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医生和张倚霄一前一后的进山,两人都保持沉默,闷头向前走。山路很不好走,有的地方甚至没有路,要从山壁上爬过去。
这样难走的路,前进了几百米,医生就气喘吁吁的了,转头一看张倚霄,却发现那人连呼吸都没变。医生盯着他看,然后说:“小伙子,体力还不错啊。”
“嗯,大学的时候我参加过马拉松。”张倚霄说,“你要是累,我可以背你。”
“不用了。”医生朗声笑,心说我这个大男人这辈子还没让人背过呢,但是平时疏于锻炼,医生也不轻松,有汗流到了他的下巴尖上,医生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汗。
张倚霄不动声色地观察医生,然后说:“你这手不好使了吧?”
“嗯,”医生点头,道,“本来很好用,你教给我保养的方法后就一直没坏过。可能这几天一直摔摔打打的,就有些活动了。”
张倚霄看了看医生,然后说:“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我帮你修一修。”
于是医生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张倚霄抬起医生的左手,试着摇了摇,发现这机械手果真破损的厉害,有好几个关节都生锈了。当初张倚霄送给医生这机械手只是为了让医生帮他保密,所以做得也不是很用心,这都几年过去了,再次看到这东西也觉得有点害羞,当即说:“要不,以后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吧?”
“没有材料吧?”医生问。
张倚霄的脸颓丧了一下。
“那就算了。”医生说,“我这样就挺好。”
医生用右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刀,简单消毒后,说:“好几天没刮胡子了,刚才一摸还真扎手,这手有不听使唤,你帮帮我呗。”
“用刀?”
“难道有剃须刀?”
张倚霄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刀,比划了一下,说:“我还没用刀刮过胡子呢。”
“我也是第一次。”
张倚霄看着医生的下巴,伸手抬起医生的脸,表情很认真地刮他的胡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突然哆嗦了一下,把医生的脸刮破了,顿时血就流出来了。
“嘶——”医生倒吸一口气,不是疼,就只是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张倚霄连连道歉,“我手抖。没事吧?会不会毁容?”
医生摆手:“怎么会,我这张老脸,毁容了没事,随你刮。”
张倚霄笑:“老脸?你看起来比我年轻。”
“哈哈,”医生僵硬着手自己给自己刮了两下,问,“你喝水吗?”
“不喝了,咱们快点走吧。”张倚霄站起身,“这太阳怎么这么低了?前几天都是到这个距离后就升起来,根本没有黑天。”
医生应了一声,说:“大概是太阳轨迹开始移动了。这就像是我们以前在南、北极点经历的极昼极夜,但是等太阳移动后就会渐渐变化。”
“你的意思是今天也许会出现黑夜?”张倚霄脸上变了。
“也许,我也没弄清楚呢。我们是从前面那个岛坐船过来的,上一个岛就有昼夜之分,我在想,这么一点距离不至于出现极昼吧,应该很快就会有夜晚。”
“什么?你是从别的岛来的?外面现在怎么样?”
医生大惊:“怎么,你没看到别的人吗?除了我们,还有好多人来这里了啊,你怎么不知道?”
“除了你们,没有任何人来这座岛。”张倚霄坚定地说,“我保证。”
“但是……”医生愣了一下,一拍脑袋,“难道是那个渔夫?!”
医生说:“有一个渔夫载人来这里,但是你说这里没人,难道他们都被……”
两人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张倚霄叹了口气,问:“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是因为这里没有别人,才拼命想要出去的。”
医生沉默着,半晌,突然道:“小张,你知道什么叫做吞噬大陆吗?”
等医生给他解释完什么叫吞噬大陆,以及他们必须要时时刻刻追随着太阳时,医生已经口干舌燥,喝了整整一瓶矿泉水。
张倚霄一直在保持沉默,但是看得出他在思考。
“照你这么说,”张倚霄苦笑,“我家人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是不是没有了?”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很小了。”
张倚霄低下头,不自然地擦了擦脸。
医生看着他,想了想,摸了摸张倚霄的脑袋,说:“小张啊,你也别难过,人总要死的,我家里人早就没了,当初也是要死要活的,但是现在不也这样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也许他们活下来了,在哪里等着你呢。”
“你说得对。”张倚霄站起来,道,“那我们快点吧,万一今天出现夜晚,也要找个可以露营的地方。”
真是一语成谶,医生刚说可能有夜晚,天就慢慢黑了下来。
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黑暗的张倚霄显得有些焦躁,但是很快的他就恢复了清醒,咬牙砍树,准备烧火。
医生收拾了一下背包,这包还是白泽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上面还带着标签。医生取出食物,正准备站起来帮张倚霄拾柴的时候,眼睛一瞥,竟然看到了什么黑魆魆的东西。
医生下意识地停了,他疑惑地看着那个方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走近。
“医生?”张倚霄喊,却没听到回答,“戎医生?”还是没有回答。
张倚霄有些奇怪,转过头想看看医生是不是睡着了,然后就听到医生一声惊喊:“小张!你看这是什么?”
张倚霄被这一声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医生正指着一个山洞的洞口,说:“这里面……”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洞口,被杂草覆盖着,显得格外深邃,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到。张倚霄一边问‘你怎么看到的’一边扒开野草,打算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山洞的第一眼,张倚霄就想走进去看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
医生看着张倚霄弯着腰想进去,突然一把拽住他,说:“小张,你要干什么?”
“我想进去看看。”
“别啊,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怎么办?”
“什么东西?不是你让我看看的吗?”
医生顿时语塞,说:“我让你看?不对啊,我没说啊。咦,我刚才……”是不是魔怔了?
张倚霄看着医生迷惑的脸,也有些踟蹰,但是那山洞对于张倚霄来说就像是饥饿的人看见了一碗饭,他进去只是迟早的事情。
医生用树棍探了探深度,说:“这里挺怪的,我们还是走吧。”
“等等。”张倚霄把自己身上的装备脱下来,说,“不行,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东西。就像是如果我不进去,我们就绝对走不出去似的。我进去看看,万一我没出来,你就先走,别管我了。”
“那不行,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张倚霄只拿一把刀,“万一遇到危险,有你也没用。”
医生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张倚霄说,“我进去了。”
当张倚霄感觉到山洞内的寒气时,他才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贸贸然的就冲进来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命还宝贵的呢?
然而当他从山洞口滑到里面的时候,张倚霄突然就不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就应该进这里,而且,这山洞不会害他。虽然张倚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山洞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山洞里很黑,张倚霄闭着眼睛适应了很久,这才稍微能看清楚。虽然山洞口很小,但是山洞内的空间很大,旁边还有一口湖,让炎炎夏日的山洞变得异常清凉。
张倚霄抱了抱自己的小臂,上面汗毛竖起,足以说明这里面的阴冷。
张倚霄顺着湖水往里走了走,就觉得里面空间越来越大,大的有些离谱。这么大的空洞,难道不会坍塌吗?
这时,医生趴在洞口,喊:“小张,你没事吧?”
“暂时没事儿,”张倚霄回答,“我再往里走走,一会儿就出来。”
莫约走了一分钟,张倚霄遇到了一个分叉口,一个洞口很小,大概只有张倚霄半个身体那么高,要进去需要爬着,而另一个洞口则是刚好可以让张倚霄站在进去。
想了想,张倚霄先选择了和他一样高的洞口,但是没走五分钟那里就没路了。张倚霄只得退出了,爬着走到另一个洞口。
越往里走越是阴冷,张倚霄忍不住打哆嗦。这个洞口意外的长,等张倚霄爬的脖子都酸了的时候,洞内的面积才大了。
张倚霄一抬头,看到面前的一切时,突然睁大了双眼。
医生焦急地在外面等,也不敢喊,心说万一里面有什么生物,比如巨蟒啊蜘蛛的,被自己叫醒了就不好了。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张倚霄才从洞口钻出来。医生松了口气,看他身上没伤口,于是问:“里面有什么?”
张倚霄回头看着医生,声音干涩,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他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医生,张口道。
“戎医生,你看过哈利波特吗?”
医生呆了一下,反问:“怎么了?你在里面看到他了?”
“不是……”张倚霄咳嗽了一声,看起来非常局促,“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
“那我看过,”医生说,“但是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我我……”张倚霄咽了咽口水,说,“我是不是疯了?哈利波特里面是不是有个心想事成屋?妈的,我是不是遇到那个屋子了?”
医生震惊地看着张倚霄,半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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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妹子们不要忘了留言T T
姥爷周一手术,我这几天可能都在医院呆着了,万一没有更新属于不可抗力,求原谅。
☆、26·深海的章鱼。
几乎就闭上眼睛过了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季秋白躺在吊床上一动不动,突然觉得身下剧烈摇晃了一下,是白泽从床上翻身下来。季秋白其实是在闭着眼睛装睡,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起床还是继续装,正在犹豫的时候,白泽突然拽了一下吊床,床体大力摇晃,硬是把季秋白弄得直起身子,睁开了眼睛。
“起床。”白泽说,“天太热了,趁着现在还能走一会儿,先起来吧。”
“热吗?”季秋白爬起来,觉得现在温度刚刚好。
“嗯,”白泽道,“我现在只能承受十八度左右的气温,不然就只能变成狼形。”
“有这么热?”不至于吧?
