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蒙蒙亮,路竹便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迟缓的工作着。
好难受,鼻子堵住了。吸了吸鼻子,路竹发现自己感冒了,或者该说荣宣感冒了。
瞪了依然睡得香甜的某人一眼,路竹把手伸到男人的腰间去捏他的软肉,“起来了。”
不过男人毫无反应,路竹又捏了几下,好硬,完全捏不动,这么想着,路竹觉得自己的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这人看着瘦,一身肉却硬邦邦的,他以前也锻炼过吧,这一身肌肉显然不是短时间内锻炼出来的。
对比,路竹又是羡慕又是愤恨。捏住男人的鼻子,看着男人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路竹冷着一张脸说:“去晨练。”
荣宣茫然了两秒才彻底摸清楚状况,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少年那带着鼻音的嗓音,“你感冒了?”一边问着,他一边把坐着的少年扯回被窝。
少年身上很暖和,他即使什么都不穿,体温也高于常人,却不会过高,始终保持在一个让他觉得舒适的温度。现在也一样,当那具温热的身体贴在胸膛后,荣宣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被抱紧的人却一点没有舒服的感觉,他勒到他的脖子了。路竹扭了两下,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空间后,才抱怨道:“是你感冒了,不是我感冒。”
荣宣挑了挑眉,显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的身体是不会生病的,不过却会代替你生病,所以你以后多注意点,记住,你生病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说起这个路竹就恼火,肯定是昨天晚上没给荣宣盖被子,他才受寒感冒的,真蠢,他不给,他难道不会抢么?反正自己又抢不过他。
“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要吃药吗?”
“不用,到时间了它会自动好的。”
搂紧了少年,荣宣把脸埋到他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冷香扑鼻,整个人顿时又清醒了几分,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路竹现在还是保持人形的。“你能一直保持人形了?”
“不能,现在只是暂时的。大概能够再维持两个小时左右。”路竹侧了侧身子,用背对着荣宣,事实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还保持人形,路竹也挺意外的,结果挖掘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这是正常现象。
只要使用正确的方法,就能一整晚都能保持人形,而且会在主人醒来两小时后,才恢复兽形,而所谓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是主动配合,不能生出一丝反抗主人的意念。
上一次他就是因为不情愿,才会被荣宣吸走了所有的宠爱值,至于这一次……路竹觉得自己的宠爱值反倒变多了。
萌兽坑我至深,路竹开始觉得未来惨淡,他都是被逼的呀!
不过这些事情路竹可不会对荣宣说,打开那只在自己腰上乱摸的贼手,路竹凶巴巴道:“这个以后再说,现在,给我去晨练。”
每天晨练不能断,这可是萌兽记忆里的硬性规则。
“今天休息一天。”荣宣对少年求情:“让我再抱你一会。”他还讨好地蹭了蹭少年的下巴,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锻炼不只有跑步,还有别的“方法”。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也许是换了身体,被现有的身体所影响,又或许是终于在他面前卸下了部分伪装,路竹不再一味的逃避,也越来越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让他又爱又恨。
果然,如荣宣所料的那样,少年转过身白了他一眼,大大的圆眼睛竟透着几分凌厉,用那感冒后特有的软软鼻音说道:“不行,去跑步!”路竹本来想说两句威胁的话的,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能够威胁荣宣的,所以最终只憋出这么硬邦邦的一句话。
敏感地察觉少年的表情比之前僵硬了几分,荣宣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抱了抱少年光溜溜的身体,在路竹发怒前,他就已经松开手掀了被子的一角翻身下床。
他身上什么也没穿,昨天给自己和路竹洗完之后,就装作疲惫睡了过去,其实只是想要多亲近少年一点罢了。
在路竹的注视下,荣宣慢悠悠地把裤子套上,“要跟我一起去吗?”
路竹围着被子坐在那里看着荣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的肩膀上明显的吻痕,不只是这里,身上肯定还有更多,他的身体是很容易就留下痕迹的体质,这些痕迹会保持好几天才消去。所以虽然很想出门,他也只能闷闷地说:“不去。”
“等我回来。”穿上上衣后,荣宣回身弯腰靠近少年。他的睫毛就好像每眨一下都会扇到对方的睫毛,所以路竹只能睁大眼睛,眨一下都不敢,呼吸更是交缠在一起,分辨不出哪些是来自对方。
路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却差点把自己呛到,梗在喉咙口怎么也下不去,又因为不想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紧张,不敢有大动作。
这个妖孽!路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知道荣宣长得不赖,但这么近距离看才发现,何止是不赖,他简直就是妖孽,与那双细长的眼睛对视着,头都要晕了。
路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颜控,他就是败在了对方这张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跟他睫毛贴着睫毛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其实也才过了几秒,只是在路竹的感觉里很漫长罢了。勾起唇,荣宣拉开一点距离,揉了揉那颗杂草脑袋,荣宣说:“对我再坦率一些吧,我喜欢那样的你,我们已经是恋人了不是吗?不仅如此,未来我们也都属于彼此。”
这个欠虐狂!勾住男人的脖子狠狠地亲了口,路竹一脸凶恶道:“快滚!”
