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邱长刀,岁知节,刘浩,杨鸽……”杰森每叫出一个名字,翻译就跟着用中文再叫一遍,最后道,“这些人就是这次的大名单人选了,请大家好好准备。”
没有人说话,众人都没有说话,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也是大名单上的常客,但是另外一小部分,比如说刘浩、杨鸽这就值得商榷了,那刘浩还好,怎么说也进过大名单,可这杨鸽就是个新人啊!而且也没看出他多么出众。当然大名单里偶尔进一两个新人也不算什么,可是这一次,没了丁飞!
不仅没有丁飞,连和他要好的那几个也没了踪影。虽然在队里没有处理李纪良的时候众人都隐隐的有了一种感觉,但现在还是有一种不是吧的感叹——这也太牛了吧,直接的排斥,直接的封杀,这李纪良和队里什么关系啊!
“就这样吧,今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其他人照常训练,大名单上的队员到会议室,晚上的火车。解散。”
杰森说完就要离开,李纪良率先拍了拍巴掌,这倒不是拍须溜马,而是绿建的规矩,在主教练说解散后,众人拍三次手就可以离开了,这一次的巴掌拍的有点稀稀落落,而刚拍完,丁飞的声音就响起了:“我有问题。”
杰森看向他,丁飞满脸通红:“我有问题!为什么没有我!”
“因为你不符合这一次的战术。”
“什么战术?我是队里的老人,现在也没有受伤,状态也很好,任何战术都能配合,为什么没有我?”虽然已经快气炸了,丁飞还是劝自己沉住气,他前天又去找了队里,询问李纪良的事,结果队里直接给他来个没有证据——还要怎么样的证据?要让李纪良自己去承认吗?他虽然又恨又恼,但也认识到了形式比人强,在和孙亚斌交流后,这两天他已经很老实了,也很配合李纪良搞的那个什么实战训练,他这么忍辱负重,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被刷下来的!
“飞,我是主教练,OK?”
“我不服。”
“那你去找队里申诉吧。”杰森耸了下肩,作为他来说只是一个很正常的说法,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队里就算对他有什么安排他也不在乎了。当然,这有违他的职业道德,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也不会动摇。
不过这种姿态放在丁飞眼里那就不一样啊,这是红果果的蔑视和嚣张啊!这让他去告,就是告也告不出个结果啊!不仅他这么想,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于是当李纪良晚上又通知大家开会的时候,众人的心态就和上次不一样了。敬畏的不少,但更有不少在敬畏下面排斥的,当初孙亚斌强势的时候也就是孤立某个人,要说直接影响主教练的态度那可从没有过,这李纪良一上来比孙亚斌还嚣张,以后这球队会不会成了他的一言堂?
是,你李纪良技术好,看起来也公道,可要是你想让谁上大名单就上,不想让谁大名单谁就上不了,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就都要巴结着你了?
于是这一次,开会的模式还和上一次差不多,一堆人挤在后面,前面就只有孤零零的杨鸽一个,不过这次他总算不那么忐忑了。这一次李纪良没有上次那么严肃,见大家都过来了,就拍了拍手:“实在不好意思,又把大家叫来开会了,我过去实在没想过自己会干这种事,老实说,我现在连团员还不是呢。”
……
一阵冷场,李纪良觉得有乌鸦在自己头顶飞过,嗯,对于没有经历过网络熏陶的人来说,这个笑话的确是有些冷,他只有咳嗽一声,撑着场面道:“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国民党的税多,□的会多……”
总算有人笑了,不过更多人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李纪良暗暗的吸了口气:“好吧,看来我没什么说笑话的天份,其实我今天把大家叫来只是要说一件事,那就是像丁飞这样的事情,只有这么一次。”
依然没有人说话,李纪良道:“下面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我也相信没有人想再输,我更不想,我来绿建不是为了输球,更不是为了踢那样的球才来的,所以这一次我用了点手段,但是我保证,只有这一次!”
……
“你怎么保证?”
终于有人开口了,李纪良见是邱长刀,心中一喜,知道这事如果他认可了,起码就成了一半,因此立刻道:“现在我说什么大家可能都不相信,但是大家可以看,最多不出一个月大家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而现在,我只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踢好下面的这场比赛。”
他要在这里天花乱坠的拍胸脯,会相信的绝对没几个,但他说出了时间,众人就不免有些将信将疑了。当然也有的想,他这大概是缓兵之计,赢了下面一场比赛,他这个队长的位子也就坐牢稳了,但是这大名单里的,就算不是个个都对下一场比赛虎视眈眈,也没有想要把这场比赛搞砸的,所以对于赢下这场比赛倒没有多少排斥。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请大家,和我一起努力!”
他说着鞠了一躬,弄得众人都是一惊,有那面子比较薄的当下就想说点什么,不过嘴唇蠕动,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呼啦呼啦的都站了起来,李纪良面孔通红的抬起头,对着众人笑了一下。他这个微笑绝对不完美,别说露牙齿了,还有点扭曲,嘴角上挑,就是挤出来的,但现在也没有人去在乎他这些,大家只是想着他弄了这么一出,怪、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其实现在最不好意思的是李纪良,他这一招还是和他们当初的那个老总学的。他们那个公司,当时号称科技城最大的电脑公司,其实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个人,最常做的就是给人装个计算机,除个尘,换个零件什么的,不需要多高深的技术含量,自然对员工也没什么要求,工资说的虽然还不错,但每个月发到手里的都要有点折扣。这种情况下,有门路的、不服气的当然慢慢都走了,留下来的对公司也没多少忠诚,比如说他,虽然没跳槽,但也只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再换个地方也不见得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还不如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慢慢熬资历,几年下来也算是有点成果。
当然,就算是当上了所谓的小组长,他也没有要为这个公司做多少奉献的想法。到点来,下班走,不迟到早退已经算是好的了。而那一次,公司接了个大单,利润是丰厚的,要求也严格,全体上下都要出动不说,还要加班熬夜,虽然总经理许下了奖金,下面还是一片哀怨,说实在话,那奖金真的给的马马虎虎,如果平时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大家总有点不服气。
凭什么呀,虽然大家都想公司好,都不嫌钱多,但那么一点钱和公司的利润根本没法比,而他们就拿着这么点工资,凭什么给老总做牛做马啊,要老总待他们不错也就罢了,可真的只能算是一般的老板。平时的节气是不说了,就连年终奖,那也是吝啬的让人牙疼。根据可靠消息,连那只有三五人的小公司都要比他们丰厚。要不是他们还有个稳定,那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所以这个任务下来,大家真没有什么冲劲,虽不至于甩手不干,可一个个心里未尝没有消极怠工的想法——至于公司的盈利,那就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了。至于奖金?嘿,说不定老板急了他们更有好处!
而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他们的老总就把他们都集合到了一起,先说了一番这单生意重要性,又好好的安抚了他们一番,最后就这么深深的鞠了一躬,当时把他们都惊住了,老总走后也没人多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竟然提前完成了任务。那一段办公室的气氛都有点和往常不一样,直到又过了几天才回复正常,后来有人说:“咱们老总那真是人精,就那么鞠了一躬就让咱们卖命了,你看平时连个纯净水都不让咱们喝好的。”
“别说人家精,总是咱们傻,不过总算奖金没少。”
“谁图奖金了,要不是他鞠那一躬……”
是啊,要不是那一躬,那个任务能不能完成真不好说。就是那个鞠躬,平时的怨言怨气好像都消失了,他们好像就觉得要好好干,要不……要不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得劲。
这件事他当时感叹了一番也就过去了,直到最近他想球队的情况,有点左右为难的时候才又想到这一幕。当时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很好的办法,虽然大名单能让人畏惧,但恐怕更让人反感。也许到赛场上他们不会明着做小动作,但向足球这样的运动,主观意识有时候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
同样一个球队,是全力以赴,还是消极怠工,那完全就是两个样子,而是不是完全的想从内心去赢,也是有差别的。要怎么才能让这个球队丝毫不让?要怎么才能让这些球员努力拼搏?要怎么才能让这个球队合成一个整体?