“总之快走,”白泽不耐烦了,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扇风,道,“万一变成狼形,你就没办法牵我的手了。”
“……”季秋白心里一阵别扭。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牵着别人的手,但是既然白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这么说吧。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就继续走,季秋白一看表,天总共也就黑了四五个小时。照这样的速度,最多还有三天,这里就会变得像是赤道一样热了,应该趁早乘船到达下一个岛屿。
他们吃了早点,一边走一边吃,白泽只咬了两口就扔了,倒是喝了不少水。
季秋白转头看了看白泽。虽然白泽没有说话,但是他能看出来白泽已经热得受不住了。白泽的脸庞泛红,手指不停地抖。
有这么热?季秋白拍了拍季秋白的肩膀,道:“来,今天换我背着你。”
白泽转头,也没拒绝,伸腿就要往季秋白身上爬。
季秋白的背紧紧贴着白泽的胸膛,只觉得白泽身上没有正常人的体温,有些冰凉。
白泽躺在季秋白的背上,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他看起来很疲惫,让季秋白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狼时的场景。那时的小狼就躺在小胖家的厨房里,热得一动不动,被季秋白抱起来的时候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这么热这么难受的话……”季秋白耳边听着那人微弱的呼吸声,道,“要不你还是变成狼吧?”
白泽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只是说:“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不在身上弄点冰?”
“我不会因为冰而觉得凉快。”白泽解释说,“你不是也不会觉得冷吗?”
“嗯。”季秋白抱着白泽腿的手哆嗦了一下。季秋白想了想,还是说:“可是我觉得我快要抱不动你了……”
“别吵,万一遇到危险,狼形的我能干什么?”白泽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是被越来越热的温度打败了,趴在地上,只一刹那,就变成了狼。
白泽化成狼形后,山路立刻就显得有些狭窄了,两人不能再并排走,季秋白跟在后面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于是他不停地凑到白泽身边,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用小腿踢到小狼的尾巴。
小狼很生气地转过头,本来想骂季秋白两句,但是一想起昨天遇到那朵巨花而自己没有及时回应,季秋白差点就被巨花活吞了,小狼多少就有些骂不出口了。
在季秋白第三次用小腿碰到小狼的屁股的时候,小狼干脆用尾巴扫了扫季秋白的小腿。小狼的毛很硬,扎得季秋白小腿有些疼。
“……”小狼瞪着季秋白,半晌,小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了一样缩小了。
季秋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你抱着我。”小狼直起身子,说,“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季秋白蹲下来,撑着小狼的两只前腿,把它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说:“原来你可以变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是故意变成这么小的?”
季秋白就说,怎么可能有小狼一个礼拜就长得那么大的?明显是小狼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啊。
季秋白像是抱着小婴儿一样拖着小狼的屁股,把它搂在了怀里,同时心里感慨万分。能再次把小狼抱在怀里,是他之前没想过的。尤其是当他看到了长大后小狼将近三米的体型时,更是觉得不可能了。
小狼显然不满意季秋白这样的姿势,因为这样的话它看不到前方了,于是拱来拱去想要换个方向。季秋白叹了口气,低头用脸蹭了蹭小狼的鼻子。
小狼很健康,所以鼻子很湿润,季秋白成功地蹭到了一脸的鼻水。小狼奋力地用爪子推季秋白的脸,扭过身子,气愤地说:“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季秋白搂紧小狼,然后向着前方走去。
小狼警惕地看着前方的路,耳朵高高竖起,不知道为什么,当季秋白搂着小狼的时候,就觉得先前的那些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能有一个依赖的人,其实也挺好。
季秋白顺着山路一路下山,期间虽然不好走,但是还算是安全的。季秋白遇到了一个和脸盆一样大的蝉,正慢腾腾地向着一棵树前进。
季秋白惊讶了,怎么现在蝉长得都和坦克似的?小狼低头看着那个爬得很慢的蝉,说:“等它过去了再走。”
除了这么一个大东西,季秋白他们两个顺利地走到了山脚,期间过程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季秋白不敢相信,一度以为自己穿越回了文明时代。
顺着山路走下去,季秋白就感觉风越来越大,偶尔还有几滴咸涩的海水渐到季秋白的脸上。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当季秋白走下了最后一节山路,猎猎的海风把季秋白的衬衫吹鼓,他险些睁不开眼睛。
前面没有路了,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季秋白把小狼放下,大声问:“医生他们怎么还没赶过来?”
小狼也大声回答:“不知道,不会遇到麻烦了吧?”
两人退后几步,躲过了过于强烈的海风。他们躲在了一个背阳地,等了两三个小时,小狼化身成人形,戴上了指环说:“我估计他们两个差不多该到了。不然就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咱们还得绕路去找他们。”
“先出去看看。”
白泽道:“下面风太大了。我先把近海用冰冻住,我们赶快跑过去,去另一端找他们两个。”
季秋白点点头。他们两个站在山脚断层处,正好面对着一个海,旁边能隐隐看到医生和张倚霄的出口,但是被大面积的海水挡住了。
两人顶着狂风冲出去,白泽单膝跪下,把手浸在海水里,季秋白只听得如同鞭炮一样的巨响,大面积的海水都被硬生生冻成坚冰,发出刺耳的冻结的声音。
那声音太大了,让季秋白瘆的慌,头皮发麻地看着白泽。
白泽把手从冰里抽出来。他左手的指环发出耀眼的光芒,很长时间都无法消去。
白泽将指环摘下来,甩了甩手,觉得左手都麻木了。
擎天的海浪不停地敲击着冰面,很快就有边缘的冰开始融化。两人默契的没有多说,踩在冰层上,快速往对岸跑。
冰层不是光滑的,上面有好多的冰刺,所以也没那么不好走,眼看季秋白就要到达对岸了,但是就在这时,季秋白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看。
季秋白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觉得很不妙,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
季秋白突然一停,害的白泽差点撞到他身上,但是白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季秋白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冰层突然被什么东西撞碎了,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两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那是什么啊?!
季秋白看到捅破冰层的那个东西,第一个想起来的是隔壁烤串买的烤鱿鱼。但是烤串上的鱿鱼须子和面前的这个大鱿鱼触手可一点都不一样,最起码……烤串上的那个是死的。
就那么一刹那,季秋白的脑子里想到了许多种好笑的解释,然而他的身体反应比大脑靠谱,季秋白猛地转过头,向着后面跑。一看到白泽,还拽住白泽和自己一起跑。
季秋白慌慌张张地拽着白泽,然而白泽却不让他跑。白泽用吼的声音对季秋白说:“别回头!往对岸跑,我的冰层温度极低,不会有什么东西不被冻伤。”
季秋白喉咙抽筋,几乎听不懂白泽的话,但是白泽不让他跑,他就当真不跑了。那么多次生死抉择,季秋白下意识地选择相信白泽。
那鱿鱼须子似的东西果真被冻得够呛,原本还是粉红色的触手都变成青紫色了,因为太冷,那东西伸出来一下就立刻缩回去。
“快跑。”白泽脸色一变。周围的冰层被触手一撞全都碎了,几乎无法支撑两人。“冰要化了。”
不用白泽说,季秋白就已经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了,不幸的是,当季秋白跨过那个被触手戳碎的冰冻时,‘咔嚓’一声,旁边的冰也碎了。
季秋白只觉得身体一歪,整个人的平衡都无法再保持,鞋里涌进来海水,刹那间整条腿就要掉进去了。
白泽连忙补救季秋白脚边的冰层,勉强把季秋白稳住。季秋白刚想抽出脚,就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是湖里面的水草,让季秋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白泽!”季秋白喊,“有什么东西拽住我了!”
白泽用力砸了一下冰层,顺势低头一看,心都凉了。那个东西还在,而且紧紧缠住了季秋白的小腿。
凭感觉季秋白就知道自己没被什么好东西缠住,当时吓得脸色发青,几乎喊不出声。
白泽蹲下来打算拽季秋白的腿,但是还没等他碰到季秋白的小腿,就听一声巨响,海底那东西竟然不怕白泽的低温,开始用力撞击两人脚底的冰层。
季秋白的腿卡在冰层之间,动弹不得。
白泽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一片冰冷。
☆、27·垂死的章鱼。
“啊啊啊啊啊……”季秋白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他拼命拽着旁边的岩石,小腿被海下的东西缠的发麻,让季秋白有一瞬间觉得‘还不如把腿砍下来的好’。
季秋白整个人像是壁虎一样趴着旁边的山壁,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一会儿的功夫,白泽化成的脚下的坚冰竟然开始打滑,让季秋白被海下的大章鱼一样的东西拖开了山体。
季秋白还在暗骂,准备拼死挣扎一番,然后就听得身后白泽大喊一声:“季秋白,接着。”
季秋白下意识地回头,还没来得及问‘接着什么’,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季秋白眼前一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没流血,他眯起眼睛摸索,想看看白泽是用什么东西砸的他,然后就从冰层上捡起一根冰柱似的东西,只是那东西很硬很厚,还有尖端,看起来很危险。
季秋白拿着那东西傻了,心说你难道真想让我把我腿砍下来?季秋白捧着那东西,然后立刻呸了自己一下,想,白泽是让我拿这东西砍怪兽吧?
想到这里,季秋白攥着冰椎就要往前走,还没走两步,手心突然一痛,像是被扯掉一层皮一样。
季秋白手一哆嗦差点把冰椎给扔了,但是硬是没扔出去,手心疼的他都快喊出来了,也紧紧攥着那冰椎。
季秋白飞快的一弯腰,准备把自己的腿给拽出来,顺便给那海怪一锥子,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心流了好多的血。血量之大让季秋白都愣住了。
怪不得掌心这么疼呢,怎么回事?
季秋白要把自己的腿拔.出来,但是力气不够,于是他喊道:“白泽,帮我一下!”