于是荣宣圆润地滚了。
一直到荣宣滚了好一会,路竹还觉得耳边能听见对方那压着嗓音的笑声。咒骂一声,路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一落地,就“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腿酸的就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低头一看,大腿内侧竟然青的发紫。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恼意。
不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路竹打开衣橱,在那一排衣架上面停留一会,最终拿了一件荣宣的白衬衣。宽大的衬衣一直拖到大腿,盖住了重要部位,就算扣上了全部扣子,也露出大片雪白胸襟,至于裤子,路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不穿,也许是喜欢兽形,衣服穿在身上总觉得不习惯,连走路都觉得别扭起来,手脚并用的走路方法才半年多,就开始侵蚀他的习惯。
反正家里不会来人,张姨也被勒令在家休息,至于荣宣,做都做过了,他身上哪个地方是对方没摸过的,还怕被看?这么想着,路竹关上了衣橱。
走到落地窗前,路竹等了一会,荣宣的身影从前方的小道前跑过,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路竹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荣宣的厨艺天赋真的是惨不忍睹,明明按着菜谱上的步骤来做的,但他就是能做出各种怪味的食物。路竹自己的厨艺也不好,单身的时候不愿意做,在婶婶家时,婶婶虽然刻薄,但也不会拿一家人的饮食开玩笑,所以他也没有多少动手的机会。
不过,路竹现在突然有了动手的兴致,他为自己找理由,他只是不想再吃荣宣做的东西罢了。
因为张姨定期购物的关系,家里食材很丰富,不过都是冷冻食物,各种肉冻了半个冰箱。路竹找了半天,从里面找到一盘虾仁,他要做虾米粥,然后再煎几个鸡蛋,蒸一盘火腿。
这些东西没有弄太久,除了熬粥用了半个多小时,其它的都只是几分钟就搞定了,因为没有经验,粥熬好后时候,鸡蛋和火腿早就冷了。
荣宣回到家,顺着香味找到了厨房。少年正端着小巧精致的瓷碗小口尝粥,宽大的领口滑到肩骨处,凸显得那雪白的脖颈更加细长。荣宣的视线顺着少年的腰线往下,移到那双笔直的长腿上,衬衫的下摆只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只看了一眼,荣宣就依开了视线。
就在他打量的功夫,路竹已经喝完了碗里的一小口粥,味道有点淡,至于好不好吃,路竹撇嘴,能吃就行。回头冷冷地横了某个目露饥色的男人一眼,路竹冷冰冰道:“这才一个小时,怎么就回来了。”
“饿了。”荣宣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他是真的饿了,也想着提早回来能够多和少年相处一会。
点了点头,路竹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空腹跑那么久,确实很折腾人,也许以后可以让他先吃点东西再出门。
“把碟子端出去。”路竹一边支使着荣宣,一边去乘粥。
荣宣依言去端碟子。他是爱干净的,只是这一次一身汗,却连澡都没有洗,就坐在餐桌前吃起了早餐。他也是极挑食的,除了自己做的东西,其他人做的只要口感稍微差一点,他都不没有动筷子的兴趣。
不过对于路竹,荣宣觉得就算给自己端一碗砒霜,他也愿意喝下去。
对面的少年不时拿目光偷瞟自己,所以荣宣吃的很认真,足足喝了三碗粥,才放下碗。对面的少年却因为心不在焉,反倒没什么胃口,早已经吃完了。现在看荣宣放下了筷子,便站起来抢着收碗筷。
菜碟在圆桌的正中间,所以他需要弯下腰,身体前伸才能拿的到,路竹把最后一个盘子拿过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腰被人圈住了,然后一拉,他坐到了某人的腿上。
“干嘛呢?”路竹回头质问他。
荣宣却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路竹正想发怒,却感觉到屁股底下坐着的地方,有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正顶着他,同为男人,他哪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扭了扭屁股,却没能挣开,反倒让那东西趁机挤进双腿间。
“下次别这样穿了。”荣宣沉闷地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他大概不知道他穿成这样,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差点没忍住。
路竹鼓起了脸,这么穿怎么了?以前住集体宿舍的时候,宿舍里还有人只穿短裤的呢。
不用深思,荣宣就能猜到路竹的心思,他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如果有个女人就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衬衫在你面前走动,你会是什么反应。”路竹是直男,这一点荣宣是知道的,因为对方的目光从来只会在女人身上停留,至于男人,他几乎都不会仔细看,但这样一个直男却喜欢上了自己,荣宣觉得,大概跟他一样,是因为在感情刚开始萌发的时候,身边只有对方一个比较熟悉的人,当注意力在一个人身上放太久了,那么就没法再放手了。
路竹脑补了一下那画面,顿时觉得鼻子发热了,欲露不露的女神,这太挑战忍耐力了吧,路竹又不由把那个人换成荣宣,发现……没什么感觉,反倒有点恶寒,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不要太抢镜!
他已经发现了,他对着荣宣硬不起来,但跟荣宣做的时候,甚至荣宣碰他,他就会硬,这是为什么?
而现在荣宣那东西就顶在他的腿间,大腿的肌肉似乎又痛了起来。
转过身,面对面跨坐在荣宣腿上,路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快点做完吧,我还要去洗碗。”对的,他还要洗碗呢,忙着呢!至于拒绝……似乎萌兽不能拒绝,不然次数多了,会被打回原形,看,他又被逼着做违背本心的事了。
荣宣抬头去看路竹的脸,路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眼神在他的身后飘忽。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勉强的神情,早已忍耐多时的荣宣不再犹豫,拉下运动裤,没有任何前戏,直接进入了对方的身体,他突然想,路竹如果一直这么穿也不错,甚至还省去了脱衣服的环节。
这一次路竹终于感觉到了酸胀以后的感觉了,那就是——非常酸!昨天疯了一晚上还没有缓过劲来,如今再次被进入,顿时酸痒难耐。
他扭了扭腰,喘息着说:“快点。”那滋味太难受了。
很快,酸痒被另一种滋味取而代之。
两人慢慢滚到了地上,又从地上滚到了沙发上。
餐桌上还有余温的碗碟一直到完全冷却,也没有人想起它。
“叮咚。”
“有人按门铃。”耳朵非常灵敏的路竹推荣宣。
荣宣轻声说:“别管它。”他已经决定要把门铃拆了,以后谁找都不开。
路竹便不再说话。
但门外的人却显然不这么想,依然持之以恒的按着门铃,甚至越按越急。
两人都没有管它。但按门的人却毅力惊人,一直按了几分钟,也不见停。
一个挺身,草草完事后,荣宣说:“回房里去。”至于他自己,随手捡起了地上的运动裤穿上。
穿好之后,没有听见路竹的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本躺在那里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黑团子。
荣宣:“……”
这反差不要这么大!
