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晚宴很浓重,徐州上到留守陶林,曹宏一干高官,下到大族代表,高朋满座,气氛热烈。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先是歌颂了一番此次出征下邳,臧林和吴娜等一干将领将士的浴血奋战,有效打击了叛逆的嚣张气焰,保证了百姓安居乐业生命财产安全。
然后就是互相吹捧,吴娜张扬也是不怵,跟一帮子文人骚客打得火热,不就是说好听的嘛,又不要钱,这个容易啊!
陶宇也在,坐在跟吴娜对面的位置上,看他那样子很欢喜,不住地举杯遥遥地向吴娜敬酒,吴娜对这个跟屁虫弟弟自然是哄着的,很亲切地举杯敬他。
臧林望着跟陶宇“眉来眼去”人比花娇的往昔的副帅,虽然不去想什么,但心里还是一阵遗憾,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次下邳大捷,加上陶谦弟子的身份,臧林如今身价倍增,座位安排在姐夫曹宏的身侧。
曹宏顺着小舅子的目光,看着正笑靥如花的霹雳火,曹宏小声笑道:“还在想着她?不过,你的对手可不少。”
臧林被姐夫看破了心思,忙掩饰性地摆摆手,小声解释道:“没……没什么……以前不懂事,对她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眼高手低浮想联翩的毛头小子了……”
曹宏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独自饮酒的妻弟,又看了看对面的吴娜,凑过去小声说道:“不切实际?怎么这么不自信了,要不我去说和说和……”
臧林苦笑道:“还是别了……这样的女人我可消受不起……”
陶林如何看不见儿子那痴痴的目光,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吴娜这种野惯了的女孩子,就算同意儿子娶回家,也只是做妾侍的料。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陶家好歹是豪门大族,儿子又是要继承家业的,正妻一定要是名门嫡出的大家闺秀。容貌可以不计较,但是一定要温婉孝敬,接人待物的气度礼数都必不可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她霹雳火反倒是民女也到罢了,那可是土匪窝里长大的,这样的女子岂能进门?
可是看到儿子无法自拔的神色,做父母的还能如何,让步吧。
等到尽兴席散,各自散去,张扬和吴娜就要往城里安排好的住处走去,就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二位请留步!”
张扬吴娜转身一看,发现这人正是宴席上坐在陶宇旁边的,那个二十七八岁很文雅的文士。他就是糜芳!
糜芳见到二人转身,忙上前先是很温雅地向两人行了个礼,这才说明来意:“听闻刘先生乃汉室宗亲,有经天纬地之才。乃兄仰慕已久,已在府中备下薄酒,还望先生赏光。”
然后糜芳很恭敬地自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烫金的请帖,双手奉给了张扬。
张扬连说几声谦逊的话,接过请帖一看,落款是糜竺。张扬这才知道又一个历史名人出现了!
这时,背后又传来一个少年欢喜的声音:“娜姐姐,你也在啊!”
不用看,吴娜张扬就知道是陶宇来了。
“怎么,还没回家睡觉?”吴娜笑着说道。
陶宇咧着嘴笑道:“才什么时辰啊……”然后凑过去,看了看张扬手里的请帖,望了一眼糜芳和张扬道:“你们有事儿就先忙吧。”
张扬一噎,心道,我和请客的人都没开口,你这个外人操的什么心啊。
吴娜跟陶宇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一看他目光闪烁,蹑手蹑脚,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了。
对于陶宇这个一直无私地帮着自己,濡慕着自己的跟屁虫弟弟,吴娜是愧疚和心疼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哄哄他吧,也能减轻一下对他的内疚。
“如一,既然是糜大人盛情相邀,你就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吴娜对张扬说道。
张扬望了一眼一脸期待的糜芳,又看了一眼吴娜,这才吸了口气道:“我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张扬走远了,陶宇这才说道:“临走前我们可是说好了,回来找我玩儿的,不会躲着我的!”
吴娜好笑地点点头,说道:“天都黑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玩呢。明天如何?”
