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金玉其外 起雾 63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十二章

  「早啊,丞相大人。您老今日气色不错啊!敢情遇到了什么好事,是昨日里纳了房美貌小妾,还是尊夫人再度有喜?」

  「张大人早,老夫的家务事就不劳你挂心了,倒是你这后生春风满面的,怕是吾皇要拔擢尊师当右丞相的事已先让你探知了吧!」

  「您说什么?老师要当右丞相了?下官怎地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您老不是在跟小生开玩笑的吧?」

  「怎会与你开玩笑?吾皇昨日刚刚召见老夫,说他体谅老夫年迈,政务又这般繁琐,尊师年过花甲,却是老当益壮,正堪给老夫搭一把手。」

  「这、这,您说得可是真的?老师他是不是也已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只怕这会儿还不清楚,要待今日午间,宣了圣旨,他才会知晓。尊师出了名的护短,这会儿升了官,你小子少不了跟着鸡犬升天,升官发财有望,瞧把你乐的。」

  「哎呀,丞相大人,这可是您的误会,若不是您说起,下官这厢还真不知老师要当右丞相的事。小生之所以高兴,乃是因着沁小姐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沁小姐?你是说那先皇后的外侄女,扬威将军唯一的千金,受封为郡主,年过二十,却住在碧华宫不愿出嫁,死心塌地的等着吾皇迎娶的那位?」

  「可不就是您说的那位小姐,唉,说起来,小生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未曾指腹,但这婚事,也是被两家父母默认了的,可谁知……」

  「谁知扬威将军战死沙场,将军夫人跟着悬梁,成了孤女的沁小姐被先皇后接进了宫中,这郡主一封,身分便是高不可攀了。」

  「可不是吗?这些年来,又听说她恋慕着吾皇,这碧华宫一住就是十年,下官也慢慢的对这桩婚事死了心,没料到,昨日竟听说,沁小姐被贬了郡主称号给送出了宫。」

  「你也别忙着高兴,且听老夫一句,沁小姐在宫中住了这么些年,吾皇又是这么个风流性子,只怕……」

  「别、别、别,您老就这么打住吧!余下的话就甭说给下官听了,下官自小属意沁小姐,原以为这辈子与她无缘,都抱了孤老终身的打算,没想到现下尚有一线生机,真正老天垂怜,不敢再奢望其他的了!」

  「想不到你这小子平日里整个嬉皮笑脸的,却是个痴情种,倒显得老夫背后中伤了人家闺女,也罢,这厢里若是有机会,老夫央了尊师,帮你去提亲便是。」

  「您答应与老师一起出面,这事儿已先成功一半,下官真正感激不尽。」年轻的朝臣深深一揖,复而恢复了嬉笑神情,「还不知道您老遇到了什么好事呢?能让您这三朝元老喜形于色的,想必是天大的喜事,可否说来让小生同喜一下?」

  「这,唉,这虽说是高兴,但说起来,倒是老夫家里的一件丑事,要不是你这小子素来投老夫的缘,你姐姐又是老夫儿媳,这事儿原也不该说与你听。」

  「啊,伯父您既然这么说了,这事就当晚辈没问过吧!晚辈不好奇的,一点也不好奇的,最多最多,就是改日探亲之时,旁敲侧击问姐夫便是,没事没事。」

  「你这混小子,也罢,到底亲戚一场,早晚也会听说,从旁人口中得知,也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不如先说与你听,老夫之所以高兴,为的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儿子?怎会?三位公子自小读书,个个知书达理,经纶满腹,先后入主大学阁,尤其这三公子更是才名远播,连吾皇都听闻他学识过人,特地聘入宫中封为太傅,这等荣宠,您还说他不争气?」

  「荣宠?吾皇膝下无子,封什么太傅,荒谬!偏老夫这三儿也是个不争气的,在宫中住了几日竟捎信来说『仰慕吾皇风采,今生只顾长伴君王左右』,真正气煞老夫。」

  「啊,这个……」惊天大八卦啊!他还一直在奇怪,怎地三公子封了太傅后,开始深居浅出了呢,原来是住在了宫中,当了东皇的情人。

  「老夫为这事几乎愁白了头,逆子避而不见,老夫身为朝臣,又不好擅闯内宫,多亏辰安公子不计前嫌,帮了老夫一把。」

  「辰安公子?您是说白辰安?那真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好才华,虽说来历古怪了些,是什么仙家血脉,但还真是个能理事的,不过您老不是一向与他不和?」