41完结章
路竹突然变回兽身,这让荣宣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但路竹却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反倒摇着尾巴一副“求表扬”的得意模样。
弹了那毛茸茸的脑袋一下,荣宣把沙发上铺着的羊毛毯扯下来,顺便把某只得意的小东西也给卷了进去,然后把那一大团东西塞到了沙发底下。
屋子里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散不去的味道。荣宣拿空气清新剂往沙发上喷了点,然后去开门。
门铃还在持之以恒地响着,终于,快要被按坏的门铃得到了解脱。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斯斯文文的男人,此刻正拿着一条蓝色的手帕擦着额头急出来的汗。
荣宣并不认识他,所以只是用那双上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的男人。果然,男人看到他这幅表情,汗冒得更厉害了,他又擦了把汗,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是住在你们对面的住户。”
“有事?”荣宣却并没有去握那只手,任谁被突然打断兴致,都不会有好脸色。
男人尴尬地收回手,眼睛往荣宣身后的客厅里瞟去。荣宣皱起了眉,侧身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那个……”被挡住了视线,男人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那个,我住在你家对面,你们那什么……”
“能不能把窗帘拉上,我家有三个女儿,这样影响不好。”看着对方越来越差的脸色,男人边说边在心里流眼泪。
作为一个有着三个女儿,大女儿才十二岁,双胞胎小女儿才八岁的离婚父亲,男人感到压力很大,特别是当他发现女儿们有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后”,压力就更大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爸爸,我们家对面住着一个裸男。
男人趴在窗户前偷看了几天,也没有看见对面的裸男露面,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女儿们戏耍的时候,今早小女儿突然一声大吼:“爸爸,快来看裸男!”
然后他接过儿童望远镜一看,顿时眼睛都要瞎掉了。
虽然很模糊只能看个大概,但底下那人夹在上方那人腰上的那两条雪白长腿,以及运动的频率,却分明在告诉别人他们是在干什么。
那还得了,可怜的单身爸爸立刻冲到了对面楼狂按门铃。
听了男人的话,荣宣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男人赶紧解释道:“放心,我也没看清,毕竟咱们两栋楼隔得挺远的。”儿童望远镜也不够给力。
“……”这解释可真够欲盖弥彰的。荣宣无语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谢谢,谢谢。”男人赶紧脚底抹油,生怕被杀人灭口。
关上门,荣宣回过头跟地上坐着的路竹面面相觑。“走吧,去洗澡。”荣宣对路竹招手。路竹扭过脑袋去看自己的尾巴,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扒拉荣宣的大腿。
一个小时后,路竹对荣宣说:“不是说带我去旅游么,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行,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荣宣毫无意见。
路竹又问:“不过……没有被拍下来吧?”
荣宣却并不是很在意,事实上,就算被偷拍,也不会拍到什么,路竹的衬衫应该遮住了重要部位,只要路竹没被拍到,他自己倒不是很介意:“没事,我会通知小舅舅的。”为即将处理外甥艳门照的小舅舅默哀一个。
两人火速收拾了东西。临出门前,荣宣把一个黑色包裹递给路竹,“昨天小舅舅寄过来的,说是要交给你,应该是你的身份证。”
路竹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有着一张身份证和一个黑皮金字的小本子,就像那种小证书一样,路竹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非人类证明书……非人类还需要证明书么?”上面居然还盖着国家小红章。
荣宣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小本子,说:“以后再慢慢研究吧,还有东西要收拾吗?”
“没有。”路竹摇头,他除了自己,根本没啥可收拾的。
于是两人雷厉风行地拉着行李箱赶到了车库,启动了车子,荣宣说:“我们去哪。”
“随便。”路竹对这个没有什么主见,听过的风景区很多,但真的要去的话,一时却想不起来有哪些地方。
荣宣说:“总要选个地方。”他把GPR的国内地图调出来,说:“随便选一个地方吧。”
路竹就真的随便选了个地方,然后问:“我们怎么去,坐飞机还是火车?我要是在飞机上突然变回来了怎么办?”
“自驾去吧,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荣宣拍板,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车很快开出城,上了高速公路,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相视而笑。真是有够疯狂的,居然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可是,心里却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路竹拢了拢杂草发型,对着荣宣难得一见的绚丽笑容出神,他突然开始期待他们未来的旅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这边,两人雷厉风行的闪人了。而那边,单身爸爸回到家,立马就觉得头晕脑胀起来,因为他一进门,他的大女儿就对他尖叫:“爸爸,不得了了,那个裸男变成了一条小狗!”
这件事的真相与否,男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知道真相,因为,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再遇见过对面楼的屋主。
十年后。
一辆深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了路边,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车上下来,回头说道:“你要喝什么?”
车上的男人答道:“不用。”
男孩冲进了冷饮店,点了一杯鲜榨西瓜汁。因为客人很多,所以需要等待一会。在等待的过程中,路竹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正盯着他看,他便礼貌性的笑了笑示意。
却不想,女人却走了过来,一脸惊喜地说道:“真的是你!”
男孩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就住在你们家对面,不过你们搬走的时候我才十二岁,所以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一直记得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都没有怎么变!”女人一脸亢奋地看着男孩,兴奋得语无伦次。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不过……”他伸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没跟人说过,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对人说的。”女人依然亢奋。
“谢谢。”道了一声谢,路竹接过西瓜汁,然后对女人说道:“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女人恋恋不舍地看着男孩推开店门走了出去,十年了,他都没有怎么变过,不像她,已经从小女孩长成了女人,而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看上去也依然年轻。
“你认识刚才那个男孩?”女人的朋友凑过来问道。
女人笑着看了她一眼,惆怅地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朋友白了她一眼,说:“你小说看多了吧。”
“可是……真的有呀。”女人轻声呢喃着,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十年前,她就曾亲眼看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只小狗,这是埋藏在她和妹妹们心中多年的秘密,想到这里,女人赶紧拨通了妹妹的电话,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
上了车,路竹喝了一口冰凉凉的西瓜汁,然后把被子凑到荣宣嘴边,荣宣宠溺一笑,低头喝了一口西瓜汁,然后问道:“你认识那个女孩?”