陶宇一听努努嘴,不满地说道:“明天你都走了,还哪里去找你……”
吴娜一愣,说的也是,还没等开口,就听陶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说道“去我家吧,你还没去过呢。”
吴娜心里犹豫了一下,可看到陶宇纯澈的眼神,渴望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希望不要打搅到你家人休息。”
陶宇兴高采烈地上前领路,一边走一边打开话匣子说道:“娜姐姐,你不知道,如今徐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你在下邳那儿是多么威风了,等陶公回来,吴家堡的肯定会受到重用的。”
“是你让人散布的消息吧?”吴娜笑着问道。
“这……也不算是吧,这不是光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吗,又不是我捏造的……”陶宇摸摸鼻子含糊地说道。
吴娜知道这样风头太盛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可是不招人嫉是庸才,何况张扬拟定的软实力提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必要的情况下,能多出风头绝不低调!何况陶宇一片好心,吴娜如何去责怪他。
“听说这次黄巾半夜袭城,里应外合,已经攻了进去,是你带着陶家的家将顶在前头,号召指挥溃散的守军反击,然后独挑大梁,让黄巾军之后的几次攻城都大败而归。接着派人马袭营,跟赶回来的臧林的大军一起将这支黄巾覆灭。看不出来,你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公子哥儿还有这个本事,我们吴家堡如今扩军缺人才,弄得我都想把你把你请来帮忙了。”吴娜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陶宇是二话不说,马上欢欣地说道:“好啊,好啊。如今徐州兵马兵微将寡,一个个跟软脚虾似地,要不是我重金悬赏,又杀了人警告,这次城就破了。带着这样一伙兵将打起仗来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还是跟着娜姐姐你混比较来劲儿!”
吴娜心里一跳,心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说说而已,你怎么又当真了!这些年他们吴家堡可没少受陶家的帮衬,恩情还没报答,若是把他们家继承人给拐到战场上去了,可真的不合适。
“那个……这个事儿以后再说吧——”吴娜干笑两声摆摆手说道。
陶宇也不在意,说道:“我带你去我书房看看。里面肯定会有你喜欢的东西!”
然后,陶宇看也不看那些府上家丁侍女们惊异的眼神,引着吴娜向他的书房走去。
“少爷还是第一次往府里头带女人呢,这该不会是未来的少夫人吧?”一个端着点心的侍女小声地跟同伴议论道。
同伴望着吴娜的背影,艳羡地点点头道:“很有可能。这女孩子真的很漂亮呢,就是怎么看都不像大家闺秀,那步伐太沉稳了,比当兵的都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这样的少夫人入了门,若是脾气好还成,若是脾气暴躁,我们可就惨了……”
陶宇的书房不大,但是很典雅,除了矮塌座垫,就是一排排书柜上一卷卷竹简编成的书籍了。
吴娜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要不然那些年也不会被钱宁罚的那么惨,如今长大了更是整天为了吴家堡几万老小忙得脚不沾地,更是没功夫读书学习了。
陶宇看得出吴娜对那些厚重的竹简不太感兴趣,会心一笑,赶忙引着她把书房里其他的东西指给娜姐姐看。
除了堆积如山的竹简,就是一幅幅用上佳的左伯纸画成的画卷。画卷大多是名山大川,梅兰竹菊,虽然那些附带的狂野的诗文吴娜大多看不懂,但还是很喜欢这些精美的画卷的。
“这些画画的不错,有你画的吗?”吴娜扭头看了正在对画卷里表达的深刻寓意做阐释的陶宇说道。
陶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讪笑道:“我懒得很,这些竹简我都快读不完了,哪里有闲工夫画这些?这些都是父亲送来的,说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吴娜点点头,自顾地随意看了看,发现墙上挂着一柄古朴的宝剑,一时手痒痒,轻步走过去,把宝剑摘下来,爱惜地摸着那冰凉光华的剑鞘,然后“噌”地一声拔出了剑身,顿时一道凌厉如风的剑气闪过,让人不寒而栗。
吴娜顺手持剑起舞,“唰唰唰”一息之间,剑影翩飞,寒光四溢,只见吴娜猛地把剑往陶宇方向一挥,顿时一股凌冽的寒风吹拂而过,把陶宇的头发衣衫都吹的倒竖起来,惊得他张着嘴巴瞪大了双眼,半晌没敢动弹。
“好剑啊!不过并不适合战场上用,不然我一定讨过来留着用。”吴娜笑盈盈地把剑“噌”地一声插回了剑鞘,不动声色地看着还在发怔的陶宇说道。
陶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道:“娜姐姐喜欢,就拿去好了……”
吴娜知道这把宝剑的贵重,哪里肯夺人所爱,笑道:“还是你留着用吧,我还是喜欢一杆长枪横行无忌……咦,那儿还有一幅画卷,怎么卷着放在那儿,不挂出来?”