  「是啊!老夫看他年轻,缺少历练,这些年来在朝政上对他多有刁难,没想到他全没放在心上,反倒几个月前,看老夫在为逆子的事发愁,承诺要帮老夫的忙。」

  「那如今三公子可安好?」

  「逆子已回家了,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回来得有些不情不愿,但拖拉了几年,到底是自己回来了,这些时日只在书房读书。」

  「那敢情好!小生与三公子多年不见,改日里自当携酒上门,好生庆祝。」

  「这等丑事,有甚好庆祝?」

  「您老这话说的?小生得娶佳人,您与三公子重续天伦,这两桩天大的喜事自然该当好好庆祝的。」

  「你这小子会说话,就依你吧!哎,说来这也都是两桩小事,真正天大的喜事,还要算吾皇终于开始勤政了。」

  「勤政,这话从何说起?」

  「连着一个月都乖乖的早起,按祖制卯时上朝,辰时下朝,递奏折的时候,也没见他不给面子的打呵欠,这还不算是勤政?」

  「哪是啊!昨日下了朝,还听他说在御书房找了什么古籍孤本,据说照着修炼,能长生不老,从此他要专注修道,政事全托给辰安公子打理。」

  「什么?竟有这等事?难怪放了犬子出宫,又格外的拔擢尊师来帮老夫理政,原来早就打了这番主意。」

  「辰安公子出身仙族,要修道,只怕吾皇还得仰赖于他,恐怕是担心政事太多,人手不够,才做下这般安排,您老这不就又被他给骗了吧!」

  「真是,亏得老夫昨日白白高兴了一场,只当先皇在天有灵,好生祭奠了一番,原来又是一场空。」

  「您也别多虑,前整日子据说那圣人治世才会有的神兽白泽不才刚出现过吗?这多少证明了老天还是认可吾皇是个明君的!」

  「什么明君?唉,这等风流成性,不知收敛的竖子,就该被禁闭在御书房,好生着人管教才是,还弄个明君封号,老天不长眼啊!」被拐了儿子的三朝元老甚为愤愤。

  「这……虽然说出来是大不敬,但内心深处,下官确然同意这话。」被拐了未婚妻的年轻朝臣亦有同感。

  看来,即便稍后泄露了端倪被人发现,只怕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重视吧!

  「因为临昼,你这风流不专的性子,实在是很不得人心啊!」

  待二人闲聊着走远后,化作了一阵风隐没在檐下的白辰安噙着笑的身影,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辰安公子早。」门前负责守卫的侍卫们见他遥遥走来,弯腰行礼后,直截了当的松开了交错的三长戟放行,半点拦阻盘问的意思都无。

  只要在宫中稍微待过些日子的,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向来风流不羁,有过情人无数的东皇真正的亲信,便只有这辰安公子一人。

  这东皇与辰安公子的关系向来暧昧,说是君臣,偏偏又没见封个官职,道是爱宠,那身飘逸如仙的气质,又不像是个承欢于人的。

  倒是耳闻内侍总管曾提起,这满朝大臣上的折子,大半是由辰安公子先过目了,再呈上去的,据说连那玉玺都是他在盖的。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作为小小的侍卫来说,他们是极不愿意去得罪这东皇面前显而易见的大红人的。

  更何况,人家还是仙族出生的贵人,真要瞒着他们擅入,贴个符隐了形,化作风啊、水啊无声无息的进去,身为凡人的他们也没法发现。

  侍卫们边在心中为自己的尴尬处境掬一把心酸泪,边伸手替这位绝对得罪不起的俊公子开门,待他进去后,不忘殷勤的再度帮他把门关上。

  门一关,原本隐没在廊柱和内墙上的青色焰火便毫不避讳的现出了原形。

  昏暗的寝殿内帐幔重重,蛇形的青焰穿梭其中,倏忽即没,使得这看似无人的殿内颇显得几分骇然的阴森。

  捧着奏折的白辰安用手肘拨开了重重帷幄,信步走到寝殿最深处,龙床的旁边。

  帐幔一掀,里头原本在睡觉的男人似有所觉,在他探头的同时,跟着转过身来。

  「这一觉果真好睡,天昏地暗,浑然不知人间事。」睡醒的男人伸手揉了揉眼皮,正待坐起身来,不意的,脚踝上却传来了沉重的束缚感。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双脚的部位,不知何时竟已被人拴上了两条粗重的铁链,试着伸手拉扯了一下,以他天生的蛮力,依然无法扯得链条断裂,可见这链子铸造之时,里头必然掺了罕见的陨铁。