季秋白没听到回应,他转头一看,冰层上竟然空无一人。
季秋白顿了顿,焦急地想喊,但是又觉得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如先把自己的腿给拽出来。
刚才还拽着他腿不放的章鱼,竟然渐渐松开了触手,让季秋白已经麻痹了的小腿过了点血。
季秋白没感觉大章鱼放开了他,他拼命地拽自己的腿,好不容易把腿拽上来,就嘶吼着打算和大章鱼决一死战。
但是他带上来的只有几条被冻得死透了的小黄鱼,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季秋白。
季秋白心说以前钓鱼我从来是一条都钓不上来,怎么这会儿上来这么多条?他妈的末日也不是全都没好事。
季秋白拍了拍自己的腿,觉得没什么问题,然后就赶紧远离了那个冰洞,跑到了对岸的那条本应该是医生和张倚霄出来的那个出口。然后季秋白才想到‘白泽去哪儿了?’
季秋白的手掌钻心的痛,而且不断的流血,一滴一滴的血顺着手掌向手臂流,整只胳膊都红了。而且那伤口还在不断扩大,季秋白想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什么时候刮伤的啊?
但是季秋白也没敢多想,他瘸着腿走到冰层上,大喊:“白泽——”
几乎是他喊完的一刹那,季秋白就听到了人出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那人深呼吸一口,然后剧烈的喘气。
季秋白一转头,就看到浑身湿透的白泽,撑着冰往上爬,他的掌心也在不断的流血。
“季秋白,”白泽手一软,“拉我一把。”
季秋白赶紧跑过去,拽着白泽往对岸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脚下的冰软绵绵的,马上就要碎了。
季秋白咬牙拽着白泽。白泽脸色惨白,白袍上全是血印子。
“你钻到海底下干什么?”季秋白一愣,立刻想起了那平白无故松开自己小腿的章鱼,心中真是五味俱全,嘴里一股酸味,几乎要哭出来。
白泽垂下眼帘,吐了两口咸涩的海水,手指哆嗦着碰了碰冰层,季秋白脚下的冰就变得坚硬了一点。
“季秋白,”白泽道,“你……低头。”
季秋白架着白泽,很艰难的低下头,本以为白泽会和他说些什么,然后下一秒,白泽冰冷的唇就碰了碰季秋白的。
季秋白脑子轰的一声,脸刹那间就像是煮熟了的鸡蛋一样。白泽浑身湿透,嘴唇还带着一点咸味儿,因为时间很紧张,季秋白还没来得及闭眼,他一垂下眼睛就能看到白泽的唇形。
然后季秋白张开了口,那一刻季秋白想的是‘管他什么世界末日,我只想和白泽好好接吻’。
但是白泽没有下一步举动。他轻轻推开了季秋白,擦了擦嘴,然后说:“好了。”
“……”季秋白懵了,想着好什么了。
白泽直起身子有些恼羞成怒了,说:“看你的手!”
季秋白一看自己的手,哦,伤口好了。
原来是……季秋白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我的口水怎么那么管用的时候,冰层就发出了让人心惊的‘咯吱——咯吱——’声。
那声音就像是有一个很胖的人走在冰面上,然而冰快要被踩碎了。让人不寒而栗。
白泽‘啧’的一声,皱眉蹲下,用手扶了一下冰面,冰面顿时增厚了不少,那声音被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关于我们……的事情,以后我再和你解释,”白泽言简意赅地对季秋白说道,“你别误会,我们。现在,就是一个人。”白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季秋白,无意识地磨蹭了一下指环。
季秋白尴尬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叫你别误会,妈蛋,你就不能提前说吗,我现在已经误会了……
白泽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他们说我的血可以辟邪。我不知道是不是传闻,我刚才试了试结果没有用,伤口还没办法愈合,因为特殊原因现在我受伤你也会受伤,如果两人有融合的机会那么就可以复原。”
白泽深呼吸说:“海底下那东西很大,这冰层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你躲远点,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留,你往山上跑,看到医生他们就在原地等着,别让他们过来。”
季秋白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白泽一挥手,脸上很沉重,让季秋白自己赶快走。季秋白犹豫了一下,就听到那刺耳的撞击声,白泽加厚过的冰层都出现了裂痕。白泽敛神站起,脊背挺得笔直,海风吹得他的头发四处飞舞,那人手里握着冰刃,看起来那么——
季秋白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破冰巨响。季秋白咬牙忍住不往后看,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没办法帮白泽,那么弱小,弱小的可恨。
可恶啊……
季秋白咬牙咬的都流出了血,这边的山路更不好走,本来就狭窄的山路上还有好多杂草,那些草的叶子很锋利,把季秋白的手臂划伤了好几处。
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季秋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个场景,季秋白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他愣在了原地,盯着不远处的海面,连说话、惨叫的能力都失去了。那还能是章鱼吗?能有那么大的章鱼吗?
那海怪身上都是粘腻的液体,白泽晃晃悠悠地站在章鱼身上,眨眼睛就将章鱼半个身子冻住了。然而章鱼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章鱼的祖宗,白泽只来得及冻住他半个身体,章鱼其他的触手就已经朝着白泽那边扇了过来。
白泽一跃而起,脚下附着着空气凝结出了无数冰粒,然后支撑着白泽跳起,堪堪躲开了章鱼的攻击。
章鱼的触手拍到了它自己身上,顿时发出了山崩一样的声音,水珠四溅,季秋白只听得那章鱼剧烈的喷水声,白泽已经拽住了那章鱼的另一半触手,千钧一发之际将章鱼整个冻住。
那海怪再也无法动弹,在白泽的低温伤害下,身上出现了青紫色的冻痕。
白泽像是筋疲力尽一样,一下子坐到了章鱼的身上,看起来像是在喘气,一动不动。
季秋白张口想喊,但是害怕白泽听不见,于是也不管白泽说过什么了,直接顺着山坡向下滑,他心里想的是,他妈的爱死不死,我现在,一定要跟在白泽身边。
季秋白心脏剧烈地跳动,他觉得很不踏实。那海怪看起来太奇怪了,白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把它全都冻住了。
有什么没解决有什么没解决——
季秋白几乎要咳出一口血,他想嘶吼着提醒白泽,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秋白狂奔向白泽,在距离他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季秋白看到了白泽从章鱼身上滑下来,坐在地上,拼命地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季秋白感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以至于他跑得拼命,呼吸中都有铁锈味。
终于,季秋白跑到了白泽身边,喘着,一把拽住白泽的手,然后停也不停的转头就跑。
白泽整个人就像是脱力了一样,浑身湿透,面色惨白。
季秋白用了吃奶的力气拽白泽,把他往前面推。这地方很危险,白泽不能呆在这里。季秋白闭上眼睛,几乎要累死了,却咬牙喊了一句:“小心——”
一语成谶。
刚刚被冻得一动不动的章鱼,拼着老命也要拽着他们两个,那东西动了动眼球,‘噗’的一声,一团黑色的脏水从它身上喷射而出,落在了躲闪不及的两人身上。
季秋白就感觉一阵冰凉,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他比白泽好一点,白泽的左臂被污水沾上了,而季秋白是整个人都被泼到了。
白泽惨白着脸,盯着季秋白,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
沾到墨水的地方灼烧一样的痛。季秋白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作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章鱼,发现它终于死透了,冷笑一声,然后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28·能力是净化。
被污水碰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季秋白深吸一口气,差点被那腥臭的味道熏吐了。他浑身上下都是墨汁,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沾在身上像是有生命一样,往季秋白身体里钻。
白泽在那东西喷到他身上的时候,就往自己胳膊上冻了薄薄的一层冰,阻挡脏水入侵。但是时间实在是太紧了,紧到他没时间抬手帮帮季秋白,所以季秋白全身上下就全都沾满了脏水。
季秋白‘嘶——’的吸了口气,拼命甩手,皮肤像是火烧了一样,疼得他想大喊。
白泽嗅了嗅季秋白身上的东西,脸色骤变,又见污水往季秋白身体里钻,顿时说了句:“完了。”
白泽对这东西束手无策,他扬手甩掉自己手上的污水,然后对季秋白说:“你过来。”
季秋白眯着眼睛走到了占不到污水的地方,那刺痛感又奇妙的消失了一点,于是季秋白伸手和白泽要手纸:“白泽,借我些手纸,我想擦一擦。”
“……”白泽看着他,沉默不语,等到季秋白走到他旁边的时候,白泽一把拽住了季秋白。
季秋白挣扎一下:“我身上脏着呢,先别碰我。”见识过了那条大章鱼,季秋白可不敢下海洗澡了。
白泽没说话,他定定地看着季秋白,同时紧紧攥着季秋白的手腕。
季秋白一看,原来白泽在自己手心凝结出了一小层冰,正好将两人接触的地方阻住了。
季秋白纳闷,心说你这是干什么?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白泽就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季秋白用另一只手蹭了蹭脸,被那味道恶心的都要吐了的时候,白泽突然对他说:“季秋白,你上来。”
“嗯?”季秋白没听清楚,“上来哪儿?”
“……”白泽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像是吞了下口水,“我背上。”
季秋白都被他说糊涂了,心想自己现在又不是走不动了,我上你背上干什么?季秋白刚想拒绝,就被白泽一拉,不由分说地就被拽到了白泽的背上。
季秋白动弹一下,就觉得白泽背上极滑,他低头一看,就见白泽背上涌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将两人能接触的地方完全阻绝了。季秋白一愣,当即就问:“白泽,我身上这个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白泽没有说话,半晌,突然开口说:“季秋白,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
“……”
“大多数我不想走路的时候,就会装作走不动,然后让你抱我。”白泽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些颤音,“我一直很想……报答你。”
这话说得季秋白当场愣住了。白泽简直就像是在对他进行临终前的祷言,让季秋白心里‘咯噔’一声。
季秋白擦了擦额头,说:“白泽,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泽没说话。
季秋白了然,他用手轻轻环住白泽的脖子,果不其然地看到那人脖子上浮现了冰。季秋白明白了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不能碰的,但是没办法,碰都碰了,还能怎么办?