吴娜瞧见角落里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画卷,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陶宇还没来得及惊呼去阻止,吴娜已经一把拉开捆画卷的绳子,那幅画卷就完完整整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画上是一片荒原,一匹像火一样炽烈的骏马上骑着一个手持长枪,神采飞扬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振臂做欲呼状,仿佛可以听见马儿的嘶鸣,可以听见她的豪爽的呐喊,简直要破之而出!
这个女子就是她啊!
“你……”吴娜不由地一噎,神色复杂地望着慌张的陶宇。
而此刻,张扬正在跟蜀汉三大老臣的糜竺秉烛夜话。
六十八章
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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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别的不说了,祝各位龙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我先定时发布四章,都是晚上七点准时发布。从今天除夕到正月初三每天一章,每章字数很不一样,有的章节断裂比较明显,还望见谅,正月里没有多少时间来更新的。————————————————
张扬看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无论是相貌才学,还是家资都是一流的历史名人糜竺,张扬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读了那么多关于糜竺的小说,看了那么多各种演员版本的影视剧,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张扬看着头上缠着黄丝巾,穿着随意的睡袍,正温和地端详打量着自己的糜竺,心里评价道,电视剧里演的比真人差远了。
糜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岁,身材修长匀称,容貌清雅端正,加之长期良好修养培植出的气度,再加上万贯家财富可敌国,放到后世绝对是少女熟女和大妈的顶级杀手!
糜芳早已不知去向,典雅温香的房间里只有糜竺和张扬两人。
他们彼此已经见礼入座了,但互相对视了良久,却无一人开口讲话。
张扬最后撑不住了,看着糜竺问道:“不知子仲先生请我前来,有什么要交代的?”
糜竺这才收起打量的目光,歉意地对张扬说道:“刚才走神了,失礼之处还望如一海涵才是……刚才我一直在看如一……”
“喔?我有什么不妥之处?”张扬诧异道。
糜竺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觉得如一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息,不像是草莽混迹之人……”
糜竺没有明说,张扬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就是说,你一个好好的读书人怎么跟吴家堡那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什么都说的那么明白,张扬也是会意地点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就是不幸者其中之一——”
看着脸色沉郁的张扬,糜竺神色为之一顿,直起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张扬,等着听张扬的悲惨身世。
就见张扬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扑闪的油灯,用伤感的嗓音说道:“在下本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祖辈因故得罪了上差,世袭的爵位被收回,全族被贬到边野之地任我等自生自灭。百十年来风霜雨雪,饥寒悲苦,族人大多离散,杳无音讯,只留下在下这一支——”
糜竺也是听过张扬身份的,汉室宗亲虽然尊贵,可是也要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啊。
对于皇族近亲,跟内廷关系密切,跟大臣高官密切往来,有雄厚资本势力,有足够影响力的汉室宗亲才是真正的汉室宗亲,才值得去尊敬,去结交,去为家族做保护伞,为家族带来更加广阔的人脉关系,谋取更加丰厚的收益。
而那些早已没落的不成样子,过的比平常百姓还要不如,远离政治权利中心,除了一顶好看的头衔别无长物的皇亲国戚,见面时捧捧场恭维一下算是忠心大汉了之外,没有任何必要废心思费钱财去巴结结交。为啥?因为你是不良资产,买了你的股票,投资了你的公司,却没有为你带来巨额收益的能力,谁肯?
