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次拍下,却将这四方台轻轻地一扭,按进地壳之中。海水一样蓝色颜色,终于又被唐时这一掌,按回了地面以下。(1 / 1)

异世神级鉴赏大师 时镜 2 万汉字|1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二章,再次拍下,却将这四方台轻轻地一扭,按进地壳之中。海水一样蓝色颜色,终于又被唐时这一掌,按回了地面以下。

  甚至站在地面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脚下震动。

  四方台原本是地心之中取出的烈焰岩浆,炼制而成,千万年之间温度已经消减,只成了海水一样的冰冷。

  它穿过厚重的土地,进入岩石之中,又经过熔融的岩浆……

  一直一直往下,终于与枢隐星半轮月交汇在一起。

  斜月沉沉藏海雾,而海雾早已消散。

  灵枢大陆四方台所在的位置,在枢隐星上,正好与半轮月所在的位置相对。

  这一茬,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冰冷的四方台,与涌动着岩浆的半轮月碰撞,迸溅出无数的灵光来。

  若脱出枢隐星,处于浩瀚星河之中遥望,便能瞧见在唐时一掌拍下四方台之时,整个枢隐星两面散出锋锐的流光来,又随着那仙门的逐渐开启,而消失无踪。

  仙门,开!

  四方台,便是灵枢大陆的“灵枢”,枢隐星之“枢”和“隐”,也来源于此。

  数千年前的自己,在各种细节之中,为日后自我消除记忆的自己,留下蛛丝马迹——只为成这天地一局大棋。

  唐时从未有过如此平静的时候,他的身影,在巨大的仙门之前,显得如此渺小,可没有人敢忽视他!

  伸出手,轻而缓地,推开,这两扇门。

  闭上眼,一瞬间涌动出来的风,吹拂过他面颊。

  不仅是他,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新鲜的气息。

  来自宇宙洪荒,来自诸天星域,来自那枢隐星之外的世界!

  唐时站在巨门之前,开出来的这一扇门外,看得见宇宙,看得见星河,看得见小三千世界之中无数无数的星辰,甚至也能望见,高高在上的三十三天,和一颗巨大的主星!

  万千年来,枢隐星的修士,不管修为多高,无一人能开仙门,登仙路,自然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枢隐星外面的世界。

  所有高等级的修士,在看见外面壮阔星河之时,都不禁油然生出一种渺小之感。

  蜉蝣之微,不及星河毫末。

  原本外面的世界,是笼罩着一层面纱的,可是当那种朦胧的面纱被而今的唐时揭去,所有的一切,清晰到令人颤抖。

  心志不坚之修,在望见这一幕之时,只有一种卑微之感;而心志坚强之修,先生渺小卑微之感,而后起星河垂涌之志!

  该有的不只是对于外界和更高境界的感慨和敬畏,更该有的,乃是征服!

  可那些,都是别人的心思。

  唐时安静极了,有仙门,无仙路。

  他转身回望一眼,能感受到落到他身上的无数无数目光,无数无数复杂的情感,似乎都抽离出来,又游弋在枢隐星的表面。

  他看一眼那东西海半轮月,海雾消散之后露出的虚影之像,佛。

  是非……

  这是他此行最不定之因,最不舍之情。

  唇角微微一勾,唐时不再去看。

  古有太上忘情之境,不是已经不再生情,而是情之所钟太深,刻于骨血太深,因而隐没忘却。时时有情而时时无情。有无之间,便是道,便是法。

  何为佛?唐时不清楚,因为他既身为人,自无法理解这奇怪的一类。

  罢,顺他去。

  抬手,唐时风月神笔一点一勾,笔尖轻轻点中门外不远处一颗星辰,拉出一道虚虚的光线,又到了自己脚边,这门里。

  虫二宝鉴尽数翻开,随着唐时的心意,飞出一句“星桥铁索开”。

  开——星桥!

  这枢隐星上,不管是高山还是河流,草木或者鸟兽,仙佛之修或者妖魔之修,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飞出,化作无形流动的气息,涌入唐时笔中!