路竹斜了他一眼,嘿,这个吃醋狂,不就是跟别人说了几句话么,需要这么紧张么?“认识,你应该也知道,就是以前……”路竹想了下才说:“我们最初住的地方,对面的那户人家的女儿。”这些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定居过,他的身体生长很缓慢,十年过去了,他才有了一点点变化,只是比起之前那个未成年的摸样,现在能稍微让人相信他已经成年了。
所以,他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居住太久,不然等别人老了,他还是少年的摸样,那就露馅了。
荣宣也很快想了起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开始专心开车。
回了家,刚关上门,荣宣就把路竹压在门上,疯狂地吻他。路竹配合地夹住对方的腰,两人一路滚到床上。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作为暂居地,并没有买太多家具,整个房里最多的就是相册,这十年,抛出工作的时间,其他的时间两人都在旅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感情也越来越融洽。
满足了男人后,路竹疲惫地趴在对方的胸口,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是□最旺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要应付不过来了。拧了下对方硬邦邦的腹肌,路竹嘿嘿笑了两声,就算一身肌肉又怎样,遇上歹徒还是他比较厉害,好吧,保护主人是萌兽的职责。
见男人许久不说话,路竹仰起头问道:“在想什么?”
荣宣答道:“在想刚才那个女孩。”
“想她做什么?”路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这个混蛋,跟他躺在一张床上,想的居然是另外一个女人,如果他不给出一个好解释,他绝对会掐死他的。
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成熟的痕迹,荣宣摸着男孩光滑的背脊,慢慢地说:“我在想,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十年后她已经长大成人,但你却并没有什么变化。等再过二三十年,我老了,你要是还是现在的摸样,我该怎么办。”
路竹收回要掐的爪子,然后温顺地趴在对方的胸口,呢喃道:“这样也好啊,等你老了,我还是年轻的摸样,我就可以牵你过马路,可以在你不能动的时候抱着你去看风景。”
荣宣脑补了一下那场景,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顿时响了,听着那特意设置的铃声,路竹赶紧道:“别去接,肯定又是那个二货打来的。”那个二货外星人整天打电话跟他哭诉自己被陈昊反攻了,你妹,他那个蠢货样子,哪里像个攻了?
“你不觉得趁你老的没能力之前,咱们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挑衅地勾住荣宣的脖子,路竹笑得意味深长。
被质疑能力,荣宣把这个欠揍的男孩翻转过来,进入新的一场征战中。
月色迷人,当一切回归寂静之后,床上的男孩慢慢变成了一只狐狸那般矫健的黑色成年兽。
摇了摇尾巴,路竹匍匐进荣宣怀里。
他做了一个梦,他突然又梦到了很多年的那些过往。
睁开眼睛,他喜欢的人就在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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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很久,都觉得不满意,路竹和荣宣的人生还会继续,但我们不能一直跟随下去,惆怅,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42番外:那时年少
初二(一)班的荣宣和路竹,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前者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后者却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搭上话,这样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按理,是不会有什么牵连的。
结果因为班主任的一句话,硬是把两个人给牵连到了一起。
初二一开学,两人在班主任的安排下成了同桌。原因无他,只因他们两人一个是班上成绩最好的班长,一个是初一期末考的班级最后一名,为了拉高整个班的成绩线,班主任便让荣宣督促路竹学习,一个好生带一个差生,这是当时的普遍现象,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如此。
同桌突然变成了冷冰冰的班长,一贯自来熟的路竹变得拘谨起来,他自己也无法理解,就是,在这个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的班长面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所以,自从和荣宣成了同桌后,路竹就每天掐着上课铃声才踏进教室,就连下课,也会第一时间跑到其他人的座位去找人聊天,就好像在那个位置多待一秒都会要他老命一样。
男生们大部分都如此,如果同桌是女生,下课铃一向他们就会像逃一样逃离座位,然后跟一大群男生凑到一起。路竹跟班上的男生们很有话题,篮球足球、街机游戏、漫画小说,他都能聊,但只有对荣宣,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年少的少年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意味着什么,但他想,大概是感觉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穷人家的孩子总会下意识避开富人家的孩子,路竹后来把当时的荣宣称为“高贵冷艳”,所以作为一个吊丝,不敢接近也属正常现象。
这样沉默地相处了一个月。月考发下试卷之后,那个放学的黄昏,荣宣突然叫住了路竹:“等等。”
路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他局促地回过头,问道:“班长,你叫我?”