若是不出意外,张扬显然是属于后者的,但是这些日子张扬的表现,以及张扬代表的吴家堡这支土匪武装的表现,却让糜竺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张扬这支股票真正的价值,在确定他是不是垃圾股,在决定买不买,买多少,是买一部分还是押上身家破釜沉舟,最后活的最大的收益。
等到确定张扬真的是一条龙,有一飞冲天的可能和能力后,张扬这个本来可有可无的汉室宗亲的身份,才开始放射出它该有的光芒,发挥出它得天独厚的重大作用,为张扬代表的人马政权获得成大事所必须,而且很难得到的名分。一个正当的名分,有时候抵得上十万大军,抵得上费尽心机的造势吹捧正名,抵得上各种手段的收拢人心施恩与人。
乱世争雄,争得江山是前朝的,前朝皇室子孙竖起大旗宣扬要恢复祖宗基业,是再合法不过的事情。
只要前朝不要像秦朝隋朝元朝那样暴政,自然会在天下的民众中获得很高的同情和支持,不管是实际行动上还是心理口头上的,它都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糜竺深深歉意地看了张扬一眼,说道:“如一莫要难过。如今大汉社稷沦落至此,乱民丛生,豺狼四起,如一身为皇室苗裔,更该镇定思痛,发奋图强,除逆贼,扶社稷,振新大汉,造福百姓啊!”
张扬如今好歹是身居高位的人了,加上这么多日血与火的磨砺,虽然脸皮还不够厚,演技还不够纯熟,但比起刚来时却是好多了。
张扬忙止住哀凄,感激地凝视着糜竺良久,嘴唇哆嗦了一阵子,这才起身朝着糜竺深深一拜,郑重地说道:“多谢子仲先生教诲,在下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尽我所能,多为天下百姓做好事,做实事。”
糜竺忙虚扶起张扬,深以为然地说道:“如一有这份心思,就比那些诸侯们强了不少。”
张扬也是连连谦逊地客套:“哪里哪里。”
重新入座,添水品茶。温软馨香的屋子里茶雾氤氲弥漫,良久糜竺才轻轻地将唇边的茶盏放下,看着张扬随口问道:“如一如何看待如今天下的局势?”
张扬一听,知道要步入正题了,不由地振了振精神,飞快地在心里打了个草稿,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向糜竺抱了抱拳,问道:“单论局势太过宽泛,在下不知从何说起,还请子仲先生挑一方面吧。”
糜竺微微诧异地看了张扬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如一过谦了……谁人都知,如今乱局乃太平道所赐。太平道乃妖人张角所创,传闻符水可消万疾,挥手可携雷电,起事短短数月,就席卷天下十三州,差点里应外合攻克洛阳……可如今,张角张梁兄弟早已灰飞烟灭,可是黄巾却是此起彼伏,一呼百应。为何?”
张扬看着一脸期待的糜竺,知道这不过是一道简单的测试题,用来衡量自己到底肚子里有多少货,有多深的水。
在下邳时,陈圭黄顺臧须问张扬考究天下大势,考究来了三个强援,百万石粟米的救命粮。糜竺代表的糜家同样是徐州大族,莫非他也感觉到了陶谦死后徐州必将巨变,此刻看到自己有成事的可能,也来投资了?
张扬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即使不是,糜竺也是张扬心中印象很好的历史人物,跟他品茶畅谈,指点江山,也是一件乐事。
张扬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其实天下百姓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住处,能够填饱肚皮,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起来作乱的。只是小人当道,陛下被奸佞蒙蔽,导致言路闭塞,长期无论是朝堂还是各州郡都是,黄钟废弃,瓦釜雷鸣。奸佞为了个人奢华的生活,收刮臣属,臣属效仿,为了讨好上官,求的升迁之路顺畅,加倍收刮治下百姓。百姓本就疾苦,如何禁得起这样折腾?加上天灾不断,大旱之后就是洪涝,洪涝之后就是蝗灾,蝗灾之后又来瘟疫,瘟疫之后又有数不清的灾难等着他们。可是就算如此,他们对百姓废蛋没有救济,反而是更加残酷的盘剥……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肱骨般爱惜,百姓自然是把郡守当成是父母奉养敬畏。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草芥猪狗,百姓自然把郡守看作是敌寇。不是百姓生性喜欢作乱,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糜竺不动声色地看着悲愤慷慨的张扬,疑问道:“哦?如一既然为太平道正名,难道是我大汉该亡不成?”