白泽背着季秋白,一步一步沿着山坡向上走,走到季秋白转身的那个地方时,季秋白就觉得很不好受了,那东西大概真的有毒,他现在脑袋很晕,很痛,身体很热。
“白泽,”季秋白唤了一声,“你从来都不需要回报我。如果没有你,我肯定都死了好几次了。”
季秋白苦笑一声:“我总觉得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收养了你。我总是拖累你,真的是很对不起。”
白泽走得很稳,但是显然刚才他已经费了不少体力,一边走一边喘,看起来非常辛苦。季秋白虽然想离白泽远一点,因为身上的东西太臭了,但是当死亡的恐惧降落到他的头上时,季秋白根本不敢离开白泽,他很想紧紧地抱着白泽,但是又害怕自己身上的东西蹭到白泽身上。
就这么被白泽背着,季秋白眼皮越来越沉,他觉得很困,很想睡觉。季秋白想,如果死亡就是这样,那也挺好的,最起码还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陪着。
就是一个家人都不在身边。季秋白觉得心里一酸,连忙闭上眼睛。他现在特别想家,希望自己现在遇到的事情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
但是无论是脚底下水泡被磨破了的疼痛,抑或是身上腥臭的味道都让季秋白清醒的认识到,这不是梦。
朦朦胧胧间,季秋白闭上了眼睛。他还以为自己会和电视里的人一样,一闭上眼睛就死了。但是他没死,他只是觉得很热,非常热。渐渐的,季秋白觉得很安静,安静到感觉不到白泽的脚步声。
季秋白想起了以前自家养的一只仓鼠。那只仓鼠在死前一个月就表现的很不对劲,湿尾,骨瘦如柴,浑身无力,睁不开眼睛。但是每次喂食的时候它都踉跄着冲向食盆,大口吞咽。季秋白看到那只仓鼠都觉得不忍心,特别想让它快点死不要挣扎了,但是却怎么都舍不得。那只仓鼠挣扎了一个月,终于死了,死的时候牙齿暴露在外面,表情很狰狞。
季秋白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仓鼠,垂死挣扎,却绝对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泡在了热水里一样,身上全都在发热,脏水黏糊糊地沾在自己身上,季秋白结结巴巴地对白泽说:“白泽,我不想这么脏的、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
“嗯。”
“你要是怕沾到我身上的东西,就把我扔到水里。”季秋白很讨厌自己像是哭哭啼啼的嗓音,但是他已经克制不住了,“万一你找到我家人,别告诉他们我死了……”
白泽低头往前走。季秋白手上的指环都出现了灰色,这表示持有指环的人生命机能下降到了一定地步。白泽觉得季秋白这次是逃不掉了,但是他不知道季秋白为什么在如此低的生命值下还能说话。白泽叹了口气,把呼吸急促的季秋白放到地下,让他平躺着。
季秋白呼吸有些困难,喉咙里不知道卡住了什么,呼吸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季秋白艰难的抬起头,凑近白泽的耳边,他很想摸一摸白泽,但是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白泽……”季秋白一边喊一边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小狼,小狼。”
“嗯。”白泽在手心结了一层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季秋白的手。
季秋白握着白泽的手,声音嘶哑:“小狼,小狼,谢谢你。我很喜欢你……”
白泽坐在季秋白身边,望着季秋白,眼睛很平淡。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忘记了悲伤是什么东西。
季秋白还想说什么。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说什么都不会被嘲笑。季秋白这么想着,却突然咳嗽一声,咳得无法继续说话。
“咳……咳,小狼,我……咳。”
季秋白拼命坐起来,他身上全是那死章鱼喷的污水,季秋白以为这么久那东西会干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脏东西都被吸到了他的皮肤里,根本就洗不掉。
季秋白哀叹一声,歪过脑袋,打算装死,以便白泽能扔下他自己走。
季秋白倒是不觉得难受。他只觉得热,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而且那种热是说不出来哪里热,仔细想想,总觉得是胸口那里热得烫手,总不会是心脏热出汗了吧?
季秋白闭着眼睛,浑身哆嗦,再不说话。
白泽小心翼翼地把季秋白抱起来。像是季秋白当初那样抱着小狼一样。虽然白泽不觉得伤心、难过,但是多少也会有一点遗憾。遗憾什么?那个可以一整天搂着自己,绝对不会抱怨,被自己咬了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喊‘小狼小狼’的人,还会出现吗?
白泽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把季秋白送到哪里去,他可以去找医生,但是医生治不好季秋白的病,连白泽也束手无策的东西,医生能干什么?
白泽低头看着季秋白面如死灰,想了想,将他放到了自己能够圈住的地方。想了很久白泽也没想起来要如何安慰季秋白,只能淡淡地说:“我会记住你。”
季秋白也不管自己身上多脏多臭了,直接把脑袋贴到了白泽胸前,说:“我也会记住你。”
“嗯。”
两人之间奇妙的安静下来。他们的气氛很好,似乎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就可以度过一切难关。
季秋白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死亡。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秋白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好,半点没有要死的感觉,刚才胸口那股灼热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季秋白闭着眼睛,突然觉得手指一凉,然后就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季秋白睁开眼睛,一转头,想往自己手尖看看。他这一歪头,白泽还以为他是要死了,连忙扶住了季秋白的脑袋。
季秋白闻到了白泽手指冰凉的味道,顿时有种心旷神怡的错觉,更是精神一震,整个人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
季秋白大口呼吸,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然后就看到自己带着指环的那根手指尖端破了一个小口子,有脏兮兮的东西顺着季秋白的手指流出来。
季秋白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一抬手,流出来的水就更多了,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流,‘兹啦’一声,让季秋白联想到了夏天烤羊肉串时油滴落到炭上的声音。
白泽盯着季秋白漆黑的小臂,一言不发。
季秋白尝试着甩了甩手,更多的脏水顺着手指尖流出,他手上戴着的指环,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的了。
☆、29·秋白的心脏。
白泽握住季秋白的手腕,犹豫着问:“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季秋白看着自己手尖流出来的脏了吧唧的东西,恶心得当场就要吐了,半天才说:“没觉得不舒服,我觉得挺好的。”
白泽捏着季秋白的手指,把他的手放到了一棵草上面,那脏东西顺着季秋白指尖流下,沾到那棵草上面,只听‘兹啦’一声,那棵草就变成了黑炭色,发出了烧焦了的味道。
季秋白震惊地看着自己流出来的东西的威力,后知后觉地想,这种伤害力极强的液体,在自己身体里,真的没问题吗?
白泽看了看季秋白手上的指环,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能站起来吗?”
“嗯,应该可以。”季秋白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但是比刚才脚都软了的感觉好多了,都不用白泽扶着就站了起来。
季秋白看着自己黑了的指环,随手擦了擦,竟然从上面擦出来不少脏东西,指环慢慢的也就干净了,变成了银色。
在季秋白擦干净指环后,他发现自己流水的手臂越来越黑,另一只手臂却变得干净了,仿佛被吸进去的脏水也拍了出去,变成原本的肤色。
随着滴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季秋白胸口的那种憋闷感也没了,人也精神了不少。白泽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看,到后来没什么东西流出来,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后,白泽抬起了季秋白的手指,就见刚才那个小小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白泽戳了戳季秋白的指环,半晌,开口说:“难道……”
白泽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男声打断了。
“小季?白泽?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回头,然后就看到两个男人从一辆类似于汽车的机器里走了出来,朝着他们挥手。
季秋白一愣,眯起眼睛一看,那两人正是医生和张倚霄。
医生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还没接近就毫不顾忌地捂住了鼻子,喊:“哎呦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怎么那么臭啊?”
“你还说。”季秋白抱怨,“我们差点被你们害死,妈的,你们怎么走的那么慢啊?!”
“谁知道你们那么快,”医生毫不在意,“你看,我们找到了好东西。”
季秋白站起来。他身上全是那种脏兮兮又臭的液体,整个人都不好了,看见医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们俩干什么呢,要是走快点还至于让我们来找你们?
季秋白走近医生,看到医生捏着鼻子的样子,扬手把上衣脱了,猛地拽到了医生身上。他本意是为了开玩笑,没想到用力太猛,真的拽到医生身上了。医生伸手一接,想说什么,突然哎呀一声。
“我去,小季,你衣服上涂了硫酸了吗?”医生连忙放手。他的手是机械手,不会感觉到痛,但是在碰到季秋白的衣服的时候,立刻发出了烤焦的味道。
张倚霄哭了:“我刚给你换上的手……”
“不好意思啊,”医生笑,“晚上还要麻烦你了。”
季秋白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衣服上的液体能有这等威力,脸都要红了,转头看白泽。白泽长出一口气,一弯腰跪在地上,化成狼形。
他显得很累,很不愿意说话,只是看着张倚霄,问:“你们遇到了什么?后面那是什么东西?”白泽指的是他们乘坐的机械。
这是白泽第一次和张倚霄说话。
张倚霄哦了一声,开始回答:“我们两个走得很顺利,没遇到什么危险,就是看到了一个山洞。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走进去了,开始很黑,很凉,我想赶紧出去,但是就和魔怔了似的,我就是不能走出去。”
季秋白将自己脏透了的裤子脱下来,只剩下一条小内裤,结果小狼扔过来的衣服,穿上了,又用矿泉水冲了冲头发,专心致志地听张倚霄说话。
张倚霄道:“然后我在那山洞里找到了许多的零件,什么都有,而且质量特别好,那时候我以为我在做梦呢。因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买零件,几乎是我想要的,这里都有。”
医生打岔:“他还对我说,他来到了哈利波特的心想事成屋。”
“但是很像啊,”张倚霄懊恼,“我想要的都在里面。”
季秋白望着后面那个东西,问:“所以呢,那是什么东西?”
