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眉头轻轻蹙起,睫羽在眸底映下浅浅倦怠的阴影。
阜怀尧素来警醒,唯恐将人吵起来,阜远舟不敢去揉开他的眉宇皱褶,只有些担忧地伸出手,虚空地描着他冷极的轮廓,冷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连晋……
心底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收敛神态和动作,轻手轻脚地拿起放在旁边的奏折看了起来。
……
出了官道的连晋翻身上马,忽地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同时觉得后脑勺一麻,觉得鸡皮疙瘩从头发丝刷拉一声蔓延到脚底。
娘的喂,肯定是三爷“惦记”着他了!!!0-0
宫清一脸莫名地瞧他满目悲愤的模样。
……
府尹府。
齐福正在团团转地检查笔墨纸砚,齐然好似不动如山地温习着书本,如果忽略他身旁堆积成山的书山的话……
齐晏紫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阿然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虽然后天就考试了,但是溜达两圈不碍事的balabalabala……”
花寒花烈抱着剑站在一旁,也帮着劝齐然别那么紧张。
“就是,以你的学识,考个进士肯定不难,大不了秋试补考一次呗。”
“花烈说得对。”双胞胎之一沉默半晌,想不出什么话,还是决定附和。
楚故升堂回来,路过的时候看见这副情景,笑了笑,并未阻止。
齐然如此认真的性格加上丰富的才识,考起来不是问题,天仪帝也一定挺喜欢这种人的。
甄府。
“这些书都看过了?”甄侦翻了翻桌子上的线订书,问道。
而被他问话的人正在嗅着刚拿到手的酒,是埋在树下一年的梅子酒,不算很烈,不过味道不错,他试了一口,舒服地叹息一口,才漫不经心道:“早就看过了。”
甄侦睨了某伪书生一眼,想起去府尹府时见到的那位反复温习的齐姓少年,两相对比,饶是他都有些叹气,颇有父亲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苏日暮这家伙能力一流,性格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恭维了,他这样思维比较(只是比较……?)迥异的人都不会无视科举的重要性,苏日暮的表现简直像是在过家家这么简单。
“后天就考试了,你别喝那么多,”甄侦道,沉吟片刻,“这两天药也少吃点吧,免得到时候犯困。”
“多给坛子酒小生就精神了~~~”苏日暮两眼放光。
甄侦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意图明显简直明目张胆地转移话题,“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你检查过没有?”
“……”被叮嘱的苏日暮磨了一会儿牙,忽地歪了歪脑袋,看他,撇嘴,“别摆出这副老妈子的样子,太不符合你的外表了。”以及变态的内心。
甄侦闭了闭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甩把飞刀把这个家伙扎个对穿——虽然不一定能扎中。
好吧,苏日暮这么阴阳怪气与他那天以示警告的那一推绝对有关系,他知道这家伙记仇,也就没解释了。
他素来是这么一个人,为了达到结果,并不在乎过程如何。
……
皇宫,太医院。
一个少年模样的医童急匆匆地往最里面走,敲门的章法都微微乱了。
秦仪皱着眉来开门,医童滋溜一下窜进来,用眼神示意他快关门。
灰袍子的医者不动声色,像平常一样关上了门,转身。
医童——听舟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子崩裂,焦急道:“左使,我被调开了!”
“调开?”秦仪一愣,“尊主还是右使调的?”不应该啊,人在皇宫里的,只有他能调动位置,哪怕是那两位调人也是飞鸽传书给他先的,免得各个命令不同,联系过乱导致身份暴露。
“都不是,”听舟蹙着眉头,“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那家伙调了两个人进来,刚好把我替换掉了。”
“她调人进去?”秦仪眼色一冷。
“嗯,我怕是我露了什么马脚。”听舟咬了咬嘴唇。
“皇宫里除了我们几个没人能看出你的易容。”秦仪道,平淡的口气不是夸人,完全是陈述句,“她肯定另有目的。”
听舟也冷静下来,旋即脸色就是一变。
那个人的目的……他只能想到一个!!!
……
第七十一章 肩负
“让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哪怕是一个昏君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朕又何尝不是?”
“七弟说过,他掌兵权,朕掌皇权,柳相掌臣权,我们兄弟三人一起让玉衡成为真正的天朝大国。”
“可是……是朕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柳相……”
“人啊,这一生几十年都没有回头路,有时候一步走错,之后步步都是错,尧儿,谋而后动,总不会错的太离谱……”
“这是您第一次出宫吧,看到了吗,爷,您背负的黎民百姓不止是四个字而已,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天下六千二百万人的性命,六千二百万人的家!”
“国泰民安,盛世太平,玉衡一统,太子爷,既然你这么想,我连晋不奉陪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肃王勇猛,宁王睿智,他们的确是人中龙凤,不过恕子规多言,前者刚愎残忍,容易滥杀,后者过重感情,恐怕‘爱美人更甚爱江山’,爷若一心为玉衡着想,必定不能将国家交给他们二人。”
“尧儿,从你一出生玉衡就是你的,莫要怪父皇逼你,玉衡是你摆不脱的责任,朕要你肩负万里江山,毕生不移!”
“阿弥陀佛,神人无心,帝王无情,所以这世上有情深不寿这个词,可是神悲天悯人,帝君爱民如子,无情无以为世,一如世间诸般因果,善与恶,对与错,真与假,光与暗,无界限,只有人心,殿下,你执迷了。”
“是朕罪孽深重,亏欠远舟众多,尧儿,答应朕,别杀他!”
“他承诺过的,生同欢死同棺……”
“……”
阜怀尧猛地睁开眼,映入视线内的是头上朱红的琉璃瓦,满目晕红里,他只觉喉咙干涩,额头汗湿,天地都旋转了一圈才回归正位。
在他旁边坐着专注地在代批奏折的蓝衣人被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脸来担忧地看到他,“皇兄?”
阜怀尧按了按跳动着的太阳穴,撑身坐起来,“……茶。”
阜远舟连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
温热的茶水入喉,缓解了喉咙的干涸,也让他有些浑噩的神智清醒了不少,额头上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是自家三弟已经用毛巾沾了冷水,帮他擦拭着上面的冷汗,动作轻柔至极,若是有旁的陌生人在,恐怕都看得出深情许许令人刻骨。
可惜阜怀尧心不在焉,和对方这般相处久了,也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皇兄你做恶梦了?”将沾湿了的额发拨开,阜远舟虽是问着,但语气几乎陈述。
“嗯。”阜怀尧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啧,一定是被那混蛋吓的,刚才放过他真是太便宜他了……”阜远舟咕哝着。
阜怀尧总算回神,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朕怎么可能被吓到?”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