  「不用再试了,这两条链子正是由秘银和陨铁熔铸而成,你是无论如何都扯不断的。」像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般,站在床边的人淡漠的提醒。

  「秘银和陨铁?那不是孤王当初备下打算生擒龙族,最后没来得及用的两条捆龙索吗?」难怪他看着这么眼熟。

  「不错,正是这两条吾皇吹嘘多时,号称连大罗神仙都砸不断的捆龙索,如今借臣一用,吾皇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孤王的一切都愿与你分享,区区捆龙索,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这个……辰安?你不觉得用错了地方?」

  「吾皇乃是真龙天子,这链子的名字又带了个龙字,正堪匹配,怎会用错地方?」

  临昼见这情状,已知三分,风流俊美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苦笑,问道,「孤王这一觉睡了多久?」

  他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当日里白辰安法术使用过多,体力不支昏在他怀里,被他抱回寝宫,连声呼御医诊治的那刻。

  至于之后的记忆,便是在黑甜的梦乡,无止无尽浓重到让人意识都整个涣散的深睡。

  「不多不少,正好一月。」

  「那辰安可是已将诸事安排妥帖,一切都已按你心意操办妥当?」

  「托福,臣已处理好一切。」白辰安垂下眼睑,掩饰着目中的惊诧之色。

  临昼真好定力,睡了一月,醒来见着这被囚的诡异光景,神色间竟还是惯常的好整以暇。

  「哦,那辰安这一个月里头都做了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费劲的拖着沉重的锁链靠坐在床头的男人目中闪过了几分好奇。

  「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花些功夫在整座寝宫布好了所需的结界,化作你的样子上了一个月的朝,任命了几个官员,有这些人分担政事,相信吾皇未来四十年自可不受打扰的潜心修道。」

  「未来四十年潜心修道?怎么孤王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如今臣告诉了您,您不就知道了?这潜心修道的旨意可是今日早朝时您当着众臣的面所下,还盖了玉玺传檄天下,甚至您还遣散了后宫所有的美人,想必从今往后,无人会怀疑您修道的热忱才是。」

  「胡扯,孤王如今方醒来,今日早朝之时,还在睡中,怎会下这等旨意?」

  「您自然当时还在睡梦之中,只是檄文一发,此事已遍传天下,当中的真相除开你我,还有谁知?」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是要篡位辱君?」佯装的震惊过后,临昼蓦然沉下脸色。

  「臣不敢篡位,您仍是东岛之主,一应政事,臣不敢擅作主张,定会悉数禀告,恭候圣裁。」说话间,厚厚一沓奏折已从案几上移到了床头。

  顺带附上朱笔红印,示意囚犯,并不是简简单单关住你了事,囚禁之余,虽然没有了美人歌舞以娱视听,但还是有大把繁重的活儿来打发闲暇的。

  「辰安,你这是要把政事都丢回给孤王?」铁锁加身,发现被囚后自始至终都是优哉游哉的东皇要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大惊失色。

  被这写满了大堆事情,大把麻烦的奏折塞了个满怀,是不是意味着小鬼头从此便要袖手冷眼,剩他独自一人,与这繁琐政事为伍?

  想自己这英明神武的东皇自打还是个皇子时,力能扛鼎,使得偏远蛮邦使节震惊之余,纷纷臣服来朝,不费一兵一卒,压服群蛮的贤名传遍东岛。

  可贤名再盛,权势再大,人到底还是有不擅长的东西,比如这烦琐如牛毛的天灾人祸造成的各种麻烦,真是令闻者头痛,见者伤神。

  若是辰安真个袖手,那、那真是天要亡他。

  正在伤脑筋,那头的白辰安却早已转身,取过了先前连同奏折一同带进寝宫的檀木食盒。

  食盒一开,端出了算好时辰炖出来的青菜粥与燕窝鸡丝羹,悉心的用银箸挑出了用来去腥味的姜丝后递上,「吾皇月余未食,食宜清淡,请先用菜粥为好。」

  临昼这才觉得腹中空了多日,早已饥鸣如鼓,随手接过菜粥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奇道,「怎地孤王睡了月余未食,竟然未曾渴死饿死?」