张倚霄打起精神道:“我先把戎医生的手修了修,他的机械手破损太厉害,已经没办法用了。”
医生挥了挥手,示意新的机械手很有用。
“然后我在想,我们要怎么才能从岛上出去。”张倚霄说,“你们说的渡海我考虑过了,但是做船很不划算,因为观察不到海下的情况。”
季秋白莫名想到了那只大章鱼,同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觉得能潜到水里的船比较好,还要能观察四周。最好还能在路上行走。”张倚霄向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身后的那辆像是车一样的机械,说道,“然后我就做出来了,啊。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做的特别快,很快就把图纸设计出来了,医生也帮忙组装来着。”
季秋白上下打量那个机器,突然很想吹一声口哨。
张倚霄笑道:“这是张倚霄第七十五号,欢迎乘坐。”
白泽站在季秋白身后,看着那人又恢复了精神,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甚至无法想象,就在刚才,季秋白躺在他怀里,还是浑身冰凉、呼吸不畅。
难不成……?
季秋白摸索着找到了七十五号的开关,然后那辆汽车一样的机械就像是被剥开的莲花一样打开了。季秋白爬到了七十五号内部,一看就知道这是短时间内完成的粗糙工艺,里面丢着不少的零件,堆得尖尖的,没有什么让人乘坐的空间。
季秋白弯腰把小狼抱了进来,说:“小狼,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收到空间里?”
小狼没说话,只是弯腰用鼻子碰了碰,转眼间那些杂乱的东西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等张倚霄和医生走近一看,原本拥挤的空间已经腾空,季秋白坐在一个角落,倚着靠垫,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小狼。
小狼卧在不远处,闭上眼睛。他很累,需要休息。
三人吃了点东西,张倚霄就将七十五号停到了一个避阳的地方,聊了一会儿天。季秋白将两人遭遇的事情讲了讲,然后又把指环摘下来,把残留的几个黑渣捏了捏,随手一扔,竟然把七十五号内部的钢铁都灼了一个洞。
震惊着,天就慢慢变暗了。
张倚霄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似乎是睡着了的小狼,压低了声音:“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昨天一共是四个小时的夜晚,今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医生道:“所以应该尽早到下一个岛,万一太阳照不到这里,会非常非常冷的。”
“和南极似的吗?”张倚霄问。
“嗯,差不多吧。”医生随口瞎掰,反正没人经历过,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医生说要第一个守夜,要是时间不长,估计能一直守通宵,医生说让他们三个好好睡一觉。
季秋白想了想,来到了小狼身边,躺下之后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小狼的身体,见小狼没醒,就用头蹭了蹭小狼的脸。
他想起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小狼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开始想自己身上的章鱼汁,恶心的全身发麻,季秋白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但是身上却再也没有那种恶臭味儿,一切的味道都像是随着手指尖端的伤口流出去了一样。
季秋白轻轻搂住小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怀里的小狼挣扎了一下,用爪子推季秋白的胸,没推开。
季秋白低头一看,刚才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狼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
第一次见到小狼的时候,小狼的眼睛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充满了血丝,看起来眼白都是红色的,但是现在在黑夜里看着小狼,小狼的眼瞳却发出了碧绿的光,像极了季秋白在动物世界看到过的野生狼。
季秋白愣了一下,随即搂得更紧。小狼几乎要翻白眼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季秋白这种抱宠物的抱法,但是又不能真和他翻脸,半天,很郁闷地说:“让我看看你的指环。”
季秋白摘下那枚戒指,送到了小狼的眼前。
小狼的眼睛可以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白泽能够确定,在季秋白手指流出那种液体的时候,这枚戒指是黑色的。
白泽见过黑色的指环吗?很显然没有。
等气温降下去了之后,小狼化成人形,整个人躺在季秋白身边,摇晃着他不让季秋白睡觉,然后声音沉稳地说:“季秋白,把你的衣服撩开。”
季秋白正要睡着,突然惊醒,但是神智也不清醒,顺从地把自己的上衣撩起来,露出了腹部。
白泽伸手把季秋白的衣服撩到了脖子上,盯着季秋白的心脏猛看。
季秋白觉得身上一凉,然后就被衣服捂住了脸。季秋白一惊,心说白泽不会是要捂死自己吧?连忙挣扎了一下。
白泽松开手,压低声音说:“季秋白,你看看你的心脏。”
季秋白迟疑着爬起来,顺着白泽的目光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伸手摸了摸,也没有什么的,于是问:“怎么了?”
“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人的心脏和植物的根很相似?”白泽垂下眼帘看着季秋白,一字一顿道,“但是你的心脏和别人都不一样。”
☆、30·被迫摸胸。
季秋白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紧张。白泽的手指很凉,碰到季秋白身上,害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季秋白问:“是吗?有什么不同的?”
白泽缩回手,盯着季秋白解释:“自从你戴上那枚指环,我发现我就可以看到你身体内的脉络。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看不到别人的血管,却能在某一瞬间看见你的……”
季秋白很震惊,什么意思?白泽的眼睛能像是x光线似的,看到他身体内部?那得多可怕啊。季秋白连忙问:“我的血管是什么样的?”
“嗯,很混乱。”白泽说道,“我没见过别人的脉络,所以那时候也不知道你的心脏有什么奇怪的。”
“那你看着我是不是就像是看着一张经络图啊?”季秋白打了个寒颤。
白泽有些生气道:“都和你说了,我是偶尔在某个瞬间能看到,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
“哦。”季秋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白泽这才继续道:“你的血管流动的东西,一般都是带着些杂色的。越远离心脏杂色越黑,你腿脚血管流的血液里有许多的脏东西,像是小沙子一样。”
听了白泽这话,季秋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白泽看到季秋白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但是你心脏附近的血液都非常干净,就像是把那些脏东西都过滤掉了一样。我没见过几次你的经络,但是这里的血液。”白泽按住季秋白的心脏,道,“让我印象深刻。”
季秋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感叹着说:“如果你能看到别人的脉络,会不会他们和我的状况是一样的?”
白泽摇摇头,指尖不自然地划了划衣襟,然后说:“第二次看到你的脉络,又不是那样了。”
两人谈话的声音有些大,医生从七十五号外面走进来一次,吓得季秋白连忙闭眼装睡。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愿意除了白泽外的人知道他自己的状态。
又过了一会儿,白泽才说:“第二次见到你的脉络,又干净了许多。除了腿脚,其他的地方全是通红的,显然比前几天干净了。这两次间隔不到一个星期。”
季秋白点了点头,示意白泽继续说下去。
白泽咽了咽口水,精致的喉结滚动一下,才说:“第三次见到,就是刚才。你刚被海怪喷上污水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血管全都变黑了。那东西侵入进去你的身体内,把你的血液弄得很脏。我曾经在别处见过相同的毒液,那东西本来会钻到人身体内,然后把人毒死的,所以我还以为……你会死。”
季秋白回想到了白泽背着他时候说的话,差点笑出来。
白泽踹了他一脚,然后继续说:“你现在没死,联想到你刚才手上流出来的东西,我在想你是不是……能净化自己身体内的脏东西?”
“比如呢?”季秋白问。
“比如那个海怪的毒液。”白泽说,“一旦进入你体内,就被净化,然后通过你的指环排出去。我的指环一直是银色的,当我极累的时候会变成透明色。但是我从来没见过黑色的指环。”
季秋白说:“嗯,但是刚才我的指环是黑色的。”
“对。”白泽点了点头,“你自己觉得呢?”
“我当然是听你的。”
白泽又踹了他一脚:“我就是问你自己有什么感觉?”
季秋白揉了揉被白泽踢疼了的小腿,说:“嗯……我没有感觉啊。”
白泽支起身子,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秋白,然后道:“我这么说吧。你能不能感受到你自己血液流动的方向?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干净了吗?”
“我感觉不到啊……”季秋白心虚地说,“我觉得我越来越脏了。”
“怎么脏?”
“……臭。”
白泽摇摇头:“不,你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前我想要靠嗅觉记住你的时候,但是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季秋白啊了一声,道:“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以前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爱流汗,流出来的汗都特别脏,难不成是那个把我整个人过滤了?”
白泽摇了摇头:“那个不是。”
两人都沉默了,季秋白其实很想问那个不是,是什么?但是白泽显然是在思考什么,他也不敢问了。
“这样吧,”白泽将自己的衣服掀开,在黑暗中露出自己精瘦的上身,“你能不能看到我的血管?”
季秋白睁大眼睛看着白泽线条分明的小腹,半天,摇了摇头。
“这里呢?”白泽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季秋白都不敢抬头看了,就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白泽牵着季秋白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到自己胸前,说:“能感觉我血液流动的方向吗?”
季秋白手都哆嗦了,一直摇头。
白泽挑眉,看着季秋白‘腾’的就红了的脸,有些奇怪地问:“那你能摸到我的心跳吗?”
季秋白还是摇头,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正巧这时医生走了进来,看着季秋白按着白泽的胸口,被白泽一把拽住的样子,还以为季秋白是偷袭不成功反被抓住,忍不住调笑道:“小季,你们俩干什么呢?”