  星月倒垂在海面,半轮月之中岩浆流涌,深蓝的海面之下,隐约透出深红的焰光。

  下面无数的石柱,在这一刻崩碎溅落成细小的石块,被汹涌的海底暗流带走,或者坠落在滚烫的岩浆之中。

  最中间的石柱,已经有了海水侵蚀的痕迹,莲花印记之上,乃是“是非”二字。

  这两字,像是被这一朵佛莲包裹一眼,它是坐在莲台之上的佛。

  星桥开之时,这一根石柱也逐渐地崩碎了,细小的裂纹爬满石柱,终于让它轰然倒塌!

  石块,如同之前的所有石块一样,崩裂到海水之中。

  海上的那垂目执着佛珠的虚影,忽然之间漫射出浅淡的金光,在唐时提笔的瞬间,消弭一空,只化作几道细细的金芒,汇入那虚虚的星桥之中。

  原本只是一道虚影的星桥,忽地凝实起来,在唐时面前,接着这仙门,成为一条宽阔的通天大道,横亘于漫天星河、浩浩宇宙之中!

  唐时忽地愣住了。

  石桥禅的故事,忽然又在脑海之中浮现。

  他脚下,一片通天的坦途。

  这便是他的仙路,可他唐时——不是仙。

  唐时在门前站了许久,海上的虚影已经消失,再也看不见半分的痕迹。

  他只能看着自己眼前的星桥,铺展开,像是无数金莲汇聚弥漫成的路途,平稳厚重,带着无限的璀璨和沉寂。

  恍惚之间,有一名白衣僧人站在星桥的尽头,合十微笑。

  于是,唐时也微微一弯唇,只道一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星桥即仙路,登仙之路,自小三千去三十三天,有去无回。

  仙路星桥,寻仙问道,不归而已。

  火树银花,星桥铁索。

  暗尘已随马而去,明月正逐人来。

  纵使人间万姓仰头,唐时也不回望一眼。

  一挥衣袖,星河漫天,青袍猎猎,已踏月乘风而去。

【结局与番外】

☆、大结局(上)星主归来

  浩瀚的星域,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

  星域之中每一星辰,或大或小,或明或暗,都是棋盘上一颗棋子。

  遥远的星域边缘,已经虚无透明,似乎就要消散熄灭的东十一天星主虚影,忽然亮了一瞬。

  那影子,左手之中摊开着一本书,右手提着一支笔,目光悠远地望向未知的宇宙深处,不知其之所终。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光亮只是一瞬,然而逐渐地,周围的神光,开始强烈起来。

  这样的变动,惊动了整个东十一天星域!

  星主归来。

  北十一天星域,辅星伽罗,王座中的女人抬头一望,便已经将遥远星域之中的异象收入眼底。

  她有如画的眉目,烟云的气质,飘渺的身形,乃是整个北十一天星域之中最强的所在。

  西十一天星主已灭,重归十法界;

  东十一天星主归来,曰东诗,曰唐时。

  而北十一天有北伽罗,曰九回——或可曰,殷姜。

  大殿之中,灯影幢幢,暗光落在她脸上,汇成阴阳两色。

  “终究还是为他破局而出,倒要看看,是他快,还是我快——武陵道人何在?”

  话音方落,一道身背斗笠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王座之下,俯首躬身一拜,只道一声:“属下在。”

  “东诗方归星域,你去截杀他。”

  “是。”

  身背斗笠的渔夫,消失在了殿前,顺着辅星的星桥,已经在去往东十一天的路上。

  三十三天,有三大辅星,以星主之称号命名。

  宇宙初生之时,混沌之中,清者上扬为天,浊者下沉为地,于是宇宙开而天地生,万物不再处于混沌之中,乃为这三十三天星域。

  初时只有天地,后来生出了“人”。

  天道左行,为北伽罗;地道右迁,为西王母;人道尚中,为东诗。

  天地伴随宇宙而生,而人伴随天地而生,遂天地强于人,北伽罗西王母强于东诗。

  西北二十二天凌驾于东十一天之上,千万年不改。

  直到,古早时期,数万年前。

  人,虽生于天地间,却自命为万物灵长,向天学习,向地学习,逐渐成长,东诗乃是人,伴随星域之中“人”的强大而强大。

  所以东诗杀西王母,灭西十一天星域诸修之信仰。当年东诗绝崖一剑,震撼整个星域!