张扬心里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话里面的漏洞了。当初他可以跟钱宁畅谈黄巾对与错,那是因为他当时以为钱宁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教书先生,当然怎么说都没关系。可是面前站着的可是顶着大汉朝廷官帽的官员啊,即使在糜竺心里家族兴衰重要性远远高于大汉王朝的重要性,但这个玄机也是不能捅破的。
张扬压住心底的慌乱,向糜竺一抱拳,诚恳无比地说道:“当然不是!子仲先生也知道在下虽然是汉室宗亲,但也不过是一个乡野之人,靠着几亩薄田,一面读书求取功名,思虑报效家国,一面奉养双亲,过的比一般百姓还要贫苦。当日家园被毁,亲人被黄巾屠戮,我何尝不恨不怒?只是后来带着同样苦难的百姓千里辗转到徐州,一路上见到被野狗乌鸦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骨太多了,他们中多的是毫无威胁的妇人和老幼!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反思,我双亲被他们害死,家园被他们毁去,而他们呢,与我的遭遇又有什么不同呢?诚然,如今的黄巾早已变质,大多成为丧心病狂之人奴役趋驱使的工具,但他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入的。”
张扬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黄巾必然失败,可是大汉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难道都只是他们的罪过?不过,稳定大于一切,黄巾必须尽快剿灭收编,就地安顿屯田,将这四处乱窜的火星掐灭,绝不在给它以燎原之势的机会。当然,如今黄巾日薄西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比剿灭黄巾更重要的事,当属——”
“剿灭叛贼董卓?!”糜竺接口道。
张扬点点头。糜竺长叹一口气道:“刚才得罪之处,还望如一莫要见怪。”
张扬轻轻一笑,表示不会放在心上。
糜竺神色有些寂寥地说道:“正如如一所言,太平黄巾作乱不过是顺势而起罢了,根源还是朝廷社稷烂到了根子上。”
张扬一愣,就听糜竺继续说道:“少时,我也曾立志要改变大汉万马齐喑、黑暗无边的现状,可是到头来碰了一头的包,才明白,一个王朝一旦滑向堕落的深渊,想要挽回是多么的艰难。看着一腔热血力图振兴的大汉渐渐消亡在眼前,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父亲说的对,有多大的力气就去挑多重的担子。那种挽天倾的重担是绝世英雄的,而我这种短视之辈,该做的就是保护好全族上下,让祖辈基业不毁在我的手里……”
听着糜竺发自肺腑的感慨,张扬也是感慨万分,他如何不理解作为一个传承百年的大族领头人,身上的担子有多么的重。一着不慎,祖辈几世奋斗的成果,全族上下老小百十条人命,都要毁在他的手里,他如何能不谨慎?
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既然无法终于大汉,那就把忠孝都放在生养他比他生命还重要的家族上吧!
张扬温言安慰道:“子仲先生太谦虚了……”
糜竺休养很好,短暂失态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抱歉地对张扬一笑,这才郑重地问道:“此次讨伐下邳,击溃管亥阙宣数万大军,如一运筹帷幄出力甚大,不知如一对此次孟津会盟,有何见解?”
张扬当然知道结果,可是如何自圆其说,用严密的逻辑来支撑自己的“猜测推断”,很让人头疼。
张扬低头饮茶,糜竺也是一副丝毫不骄不躁地,一边品茶一边含笑看着他。
张扬思虑半晌,才抬起头沉声说道:“孟津会盟,董卓军逆天而行,天下无不愤恨,可谓自绝于天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残暴之人自古以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陶公所在的盟军就能轻而易举地击败董卓。十几镇诸侯虽然如今同席而坐,共同商讨讨逆大计。可是他们中间上到盟主下到诸侯,多的是心胸狭隘徒有虚名,但野心不小企图自立的人。看起来亲密无间的联盟,其实底下暗潮涌动,明争暗斗不休。可能董卓稍施伎俩,就能让各路诸侯反目成仇,自相攻讦,不等董卓来攻,盟军自己就溃散了。”
糜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问道:“既然如一看得到盟军如此严重的危机,有何良方挽救?”