“把你的试卷拿给我看看。”荣宣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透着一股冷漠,明明有着一张比女生还精致的脸,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总觉得,似乎谁也不能入他的眼。
被那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路竹觉得手指都发麻了,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拿出几张被揉得邹巴巴的卷子递给荣宣。荣宣接过卷子,好看的眉拢在一起,然后阴沉着脸把试卷摊开抹平,快速地把卷子粗看了一番后,荣宣说道:“从明天起,你下午放学后留下来跟我补习。”
“哦,好的好的。”路竹本能的应了下来,至于拒绝,这个念头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紧张已经快把他淹没了。
路竹所在的初中是要上晚自习的,下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班小时,所以多数学生都选择在学校吃,晚上再回去补一餐。路竹也是在学校吃,倒不是时间不够,只是婶婶下午要打牌,没时间做饭。
下午放学后的半个小时的补习时间,成了路竹每天最难熬的时光。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努力去学过,但他的注意力总是集中不了,就算认真听着老师讲课,也会突然心思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下课了。
对此,路竹也挺着急的,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就只能这么干耗着。
一个月补习下来,路竹的功课依然不见成效。
看着险险达到及格线的几张试卷,一向表现得很冷漠的荣宣脸上也带出几分烦躁,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每天都讲的题,路竹偏偏就能把它做错,他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荣宣生出一股不再管他的冲动,他跟他非亲非故,根本没有义务去管他是否学好,自然会有他的家人来关心他。但这个念头刚生出来,荣宣突然想到初一开学不久的那件事。
那时他还不是班长,刚入学,所有人都要在代班长那里填资料,不过路竹父母资料那一栏,却什么也没有。代班长还为此在班里发了脾气,让路竹把资料补填上去,但倔强的少年却只是沉默地坐着自己的位置上不言不语。实在被问的烦了,他才轻声说:“我父母都过世了,你让我填什么。”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哀伤,但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家庭,荣宣对这个平时很活跃的少年多了几分留意。
最终,补习继续了下去。这一次荣宣更加费心起来,很快他就发现,每次他讲完题,问路竹会了没,路竹都会很快答道:“会了会了。”但再让他做同样的题,他却完全做不对。他在敷衍他。这个认知让荣宣有些恼怒,而且,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讲题的时候,不是盯着纸上的字发呆,就是眼睛到处乱瞟。
荣宣很快就想到了制服他的方法,只要他注意力一不集中,他就把手伸到桌下去拧路竹的大腿,痛了总该回神了吧?
揉着被拧青的大腿,路竹翻着白眼小声嘀咕:“你这是滥用私刑。”
荣宣冷笑:“那你去告我吧。”
于是少年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拧大腿果然有效,第二个月路竹的成绩略有提升。第三个月路竹成绩再次提升,这时即使是上课,发现路竹不认真,荣宣也会去拧他的大腿。
路竹揉着被拧疼的大腿,悄悄看了一眼身旁冷着脸的班长,心里暗暗嘀咕:捏人大腿,长的像个女人,做的事也跟个女人似的。
不过后来路竹再也不会觉得班长像个女人了,那部有名的格格剧热播后,班里的女生们有了一个拿手绝技,那就是拿牙签扎惹怒她们的男生。看着鬼叫着到处躲的男生,路竹开始庆幸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女生,不然,他的腿肯定全是钢笔扎出来的洞了。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路竹的成绩越来越好,终于,在期末的时候,进了班上前二十名,班主任对此感到很欣慰。其实在荣宣看来,路竹就是一头倔牛,连吃草都要人赶着去。
虽然路竹的成绩提升了,但两人的关系依然不冷不热,除了讲题,其他时间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时间久了,荣宣终于注意到,身边的这个有着多动症的男孩,似乎从未正眼看过他,甚至只要视线不小心对上,也会立刻躲开。
他是不喜欢他吧?也对,整天被强迫着做题,任谁都会有意见的。
但尽管如此,荣宣心里也生出几丝不爽来。
这个时候的荣宣还分辨不出这代表什么,只是,他对路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了。男孩的心是非常傲的,他没必要给一个对自己有意见的人好态度。
敏感的路竹察觉出了这轻微的变化,这个开朗活跃的男孩变得沉默起来。
初二结束后,班里再次换了座位,这一次路竹的同桌变成了一个有着长长睫毛的漂亮女孩,侧过头,就能用眼角余光看见对方那弯曲的睫毛,路竹却突然想到了班长,他的睫毛也很长,不过是笔直的,没有一点弧度。
路竹很快就和新同桌打成一片,同桌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偶尔还会借一些小说给他看,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不像荣宣,整天板着张脸,一股“生人勿扰”的气场都要实质化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把这一切收入眼中。
垂下头,荣宣把注意力集中在考题上,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十五岁正是身体初步成熟的时候,开学之前他做了一个梦,但梦里出现的却是一个男孩。他不喜欢女人,这个他很容易就接受了,因为没有人会给他这方面的压力,唯一的亲人小舅舅,也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他唯一感到无法接受的是,他梦里的男孩居然是路竹。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帮他补习了一年,结果换座位了,对方一句感谢甚至告别的话都没有,收拾了书本,就兴高采烈地换了座位,他是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身边?他就坐在路竹后两排的位置,但那个白眼狼一次回头都没有过,整天就跟同桌聊个不停。
第一个月的模拟成绩下来了,如荣宣所料,路竹的成绩一落千里,他又开始在上课的时候发呆了。这一次,荣宣主动找到班主任,讲诉了一下路竹的症状后,要求再让路竹成为他的同桌。班主任考虑了一会也就答应了。所以才逃离魔掌一个月,路竹再次回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位置。
班长还是那个班长,冷着脸,目光看过来森冷异常,路竹把书本抱过去后,讪讪道:“班长。”他目光左右飘移,就是不敢与荣宣对视。
荣宣只是冷默地点了点头,说:“下午放学后补习。”
“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路竹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补习,还是不想补习。
荣宣的目光变得更为冷厉:“知道麻烦,就用心一点。”
看着对方那冰冷的眼神,路竹的心瞬间就凉了,心里堵得难受。补习依然在继续,不过这次放学后的时光,对路竹来说更加难熬了,其实他想说:你要不愿意帮我补习,那就别补。但这话每次到了嘴边,又自动被咽了回去。
荣宣已经不再拧他大腿了,这让路竹松了一口气,那不痛,真的,就是有点痒。
补习的成效不大,路竹总是心不在焉,他总不是悄悄地摸肚子。荣宣仔细打量路竹一番,发现,他比上学期要高了一些,也更瘦了,身上都看不见什么肉,脸色也有些惨白。