这个问题,后来的全中国人努力了十年,也没见到什么成果,李纪良更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他还是有些想法,也觉得起码能改变一下绿建二线队的情况,但他没有时间,就这么几天,让这些人都从内心相信他,那除非他是马来多纳或者贝利。卡卡来了都不见得有用——他现在的威望还不足够。
要怎么对待二线队的这些人,压是一定要压的,可是光压有用吗?给钱?俱乐部早有规定,该给的钱从来也没少过,他这边再额外悬赏?不说有用没用,就是真有,他也不能这么做。
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他们经理当初做的那一幕。想到了他当时很惊愕,很不安,很想做点什么的心情。于是,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他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他看着台下一个个有点恍惚的脸,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能做的他都做了,下面的……就看命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有一种淡淡的怅然。
【番外们】
67
67、番外(一) ...
番外·后来(一)
“你的内裤我放在新买的那个红色的小包里了,旁边还有一个黄色的,你穿过的,记得放里面,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还是这些旧的你穿着舒服。”李薇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交代着。
“嗯。”王浩然一边翻着自己大屏幕的手机,一边不时的抬头看看电视,手机上有时间,他非常清楚还不到点,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感冒药、维生素、板蓝根创可贴我都还放在蓝色的小包里了,就挨着那个黄包,你不要又找不到,身体不舒服了要记得吃,不要拖着,这次你身边没带人,自己就用点心。”
“嗯。”王浩然继续看着手机,里面是整版的关于李纪良的消息,什么中国球员将要参与最高赛事,什么李纪良代表了中国精神,这些东西真是操蛋,中国足球发展这么多年,不过是终于有个人要上去打英超了,可喜吗?好像是可喜的,但更应该说的是可悲吧,咱们发展不成英超那个样——也有情可原,不管怎么说,总是错了这么多年的,可只有这么一个人能参加英超……这不就是说,咱们学了这么多年,连集全国之力供出一个英超水平的球员都难?
“你虽然去过英国,但那次是带着一帮人去的,住的吃的都有人照顾,这次就算有李纪良在那里,但他天天还要训练比赛,也不见得有多少时间管你,你可要注意些,攻略我已经给你放在夹层里了,你不用开箱子,随手一摸就能摸到,就是别忘了拉拉锁,来回提行李的时候掉出来,我给你说的你记住没啊?”
“记住了记住了,你放心吧。”
王浩然随口应付着,李薇看他头也没抬的样子心生怒气,但还是没有发作出来,长长的吸了口气:“要我说,你还是停几天,咱俩一起去多好,我英语也比你强,咱们还能顺带一起玩玩,你一个人到那里,李纪良哪有时间陪你玩啊。”
王浩然终于抬起了头,虽然李薇装的淡然,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能看出她的不满,当下放下手机,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我这次也不是去玩的,就是去看看那小子,你想啊,今天晚上可是他第一次以主力的身份在英超踢球,对手又是利物浦,以我们的关系,我怎么也要去祝贺祝贺吧。”
“这有什么好祝贺的?”虽然这么想了,李薇还是没有说出来。对李纪良她最初是不满鄙视看不起,之后转化为无奈、接受,而再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分析自己对李纪良的感觉了。
一直以来,李纪良都很少亲自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但每次有大的动向可以说都是他一手操作的,03年买出租车牌照,05年买地,06年杀入股市。每一次的运作,她都持反对意见,怎么能买牌照呢?那时候非典,街上也许还有人走,但谁坐出租车?就算再赶时间,那也是宁肯去坐三轮的,原本价值十几万的牌照两万都难寻卖家,他们好不容易赚了那么点钱,不说再开店扩大规模去接什么出租车?
但李纪良不仅说动了王浩然,还自己又拿出了一笔钱,他们一口气收了三十块牌照,真是连流动资金都要断了。但一年,仅仅一年,当初一两万收的牌照不仅都回到了原价,甚至要更高一些,只是这一笔,他们就赚了十倍不止!那时候,他们真的可以成立一个出租车公司了。而没过多久,李纪良又提议买地,还都是些荒地,她再次不同意。
中国人的传统是有钱买地,但那是地主老财的老黄历,买的也是能种田的地,李纪良买的那是什么?哪儿背他买哪儿,都买到村里去了!难道他们几个还真能去种地?
可李纪良再次对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房价就那么一个劲儿的攀升了起来,最初,升的还不是特别快,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买他们的地,她是想要出手的,王浩然也和她一个心思,那些地能赚钱就是幸运了,还等什么?可李纪良不,也不知他怎么和王浩然嘀咕的,最后就成了他们把地抵押给了银行,然后圈出来的钱进股市。
那一串眼花缭乱的操作她当时根本看不懂,就知道自己当时每天都睡不着觉,那么大一笔钱,如果赔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后果,虽然那笔钱并不是她的,虽然就算都赔了,银行也不会找她,但那时候她已经毕业了,虽然那时的大学生还不像现在这么落魄,可也过了当初的黄金时代,她的很多同学蹉跎奔波都无法找到理想的工作,而她,轻轻松松就成了经理,不是那种含有水分的,只印在名片上的头衔,是真正的经理,下面有人手,公司里有办公室,而且她那时的薪水就有一万多了。她就算再自信也很清楚这些都建立在王浩然的成功上,如果王浩然什么都没了,她就算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也无法和目前相比,所以那时她对李纪良简直就是痛恨了。
但是,他们又一次成功了。
她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李纪良当时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自信,在股市一度低迷时,连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王浩然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白头发都冒了出来,而李纪良,还一直很冷静。
不是那种伪装的冷静,是真的冷静。
“良子,我们跑吧,现在跑我们还能落下点东西。”有一次,她听到王浩然这么对李纪良说,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哀求。
“再等等。”
“再等等?”
“再等等。”
“等个屁!”那一次她终于忍不住的冲了进去,指着李纪良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了,“你说的轻松,现在这行情还能再等吗?我们买的时候是多少钱,现在是多少钱?再等下去都崩盘了,不,现在已经崩盘了!你现在是不怕,怎么说你还是大腕,是球星,找你做广告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呢?这公司虽然是你出的钱多,但一直是我们在操心!这是我们的心血!”
“李薇,你在这里乱说什么?”王浩然对她皱眉。
“我乱说了吗?你一天抽多少烟掉多少头发?你为这个公司喝的胃出血的时候他在哪里?你为这个公司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他在哪里?你为这个公司忙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在哪里?现在好了,他一句话,要把我们的心血都浪费了,你答应,我也不答应!”
“你出去。”
“我不!”她扬起头,几乎是仇视的看着李纪良,话虽然是对王浩然说的,却是冲向李纪良的,“我也为这个公司费过心血,也出过力流过汗,我不能看着它被人毁了!”
“更不能看着你被毁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如果说她还能再去找份工作的话,王浩然却很难再爬起来了,这个男人太骄傲了,虽然他在当初可以一点点爬上来,可当他升到现在的高度后再下去……她都无法想象!
“你——出——去——”
说这一句的时候,王浩然两眼通红,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他们认识那么久,王浩然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他总说她是他命里的福星,说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们再漂亮身材再好那也和我没关系,只有你,才是我的女人。”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最初不说了,就是后来他们那么有钱了,王浩然的烟吸的越来越好,应酬越来越多,也会去洗浴中心,也会去唱KTV,但从没在这上面有过什么,哪怕别人投怀送抱呢,他也是坚决拒绝,整个圈子里,都知道王浩然对她的情意,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过她这点。
“你说有没有心猿意马过?也有,我也是正常的男人,看到漂亮的也想多看两眼,看到那身材好的,也想摸摸,你别生气,这是男人的本能,我要对你说没这个心思,你就真该担心了。”
“那你怎么不去看?不去摸?”她心中甜蜜,嘴上还是不饶。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没摸?”
“你!”
“好了好了,我看是看了,摸是确实没有摸的,就算她们摸过来我也立刻推开,你放心吧,你男人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着呢!”王浩然拍着胸脯做贞节状,她忍不住笑着去拧他的脸,“就你还玉呢!”
“我怎么就不是玉了?难道不是你这个大灰羊把我这个小绵狼给吃了吗?”