张扬苦笑道:“有多大的力气就扛多重的担子。如今我混迹于土匪,声明污浊,加上名不见经传,学识浅薄,就算有法子那些诸侯们又有谁肯信,何况他们之间的危机根本就没办法调解。就算能缓解,但是日子久了,矛盾累积,迟早会爆发的……”
糜竺面色沉郁,抿了几口茶水,半晌才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是大汉朝廷给了那些诸侯一切,可是等到朝廷危急,来的人不是真的要来报恩,而是想讨得更多的好处……嗨,这样多的势利小人纠结在一起,结局可想而知……”
糜竺幽幽叹了良久,突然说道:“可是陶公却是这些小人中的另类,他心中装满了大汉,别人都是畏畏缩缩生怕损失过重,而陶公却是用徐州疲弱之师一路冲杀在前。虽然得了些不痛不痒的赞誉,但万千徐州儿郎却是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成果,陶公恐怕一点儿都得不到……最后,反而因为徐州空虚,被强邻乘虚而入……君子可欺啊!”
张扬点点头,此刻才想起借孟津会盟这个大舞台,向天下展示自己的良机,于是向糜竺说道:“陶公宽仁优厚,徐州谁不称赞?身为徐州百姓,看着陶公被欺,儿郎浴血而死,若不有所作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愿说服吴家堡带领人马前往孟津,助陶公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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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深深地看着张扬良久,这才起座,向张扬长揖,颤声道:“我替徐州近百万百姓,替陶公谢谢如一!”
夜访回来,张扬回到陶林安排的住处,才发现吴娜正站在院子里发怔。听到脚步声,她才潜意识地扭头望去,看见是张扬回来,她才心不在焉地对张扬挤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张扬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吴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无端地心里有些烦躁……嗯,你那边如何,有什么收获没有?”
张扬也是摇摇头:“我跟糜竺只是随便聊了些,没什么……他们比陈家黄家臧家要慎重的多啊……”
吴娜看着张扬一副失落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这些大族都是望风而动的墙头草,看谁的势大,就投向谁。费县三大族被你一席话拉拢过来,那是运气好,哪能指望每次一句话就能让一大族举家来投?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吧,等到我们从瘦弱的小树苗张成参天大树时,什么都会有的。”
“锦上添花那里比得上雪中送炭啊!”张扬叹道,然后一转话题道,“听糜竺的语气,该是孟津前线盟军大败,徐州兵马损失惨重。如今就是我们雪中送炭的时候!”
而此刻糜竺房里,糜芳坐在刚才张扬坐的位置上对糜竺说道:“兄长,你为何没有跟吴家堡谈及任何关羽合作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下邳的陈家黄家臧家还有那些大族们资助了吴家堡百万石粟米。虽然说的是酬谢救命之恩,但是这礼有些太重了吧……而且,陈登出现在吴家堡人马里面,这恐怕不是偶然,而是说明,陈家他们真的下决心跟吴家堡混迹在一起了!”
糜竺淡淡地看了弟弟一眼,慢慢地说道:“吴家堡既然已经得到了三个大族的相助,暂时不会愁及钱粮,就算此刻我们凑上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刘扬有些见识,但是真的才干如何却是不祥。即使陈家黄家看重他,但我们还是要万分小心,不然投错了人,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糜芳还是不甘心地追问道:“若是刘扬和吴家堡以后真的有成功的机会和能耐,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
糜竺不为所动地摇摇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我就不信,他们没有落难的时候……”
第二日一早,张扬吴娜拜别徐州一干官吏,率领大军踏上了归程。
六十九章
六十九章
天寒地冻的早晨,徐州城楼上,一众徐州官吏望着已经远去的吴家堡人马,都开始忍不住搓手跺脚抗拒严寒。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各位都散了吧。”陶林淡淡地说道。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向陶林曹宏拱拱手告退,只留下曹宏陶林糜竺几人。
陶林曹宏糜竺三人互相对视了一阵,还是糜竺先开口道:“刺史大人命我等再派一支精锐兵马前往洛阳讨逆,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见解?”
曹宏接口道:“如今徐州兵马不算刺史大人带走的三万精锐,留下的大多刚经过月余的血战,早已疲敝不堪,不堪再战了……”
陶林诧异地看了曹宏一眼,疑问道:“可前线失利,陶公安危如悬崖垒石,就算徐州有一兵一马尚在,也该前往助阵!”