讲完了今天的题,荣宣便说:“以后吃完晚饭再补习。”
路竹喜不自胜,他都要饿扁了,跑出几乎,他才突然想起:“班长,你不去吃吗?”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荣宣去食堂吃饭,每次他走的时候,班长还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他回来了,班长也还在座位上。
“我带了东西。”荣宣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其实他只是有洁癖罢了,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哦。”应了声,路竹没多想,跑去吃晚餐了。
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路竹再次坐不住了,因为他又饿了,这一年他身子急剧抽条,营养完全跟不上,所以没多久又饿了。荣宣看在眼里,第二天他带了许多营养食品去学校。路竹吃完东西回来的时候,荣宣还在慢里斯条地吃东西,他几乎是每样只吃一点,然后就丢到一边。
他也没说让路竹吃,最后只会把东西全部丢掉。然后一天比一天带的东西多,这么几天后,路竹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鼓着脸说:“班长,你太浪费了。”
荣宣阴沉着脸看着他不说话,却把东西推倒他面前。路竹犹豫一下,然后把那些东西全部消灭了。吃了几天,路竹终于良心不安了,问道:“班长,你不吃干脆就别带了。”
“家里硬塞的。”荣宣却只是这么解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路竹便不再问了,沉默地把那些东西吃完,他想,这怎么也是荣宣家人的一片心意,既然荣宣不吃,那他帮他吃掉好了,总不能让别人的心意白费。对于食物,路竹是非常珍惜的,即使是非常难吃的东西,他也会一点不剩的吃完,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浪费。
荣宣家是不缺这点东西的,班里的女生偶尔也会八卦一下荣宣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今天来接他的又是什么车,他家很有钱,这是全班都有的认知。这个城市最出名的就是各种包装食品,大家怀疑荣宣家就是某家食品厂的老板。
荣宣的家庭轮廓渐渐在路竹心里清晰起来,只有在家里集父母万千宠爱的人,才会养成这样目中无人的性格吧。路竹从未见过荣宣跟谁靠得比较近过,他总是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就连体育课解散后,他也只是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下听歌。即使有人想要靠近,也会受不了对方的冷漠。
傲慢!路竹这么评价着。
路竹的成绩稳步提升着,班主任颇感欣慰,因为按这样的成长速度来说,这个曾经的吊车尾男孩,有望进入市内最好的高中。冬日来临,圣诞节晚会那天,前同桌悄悄地拉住路竹,然后小声地说:“路竹,帮我把这个交给班长吧。拜托了。”女孩卷曲的睫毛微微磕着,脸上一片嫣红。
路竹手足无措地答应了下来。然后第二天,路竹悄悄地把那封没有拆开过的信还给了女生。直到很多年后,路竹都无法忘记当时哭着跑出教室的女生,以及皱眉看过来的班长。他一直没有机会跟那个女生道歉,其实,那封信他没有给过荣宣。
这个秘密被时光埋葬,与此一同埋葬的,是一颗自欺欺人的心。
没有人知道路竹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就到了毕业前夕的六月。
早在半个月前,荣宣就已经提前参与过一中的内部考试,毫无意外的,他被提前保送了。不过尽管已经可以提前享受假期了,但身为班长,荣宣却没有离开学校,依然待在班里,跟大家一起做最后的复习。
那是路竹记忆里最深刻的时光。老式风扇在头顶呼啦啦转着,窗外的天空印着一片红霞,而即使已经放学了,班上却还有一半的人在埋头苦读。离毕业考已经不足十天了,不管成绩好坏,这个时候都没法放松下来。
路竹从题海中抬起头来,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班长,他正侧着头,看着窗外的数目发呆,也只有他,在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从侧面看,那双看人时有些凌厉的细长眼睛,居然带着几分妩媚的意味,就像电视里常看到的女妖精那样,眼睛细长细长的,非常明亮。
路竹又把视线移到对方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路竹突然想到了虾子的味道,又软又嫩。
被人长时间盯着看,荣宣当然不会察觉不到,眉头拢在一起,眼中透出几丝不耐:“你在看什么?”
“不是,我想问一下这个题。”路竹慌忙之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荣宣目光深沉地注视了他几秒,才说:“哪道题?”
路竹便想把试卷推过去,荣宣正好伸手要把试卷拉过来,温热的手碰到冰凉的手,路竹却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到了桌子底下,荣宣不动声色地把试卷拉过来,随手指了一道题:“是这道吧?”
“嗯嗯。”路竹赶紧点头,连是什么题都没看清。
荣宣便如往常那般,用他清冷的声音慢慢讲解起来,而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移到了桌子底下。
风扇依然呼啦啦地转着,并没有多少凉意的风吹动少年们的发,躁动的心慢慢被安抚下来。路竹突然生出一股惆怅,这种惆怅,就好像花了两个月的时候去天天守着一步电视剧,然后突然有一天,这部电视剧完结了,那一刻心就好像突然空掉了一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如果每一部剧都没有结局,那该多好。
考前最后一天的复习,临放学前,荣宣叫住路竹,对他说:“努力考吧,我在一中等你。”他想,就路竹这样的性格,没他在身边,以后肯定学习又一落千丈,所以,还是一直带在身边比较好。
虽然这个人似乎挺讨厌他,总是一刻也不想跟他多待。
但……他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蠢货了,他们的时间还很漫长,以后会让他慢慢改观的。
这天晚上路竹没有睡好,有一个人总在梦里吵他。
中考为期两天。那个炎热的下午,知了在外面叫个不停,路竹脸上慢慢冒出了冷汗,被荣宣逼着做了那么多考题,自己能靠什么分数,路竹已经大致估算的出来。还有两道大题,做对了,他就能靠近一中,做错了,他将无缘一中,就算是只差一分,婶婶也不会交高价送他去读的。
也许当时是真的抽风了,明明会做的题,他硬是给做错了。
出考场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空掉了。
茫然地站在走道上,路竹远远地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这么大的太阳,即使是站在树荫下,也肯定非常热的。
他有一种直觉,对方是在等他,那个一直冷冷清清的班长,是在等他。路竹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路竹趴在枕头上流了多少眼泪。
路竹就这么突然从荣宣的世界消失了,他等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想等的人。考完之后的毕业聚会,路竹也没有出现。分数出来后,路竹也没有回学校看分。
看着电脑里显现的分数,荣宣有些不敢相信,他虽然没有去考,但考完后他却弄到了一份卷子,无论怎么算,路竹都能超过分数线,但偏偏,路竹就差了那么几分。
按着学生资料上面的地址,荣宣找到了路竹婶婶家,但那个有着尖脸的女人却不耐地说:“路竹回老家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荣宣问。
女人露出一个厌烦的眼神:“不到开学那个皮猴子是不会回来的。”
荣宣冷着一张脸离开了路竹婶婶家。
没有什么是比被喜欢的人讨厌更难受的,也许他比同龄人经历更多一点,更成熟一点,但人心肉长,不是年纪大了,就意味着不会受伤,荣宣决定不再喜欢那个人。
又是一个九月,荣宣进了一中,路竹进了次一等的四中。
四中教学设施没有一中高,所以这个夏天,风扇依然在头顶转动。
有女生悄悄对路竹说:“听说你跟一中的荣宣关系很好,能帮我送一样东西给荣宣吗?”
