨微指指两人面前紧闭着的铁门。巨大的长方形黑色建筑的门却小得可怜,兰德白他一眼,“当然是敲门。”说着,便抬手拍打那扇铁门,铁门被他拍得咚咚响,没多久就有人声从铁门后传来。
“谁?”厚重的男声问道。
“我找左丘铭,是这个名字吧?”兰德看一眼易墨微。
“你他妈是谁?”
“你去告诉他兰德找他。”说完,里面就没了声响,兰德思索片刻,“告诉他,金眼睛兰德找他。”
五十九
易墨微听他说出这么一个好笑的绰号,没能忍住笑意,眼角弯着看他,兰德退后几步,眼神避开易墨微,看向了与酒吧挨得很近的一座银白色建筑,螺旋形的构造让人想起了通天塔。兰德看了会儿,对易墨微说,“这个就是商场了?”
“大约是吧。”易墨微也转身看去,在顶灯的照耀下,银白色的建筑正散发出熠熠光彩,眼睛被刺得生疼,似乎眼前只剩下了银白的光彩,看久了,就觉得晕眩。易墨微揉揉眼睛,目光投向仍定定看着那儿的兰德。“别看了,伤眼睛。”他抬手挡在兰德眼前,顺手又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比起过于耀眼的光彩,还是柔和的金色更对他的胃口。
“怎么还没来开门?”兰德将他的手移开,对着铁门翻白眼。
“大概没人记得你的金眼睛了。”易墨微笑道。
“或许吧。”兰德咬着嘴唇,扫兴地,“时代不同了吗?”
“时代,早就不同了。”易墨微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两人面前的铁门轰然倒塌,易墨微半眯着眼看着兰德一脚踩在倒地的铁门上,他正得意的对自己昂起下巴,“你这笨蛋,时代不同了,那就创造一个新时代。”
“是谁在来之前说要低调行事?”易墨微也跟着踩上铁门。他们身后渐渐涌上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着。
铁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人群堵在酒吧的门口,没人敢进去,王国的等级概念森严,公园里的人从来都是不被允许进入酒吧和商场的。他们看着金发和黑发的男子走进酒吧的深处,忽然有人抬起酒瓶,高声地,“干杯!”为了这个即将趣味横生的夜晚。
酒吧里没有灯光,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兰德握着易墨微的手,这点黑暗对他的视力来说算不上什么,他绕过零散,无规则摆放的沙发,不时回头嘱咐易墨微小心脚下。他们在一片漆黑中穿行,不知终点。面对深不可测的黑暗,揣测着其中可能酝酿的意外,兰德突然觉得刺激,像是在探险,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冒险。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在夜晚的城堡中,熄灭所有的蜡烛,除了负责寻找的孩子,其余的孩子都会找一个藏身之所,躲起来。听上去有些像躲猫猫,其实不然,这是只属于吸血鬼的躲藏与寻找的游戏。躲藏的,必须隐藏起他们独特的气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躲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