季秋白缩回手,说:“我睡不着。”
“然后就调戏调戏白泽吗?”医生哈哈笑,“外面已经亮了,今天黑了六个小时,咱们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起来赶路?”
张倚霄睁开惺忪的睡眼,说:“快赶路快赶路,我要试试我的七十五号。”
“行,你开着七十五号,我们在后面睡觉。”
张倚霄反对:“再留一个人给我啊。一会儿要下海,我开七十五号,还要有人观察旁边的情况。刚才小季不是说了吗?海底下也许很危险,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遇到危险,我出舱护着你。”白泽擦了擦自己的指环,“现在的海水很奇怪,能把我的冰融化,以前不会……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反正就是尽量快点吧。”
“好。”张倚霄站起来,往白泽身上系了个很细的链子,“系上这个,你就不会丢了。”
七十五号行走的时候不是靠轮胎,据说是因为张倚霄没找到轮胎,所以在陆地上它是滚着走的。
季秋白被晃得几乎要吐了,连爬带滚地从七十五号上跳了下来,一阵头晕目眩,暗骂张倚霄你个小人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威武霸气原来就是滚着走的吗?!
医生笑道:“多好的创意,我怎么不觉得晕?”
于是白泽和季秋白下了七十五号走到海边,到了岸边才看到原本被白泽冻住的海岸已经全部解冻了。
白泽很无奈的说:“吞噬大陆之前,我的冰至少可以存在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度过了中级进化能力反而下降了。”
季秋白一愣,问:“会不会是因为我?”
白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走上前,打开七十五号的门,问张倚霄:“这里面的密封怎么样?”
张倚霄比划了一个绝对没问题的手势。
“那走吧。”白泽对着季秋白招了招手,示意季秋白坐上来。
七十五号潜水的时候,季秋白是提着一口气,非常紧张。后来听到了外面咕噜咕噜的水泡声,有些害怕海水侵入,等了大概五分钟,才听到张倚霄吹了声口哨:“哎,竟然一次成功了。扶好了,我们要走了。”
季秋白暗骂你丫竟然没提前做试验,那我们当小白鼠呢。季秋白坐直了,四处看看,这才发现七十五号内部有好多的小窗户,可以全方位地观察四周。
季秋白好奇地打开一扇窗户,向外看了看。海底下的沙子被七十五号翻腾起来了,海水起来很混浊,暂时看不清什么。白泽也不慌张,在旁边闭目养神。
等到七十五号开始往前走的时候,季秋白才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张倚霄。七十五号本身就是在海里游的,而且游得很快,自然在陆上走得不顺利。
往前走了一会儿,水慢慢变得干净了。
季秋白好奇地向外看,海里很静,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张倚霄紧张地操纵着机械,季秋白看着他面前密密麻麻的按钮,觉得张倚霄真是个牛人。
过了大约十分钟,季秋白向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无聊地垂下了眼,这一看,在海底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季秋白眯眼。距离太远了,他看不清楚海底到底有什么东西,于是忍着没说。但是一直向前走,他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看到了可以反光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是镜子什么的。
“哎,小狼。”季秋白喊了一下白泽,“你过来一下。”
白泽凑过来,离他很近。
“你看那是什么?”季秋白只给他看,“好亮。”
白泽看了看,突然转头对张倚霄说:“能不能向下靠近一点?”
“嗯?向下?”张倚霄慌乱了一阵,然后说,“没问题。”
到了一定低度后,白泽示意可以了,两人趴在窗子上看,白泽眼神好使,几乎是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但是他没什么,只是对张倚霄喊:“行了,我知道了,走吧。”
“等等,”季秋白眯起眼睛,想看的清楚一点,“我怎么……没看见……”
白泽捂住季秋白的眼睛:“不用等了,走吧。”
在白泽捂住季秋白的眼睛的那一刹那,季秋白突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引得医生都忍不住回头问:“怎么了怎么了?”
季秋白扯开白泽的手,趴到窗户上看,一边看一边吼:“那是什么?”
☆、31·我快热死了。
白泽捂着季秋白的眼睛,不甚在意地对张倚霄说:“快走。”
“等等……”季秋白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你看见了是不是?你也看见了吧?”
张倚霄一边按着那些复杂的按钮一边插嘴问:“看见什么?别说话说一半,心脏病都要被你吼出来了。”
季秋白爬起来,也没功夫和张倚霄斗嘴了。医生一转头就看到季秋白面色惨白,吓了一跳,以为他犯了什么病了,连忙打开自己旁边的窗户,随意看了看,心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小季给吓成这样。
季秋白半天都没办法呼吸,过了好一会儿长吸一口气。
他看到海底有无数的断手残肢,有的被泡得发涨,依稀能看出是人的肢体。季秋白一点一点分辨,虽然没有看到人头,但是他看什么都觉得像是自己家人的肢体,只一会儿,冷汗就浸透了他的衣服。
季秋白脸几乎都要贴着窗户了,弄出了不少哈气,看不清楚了就用袖子擦一下。过了半个小时,七十五号都走出很远了,他还能看到无数的残肢、头发,整个海底看起来死气沉沉,偶尔有水流将断肢吹动,就会让季秋白哆嗦一下。
“这……”季秋白喃喃地说,“难道吞噬大陆后死去的人都来到海底了?不……”
季秋白转头看着白泽,问:“是这样吗?”
白泽没说话,意思是你已经看到了。
又看了几分钟,季秋白满脸冷汗地从窗户上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的心跳声很大。七十五号内奇怪的沉默了好久,季秋白坐下后就紧紧搂着自己的脑袋。
虽然他知道那场地震应该死了许多人,但是一直也没有见过尸体,所以他心里总有一些侥幸,觉得也许人都跑到别的岛上了。但是走了两个岛也只遇到了两个人。
季秋白甚至没办法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这么多人扔到海里,也没办法考虑这些人的头颅都到了哪里去,他只是浑身颤抖地想,妈妈爸爸,能存活的可能性,真的是太小了。
季秋白把脑袋埋到了膝盖上,突然特别想哭,但是怎么都哭不出来,似乎这些天遇到的一切把季秋白的眼泪都弄干了,尽管伤心,也没办法表现出来。
季秋白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呼吸急促,脸越来越红,几乎要窒息了。
医生和张倚霄坐在前面操纵机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季秋白了。医生和小张的父母早就已经去世,两人都是光棍,当然能体会季秋白的痛苦,但是毕竟是外人,怎么安慰都没用。
医生只是时不时回头看看季秋白的后背,然后叹气,觉得季秋白这样的小孩儿,能忍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白泽幻化成狼形,沉默着走到季秋白身边,把脑袋毫不客气地挤到季秋白的膝盖中间,仰躺在地上,从下至上地盯着季秋白通红的脸,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季秋白的上唇,道:“季秋白,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会带着你找你的家人的。”
听了这话,季秋白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小狼的嘴说话的时候有些张不开,听起来很模糊,但是季秋白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刚才还拼命狂跳的心脏慢慢安静了。
季秋白伸手把白泽搂住,用力蹭了蹭小狼的脸,咬咬牙硬是没说什么。医生看着他的模样都觉得难受,郁闷地叼起了刚才沾到身上的草,说道:“小季啊,你要是想哭就哭呗,反正我们没人笑话你。”
季秋白没说话,他躺了下去,靠着小狼,半天一个字都没说。
小狼躺在季秋白的大腿上,觉得这人的体温很高,高得有些离谱,他炙热的呼吸就喷到小狼的胡须上,让小狼很想打喷嚏。
“小狼……”季秋白呼吸急促,“你觉不觉得很热?”
“不。”
医生疑惑地‘嗯?’了一声,说:“不热啊,这里面也就是十几度,而且还在不断降温。”
张倚霄应和一声:“对,我们现在要去的那个岛应该很冷。”
白泽问:“还没到吗?”
“还远得很。”
小狼抬头看着季秋白,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脸上全是冷汗。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怎么了。
小狼还以为他是吓坏了。实际上季秋白确实是害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死尸,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攸关的事情后,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
季秋白就是觉得热,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觉得受不了了,干脆半跪起来,扯开了脖子附近的衣扣。
他这一动害的七十五号都晃悠了一下,医生连忙喊。本来躺在季秋白腿上的白泽,都被他这一下子弄得一打滚站了起来。
张倚霄连忙抢救。只是七十五号尚未完成,又是圆的特别不好掌握平衡,实在不行张倚霄甚至站起来跺了一脚。
白泽这才发现不对劲,季秋白的脸红得像是能滴血了一样,这么一看,季秋白手上的指环竟然一直在发光。
白泽连忙恢复成人形,支起身子平视季秋白:“喂,你怎么了?”
“我……”季秋白拽着白泽的袖口,“热……”
白泽把手往后一缩,然后顺势把季秋白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问:“热?我都不觉得热。”
白泽捏了捏季秋白的指环,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那指环一直在发光,白泽摸了摸季秋白的额头,也不觉得热,于是就挥挥手在他脑袋上冻了一层冰,谁知道这层冰一贴到季秋白身上,就立刻化成了水。
白泽惊愕地看着季秋白,半晌,突然说:“你……我知道了。”
季秋白也不觉得凉快,他觉得自己带着指环的左手热得像是要沸腾了一样,身上流了许多的冷汗,白泽摸了摸季秋白的手腕,然后说:“我的冰并没有变化,正常的话确实没有东西可以冻结,是你,季秋白,是你让我的冰那么快就融化了。”
季秋白脑子混混沌沌的,听不清白泽说的是什么,但是也知道白泽没说什么好话,于是下意识地摇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七十五号整个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只听‘嘭’的一声,所有人都稳不住地攥住了旁边的人,来保持平衡。
张倚霄喊道:“不好意思啊!前面有个冰层,还挺厚的,我没瞅见。”
“冰层?”白泽往前走了两步,“才离开上个岛多久?能出现冰层吗?”