“滚你的,就不能老老实实说句话。”
“怎么不老实了?我说的就是老实话,我心里想,但我不会做,因为我非常清楚哪个更重要。我和那些女人随便能怎么样?睡一夜,睡过之后呢?就不过爽那么一爽,咱们的关系却变了,就算我瞒着你,那也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们多好啊。”想到这里,李薇心里叹了口气,就算那时王浩然变了脸让她出去,他们也还是好的,她知道王浩然的想法,如果一开始他们和李纪良算是共同合作,那后来却是对方占了主导,如果没有他,他们再呕心沥血,再鞠躬尽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累这么大的财富,而偏偏李纪良一直表现的很平和,这么一大笔钱交到他们手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上学的时候学过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现在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一次他们两人在家吃饭,喝的醉醉醺醺的时候,王浩然这么感叹。她知道如果李纪良不是这么全权放手,王浩然也许还会有想法,也许还会做点什么,现在,那真是恨不得自己吃亏了。所以那时候王浩然让她出去并不是真的恼她烦她,可是后来……
后来他们这又算是什么呢?
“怎么不用庆祝了?”王浩然正色道,“你别觉得只是踢一场球,这对良子来说,可是意义不凡。”
“他当初在德国不也是主力?”
“那不一样,德甲已经不行了,现在就是英超、意甲,你看看中国那么多球员,留洋的能有几个?留洋又能踢上主力的又有几个?更别说在曼联这样的球队当主力了。”王浩然一脸兴奋,“你说良子还缺钱吗?敞着都花不完啊,这足球啊,就是他的梦想!他现在美梦成真了,我怎么能不去庆祝。你别觉得我不带你去了,这男人之间的事啊,你们女人还是少搀和的好。”
李薇心中更是难受,但还是强撑着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真呆满三个月的签证期吧,公司这里……”
“公司这里有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就像良子说的,到了我们这一步就要学着放权,什么事都要自己干,诸葛亮也要累死了,你要觉得无聊,就自己去旅游,叫上你的姐妹,就当我请客了。”
王浩然表情温柔,声音醇厚,他本就长的不差,这些年居移气养移体,虽然眼角有了皱纹,头上见了银丝,但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稳重深邃,李薇就算心有怨言,也不免沉醉,只是心中的酸涩更多了几分,忍不住就道:“什么都是良子。”
“良子怎么了?”
“不要说,不要说。”李薇在心中这么告诉着自己,但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良子没什么,但你也太听他的了,房间的装修,屋里的摆设,公司里的人事,都是良子说良子说,王浩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离不开李纪良。”
王浩然皱了下眉:“你在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了吗?这房子装修成这样,不是李纪良说简约风格更好侍弄?这里面会有这些家具,不是李纪良说这个牌子的最环保?你会买那辆车子,不是李纪良说越野车开着才舒服?李纪良管公司里的事情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还要管你的生活!”
说到最后,李薇的声音简直尖锐了起来,王浩然本来有些不以为然,听到后面,面色也沉了下来,他想了想,道:“李薇,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李薇重重的喘了口气,嘴角带出一抹冷笑,“你不觉得李纪良太干涉我们了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不错,良子是说了那些话,但也是我觉得好才会这么做的,你没看现在都是流行简约风格,连你们买衣服都说黑白是永远的经典色。”说着他一笑,带了点调侃的道,“你是不是那个快该来了?”
李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对答,她愣然的看着对面黑白条纹的影视墙,只有一种无法纾解的郁结闷在心里,烧的她想大吼大叫,偏偏又什么都做不出来,王浩然又换上笑容:“你心情不好就对我说,想要什么了就去买,咱们现在还有什么不舍得的?你开开心心才是最要紧的。”
李薇回过头,看着王浩然,过了半天才道:“我们结婚吧。”
“啊?”
“我们结婚吧,也不用什么婚礼,也不用通知多少人,只要去领个证就好了,你先不要去英国,我们先领证,我们先领证好不好?”
王浩然一脸为难:“这也、也太仓促了吧。”
“不仓促,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早就该结婚了,我也不要什么八抬大轿,也不想找人把咱们弄的像猴似的,就领个证就好。领了证,咱们一起到英国,你又看望……看望了李纪良,又度了咱们的蜜月,好不好?就这么办吧,啊,就这么办吧。”
“这、这我还没有准备啊。”
“你还要准备什么?”
“再等等,再等等。”
“我已经快三十了,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王浩然笑着圈住她:“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信用卡你随便刷,从车钥匙到房钥匙再到保险柜的银行的,你哪样没有?外面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还是唯一的!”
李薇不语,王浩然又道:“咱们这样,又和结婚有什么区别?”
“那你为什么不愿和我领证?”
“不是不愿,我怎么会不愿?”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领?”
“总要时机成熟了。”
“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
王浩然说一个托词,李薇立刻就能接上,王浩然被逼的没办法,最后只有无奈道:“我的好薇薇,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说这好好的,你先是说良子,又是说结婚,这、这……咱们一直不挺好的吗?”
“咱们一直挺好?”
“有什么不好吗?”
听到他这么理所当然的反问,李薇再也忍不住了:“好、好、好,是啊,有什么不好的。我李薇现在能开着名车住着豪宅提着名包都是拜你王浩然所赐。”
“你这话说过了啊。”
李薇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继续道:“你王浩然现在这么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还对我一心一意,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但,王浩然!”
她声音猛的一高,王浩然不由得一怔,只见她的目光直直看来:“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
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王浩然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我想装成瞎子聋子哑巴,我想就这么和你糊弄过去,但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为什么……”她的声音一开始是严厉的,后来越来越弱,最后竟带上了哭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王浩然嘴唇翕动,他想劝李薇,想对她说不要哭了,我们结婚,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到最后,他只有把手放在李薇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而李薇,哭的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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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番外(二) ...
番外·后来 (二)
“好球!好球!他得分了!绿建队!绿建队在最后十分钟突破了僵局,率先得到了一分,如果下面没有什么意外的外,绿建队应该是能赢下来的,那么这就是他们这个赛季的第十场胜利了吧,作为一支新晋升上来的球队,这个成绩真的是相当出色了。”
“不错,绿建队这个赛季的表现真的是出乎众人意料,因为刚开始的动乱,大家都以为绿建队这个赛季可能会走的不太顺畅,但是现在,他们虽然争四是有些困难,但应该是能停留在中超联赛里了,这可真是一匹黑马。”
“李老师,你觉得这是不是和他们的新任教练有关?”
随着解说员的话,镜头离开了显得大势已定的赛场,转到了旁边一个年轻人的身上,只见他穿了件白色衬衣,下面是一条黑色裤子,脸庞显得有些稚嫩,乍看下去就如同学生。他的双眸却紧紧盯着赛场,眉毛还轻轻的皱着,仿佛在为什么发愁,解说员轻笑了一声:“杨鸽真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教练啊。”
李老师也笑了起来:“不说他这样子,就说他这年龄,也实在不像是教练应该有的年龄。”
“少帅?”
“绝对的,在教练界里,五十岁以下都能说是少帅,更何况他还不到三十岁。”
“咦,李老师,那杨鸽这算不算开创了一个记录呢?在我的印象里,国内在此之前好像还没有不到三十岁的中超主教练吧。”
“是没有,不过杨鸽的这个教练还不能说是正式的,我们都知道杨鸽是被逼上马的,去年绿建成功升级,新赛季刚要开始,主教练却甩手不干了,新教练一时没能找好,就让他这个助理教练先顶替了。”
“是这样的,谁都没想到杨鸽能干的这么出色,看这个架势,绿建是不准备再找新教练了?”
“好像是在找着,但应该是不太急了,这主要也看绿建下面的成绩了。如果绿建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杨鸽的这个代理主教练很可能成为正式的。”
“好,裁判现在给了伤停补时的时间,是五分钟,离这场比赛结束,目前还有十二分钟,从现在场上的情形来看,绿建算是掌握了主动,泰大好像已经丧失了信心。对了,李老师,说起来杨鸽和李纪良良子好像是一个球队的?”