  「当日从赫连山脉回宫之时,家父曾渡过仙气给您,臣怕不够,在您睡着之时,亦曾渡些灵力过来,深睡便如辟谷,耗力极少,是以无碍,但您既然醒来,还是需要饮食。」

  白辰安一迳儿道来,自始至终都神色冷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连渡灵力给他,都说得轻描淡写。

  临昼却知道,这仙气灵力于修道之人至关重要,半点损耗不得。

  况且这殿内四处流窜的强大的结界之力,分明是借着先前冰炙术的残余法力布成,只怕这些也耗去小鬼头不少心血。

  面前修长挺立的身影明显比之先前所见清减了几分,脸颊跟着瘦削下来,显得鸟眉更长,眼睛更大,整个人比之月前,不知憔悴了多少。

  默不作声的望了半晌,熟悉的心疼慢慢的涌了上来,临昼放下手上喝了一半的菜粥,执起了眼前略有些削尖的下巴,怜惜道,「辰安,你这又是何苦?」

  白辰安闻言,不知为何,当下里心口莫名一酸,眼眶微热,竟是仿佛受不住他这温柔的凝视一般,撤过了脸去。

  他憋着一股怨气,拼着一时的冲动,布置了这一切,隔开了临昼与所有人的接触,禁锢了这千人爱慕,万人敬仰的人间帝王。

  一早就已做好了会被临昼厌恶憎恨的打算,做好了忍受他发现被囚的处境后的惊天大怒,各种折磨。

  是的,他刻意的只拿链条锁住了临昼的脚踝,并没有束缚他的双手,若有不愤之意,空着双手,大可抓住近在身旁的他,拿来泄愤。

  他并不打算反抗,也不想反抗,临昼再大的怒火,到底爱他,不至于动手杀他,发完怒,泄完愤,以他的性子,多半就会开始思索解决的办法。

  不论一日,一月,还是一年,哪怕一辈子,再多的时日过去,他都不会放弃,定会锲而不舍的最终找到令自己自由的法子。

  以临昼的聪明,不出一年,甚至几月,就会想到脱困之法!他一直以为在这之前,他多半不会让他好过。

  到时候,不但要时刻以法力维持住结界,还要面临被囚的心上人困兽般的憎恨与怒意。

  不过无所谓,几年也好,几月也好,哪怕只有几日,他都希望过一段这样的日子。

  没有朝臣立后的谏言,没有后宫成群争宠的美人,没有不时会入内询问需要的内侍总管,只有他与他。

  没有别人打扰的,只有两个人的珍贵日子。

  为此,他愿意忍受临昼的怒火与怨恨,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不愿给他自由而必然需要承担的伴随而来的折磨。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甘之如饴,不会反抗。

  如同一个不会游水的人落入茫茫大海,四周除了海水,再无其他,便狠下心,断了念的闭上眼,只待淹死。

  却没想到,双脚竟踏上了坚硬牢靠的实地。

  临昼令人意外的没有丝毫的动怒。

  他比他想像中爱他更多。

  在这失了自由,被囚的当下,他对自己的境况毫无介怀,反倒为了他月来不眠不休的辛苦觉得不值。

  何苦呢?

  原本他就爱着临昼,临昼也爱他,何苦这般煞费周章的互相折腾?

  就不能好好的商量,把问题解决了吗?

  他们之间最大难题,不就是他不能忍受不是他的唯一吗?

  临昼连冰炙术都愿意忍耐,连被他囚禁起来,都不会有一句恶语相加,真的就不能,为了他放弃其他的人吗?