曹宏点点头,笑着说道:“孟昌误会了,陶公乃徐州之主,不能有失,别的诸侯都靠不住,只有靠我等徐州儿郎前去才行。但这人马虽然是臧林挂帅,但我也绝不会因公废私,搬空了徐州防备。若是徐州有失,我等都是万死莫辞!所以,此次出征,必须要有外力相助才是!”
糜竺和陶林心里早有盘算,听曹宏这么一说,早已明白三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是刘扬和霹雳火?”糜竺还是指了指西北方确认道。
曹宏点点头:“下邳之役虽是臧林为帅,但这两人却是出力甚多。刘扬虽名不彰显,但却很有运筹之才、吴娜虽是一介女流,但却勇不可挡。吴家堡随不是徐州正备军,但也是陶公臣属,此次千里奔援,若是他们二人一文一武相助,或许能让陶公那边好过一些。”
糜竺陶林心里都是一动,三人所想真的是不谋而合啊。
三人同属陶谦臣属,虽然各有职责,各有算计,但此刻关系到徐州安危,他们却有惊人相似的计较,因为他们有那一部分共同的利益。
“如今陶公那边,无论是董卓还是盟军此刻正在调兵遣将,休整兵将,攒够力气再战,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了……既然如此,就让我徐州兵马好好歇息一番,同时备齐马匹粮草,等年后再启程前赴……嗯,过几天,就让人把我们的意思传达到吴家堡吧。”曹宏看了一眼不远处跟陶宇呆在一起的臧林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让人开始着手准备!”糜竺对两人一抱拳,转身离去。
陶宇疲倦地转过身,叹了口气。
臧林轻轻地拍拍陶宇的肩膀,说道:“这次我带兵马出征下邳,徐州空虚,多亏了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让徐州没有落入逆贼手里。不然这次回来,就看不到姐姐姐夫还有我那可爱的外甥了。”
陶宇惆怅地说道:“那点小胜算什么,我的人生其实很失败……”
望着越拉越近的吴家堡,不管是张扬吴娜这些吴家堡的老人,还是刚归附不久的黄巾,都忍不住激动,脚步不由地轻快起来。
此时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强壮的兵士快马而来,远远地少年就翻身下马,一边奔跑一边激动地喊道:“堂姐,师傅,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
这个少年正是吴娜四叔吴优长子,吴娜的堂弟,张扬的书迷粉丝和徒弟,吴举,今年十四岁了,跟他爹爹一样,是个黝黑敦实开朗的小伙子。
吴娜和张扬放慢马儿,看着马前欣喜的吴举,张扬笑道:“我们走这么久,不知道你的本事长进了没有,等回去我可是要考究的!”
吴举摸头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家里都等急了。”
吴家堡此刻已经城门大开,城头上下都挤满了人,等看到天际出现一道黑线时,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一个月前,他们的大小姐领着不过五百人马出征,而此刻却带回来了一万兵马,还有那一车车数不清的粮米,这些在雪地寒风中挨饿受冻的人们,不由自主激动地呼喊起来。
吴列和吴毅吴优也是禁不住地激动地看着这么丰厚的受益。
“大哥,咱们这次可是发了!有了这些粮草,咱们这个冬天的日子好过了!”吴优禁不住两眼放光呼吸急促地说道。
吴列不住地点头道:“是啊,不用再饿死人了……”
安排完兵马的住处,卸载搬运完一车车粟米,吴列吩咐下去,今天全堡无论身份全部加餐,酒食热汤管够!消息传出,顿时全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中。在饥寒的死亡线上挣扎了多日的人们,今天终于迎来了他们的节日!