“不错,他们过去是同学,之后先后进了绿建队,那一届的绿建队着实出了不少好球员,像现在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邱长刀、刘浩、岁知节,都是那一届绿建的二线球员。当然也包括杨鸽和李纪良。绿建从十年前就开始抓二线队,早先不显,这些年却起了大作用。邱长刀目前在荷兰,发挥的也挺好,虽然还不是主力,但每次都能进大名单。刘浩在广东费力队,是当之无愧的一哥,岁知节也是国家队的主力,当然,最出色的的还是李纪良,今天晚上就有他在曼联的首次演出。”
“一听李老师这么说,我的这个心啊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倒是真的,我也非常期待李纪良今天晚上的表演,相信现在电视机前的很多观众都和我一样期待。”
他们两个在上面旁若无人的说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倒真的很多人都不太在意,绿建表现的是很好,杨鸽目前马马虎虎也算是个创造奇迹的教练,如果放在平时,他们也愿意多欣赏一下今天的这场比赛,谈论谈论杨鸽,说不定还会展望一下他的未来,比如神奇少帅什么的,但现在,他们真的就恨不得有哆啦a梦的穿梭机,一下来到晚上去看曼联和曼城的比赛。不过,这只是大多数,也有很多人对李纪良那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比如杨鸽的父母。
“老杨你说现在这解说员真不专业,这明明是绿建的比赛,老说李纪良干什么啊,他是个好孩子,可现在他也不在场。说咱们中国人崇洋媚外,还就是真的。”
杨父心中也不高兴,不过还是道:“英超是比中超强些。”
“那又怎么样,那还是人家英国的,咱们中国人就应该看中超!不是天天说什么支持国货,又是什么要爱国的,哦,买东西想到要支持了,这足球就不支持了?你上次不还说足球就是战争吗?这中国人怎么不支持自己的战争?你说我在微博上发条评论艾特艾特足协怎么样?”
“你省着点吧,鸽子给你买个电脑,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说到这里,杨母又高兴了:“我儿子给我买的电脑,当然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次碰上二姐,她还夸鸽子呢,哼,咱们鸽子没上过大学又怎么样,照样比他们谁都争的多。”
“告诉你别炫耀别炫耀,现在国内对足球界的评论不好,你别给鸽子惹祸。”
“你以为我傻呀,二姐问我,我就说了五千,二姐不信,我就说咱们鸽子是代理的,这五千还是啥都加上了呢,就这就把她羡慕的不行了,她那孩子也是从省城大学毕业的,现在才拿四千多的工资,还要自己租房自己做饭,一个月能留下一千都不错,咱鸽子这是吃住全包呢,还能到处去旅游。二姐直问鸽子能不能给她孩子安排一下呢。”
“你怎么说?没有一口回绝吧。”
“老杨,你今天这是找事的是不是,那是我二姐!”
杨父连忙赔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姐妹感情最好,我这不是怕你觉得会给鸽子添麻烦,先堵住这个口吗?其实鸽子身边能有个自己人也不错。”
“知道你是个猴精,但也不要就以为别人傻好不好?白羽虽然学的和足球不沾边,但现在有几个干的是和学的一样的?更何况我看白羽这两年参加工作后也变的稳重了,如果能到鸽子身边也挺好的。所以我就说,这个事我只能先帮着问问,没给她死话。”
杨父连连点头:“等鸽子回来问问他,要是可以的话,就把他□去。”
他们在说着绿建,此时绿建的也在讨论着杨鸽。这一次的比赛并不是什么重要赛事,赛程进行到一半,绿建的排名不上不下,对手不是死敌也不是同城,他们既不用保底也不用争位,所以像刘福这样的高层也就是在家看看电视直播,在听到解说员议论绿建的教练的时候,刘福笑了,刘蓉在旁边瞥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妹子,我看你现在是管的越来越宽了,我连笑都不能笑了?”
“我是问你为什么笑。”
“我高兴。”
刘蓉磨了下牙:“你说不说?”
刘福一边举手表示休战,一边感叹:“妹子啊,你这脾气可真要改改了,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刘蓉瞪大了眼:“你存心了是不是?”
刘福笑着摇摇头:“我不是笑别的,就是笑这些解说员们其实就是拿着工资在八卦,还是八卦给全国人民。”
刘蓉一愣,想到那些评论员、嘉宾说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嘴也真狗损的了,说实在话,你们准备怎么办?还找不找主教练呢?”
“以你这个专业人士的眼光看如何呢?”
刘蓉也不理会他的调侃,仔细的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绿建现在真不适合再找主教练。”
刘福真的来了兴趣,他直了直身体:“怎么说?”
“绿建今年才升到中超,正是稳定重于一切的时候。杨鸽在这里当过球员,留过洋,要技术有技术,要理念有理念,更重要的是他能给绿建稳定,等缓上两年,绿建适应了中超,又有了别的想法,再来说换教练不迟。”
刘福暗暗的叹了口气,连刘蓉都能看出来的事其他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一个个叫嚣着要换教练,让绿建更上层楼。怎么上,难道还真能第一年升超,第二年争霸吗?除非李纪良能从英国回来!
“其实我说的这些你们应该都能想到,但就怕人有痴心。”
刘福再次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帮我?”
“我就说人不能有痴心吧,我又不缺钱,好端端的为何给自己找罪受。你们男人还能说什么建功立业,我一个女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刘蓉又斜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可怜的样子,又道,“你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们愿怎么吵吵就怎么吵吵,你先压着打完这一季再说,只要绿建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就没有人能说你什么,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要想的已经不是换不换教练,而是怎么留下人家杨鸽了。不到三十岁的少帅,第一次当主教练还能打成这样,国内都没有的!”
这本也是刘福的打算,此时见妹妹这么说,不由笑了起来:“还是自家人知道亲自家人啊。”
刘蓉哼了一声:“其实叫我说,你早点从基地里调走是正经的,国内足球的这个环境,随便折腾也就这样了,绿建算是不错的,但也弄不出什么名堂,你有这个时间精力,还不如去盖房子。”
“你倒会劝我,你怎么还当着你们学校的体育教练,还管着足球队?”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国内的这个足球环境,就算能踢进国家队不也是要被骂的?”
“那些孩子是真喜欢足球。”刘蓉说完,立刻又道,“你别对我说现在的那些球员球星们也是真喜欢足球,我不能说他们过去不爱足球,也不能说他们现在就一定不喜欢足球了。喜欢可能是真喜欢,但再喜欢,也抵不住别的,就像这一对恋人,别管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多浪漫多相爱,结了婚一样柴米油盐,生了孩子后更是不堪。”
“蓉儿,这该不会就是你一直不结婚的真实原因吧?”
刘蓉瞪了他一眼,刘福抬眼:“你要真这么害怕结婚,起码也先找个对象啊。”
刘蓉不答话,站起就要走,刘福连忙拉住她:“别恼别恼,我也就这么一说,主要是咱娘每次给我打电话都絮叨你的事,你也不能不让我转移一下压力啊。”
“我没有恼,只是不想再和你说了。”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啊,咱们兄妹,一个天天窝在乡里,一个天天窝在学校,难得见面,这次碰上了你还不和我好好说说话,小心我到母亲那里告你的状。”
最后一句,他是斜着眼说的,故意学戏文里的妖娆女子,扭着身,还比了个兰花指。刘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福叹了口气,正色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其实我自己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呆着,一开始的确是想把这里当个跳板的。你知道我去绿建的时候,虽然已不能说是黄金时代,总还赶上了个末班车。那时候球迷有期待,政府有支持,很容易有成绩,也很容易拿政策。但这些年下来,绿建一点点好了,国内的足球却一点点糟了。咱们最好的成绩竟然只是进了一次世界杯,再之后,真的就只是一败再败了。政策还是有,公司里对这一块也还是重视,可这活干的,真糟心,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根本就不敢看国内的体育报了,我不想看那些称赞的报道,也不想看那些批评的新闻。但是每当我想离开的时候,就又有一种不甘。”
说到这里,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十五年,从我三十到四十五岁,不能说是我的整个青春,但我青春里的大半时光都放在了这里,一开始我的确不怎么爱这项运动,最早接触的时候还有些厌恶。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为了能把那个东西踢到对方的门里,明的可以玩技术比体力,暗的还可以下黑手做交易,风吹了雨淋了霜打了,早先条件不好的时候,更衣室的味道甚至比的上大粪池……”
他说到这里,刘蓉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刘福就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一帮大老爷们,长的好看的没几个,说起话来还糙的不行。有些心思的,说起话来还知道遮掩一下,而有那些就知道直接要钱。有什么美感?但这项运动,真的有意思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刘福的眼睛亮了起来:“特别是经过长久的折腾之后那突然来的射门,长时间的压抑,忽然的爆发,那一瞬间的快感,简直就和……嗯,反正就是很愉快。”
他话虽然没说清楚,可刘蓉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这次她却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叹了口气:“这我倒没想到。”
“……我自己也没想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刘福微微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兄妹俩一时无话,刘福觉得这气氛有点沉闷,弄得自己就像是什么悲情英雄似的,当下摸了摸鼻子:“对了,你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
……女人到了年龄,起码应该谈谈恋爱,暗暗的吐糟了自己妹妹一句,刘福干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你天天来都没事,我这不是怕你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吗?”