一直对人笑脸相待的路竹,这次却冷淡地说:“我跟他不熟。”
等他走了,那个女生的朋友对她说:“不想帮忙就不想帮忙,傲什么,我看他八成是自己喜欢上荣宣了。”当时一个班的同学谁不知道,那个对所有人都很冷漠的荣大班长,只独独对路竹另眼相看。
说不熟,骗鬼去吧。
回到教室的路竹对着书本再次发起呆来,没有人会再去拧他的大腿,也不会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学习。
又是一年夏。市高中运动会的时候,路竹跟同学一起去为本班同学加油。他跟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经过一个一中学生身边。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但那个挺直的背影,却毫不停留地走到了拐角处,然后身体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
擦肩而过,就像陌生人一样。
路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办,他好像后悔了。
43番外:流年
拉着自己的行李,路竹在大大的新生海报上找自己的编号。
“找到了,225号,一栋楼403室。”
提着东西到了宿舍,除了路竹,另外三个新生早已到了。眨了眨眼睛,路竹觉得,怎么靠窗床位的那个背影,那么像是……
那个人回过身来,看见路竹之后也是一愣。
努力压抑住心中翻腾地情绪,路竹尽量自然地说道:“真巧,你也在这个宿舍?”
荣宣表情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整理被子。
“诶,你们认识啊?”另外一个高壮的胖子稀奇地看着他们,然后拉着路竹八卦了一通,路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是初中同学。”
人齐了,就像所有的新生宿舍一般,四个人介绍了彼此的名字和专业,然后按年龄拍了位,路竹年纪最小,所以是老四。荣宣虽然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也参与进来,说到专业时,大家才发现,宿舍里除了荣宣,另外三个都是一个专业的。
对此,荣宣的解释是:“系里的男生宿舍已经满了。”
是不是真的满了,大家没有多想,只有路竹多看了他一眼,察觉路竹的目光,荣宣也朝他看去,这个比女人还秀气的班长,经过三年的雕琢,那张脸菱角更加分明,再没有一丝女气,反倒英俊得逼人,反观路竹自己,高中三年粗糙的生活,让他的皮肤粗粝了起来,再不见当初那个水嫩嫩的小男生。几乎是本能的,路竹避开了荣宣的目光。
整理好床铺,宿舍的四个人一起去外面吃了一顿。
另外两个男生走在前面,路竹和荣宣跟在后面。虽然这个人不好相处,当初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自己,但能够再次相遇也是缘分,路竹鼓起勇气说道:“你怎么也来这所大学了?”在他想来,就算不出国,以荣宣的条件,怎么也得去京城的大学才对,怎么也不会来这所大学,虽然是一本,但比起那些重点大学,还是要差几筹的。
“这里离家近。”荣宣却只是这么解释。
应了声,路竹不再多话。
即使过了三年,荣宣也依然是个不合群的人,但人总是群居生物,路竹想,看在曾经是初中同学,他还为自己补习过的份上,多照应着他一点吧。所以,自那以后,路竹吃饭散步都会叫上荣宣一起,偶尔约着一起去看个电影或者去图书馆自习,荣宣虽然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但也没拒绝过。
路竹的大学是繁忙的,他喜欢热闹,总是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为人又热心,喜欢照顾小女生。
就跟五年前一样,他们依然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日子平淡的过着,偶尔冒出两个微酸的小泡泡。
大学第一年就这么平静的度过了。
第二年,眼看着两人关系越来越融洽,一件突发的事情突然让两人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感情再次断裂。
从念初中开始,荣宣就是非常受女生欢迎的,虽然外表和为人都冷了一点,但女生偏偏就喜欢这一点。他的追求者很多,中文系的系花谭媛便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个。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荣宣并不喜欢她。
他对每个人都很冷淡,除了那个人。
不过当局者迷,这样明显的差别对待,路竹却并没有感觉出来。
即使很多年以后,那件事也让路竹如鲠在喉。
荣宣有洁癖,路竹知道,但他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在对方的床上坐了一会,对方就要把被子洗上十几遍。那一晚上的水声伴随着路竹越跳越慢的心慢慢沉寂。
然后,路竹再也没有跟荣宣说过哪怕一句话。他不是真的要挖对方的墙角,只是,毕竟谭媛是来找荣宣的,他作为朋友,招待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当然,他不否认自己有过异样的心思,那么优秀的女生,会有一丝动心的心思也是理所当然,但也只是动心罢了,他没想过要追求对方。
荣宣的行为让路竹觉得很受伤,寄住在婶婶家的经历让他讨厌被嫌弃。
头靠着头睡在相邻的两张床上,两个同龄人心思各异。
路竹默默舔着伤口,荣宣却要气疯了,他真是蠢透了,被讨厌一次还不够,他还要送上门来被讨厌第二次?为什么会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宿舍,呵,那当然不可能会是巧合。三年的分别没有让那段感情沉寂,反而变成入了骨的思念,但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沉痛的打击。
他这么上赶着来被虐是为了什么?
