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庚驻足,抬头,“古今阁”三个汉隶笔势生动落笔有神,两边各有一副小联: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是我奶奶的墨宝,”孔信挑眉,“她老人家笔头子比较有功夫。”
孟昕正在收银台后盘一块古玉,见到二人,目光在罗子庚背后的书包上扫一圈,疑惑地看向孔信。
“介绍一下,这就是温知君的姨弟,罗子庚,”孔信歪在柜台上,抬手往孟昕脸上揩一把油,“这位是我们古今阁的镇阁之花,孟昕孟大公子。”
孟昕面无表情拍开他的贱手,看向罗子庚,“你好,我听知君说起过你。”
“你好,孟哥,”罗子庚迎上去打招呼,书包放在柜台上解开,拿出一个高约二十厘米的青花竹石芭蕉纹花盆。
孔信倏地来了精神,双手抓住花盆,细细地抚摸观察,从孟昕手中接过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检查一遍,放下花盆,看向罗子庚时,眼中饱含笑意。
“这玩意儿是你买的?”孔信看着他,“还是令尊留下来的?”
“是我买的,”罗子庚眼神复杂地看着花盆,“孔哥,我判断这是一个光绪官窑,对吗?”
孔信抚摸着花盆细腻的釉层,“这不但是一个光绪官窑,还是个官窑精品,可以代表晚清官窑的最高水平,这是体和殿制,慈禧太后的御用瓷器。”
罗子庚目光落在盆沿“体和殿制”四个字上,“慈禧?”
“西太后慈禧打通储秀宫和翊坤宫之间宫墙,将翊坤宫的后殿改为体和殿,作为饮茶用膳的地方,当年光绪选妃就是在体和殿中进行,”孔信从博物架上取下一个青花纹盘,让罗子庚去摸上面的釉质,“你看,光绪青花胎体厚重笨拙,釉面粗重稀薄,白中泛青,但是署体和殿款的瓷器做工精致,胎体坚密,釉色均匀,在收藏上具有更高的价值。”
“值多少钱?”罗子庚问。
孔信和孟昕对视一眼,转脸看着他,“你这是在哪儿买的?”
“地摊上买的,七百八。”
孔信抬手在他肩上捶一下,兴奋道,“好小子,捡漏了!你送到拍卖公司去,后边能加两个零。”
罗子庚显然没料到,吃了一惊,“……这么多?”
“不过要送拍卖公司,见活钱就没那么快了,得至少明年春拍才行,”孔信道,“其实如果你不缺钱的话可以先收藏着,晚清瓷器目前的价格跟康雍乾三代比起来还有较高的升值空间,捂两年再出手,运气好的话能再翻一倍。”
罗子庚双手缓慢地抚摸着花盆滑腻的釉质,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青花竹石,沉默了几分钟,低声道,“不收藏,我卖。”
孔信看向他的眼神深沉下来,这小子跟他父亲不一样!
孟昕平静道,“相信我们的话,你可以先放在我们店里,我们帮你联系出手,这是寄卖合同……”说着从柜台下拿出纸笔。
罗子庚看向孔信,“那就拜托你们了。”
签了寄卖合同之后,孔信笑着看向罗子庚,“小子,运气真好,一出手就捡这么大个漏。”
“也不是第一次,”罗子庚一笑,“之前也打眼过,交了几万块钱学费。”
“有人交一辈子学费都捡不了一个漏,”孔信开心地揽着他的肩膀,“走,借哥哥点喜气,我们去街上逛逛。”
☆、莫欺少年穷
古玩街常年人满为患,游人如潮,摩肩接踵,孔信叼着烟,两眼在地摊上滑过,见到入眼的就停下来看一看,但很快就抬步离开,现在正是历史上第四次收藏潮,玩古董的人太多,随之产生的赝品也充斥着各大古玩市场。
孔信看了几个都摇头离开。
“孔哥在找和田玉?”罗子庚好奇地问。
“对,”孔信应道,“奶奶八十大寿,她老人家一辈子最爱羊脂玉,我打算收一尊羊脂寿星做贺礼,不过现在看上去有难度,大部分白玉都达不到羊脂的程度。”
罗子庚停住脚。
孔信疑惑,“你怎么了?”
“我认识一个人喜欢收藏古玉,记得他有过一尊羊脂寿星,乾隆工,从一个满清遗老的破落户那儿收来的。”
“嗬!”孔信立刻笑眯了眼睛,“你还认识这样的牛人?”
“他是我爸的瓷器收藏顾问,自己也开了一家艺术品投资公司,我爸很信任他,大多数收藏品都是在他建议下才买回来的。”
孔信点头,沉思片刻,“那你帮忙牵个线,我去拜访一下这个牛人。”
一周之后,孔信接到罗子庚的电话,说是联系到那位世伯,可以去他公司拜访,孔信立刻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驱车赶去。
两人在会客室等了很久,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微笑,“你好,我是潘先生的秘书,请问哪位是罗子庚先生?”
罗子庚站起来与他握手,“你好,我就是,潘伯伯还在忙吗?”
“十分不好意思,潘先生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所以让我来接待罗先生,”秘书笑道,“罗先生电话里说的那尊羊脂寿星已经出手,但是潘先生另有一件名贵的羊脂玉雕件,送给罗先生。”
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一只锦盒,黑色的丝绒上,一枚马鞍式玉戒熠熠生辉。
自清代以来,马鞍式玉戒十分流行,传世之品也有不少,但与羊脂寿星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潘南华送出这枚戒指,还号称名贵雕件,简直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罗子庚脸色不太好,转头看孔信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正颇有兴趣地把玩那玉戒,“是籽玉,白润油泽,不错。”
秘书赞道,“这位先生果然好眼力。”
孔信将玉戒丢回漆盒,轻松道,“既然羊脂寿星已经出手,那我们也不便打扰了,这戒指太贵重,我们子庚不能收,让你们家潘总好好收藏着吧。”
两人从公司中出来,坐进车中,孔信笑眯眯地看向罗子庚,“小子,不高兴?”
“我没想到他居然变脸变得这么明显,”罗子庚脸色铁青,“当初明明跟我爸交情那么好……”
看着他年轻而阴沉的脸色,孔信忍不住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别往心里去,潘南华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跟红顶白也是人之常情。”
车子从潘氏的艺术品投资公司的楼底驰过,罗子庚抬眼扫向车窗外高耸入云的大厦,一抹阴沉从眼底滑过,“潘南华……”
孔信笑起来,“常言道莫欺少年穷,潘南华这是给自己挖坑作死呢,小子,你有志气,有眼力,未必报不了这屈辱。”
罗子庚一怔,眼中有种血性激发出来。
“但是,”孔信郑重其事道,“当务之急是我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罗子庚脸色稍缓,低声道,“孔哥,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儿,”孔信大咧咧道,“反正离奶奶大寿还有一个多月,我再让朋友帮忙打听着,实在找不到,用碧玉或墨玉代替都行,只求雕工够好,奶奶的眼光太贼,一般玉雕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罗子庚还是十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