刘蓉又给了他一个白眼,片刻才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刘福不解,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他们相差十多岁,刘蓉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快要上小学四年级了,也帮着换过湿布尿布,接送幼儿园更是家常便饭。他说是兄长,其实也有半个爹的感觉。但他们毕竟也有各自的生活圈,平时虽多有联系,见面却不经常,刘蓉更很少到基地来找他。
如果不是来看他的,难道还真能是来看基地的?
基地的架子是早就扎好了的,当初下了大本钱大力气,后来也没有再大兴土木,不过就是修修补补。当然因为地方大,虽然周边就是农村,鸡鸭鱼鹅不缺,还是自己养了些,这几年很有一些公司的高层、客户携家带眷的来过农家游。不过刘福知道自家妹妹绝不是来看这些的,先不说刘蓉对这些感不感兴趣,只是每年她都要带着学生来两次,也不会有什么新鲜感了。
那她是来看什么的?
他正想着,刘蓉突然道:“我先去睡了。”
“咦?”
“晚上我再来找你。”他说着就出了门,刘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确是来看看的,不过她既不是来看他也不是来看基地的,她是来看李纪良的,或者说,她是要在这个基地里看李纪良的这次比赛。李纪良是从这里出去的,李纪良是从这里出名的。十多年前,一个身体还没有长成的少年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训练、奔跑,那时候谁又会想到他的将来?也许只有他自己吧,不过那应该也就是少年的梦想,就像他小时候写作文,说要当科学家,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只要长大就能当上科学家的。
忍耐、刻苦,就是在那种环境下,他从一个连大名单都进不去的普通队员成了主力、队长,然后进入一线队,并把那一年的绿建带到了离中超只有一线之隔的距离。
想到这里刘福有些出神,那一年的绿建真是令人向往啊,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过去的老对手、同城,纷纷被他们洞穿大门,到最后的几场比赛里,上座率甚至能达到九成!满场的欢呼,满场的喇叭,横幅,光着脊背的人群,画着绿建字符的人脸,球迷们如同疯狂似的叫着绿建,叫着李纪良,叫着当时主教练的名字。虽然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冲超成功,但当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全场没有一个骂声,当李纪良他们对着观众席上鞠躬的时候,大家给的是掌声和队歌。
我们是英雄
我们是战士
我们要出征
我们要守护
……
胜利!胜利!
当太阳落下,我们手挽手,在这里……
想着想着,刘福不由得哼了起来,这首找人做的曲子绝对没有办法和历届世界杯的曲子相比,说不定连一些流行歌曲都比不上,但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却把全场人都连在了一起,他记得很多人都哭,包括他。也许,他就是从那个时候真正的喜欢上足球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来踢球的。”
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上个赛季他们成功冲超,上个赛季他们一样有很多的胜利,但却再找不到那个赛季的激情。当然他一样高兴,一样喜悦,可就是没有当初的那个心情了。也许是因为他年龄又大了些,也许是因为他们这次的成功更有些运气,但更也许是因为,他们这次踢的,真的没有上次的好看。
那种流畅,那种爆发,就像是艺术,在李纪良走后,绿建再也没有过了。
“如果李纪良再留两年……”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李纪良在绿建的一线队只留了一年,之后他就出国了。如果是国内的其他球队,他们也许能拦住,但出国,那是连球迷都不好开口说什么的,他们只能请他再留一年,带他们冲超,俱乐部当时也是这么个意思,他们开出了大把条件,讲感情讲荣誉,讲历史,他们觉得李纪良会同意,但李纪良没有。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少年抿着嘴,坐在那里听他说话,一直没有应答,只在最后才抬起眼看他:“我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怕我说话不算数?这个是可以写到合同上的。”
“我害怕我等不起。”二十岁的孩子,不能说是少年,但脸庞还有些稚嫩,微微的蹙着眉,眼眸漆黑,慢慢的开口,“我害怕,我会变。”
69
69、番外(三) ...
番外·后来(三)
“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六点半集体在餐厅里用饭,今天晚上,谁都不许出去。”
站在大巴车的前面,杨鸽面无表情的宣布着,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底下一片哀嚎,当下就有队员开口:“教练,我们难得来一次雾都啊,都说雾都的妹子是最美的,你不能不让我们看看呀。”
“是啊是啊,明天还是早上的飞机,今天晚上要是出不去就什么都完了。”
“我们保证不喝酒!”
“保证不闹事!”
“保证只看不摸!”
……
下面的队员一个个保证着,轮到最后一个球员,他左右看了看,只有喊:“保证不随地大小便!”
一片哄笑,但杨鸽只扯了下嘴皮,然后就面无表情的道:“可以喝酒,可以闹事,可以随便摸,可以随地大小便,但是,都给我在酒店里,在你们的房间里!”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一僵,杨鸽却不再答话,让司机把车门打开,率先走了下去。他出去后,一车的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有人道:“喂,肖总,你知道教练今天是怎么回事吗,怎么这么古怪,我们明明赢了啊。”
肖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要维护杨鸽的权威,只有道:“应该是不满你们哪些细节没处理好吧。”
“不是吧,这么一场球踢下来,哪有面面俱到的?教练要为这个生气,这也……”一行人想不出原因,只有提着自己的包,闷着头往车下走,离开肖进后,议论也就渐渐多了,“真是的,每次到外面踢,都不让出来,管的和监狱似的,都不想在这里踢了。”
“可不是,哪个队和咱们似的,我都觉得自己快成劳改犯了。”
“喂,有别的球队找你接触吗?”
“你呢?”
“我又不是绝对主力,怎么会有球队找我?”
“我也不是什么名脚,当然也一样了。”
两人哈哈的笑着,然后很有默契的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杨鸽是管的严厉,绿建给的酬劳也不能说是最高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结果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服我,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想把这里当个跳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听话。”这是杨鸽上任第一天对他们说的,当时他们都不服,队里的几个大拿还憋着劲儿的要给杨鸽找麻烦,凭什么啊,过去就是个助理,现在不过是临时代替一下,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他们一个个才是绿建的功臣好不好!
不过没轮到他们发难,杨鸽就先动手了。球员想给教练找麻烦不难,教练想找球员的事更容易,特别是他们这样的,刚刚升上中超,在一线队里根本没有什么根基,就算想甩手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也没几个球队想接手——就算有,给的条件也不是太好。当然,他们也有告到俱乐部的,但杨鸽是刘福钦点的,靠山那是硬硬的,就算里面有倾轧,刘福也是先挺了杨鸽再说。几个回合下来,那些刺头被打压的打压,被发卖的发卖,他们也都明白了,这个新教练,别看年龄小长的嫩,手段却是狠的,而且敢干敢冲,竟是不留情面的,要知道做他们这行,风水不定怎么转的,很多教练在下手的时候都会留个余地,而这杨鸽却是不管不顾,竟像是四号不担心自己的将来似的。
他摆足了这样的姿态,他们一时也不敢和他硬抗,而再之后就是绿建的成绩,说不上多好,却也不差,赛程进行到一半,他们的成绩竟然也能排到中游,这在升班马里已经很难得了。
要手段有手段,要成绩有成绩,所以虽然杨鸽管得严,下面有议论,但也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波,但今天的确有些太硬了,所以回到房间后,肖进就道:“你啊,也别对他们要求太严了。”
“难道还真让他们出去喝花酒?”杨鸽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之后随手拿起早准备好的睡衣,就进了浴室,“对了,我刚才叫了房间服务,你一会儿帮我把这身衣服送出去吧。”
“你啊!”虽然已经习惯,肖进这时候还是有点黑线,过了片刻就有服务人员过来,肖进打开门让人家把杨鸽刚脱下来衣服拿走。
“就这些吗,先生?”