荣宣再次想要放弃了,曾经的路竹总是躲着他,甚至讨厌他,如今他对他有所改观,但也只是把他当朋友罢了。
继续等待吗?荣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耐心。
两人的关系再次陷入谷底,将近一年,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大三开学的那个夜晚,再次给他们泼下一桶冷水。
作为开学的宿舍的聚会,荣宣没有拒绝参与。不过因为他的加入,整个气氛都变得沉闷起来。路竹和另外两个男生的话题,他永远都插不进去,他也不想说。
盯着那个依然活跃的人,荣宣只能一瓶一瓶地给自己灌酒。
路竹也喝了很多酒,他的酒量很差,没多久他就喝醉了,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去解决生理问题,旁边桌的两个男人使了个眼神,结账跟了上去。
目光一直没有从路竹身上离开的荣宣注意到这一点,给宿舍的另外两个人招呼一声后,起身追上了路竹。他听见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咒骂了一声,然后转了个弯离开了。
路竹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走进暗道里,拉开裤子拉链放水。
然后解决完了,连拉链都没有拉,就这么往回走。荣宣阴沉着一张脸拉住他,用力地把他甩到墙上,一手按住他,一手去帮他拉拉链。
“恩……”他的手刚碰到路竹的拉链,对方就发出一声暧昧的喘息,然后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黑暗的巷道,暧昧地喘息,阴暗的想法慢慢发酵。
等回神的时候,荣宣发现自己已经吻住了对方的嘴唇。但理智的回归并没有让他停止正在做的事,他甚至想,如果被发现,就发现吧,他受够了一个人默默忍耐。
他把路竹压在墙上,疯狂地吻他,明明是第一次亲吻,他却好像早已经做过千万次那么熟练,吸着那两片唇瓣让它无法逃离。对方用□在他身上磨蹭着,像是在邀欢。荣宣犹豫着把手从拉链口伸进去。
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完全失控了,荣宣甚至想,就算在这里把路竹上了,也不是做不到。
他是真的那么想过。
但最终他没有那么做,他承认自己很卑鄙,但强J自己喜欢的人,他做不到。
挤进对方的大腿中间,荣宣在对方大腿内侧发泄了出来,期间路竹一直半眯着眼睛很茫然地看着他。暂时压下邪念,荣宣帮他穿上了裤子,至于路竹醒来后发现什么,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了。
扶着路竹正要离开这条暗巷,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荣宣突然低头在对方嘴唇上咬了一口。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口咬下去,一直很安静的人突然像是被惊醒一般,他抬手就给了荣宣一拳,重重地打在了他的下颚上。
这还没完,路竹就像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对着荣宣发起疯来。
没有防备地荣宣被他推倒在地上,然后对方骑在他的腰上揍他。
不过意外的是,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拳,之后落下来的拳头都没什么力道。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荣宣也不知道路竹是醒着还是醉着,微凉的液体落在荣宣的脸上,他仰起头看着天,轻声说:“下雨了。”
绵绵细雨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呼喊他们的名字,是宿舍的另外两个男生。
荣宣懒洋洋地躺着,并不想出声。
“我靠!你俩在搞什么!”看到面前的这一幕,宿舍的老大陈胖子吓了一跳,路竹居然跨坐着骑在荣宣的身上,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他赶紧说道:“快拉开他们。”
另一个男生也上去拉人,拉路竹从荣宣身上拉开后,陈胖子问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呢。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别说了,先回宿舍,这雨越来越大了。”另一个男生打断他,去拉地上的荣宣。
荣宣也就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四个人狼狈地回了宿舍,陈胖子看着也就睡过去的路竹发愁,荣宣便说:“我帮他洗。”
陈胖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揉了揉青了一块的下巴,荣宣淡淡地说:“放心,我不会揍他的。”
看着他把路竹扶进浴室,陈胖子对另一个男生说道:“我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过面对对方疑惑的眼神,陈胖子却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路竹被陈胖子告知,他昨晚把荣宣给揍了。
摸着裂开的嘴唇,路竹沉默不语,然后把这件事丢到了一边。他该庆幸只是揍了荣宣,而不是做了别的什么。
那一晚的真相,被大雨冲刷干净。
荣宣观察了几天,发现,路竹应该是没有当时的记忆,只是,路竹对他更加冷漠了,所以荣宣也摸不准他是否真的记得,如果记得却对他态度越来越差。
想到这个可能,荣宣突然觉得身心都疲惫了起来。
算了吧,何苦再继续纠缠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荣宣这回是真的心冷了,就算说明心意又如何,路竹对他有这么多意见,那只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劣。
他在学校附近找了套房子,之后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外面。
路竹身边永远是不缺朋友的,他依然每一天都过得热热闹闹的。
毕业前夕,荣宣拖陈胖子把自己在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便宜地租给了路竹。
他还是没法放弃,他想,再等几年吧,如果那时候路竹还没有找女朋友,那时候,就是不折手段,他也要把对方绑在身边。
而令人意外的是,一向爱热闹的路竹,却做起了宅男。
他也一直没有找女朋友。
再一次擦肩而过,荣宣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路竹也只是对他呵呵笑了一声。
然后走了几步后,路竹突然回头,盯着那个背影,许久都不曾离开。
他喜欢上了他的班长,在很多年前,还是少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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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013.5.25——2013.7.05。
文文到此正式结束,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最后收获入江安凉小萌物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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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主攻文哦,CP杨瑾X钟临沂。
这段话大概能表达新文的风格:
A:我是鬼。
医生:不,你是神经病。
B:我是妖怪。
医生:不,你是神经病。
C:我是外星人。
医生:不,你是神经病。
杨瑾:不用说了,我吃药。
钟临沂:你吃水果硬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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