“嗯,”张倚霄点点头,“还挺厚的,这里离海面太远,我也看不清什么,就撞上了。”
医生问:“那怎么办?爬上去顺着冰走,一直走到下一个岛吗?我说怎么那么冷,小季,你是生病了才觉得热吧?”
“不,”白泽把之前张倚霄系在他身上的银链拽断,说,“打开舱门,我能把那些冰融化了。”
张倚霄连忙阻挡:“冰很厚呢,也不知道离下一个岛有多远。”
“没关系,”白泽把季秋白拉到自己身边,指了指季秋白说,“反正他觉得热,让我们出去。”
张倚霄让七十五号向上飘了一点,本来想把他们送出水面,没想到白泽却说让张倚霄直接把他放到海里。
白泽说完,就从空间里取出了泳衣还有泳镜。他们甚至没有潜水服。
张倚霄想了想外面的温度,刚想拒绝,就看白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于是放出外舱,让他们出去了。
狭小的空间中,白泽对季秋白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季秋白,你还记得我把能力放到你心脏里的事吗?那时候你流汗并不是在净化,而是在不停的融化指环产生的冰。”
第二句是:“深呼吸,我要开舱了。”
汹涌的海水扑面而来,季秋白屏住呼吸潜下去,顿时凉快了许多。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热,尤其是靠近白泽后,他热得向要咆哮。
等到完全潜入海里,季秋白才觉得轻松了不少。
海中他能看到自己上半个身子的皮肤,胳膊上细小的汗毛顺着海流飘舞,在看看白泽的,发现他根本没有汗毛,皮肤白得吓人,穿着泳裤的白泽身材显得非常好……
季秋白猛地喝了一口水,几乎要呛住,幸好在要紧的时候屏住呼吸,把水排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冰层附近,白泽拉着季秋白的手让他触碰冰层。季秋白觉得一点都不冷,摸冰和摸塑料没有区别。
但是冰层没有白泽说的融化了,相反,冰层一动不动。
季秋白慌了,转过头看着白泽,把手放了下来。
白泽不为所动,而是拉着季秋白的手让他继续在冰层上放着。
季秋白本来还很顺从,但是他没有气了,觉得下一秒钟就要呛水了,于是试探性地挣扎了几下,但是白泽却不放开他的手,一定要让他摸着冰层。
季秋白也就不反抗了,但是心里很慌,一不小心手就打滑了一下,整个人被水流打得向下转了个圈,季秋白瞪大眼睛,就看着黑魆魆的海底,有那么几只断臂,随着水流轻轻得动了动……
季秋白睁大眼睛,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直接张开嘴想要呼叫。
想着这海水泡过死人,季秋白就想要大口呕吐。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
最靠近他手掌的冰层,突然就融化了。
白泽眯起眼睛,看着季秋白快要崩溃的表情,又看了看融化了将近一米的冰层,准备把季秋白送回七十五号。
就在他将季秋白拉开的一瞬间,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大的冰层断裂声响起,在七十五号内的张倚霄和医生都惊呆了。
厚重的冰层上下错位,然后有一整块脱落,慢慢的开始分开出一条道路。
☆、32·温柔的对待。
季秋白在海里把那巨响听得清清楚楚,当场被呛得吸进去一口冷水,然后一哆嗦,觉得那种燥热感消失殆尽,周围海水冷得他受不住,四肢更是立刻被冻僵,几乎无法动弹。
在海里季秋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头发在海里,毫无生气地飘动,偶尔挡住他的视线。
季秋白胸口憋闷,有水珠呛进肺里,气管辣得快要炸了。白泽从身后勾住季秋白的脖子,就往上面游。季秋白也不反抗,任由白泽捏住自己的口鼻,以防海水再次侵入。
季秋白瞪大了眼睛。他看到自己摸过的冰层如同放到了热水里的糖块,迅速地融化,向海里释放粘稠的糖液。
寂静的海底就只听到冰块撕裂的声音,笨重的冰层顺着海流分裂飘散,重一点的就干脆沉到海底。
等到季秋白从海底浮到海面时,已经忘了该怎么呼吸了,直到被白泽大力地拍了拍后背,才骤然咳嗽起来,冷得嘴唇发青、不停打哆嗦。
白泽撑手爬到旁边的冰块上,给季秋白换上了干燥保暖的衣服,动作之快让人咋舌。
季秋白像是木偶一样任由白泽摆弄,半天才颤抖地问:“我怎么了……?小狼……我,我怎么了……”
“先别问了。”白泽擦了擦脸,也不穿衣服,只穿一个泳裤就在冰上跑起来了。季秋白冷得站不起来,眉毛上都是冰屑,白泽拽了两下没拽起来,干脆背着他。
季秋白紧紧搂着白泽,刚才潜水看到白泽的裸.体都会脸红,现在近距离的触碰反而没有什么表现了。
季秋白像是病了很久的病人,脑袋无力地耷拉在白泽的肩窝处,随着白泽奔跑时不时动一下。
他已经不再觉得害怕了,但是看到自己怪物一样的行为时,季秋白下意识得抗拒,只想靠近白泽一点,再靠近他一点。
刚才季秋白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冰层,但是造成的效果却是惊人的,原本很厚的冰层顿时土崩瓦解,白泽走两步就要跳过裂缝,太长的裂缝还要用能力修补。
七十五号顺着季秋白弄出来的裂缝前行,向下一个岛屿前进。因为在这里就能隐隐看到下一个岛的影子,所以张倚霄也就没有停下来接他们两个了。这也是医生的意思,七十五号内部空间太小,既然季秋白觉得这里面憋闷,还不如待在外面。
医生疑惑地看着季秋白身上被白泽穿上的衣服,本来想出去看看,后来又觉得白泽做事肯定是有理由的,于是也就没有多问。
季秋白死气沉沉地趴在白泽背上,看着白泽动作熟稔地在足下冻结,跨过很远的距离,突然愣愣地想,白泽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能力时,是怎么样的?他还不害怕?自己身边还有白泽,那时的白泽,身边有谁?
一阵寒风吹过,季秋白打了个喷嚏,头昏脑胀的感觉更加明显,眼皮很沉,不一会儿就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睡着了。
白泽听到季秋白的呼吸均匀,更是不敢放慢步伐,足下裹着冰雪,速度竟是比七十五号还要快。
白泽率先登陆到了下一个岛,也不敢擅自深入,只在沿海的地方把季秋白放下来,然后等着张倚霄和医生。
两人慢悠悠地坐着七十五号浮上水面,张倚霄很兴奋地说:“第一次试验效果就这么好,以后一定会越来越有用的。”
然后两人爬上来,站在寒风中,猛地哆嗦了一下,愣了一下,慌忙接过白泽递过来的衣物。
医生冻得瑟瑟发抖,上岸后不停跺脚,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季秋白,哎呀一声,摸了摸季秋白的脑袋,喊:“白泽,他是不是发烧了?”
“好像是。”白泽在七十五号下面冻了大量的冰,然后推着它来到了陆地,道,“你别碰他。”
“我能不能给他看看病?”医生调笑,“不过我估计我的药没有用,咱们小季又不是一般人,必然要白泽大人脱光了背着才能药到病除。”
白泽也不和他开玩笑,伸手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弯腰起身后,一袭白袍就裹在了身上。
张倚霄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季秋白躺在岸上,像是睡着了,眼睛都睁不开。
张倚霄修理了一下七十五号,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说到:“这个小哥是冻着了吧?我就说那么冷的水不能这么直接下去,能把人冻坏的。”张倚霄摸了摸季秋白的手,说:“这手像是冰块似的。”
“别碰他。”白泽抢先一步将季秋白搂到自己这边,看到季秋白手上不停发光的指环,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盯着张倚霄和医生,声音冰冷,“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你们尽量别碰他。”
两人都怔了一下,明显看出来了白泽的维护之意,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生火。
登陆这个岛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即使穿着厚衣服冷风也会无情的穿透他们。取暖是他们开始考虑的第一件事,白泽也不帮他们,只是坐在季秋白旁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其实手指一直捏着季秋白的手腕。
他们离开的那个岛出现的是极昼现象,到了这个岛虽然没有极夜,但是白昼也极短,大约是下午三点天色就开始变暗,短短的距离内温度发生了惊天的骤变,倒出来的水表层立刻就会结冰,除去不怕冷的白泽,他们三人都要在七十五号内避风。
晚上的时候,医生提醒白泽把季秋白抱到七十五号内,三人封闭了七十五号,只留白泽一人在外守夜。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七十五号的门竟然打开了,医生慌慌张张地把白泽叫了进来,只喊:“白泽!你他妈快进来!我们两个按不住了!”
白泽心里一惊,心说七十五号密封这么好?自己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然后才想,什么东西两人压不住?
没时间让他多想,白泽翻身跃进七十五号,那里空间非常狭小,一时间竟然无法让白泽被迫单膝跪下,只一秒钟,白泽就听到了什么东西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白泽顺势仰躺在地上,那东西正好被他绊到在白泽身上。白泽正想看那人是谁的时候,什么湿热的东西就掉到了白泽的脸上。
白泽大惊,一时间下意识地扬起手,冻结了大量的冰,随后才想到不好,如果这人不是季秋白,怕是要被他冻伤了,于是连忙收手。
那人却正是季秋白。
季秋白不会被白泽的冰冻伤,甚至还能将他的冰融化,两人贴着的地方顿时出了不少水,白泽将季秋白抬起来,就发现他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水,而且通红,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
医生喘了口粗气,道:“他一直找你,我说要开门他还不让,非说你就在这里。”
季秋白紧紧贴着白泽,不停地说:“我难受,小狼。”
白泽摸了摸季秋白的额头,问:“你们两个谁碰到他了?”