“就这些了。”服务员的态度很好,肖进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心里不由得再次腹诽,有必要吗?有必要吗?有必要吗?每次洗澡都换衣服这没什么,但真有必要每次都让人家里里外外都洗一遍吗?就不能拿回去洗?就不能找自己的老妈洗?就不能找个女朋友洗?好吧,就算是真的要在外面叫饭店服务,也不要每次都让他这另外一个男人来处理这种事好不好!
他会很有压力滴!
带着郁闷的心情,肖进打开了电视,不一会儿杨鸽从里面出来了,他擦的很干净,头发都几乎不滴水,不过一张小脸也被弄的白里透红,陪着水汪汪的大眼,肖进看了更郁闷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主教练,比年龄比资历他都要比杨鸽大,比杨鸽长久,怎么两人相处下来,弄的他快像打杂的了?
“调到体育频道。”杨鸽道。
“有什么好看的?”话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按着遥控器找台。
“晚上有曼联的比赛,应该会说到李纪良。”杨鸽慢慢的开口,态度一片平和,肖进一愣,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带了点八卦心态的道,“那个,你和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话音刚落,杨鸽就看了过来,本来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如同两道利剑,肖进不由得一怔,正想说点什么,杨鸽已经转回了头,抿着嘴,没有出声。肖进不免有些讪讪的,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一时又开不了口,只觉得穿着红地描金丝绸长袍睡衣的杨鸽,坐在白色的床铺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那睡衣红的鲜艳,扑面而来的就有一股张力,金线描的大朵的牡丹。杨鸽不低,但瘦,或者说是属于那种精壮的,皮肤白皙,这么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怪异的契合,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去,我这是在想什么?”肖进往自己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管他穿什么衣服呢!”
杨鸽不知道肖进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他看着对面的屏幕,神魂却早已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和李纪良怎么了?
很多人都觉得他和李纪良是好朋友,他们怎么不是好朋友呢?一起上的高中,一起参加的省赛,然后几乎是一起来了绿建,然后李纪良出国,不到两年,又帮助他走了出去,那时候,他们被叫做“两个组合”,被看做是中国足球复兴的希望,然后呢,然后就是他受伤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伤病退役的,但其实不是,他早就不想踢了,只是一直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而那一次的住院,终于给了他这个理由。
“我不想再踢了。”那是在医院里,李纪良害怕他伤心,安慰他好好休养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的。
“不想踢了?为什么?”李纪良一愣,随即道,“你不要多想,你这次受的伤虽然严重点,但并不是不可逆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好不好我都不想踢了。不好我自然不会再踢,好了,我也不想再踢了。”
“为什么?”
“没意思。”
“什么?”
在他说出那一句的时候李纪良很吃惊,他知道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李纪良是一定会吃惊的,但他还是肯定的又说了一遍。李纪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问:“你不喜欢足球了?”
那个表情小心翼翼的,仿佛很害怕他给出肯定的答案,不,不是仿佛,良子是真的害怕。
早先,他是崇拜李纪良的,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光辉的,他就仿佛一个会闪光的大金人,耀的他几乎睁不开眼,无敌的仿佛能打败全世界。所以他崇拜他,他跟随他,几乎就像信徒。再之后他就知道,其实不是,李纪良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一样有弱点,一样有不足,一样有脆弱,但这并不能影响他对李纪良的感情,或者正确的说,这种感情更深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他看这个人的眼光变了,他不再是想着只要他好,就什么都好了,不再想着要为他奉献一切,他开始有贪念有欲望,他开始想要的更多。而李纪良呢,却和过去一样。
他们的感情很好,李纪良也很需要他,但这种需要,更是一种在异国他乡需要同类的需要。如果不是他,换成任何一个张鸽李鸽王鸽,只要像他一样对待李纪良,李纪良也是一样的,他杨鸽,并不是特殊的。
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也许潜意识里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看着慕尼黑湛蓝的天空,他不由得有一种茫然和无力,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放弃吗?不甘心,也不愿意。争取吗?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李纪良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为某种东西而生的,比如李白于诗,李清照于词,爱因斯坦于科学,科比于篮球,他们在这上面的灵性是其他人付出再多努力也很难追的上的。
李纪良,就是为足球而生的。
也许他的灵性不是特别的充足,但他就能千百次的重复各种枯燥的练习,就能挺得住各种寂寞,就能把所有的私人空间都挤压掉,这些努力他不是做不到,但和李纪良不一样,李纪良那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每一次的练习他都不会敷衍,这样的态度,做什么都能有一定成就吧,何况他还不是没有灵性。
在李纪良已经成为球队的主力的时候,他还没能进入大名单,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
了,可依然是不行。
“良子,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以后?”
“是啊,我们总不能踢一辈子球吧。最多三十六七岁,我们就要退役。老话说三十四十正当年,那时候我们不能踢球了,但还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他还记得当时的他,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他想着,在足球上他追不上李纪良了,但在其他方面他应该可以吧,从现在就开始经营、努力,再过个十来年,也会有一定成绩吧。
“是不能再踢了。”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没有意外的话,还是足球吧。”
“你要当教练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李纪良笑的有些高深莫测,他有些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啊。”
“因为未来不能确定啊,你呢?你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我……嗯,还没有想太多,这不是想先问问你吗?”
“怎么,我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吗?”
他当时的脸一定很红,因为他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连耳朵都有些发烧了,他张着嘴,不知要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李纪良已经又先开口了:“我记得你父亲是做生意的?”
“销售,他是做销售的。”
“唔,我做了点生意,以后你要是想做这个的话就来帮我吧。”
他抬起头,有些怔然的看着李纪良,这话的意思,是说准备做生意吗?但听起来完全不是啊。在以后,通过他一点点的打听,也就慢慢的知道了,早在绿建的时候李纪良就和别人合伙了。早先,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那就是一个小生意,知道那一次他和李纪良一起回过,那个合伙人开了辆凯迪拉克来接他们,他才觉得自己自己想错了。
“还是买了这个?”
当他们坐到车上后,李纪良第一句就是这个,他那个叫王浩然的合伙人笑嘻嘻的道:“我知道良子你的意思,但你也别太老观念了,别说省城了,就咱们那小城市现在也是豪车不断,我这辆,已经够低调的了,更何况咱们做生意,有时候是要展现一下实力的。”
“我是怕你给自己惹麻烦。”
“明白明白,放心吧,我后面就放着棒球棍,想当年,我也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那人曲展了一下手臂,隔着西装就能看到鼓鼓的肌肉,虽然笑嘻嘻的说着话,但就是给人一种谈笑风云的感觉。
那是李纪良的初中同学,那是他的合伙人。
然后他知道了那不是一个小生意,那是个大生意,李纪良,早就可以不依靠踢球来养活自己了。
为什么做生意?
“我想试试,我想打造一个足球王国,我想试着由下而上的挑战一下,我知道,百分之八十,不,九十,我会失败,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想试试!”在说这的时候,李纪良喝了一点啤酒,眼睛从未有过的发亮,亮的他觉得他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在看什么未来。
于是他知道,李纪良是真的为足球而生的,他这一生都不会再离开足球。在他能踢球的时候他会是球员,而当他不得不退役的时候,他也许是教练,也许是老板。
而他呢?在他能踢球的时候他已经追不上他了,而当他不能踢的时候,只会越行越远吧。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离不开李纪良,他已经习惯了跟随这个人,他已经习惯了关注他、照顾他,他已经习惯了为他操心为他着想。但这样下去,就算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离开。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开始思考。他想过要做助理做经纪人,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这些都是暂时的,当李纪良不踢球的时候,他就不再需要什么助理、经纪人了。
他需要什么?
教练!