  这边白辰安带着三分的忐忑,正犹豫着,是否再度提出他想要的。

  那头被满怀的奏折压得胃口全无的东皇草草的喝完了菜粥,倒是把上好的燕窝羹丢在一侧,只凝神思索着,怎样才能让辰安把政事接手回去。

  「辰安……」

  「吾皇……」

  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人约好似地同时开口,见对方似有话说,再度约好似地的同时闭上了嘴。

  沉默半晌,偷瞄着临昼盯着大堆奏折恨不得放火烧掉的憎恨目光,大致了解了他想法的白辰安不由得在心里头笑了一下。

  「吾皇若有交代,但请直说无妨,臣无违逆之心,更不敢有违逆的举动。」说完,就见临昼意甚明显的瞥了一眼拴在脚上的铁链,不禁尴尬的撇过脸去。

  好在对于不擅理政的东皇来说,首要大事仍旧是解决那堆看着就心烦的奏折,总算没有出言嘲笑他的言不属实。

  「辰安,究竟是出了何事?使得孤王与你生分至此?」尽量的放柔声音,临昼试着劝诱,「你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未尝快乐些,就没想过,让一切都恢复到未发生不愉快的从前?」

  恢复到未发生不愉快的从前?

  是怎样的从前?

  蚣蝮未曾出现的从前?

  还是我依旧在替你选美人的从前?

  抑或更早更早之前,从赫连山上跟着你下山的从前?

  那时候无忧无虑,无知无觉,不知道跟着你下山,会有这样的纠缠。

  那时候替你选美人,压根儿未曾想过会将整颗心遗落在你身上。

  那时候不知道爱上你,会这样的让自己心碎神伤。

  时光过去了,便是过去了,经历的事情,再不可能忘掉,又怎么找得回从前单纯平静的心情。

  可我仍旧执迷不悟的,想要试一试,再试一试,想看看你我之间,是否依然有着幸福的可能。

  「臣愿意将这一切,恢复到龙族还没闯入宫中行刺的最初,这样子,是否能如吾皇所愿?」

  「在龙族闯入宫中之前?你是说,你要继续欺骗自己,收回这些时日里方才明白的对孤王的爱?」咀嚼着白辰安话里的含义,蓦然心头一惊,临昼失声吼了出来,「不准。」

  「付出的感情,便如泼出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白辰安想了想,终究还是打消了再度当一个旁观者的念头,到底他也没办法过自己欺骗自己的日子。

  「臣愿意付出所有,陪在吾皇身边,帮您打理一切,只是,请无论如何,答应辰安唯一的要求。」

  「你说。」

  「请、请您与辰安在一起之时,不要再有别人。」咬着牙,带着期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仰着头,不肯让自己流出丝毫的怯懦,倔强的说出心中最深的渴望,执意的,要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不休。

  「吾皇,请您承诺,您能做到这一点。」

  殿中一片沉寂,青色的蛇焰像是怕惊扰了施术者般,不约而同的贴在帐幔之上,停下了无休无止的四处飘移。

  清风舒卷,帐幔轻轻的荡起,与那颗等待答案的心一起悬在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

  这样的短暂,短暂到让人害怕不顾意听到的答案,下一刻就会诉之以口,又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到让人焦虑的渴望着想听到的承诺,怎地还不从你口中说出?

  像是不过等了一刹那,又仿佛已等过一世的光阴。

  最先听到的,是一声无奈而悠长的叹息。

  属于杀伐决断,从来毫不犹豫,也不屑去犹豫的东皇的,犹豫的叹息。

  叹息过后,像是下了生平最大的决心般,临昼硬起心肠,对着那满怀期待的明眸摇了摇头,「孤王不能给你承诺。」

  就在他摇头之际,那双因着爱意,因着期待而闪亮的美眸,便如熄灭了光华的星子,转瞬间便死寂一片,再不复其中的光与热。

  「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始终都未曾放弃爱我的你,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却无法为我达成?

  我所求的,从来便不是无上权势,滔天富贵的权臣之路,亦不是破碎虚空,得证天道的求仙之途。

  我所求的,不过就是成为你的唯一而已。

  却为何这样的艰难?

  「辰安,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临昼轻声道,「即便今日承诺了你,哄得你一时高兴,他日东窗事发,亦难免叫你失望。」

  「辰安,孤王不愿意骗你,我生来,就不是能够专心一意的人。」

  不高不低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重锤,轻而易举的,便将那颗带着满满期望的心,不费吹灰之力的碾成碎末。

  漆黑如墨的眼眸缓缓的闭上,再度睁开之时候,重新带上了让人不敢仰视的光芒。

  「做不到吗?既然做不到,就一直留在这里,就这样耗着吧!耗到我死的那一天,也许,你就能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