张倚霄和医生一脸疲惫的模样,一听到白泽的问题都愣了,说:“都碰了,他刚才一直在动,我怕他磕到头。”
白泽直起身,在季秋白劲后摸了摸,解开季秋白的衣服,按着季秋白被汗弄得湿透的后背,做出像是安抚的姿势。
在医生和张倚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季秋白闭上了眼睛。
白泽把季秋白放到一边,道:“我没想到七十五号密封得这么厉害。我在这里待着就没事了。”
医生干笑一声:“白泽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小季他怎么了?”
“没怎么。”白泽也没想解释。
七十五号内的气氛像是冻结了一样,医生和张倚霄再没有想要睡觉的想法,都尴尬地坐在角落。
半晌,医生开口道:“不是我说……白泽,我们四个走在了一起就是缘分,抱着以后不死的话都一路走的打算了的,虽然我们两个没有你们的能力,但是你和我们说说基本情况难道不行吗?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也好帮一下。”
白泽淡淡地说:“你们没办法帮忙。”
医生被噎了一句,干脆不说话,郁闷地坐在角落。
张倚霄说:“我们确实没办法帮忙,但是你也没什么好办法吧?你看这小伙子的样子。”张倚霄努努嘴,“总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事情吧?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听听,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想出办法呢。”
白泽一直保持沉默,就在两人以为白泽不会回答的时候,白泽突然说:“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有能力。”
张倚霄和医生都愣了。
白泽伸出手指,先指了指医生,声音沉稳:“戎尘良,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手指,最近变得非常好用吗?”
还没等医生回答,白泽就迅速做了一个不用说话的手势,指着张倚霄道:“张倚霄,你难道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心想事成屋?”
张倚霄的表情一僵,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白泽冷声道:“要我给你们讲也可以,但是实在是太长了,你们确定真的要听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听是要听,只是,你能不能先讲一讲小季的事情?我看他……很不对劲。”
白泽点点头,说:“……本来早就应该和你们说,但是最近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季秋白这样,也是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医生听得混乱,连忙打住:“白泽,你知道吗?我们不是你,很多事情我们没有你那么清楚。我现在看你这个人、看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团雾一样,活着像是做梦。我不怕你啰嗦,你慢慢讲行不行?别说一句模糊一句好不好?”
白泽瞪了医生一眼,竟然是叹了口气。
☆、33·白泽的解释。
白泽坐直了身体,一瞬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几次张口又都闭上了嘴,来回几次,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指环,说道:“那就先从我和季秋白讲起。之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见医生和张倚霄摇头,白泽顿时语塞。他并不擅长做讲解的人,讲了许久也将不到重点。良久,叹了口气,从头讲起。
“在季秋白很小的时候,他曾经来到过我的住所,然后他溺水了,我救了他。”白泽慢慢说道,“当时他整个人都极度惊慌,我来不及化成人形,无法使用能力,慌乱之间爪子碰到了季秋白的胸口……”白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后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季秋白吸走了。将他救上岸后,我便无法恢复成为人形,能力也凭空消失了,那时我觉得不对劲,就想去找季秋白,但我遇到了麻烦。”
白泽道:“我不但没法变成人形,而且在天热的时候,我还会变成幼狼的模样。”
医生笑:“像是缩水了一样吗?”
白泽点头,说:“我不敢轻易出去,而且也不知道去何处寻找季秋白。再后来……竟被季秋白收养了。”
医生想了想,觉得不太相信白泽无法找到季秋白的话,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时的白泽即使没有能力,也应该是相当剽悍的。但是以白泽的个性,无论发生了什么应该都不会贸然出去,再加上那懒散的天性,必然是能寻找到,不想去找罢了。能够被季秋白收养到家里,也真是件奇事。
白泽不再过多解释,接着说道:“我的能力是冰冻,寄存在季秋白身体内,本应对他造成伤害,但是我看他行动如常,并没有受到意料之中的影响,便知道我的能力存在他的体内不是偶然。他经常出汗,却没有味道,像极了融化成水的冰。我观察他许久,发现每当他惊恐之时,就会融化我冰雪。等我取出我的能力,我以为他就不会再流汗,因为他并没有可以融化的物质。谁知并不是这样的。取出我的戒指后,他仍然能够大量流汗。”
白泽清了清嗓子:“我的能力大不如从前,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季秋白。”
医生:“我又晕了……你的能力存在小季体内到底是干什么?”
白泽:“为了中级进化。进化后,我的能力就会实体化,可以从人身体内取出,按理说中级进化后,能力会大大增强,但到了我这里却不是。”
医生:“你说中级进化,那为什么小季也有指环?”
白泽皱眉:“因为他也进入到了中级进化,能力放到了我的心脏里,然后取出来,这不是很明显吗?”
两人见白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也就不再多问。
白泽继续道:“季秋白可以融化冰雪,我把这称为季秋白的本身力量。既然他仍旧可以大量出汗,显然是因为我的能力还存在他体内。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的力量大不如前了。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种力量,就是从我胸口拿出去的指环的力量。”
白泽道:“之前我和季秋白都不知道那力量是什么,我一直在猜测,他的第二种力量,是净化。”
白泽咽了咽口水,不太适应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于是停顿了一下,让两人消化消化。
医生感叹:“原来你今日使用能力那么不顺,竟是因为还有大部分能力存在小季身体内。”
白泽点点头:“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拿回我的力量。你还记得季秋白是怎么把我的能力还给我的吗?”
“在海上,”医生道,“小季就摔了一下,然后就从胸口里拿出一枚指环。”
白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但是你不觉得那实在是太巧合了吗?我猜是当时情况太紧,季秋白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的能力都取出来,就把指环给我了。”
张倚霄:“取不出来会怎么样?小季能不能用你的力量?”
“不能,”白泽说,“即使取出来的这部分也不会完全听我控制。有一次……嗯,我亲了季秋白一下,然后我就能用我的力量了。”
两人本来是当听学术探讨一样严肃,听到白泽轻描淡写地说‘亲了他一下’,都震惊了,良久没反应过来。
白泽:“所以说我的能力能暂时拿回来,但是不能长久,这很麻烦。因为我总不能一边战斗一边……”
两人点头表示同意,张倚霄问:“可是你为什么会想亲一个男人?”
白泽冷笑一声:“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张倚霄:“……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白泽说,“我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亲下去的,因为我的能力在季秋白心脏里,所以才想靠近一点。没想到成功了。”
白泽打起精神,向他们解释季秋白的第二种力量:“刚才我们找你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可以喷射毒液的海怪,本来我以为季秋白必死无疑,但是他活下来了。这就是我说的,他的第二种力量,净化。”
张倚霄问:“净化什么?”
“血液,”白泽说,“心脏周围的血液。”
医生问:“啥?净化血液有什么用啊?”
白泽叹了口气,说:“本身是可以让他百病不侵、百毒不惧。”
然后他摸了摸季秋白的额头:“但是现在看,又不是这样。我的能力在他体内,他不能完全净化。看起来像是净化和融化两种能力相互排斥一样。当然,这两种力量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
张倚霄苦笑:“但是一定是有融化的力量吧?我们两个都看见了。来时候的冰层,是被小季融化了的吧?”
白泽点点头:“关于季秋白我就讲到这里,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和张倚霄都没有说话,但是均陷入了沉思。
白泽看他们两个都有些犯迷糊了,也就不多说,想着要尽量讲得清楚一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干脆直入主题,道:“你们既然都知道了吞噬大陆,我就不多讲了,直接和你们说说日后的打算。”
白泽吸一口气,道:“你们脚下的大陆被地震震碎了,每个岛都极小,所有大陆像是面包屑一样分布在大海上,我们要做的就是穿过大陆,到达别的大陆。”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迁移,你们都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昼夜变化得很快,如果不跟着太阳的脚步,或者跟错了太阳的轨迹,就会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白泽指了指外面,“寒冷,还有黑暗。”
这次白泽说得言简意赅,两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才觉得有些冷了,不由得紧了紧衣袖。
张倚霄打断可宁静:“除了迁徙,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把季秋白胸口的能力取出来。”张倚霄扬起下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季秋白,道:“能否把白泽的能力找回来,关系到我们日后能否生存下来。我说得没错吧?”
白泽点了点头。
七十五号内沉默了一会儿,白泽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于是就不再多说。他也不敢再出去,只坐在季秋白身边,闭目养神。
张倚霄和医生也分别坐在角落里,用很疲惫的姿势睡着了。
医生皱眉,想得全是刚才白泽对他说的话,心里想,怪不得到了末世后白泽处处掣肘,实力大不如前,原来是因为大部分的能力还在小季的身体里。
然后又叹气。以前医生说白泽拥有世界上最强的战斗力,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时的白泽拥有冻结一切的能力,简直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到了末世,却总是沾不到什么光,几次失败那时觉得他是天赋异凛,现在想想,却觉得是天妒英才。
长时间的奔波劳累使得医生没法多想,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梦里想得也尽是刚才听到的话。
朦胧中,医生突然张口说了一句梦话,将张倚霄和白泽惊醒。他道:“白泽,我觉得小季的能力不是融化,是融合。既然你和他接吻没用,为什么不试试其他的方法?”
☆、34·我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