安排完这些,接下来当然就是设宴畅饮。
出席的有吴列吴毅吴优,吴娜张扬,钱宁,龙飞龙阳,廖化波秀。
吴家堡追求的是吃饱肚子,对于其他的没有条件讲究。如今上层社会流行的生活乃至宴席,都是矮塌座垫,宾客主人跪坐其上,而如今十个人却是围席而坐,围着一个吴家堡自己的匠人做的“圆桌”,摆上十把“椅子”,俨然就是后世常见的聚会。
当然,圆桌和椅子的制造少不了张扬的提议和指点。座椅简便实用,深受吴家堡上下的喜欢。
如今上至堡主,下至普通人家,乃至张扬呆过的马棚的弼马温们也备了两把椅子用来歇脚的。
张扬此项创举虽然简陋,可以说几乎不包含技术含量,可是还是让那些匠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当时的情况,若不是张扬闪得快,恐怕那些匠人都有要拜张扬为师的了。
吴家堡上至人下至畜生,都饥馑了半月有余,能用来充饥的东西大多已经变成了食物,把堡子翻了个底朝天才凑齐一座自菜肴,而且多是肉类,难得见到绿色的果蔬。
酒席上气氛很热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活跃起来。
吴娜就带兵离开吴家堡这一月来,一路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进行了简要回顾,虽然语气平淡,但是丝毫掩饰不住那一幕幕惊险的场景。
众人听完无不动容,但千言万语此刻只有一碗碗烈酒才能表达他们的敬意。
酒到酣处,吴列端起一碗酒,缓缓站起来,用微微颤动的嗓音说道:“吴家堡此次,多亏了各位!别的不多说了,我先自饮三杯,以表谢意!”
说完,吴列一饮而尽,然后搬起酒坛子又添了两海碗,一饮而下。
顿时赞赏声鼓掌声响成一片,吴列放下海碗,随意地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朗声而郑重地说道:“如今吴家堡有了各位的支持,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前途暗淡的土匪窝了。我相信,只要咱们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我们一定会封妻荫子,成就一番大事业——我现在宣布我的任命决定——任刘扬为立武郎将,有权过问吴家堡兵马操练、调动等一切事宜——如一,你可愿意留下来助我?”
望着吴列灼灼的目光,张扬又看了一眼吴娜,吴娜威胁地瞪了他一眼,张扬毫不犹豫地大声答道:“我愿意!刘扬参见主公!”
张扬虽然很不习惯参拜作揖,可是如今他有得选吗?
吴列忙欢喜地扶起刘扬,激动地说道:“有如一相佐,吴家堡是如虎添翼啊!”
“主公过奖了……”张扬忙谦逊地说道。
然后吴列继续说道:“任廖化为裨将军,元俭可愿意助我?”
廖化站起来向吴列重重地一抱拳,朗声答道:“廖化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任波秀为偏将军,常德可愿意助我?”
“波秀参见主公,愿追随主公左右,万死不辞!”
等看到钱宁时,吴列稍一停顿,想起女儿的话,这才叹了口气道:“崇德兄,我们本是知己好友,你又是我家颖儿的授业恩师,我本想把你委任你一个重担,但听闻颖儿的话,知道崇德无心俗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不过还是恳请冲的留在吴家堡,外边乱得很,我可不放心你在钱家村。别的不说,以我们的交情,一日三餐还是管够的!”
钱宁向吴列感激地拱拱手,然后端起一碗酒,说道:“多谢立仁兄体谅,小弟感激不尽!”
说完钱宁将半碗酒一饮而尽。吴列也将手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最后轮到龙家父子了,吴列端起一碗酒对着他们两人诚挚地说道:“当年若非飞第相救,我吴列三兄弟早就葬身河底了。之后又蒙飞弟收留相助,如何会有我吴家堡的今日?这次出征,更是飞弟和贤侄鼎力相助!飞弟大恩无以为报,先干了这碗酒再说!”
龙飞没有丝毫不快地跟吴列碰碗痛饮,只有龙阳脸色有些僵硬。
喝完,本以为吴列会继续说一些感激的话,从而龙飞趁机说出“我什么报答也不求,只求吴大哥你能兑现当初的承若”。
但吴列却是转换了话题继续说道:“如今汉室颓微,乱民四起,诸侯割据,正是我男儿奋起直追,建功立业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吴家堡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只要尽心尽力杀敌建功,我绝对不会吝惜赏赐!——跟着我干,虽然会死,但在这个乱世,你不站出来,死的会更快。与其窝窝囊囊地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跟这个吃人的世道拼了。等到你们老的时候,你们还能跟你们的孙子自豪地说‘你们爷爷一辈子都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各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