只有这个职业能保证他长久的呆在球场上,只有这个职业是能一直和他有交集的。他是能够等到退役再当教练,可那个时候,就太晚了吧。但现在就离开?他又有些舍不得,现在他和李纪良还在一个球队,他们还住在一起,他们还能一起训练一起吃饭。
犹豫、徘徊,终于,他那一次受伤了,好了,一切都有了定论,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如果他就那么样的退役就好了,但是当看到李纪良带着焦急的神情为他奔波的时候,当看到李纪良有些愁苦的向他发问的时候,当看到李纪良那带着点迷惘神情的时候,明明知道不应该,他的心思还是活泛了起来。
“良子,你希望我留下来吗?”一直到现在,当时的那些场景还非常清楚,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舔了下唇,两手握的紧紧的,手心里满是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李纪良就吻了起来,他当时一定是疯了,他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就算有胆子他也不应该那么冲动啊!可他真的就那么做了,他还记得自己两手紧紧的抱着李纪良的背,两片嘴唇不断的在他唇上索取。甜蜜吗?急迫吗?也许都有,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和无措。
是的,就算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是害怕的,担心的,但他还是亲了上去,带着一种绝望的心情。他事后无数次的分析自己当时的心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安引起过激行为,这个结论有点黑色幽默,但却是真的。
他知道要怎么做,可还是害怕,这条路上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不确定,就算他再努力,很可能也无法达到目的,也许他当不成教练,也许他当教练不够成功,也许他成功了也不被李纪良聘用。也许太知道希望渺茫,所以,想给自己一点回忆吧。
“你觉得李文清怎么样?”
他突然开口,肖进一愣:“咦?”
“我想让他试试中场。”
肖进想了想,道:“他的速度和技术都不错,但耐力有点欠缺,中场……他跑的下来吗?”
“可以让他加大训练,我一会儿找他谈谈话。”
……肖进觉得那个李文清绝对很不高兴听到这么一句:“不等回去再说?”
“先让他有个思想准备。”杨鸽说着已经起来换衣服了,一样的黑色衬衣白色裤子,戴上表,穿上鞋,拉开门就向外走。
“喂,你不是看关于李纪良的新闻吗?这不马上就要播了。”
杨鸽的身体一顿,没有回头:“看不看都一样。”
他说着摆了摆手已经走了出去,只留下肖进在那里发愣。的确,现在的李纪良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人家打的是英超,绿建也不可能把他招回来,可是刚才不是他说要看的吗?这找人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啊。难道说他是一点也不想耽搁?
“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但他,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教练啊。”肖进这么想着。
“那个人在越行越远,而他,只能奋力追赶。”走在宾馆厚实的地毯上,杨鸽这么想着。
70
70、番外(四) ...
番外·后来 (四)
“良良啊,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妈。”
李纪良拿着电话笑了起来,那边的徐金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停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也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尽量踢就行了,踢好踢坏都是好的。”
“嗯。”
“还有,别受伤了。”
“我知道的。”
“那个,你爸也想和你说两句,你……你要不要和他说说?”
徐金玉犹犹豫豫的开口,李纪良立刻道:“不用了。”
“那好,那好,没什么了,就这样吧。”
“妈,你别□太多心了,你顾好你自己就好了。”
“你放心吧,我好着呢。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说着挂了电话,然后有些无言的看着李中兴,后者本来满怀期待,但见她放了电话,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小良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其实我……”
“李中兴!”他还想说什么,徐金玉已经喝断了,“你那些理论就别再在我面前说了,更别在良良面前摆什么当爹的谱,你说你是个爹吗?你有当爹的样子吗?早年你下岗,天天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后来咱们一起开个铺子,良良也挣住钱了,日子过的多美,可还没过两天舒坦日子,你就在外面胡乱搞,你不说对不对得起我,你对得起良良吗?他给咱们钱就是让你拿着去外面养女人吗?你怎么不再给他生个便宜弟弟妹妹?我今天让你进家门,帮你问良良,不是我原谅你了,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一番话骂的李中兴灰头土脸的,想为自己辩驳又不知要说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犯的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成龙不还说吗?他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当时手里有点钱,在家又过的比较压抑,这才想到外面放松放松,他真没有想太多,就是个放松,他还是会顾家的——他不依然天天四五点钟就起来为支摊做准备吗?
但当那事爆出来后,徐金玉对他又打又骂就算了,李纪良更过分,直接就不认他了!这些年过来,李纪良越来越成功,在最好的小区给徐金玉买了别墅请了钟点工,而对他,每个月不过一千块的赡养费,还是让人打到他卡上的。不错,一千块不少了,在这个城市里,一般人的工资也不过一千多,他们厂有退休的,很多人退休工资都拿不到这个数。他好胳膊好腿,有这一千块,随便做点什么日子都能过的很滋润,但他本来能过的更好的!
他本来也能住别墅,雇保姆,随便的到外面旅游的!
“小玉……”
他哀求的看着徐金玉,徐金玉没有出声,李中兴这个样子,她也有些不忍。李中兴的事情出
来后,她愤怒、她伤心,她恨不得把李中兴敲死,但是她没有想过离婚,或者说是她还没来得及想,是李纪良态度鲜明的对她说:“和他离婚。”
“啊?”
“和他离婚!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和他再过下去了!”
他们就那样稀里糊涂的离了婚,之后她还有些后悔,突然的,家里只剩她一个了;突然地,她就成了离了婚的女人。她那些姐妹也对她说:“小良一个孩子知道什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冒然做了呢?你说你现在离了婚,还能再找个什么样的?”
是啊,她能找个什么样的?年龄不在了,又没什么好工作,孩子虽然懂事能干,到底不在身边,她每天早上去公园,周围都是比她大十多岁退休的,那些人虽然在一起谈笑风生很高兴,但她插在里面总觉得别扭。再做生意吧,一是没那个心劲儿了,二来李纪良每个月给她的钱已经足够了。
她后悔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真的非常后悔了,直到她后来看到自家妹妹徐银玉的遭遇——王胜利在外面乱找不说,王森森对自己的母亲也没什么好脸,那个一直被她妹妹说是聪明、懂事引以为傲的孩子,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自己的母亲开涮,并且能直言说自己的母亲没出息。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他十八岁就搞大人家姑娘的肚子简直就令她惊悚了,面对人家姑娘,那对父子都是满不在乎的。
“森森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森森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那一天,妹妹在她怀里哭的几乎断气,而那时候她一边心疼着妹妹,一边也万分的庆幸。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做生意的时候,发现人家多给了,虽然人家来找是绝对会认的,但也不会特意提出来,米汤八宝粥里她也是能多加水就多加水,但是她知道怀孕对别的姑娘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做人不能没良心到这种程度!相比之下李纪良对李中兴这么决绝不算什么,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她才真要哭的。
她不知道李纪良之所以这样,起码有一半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那一世他是一个□丝,而他的父亲更是不堪,没有能力没有心气,明明还能干,却天天只知道喝酒。这一世他本来以为会有所不同,他不一样了,他的父亲也有所改变了,谁知道日子还没好过一点,李中兴就有了花花肠子,这让李纪良觉得根本就没必要再给李中兴机会了,特别是后来他渐渐出名,李中兴表露出来的嘴脸,更令他无法接受。
说不上什么仇恨,就是恶心,就是觉得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一个这样的人呢?他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人生——他糟蹋了自己的也就罢了,决不能让他再糟蹋自己母亲的!
这些年下来,徐金玉别墅住了,兴趣班学着,没事就是保养旅游,见识眼光早和过去大不一样,再不觉得和李中兴的婚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不过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此时见他这个样子,也有点不忍,正准备说点什么,门外就传来徐银玉的声音:“大姐!大姐!”
这个小区非常好,整个小区就没有安防盗门的,还有的大白天出去就不锁门,徐金玉的这个房子也是随大流的弄个玻璃门,徐银玉经常来,一边叫着,一边就推门走了进来,一见李中兴,她立刻脸色就变了:“你怎么在这儿?”
一看见她,李中兴脸色也是一变,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徐银玉就又道:“你快走,这是我大姐的家。”
李中兴也有点恼了:“你也说这是你大姐的家了,我走不走,自然有你大姐来说话。金玉,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再怎么说,我也是良良的爸爸。”
徐银玉鄙夷:“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当爹的?”
“我再怎么样,也比王胜利强!”
徐银玉眼睛一瞪,就向厨房快步走去,片刻就拿了根擀面杖冲了出来:“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我打死你个陈世美,我……”
她面目狰狞,擀面杖虎虎生风,李中兴连忙后退,一边退一边叫着徐金玉,徐金玉一边去拦一边道:“你还不快走!”
李中兴是不甘心就这么走的,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哀求哀求就能令徐金玉回心转意,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优渥的生活,还有那么好的儿子,只要徐金玉能重新接受他,所有的一切就又都是他的了。但他刚一犹豫,徐银玉的擀面杖就带着风砸了过来,差点抡到他脸上,知道徐银玉现在和过去大不一样,他也不敢再停留,只有一边打着招呼,一边退了出去,出了门还能听到徐银玉在里面骂:“你个臭不要脸的,但凡要点囊器,你就不要再来!”
“谁要和你这个疯婆子一般见识!”
李中兴回了一句,见徐银玉要打出来,不敢再停,连忙走了。徐银玉也不是真的要追到外面打,见他不再啰嗦,也转过了身:“姐,你怎么又让他进来了?他来的次数多了,以后保安可能就不再拦他了。”
这个小区实行电子和人工两种进门方式,如果知道密码的,自己按了就能进来,不知道的,就要由保安先联系业主,得到业主同意才能进大门,徐银玉知道密码,而李中兴则是徐金玉同意的。当然就算知道密码,如果是生面孔,保安也会询问一番。
“不会,他再来多少次保安都会问的。”徐金玉很有信心,这里的保安可不只是门卫,随时都有巡逻的,监控录像也几乎没有死角。
“那你也要小心着,你看看新闻,现在出事的有多少。还有,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心软。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听点他像你哥,难听点都快成你叔叔了!”
这几年徐金玉心情愉快保养得当,看起来倒比早先还年轻,而反观李中兴,虽然有着当年的存款和李纪良给的赡养费,但他一不知道提升自己,二不知道打理自己,反倒天天喝酒,心生怨怼,比一般的同龄人都显得老,更何况站在徐金玉前面了。
徐金玉笑:“哪有你说的那样?”
“不管是不是,重点是你绝对不能再搭理他,你要觉得一个人过的孤单,就再找个好的,以你这条件,绝对大把人追。”
“越说越过分了啊,你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要赶我吗?”
“你这个丫头……”
对这个妹妹,徐金玉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当初王森森的那件事,虽然最后摆平了,也没有离婚,但徐银玉却性情大变,再不惯着老公儿子一分一毫,动辄就骂抬手就打,那父子俩要是还嘴还手,她就能泼出命来,王胜利被闹的不敢再有什么花心思不说,王森森也不敢再对自家母亲有半点不敬,这些年虽没有多大的出息,但也是规规矩矩的了。
“今天良良有比赛,我就住这儿了,到时候也好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庆祝。”徐银凤理直气壮的说,随后又道,“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是只要喝点奶就行的,冰箱里还有点青菜,下面的冷冻室里应该还有一块牛肉,你下点牛肉面凑合一下吧。”亲姊妹,也没什么客气的,“倒是你,不回去做饭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他们两个有手有脚,不会做还不会买啊。”徐银玉浑不在意的一笑,又道,“不是我说你,大姐,我都被良良教育好了,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还这么缩手缩脚的,你说我要不是听了良良的话,这些年,你看我要过成什么样?”
徐金玉一时不知说什么,那段日子,对于徐银玉真是天塌了一样,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帮不上忙,还是李纪良回来,没有找王家父子,先找了徐银玉:“姨妈,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不能和他过了,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和他过了!”就算王胜利工作好,就算王胜利说出去体面,她也不能再忍这窝囊气了。
“好,我们先不说姨夫,那么森森呢。”
“森森自然是跟我的。”她连忙道,“良良,二姨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这点你可一定要帮我。”
“森森哥已经满十八了。”他特意突出了哥这个字样,他知道在很多妈妈的眼里总觉得自己的还小,但其实王森森是比他大的,就算不满十八,看情形也不见得愿意跟他这个二姨。
“那又怎么样?他八十我也是他妈啊!”
“二姨,你若还是这么不清楚,那森森哥不仅会离你越来越远,更有可能毁了自己!”
这句话把徐银玉惊住了,李纪良没有看她的脸色继续道:“森森哥自小聪明懂事,家境又好,听到的都是夸奖接受的都是赞扬,你和姨夫又一味的宠着他娇惯着他,这就养成了他自大的性格。而因为姨夫对你的鄙夷,他也连带受了影响,他不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看不到你的辛劳,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这次惹出的事也许你们还能遮住、盖住,下次如果惹出的事是你们遮盖不住的呢?”
徐银玉低下头,很想说一句自己的儿子不会的,但这话又实在说不出来,李纪良又道:“现在虽然晚了些,到底还不是太晚,你是他妈,该吵就吵,该骂就骂,该打,就要打!”
“我、我从来没有打过森森。”
“现在你不打他,将来自然就有别人打他。”
李纪良说的意味深长,徐银玉回去痛定思痛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先不说王胜利,王森森也已经十□岁了,哪是徐银玉说打骂就能打骂的?徐银玉先是哭后是气,最后竟吞了两瓶安眠药,这一下别说王森森,王胜利也给吓住了。王胜利虽说有些薄情寡义,到底不是真的狼心狗肺,他也没有真的想逼着自己的糟糠之妻送命,见徐银玉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也想起她过往的好处了,待她醒了,也是哭天喊地的说她傻。
“我是傻,但我是真的活的没意思了。”
“你这又是什么话,这不事情刚了了,你就让我消停消停吧。”王胜利话音没落,徐银玉就去拔针头,吓的他连忙按住手,一连声的叫姑奶奶,又叫王森森来给她赔不是。
王森森虽然被宠坏了,到底还是小青年,见自己的妈差点死了也被吓住了,当下就连哭带喊认罪。徐银玉也不挣扎,只是看着天花板道:“你大了,错不错的,我也管不了。我早死一天,也省的以后看你受苦。”
“怎么会管不了?怎么会管不了?你是他妈,什么时候管他都妥妥的,别说他,管我也是没问题的!”
徐银玉还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仿佛很不起劲。但她表现的淡然,接下来管儿子老公却不再手软,王家父子稍有反抗,她就展开霹雳手段,或哭或闹,或打或骂。王家父子也有吃不住的时候,但在他们下定决心反抗的时候,徐银玉又会再给他们来个上吊——不是说说的,徐银玉对自己那真是手狠,安眠药绝对不会换成维生素,敌敌畏也绝对不会买假冒的。每次都要经过实打实的抢救,一个疏忽就有可能真过去了。徐金玉曾说过:“你这是何必呢?就算想吓住他们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
“我当时疏忽的久了,要不是下这样的狠手,怎么可能管得住他们?”
“你也不能这么对自己啊。”
“我要管不住他们,身体再好有什么用?大姐,你别管我了,我都想清楚了,你不知道,昨天王胜利帮我洗内裤呢,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我算是看清了,人只要能豁出去,什么都能成。”
话说到这个地步,徐金玉也不好再劝,之后还有点埋怨李纪良——这出的都是什么点子啊。好在这么闹腾几次后,王家父子也真怕了,徐银玉再说什么他们也不敢顶嘴,那真是要往东不敢往西,要撵狗不敢杀鸡。
“虽说那人是良良的父亲。”见自己的大姐一时答不上话,徐银玉又道,“但我还是要说,就不是男人。王胜利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但还知道挣钱养家,家里有什么事也能担起来,森森出了事也知道出头。李中兴呢?你看看他这些年干的事?下了岗就要死要活,家要靠你撑着。后来还是你先做了生意,这些也就罢了,日子还没好过一点,就有了别的想头,和你离婚后,过的更是不堪!”
徐金玉叹了口气:“不说他了。”
“我是一点都不想说他的,但你可要想清楚,绝对不能再和他拖拖拉拉的,要我说,你就该再找个好的。好好好好,你别恼,我去下面,你真的不吃?英国那边可和咱们错七八个小时呢,咱们可是要连夜奋战的。”
“不吃。”
徐金玉带了点气恼,徐银玉也不管她,自去厨房忙活了起来,她下了碗面,稀里哗啦的吃了,又洗了水果拿了干果,就和徐金玉一起坐在电视前守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了,就在两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视里终于传来解说员激动的声音:“李纪良!身披二十二号战服的李纪良终于跟随曼联队一起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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