  西王母乃是“地”,天地人三才之一,却被东诗翻脸一剑斩落,消失个无影无踪,还将其信使青鸟的仙宫掠夺而来,流放至小三千世界枢隐星。天地一体共生,唇亡而齿寒。西王母之覆灭,为北伽罗敲响警钟。

  于是,人与天的斗法,便开始了。

  武陵道人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在视线之中远去的,散发着光明而浩瀚沧桑之力的北伽罗虚影,又看向了东面。

  他被度化升仙已有万年,至今不曾为自己当初之背叛后悔。

  如今东诗既归,便万万容不下他。

  他知道东诗归来的意义,而今只要抬目,看到东十一天星域尽头逐渐明亮起来的虚影,他便觉得心中发寒!

  每一个星域,都有每一个星域的风俗和习惯,每一个星域也都有自己尊崇的星主。

  自打东诗杀了西王母,整个西十一天星域便处于无主的状态。东十一天与西十一天在天柱折之后,便是相对而存。武陵道人才从北十一天至东十一天,并不会经过西面,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一定要看向西十一天。

  在西十一天的尽头,早已经看不到虚影了。

  在三十三天千万年传说之中,最强存在一直都是北伽罗,然而随着所谓“人”越来越强,东诗也就越来越强。

  三十三天星域之中只有一“天”一“地”,却有亿亿万万的“人”。

  遥想当年,他还只是东诗造物笔下一个普通的“人”,听得东诗言“人,将尽灭天地”,是何等的震撼?

  消息在三十三天之中,已经疯了一样传开了。

  星主东诗归来的消息,太过震撼。

  东诗已经消失数千年了,自从六十甲子之前,星主虚影忽然暗淡,转眼已经是六十甲子之后,信仰缺失,整日担忧东诗像西王母一样消逝的三十三天住民们,终于为这一刹东诗的回归,而泪流满面。

  无数人稽首,只为这一刻。

  从星桥之中经过,又从一颗颗星辰之中经过,看到自己身边无数人那虔诚的神情,武陵道人只冷冰冰地一笑,像极了他旧主东诗。

  “武陵,怎的来了东十一天?”

  武陵道人脚步不停,一步跨出便是千万丈,随口回那人道:“转转而已。”

  后面那人兴许是认识武陵,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为北十一天星主座下之修,便不再多问。

  “哼,他来这里干什么?”

  “兴许是知道我们星主回来,所以奉命来探查吧?”

  “何不杀了他?”

  “我们杀了他,北十一天星主会杀了我们。”

  “如今星主归来,虽不知何时可回正位王座,可我们又何惧他一纸上之人?”

  “随他去,看看能不能翻出风浪来。”

  “当初星主大人布下枢隐星之局,六十甲子之前才起了作用,不过弹指已至如今,我心里老不安定,会出事吧……”

  “星主乃是七情六欲之化身,何惧天地?”

  “这话可能不能说,嘘……”

  自然是不能说的。

  唐时现在还在小三千之中,他当初剑斩西王母,引起北伽罗的反弹,要与他决斗,将他从星域之中抹杀。

  可天地之间者,人。

  东诗已有与天抗衡之力,北伽罗忌惮于他,不能公然相斗,于是开一棋局。

  两位星主约定,以小三千世界星辰为棋对弈,胜者以己之道布道至三十三天星域,令三十三天所有修士信仰修行胜者之道。败者自封所有神识神魂,消散于三十三天之中,归于十法界,成为虚无。

  胜败一子之间,可这一局在来临之前,发生变故。

  武陵道人背叛东诗,泄露东诗布局之机密,于是北伽罗出手对战东诗。

  至于对战的结果——

  唐时仰头看看在自己身周流动的星云,围绕着的星辰的光芒,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宇宙的焚风,陨石的光焰,星辰的闪烁,还是整个星域之中流淌着的那种洪荒之气,都给唐时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

  就是这里,这些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青袍翻飞,唐时回手,一指点向枢隐星,一点青光被从枢隐星之中抽i出,而后唐时的身形化作一道流线型的光芒,转瞬远去了。

  他穿梭在小三千世界之中,将自己散落在星域各处的棋子,重新收集起来。

  当日一败,棋局还未开始,如今他归来,这天地一局已经在心中。

  他在最危机的时候,抹去了自己的记忆,随意抓取了小三千星辰地球之中一人的片段记忆,放入自己的记忆之中,而后封去他自己属于东诗的记忆,继续修炼他的“人之道”。虫二宝鉴与风月神笔皆在,万千诗词不过是人情绪外化之产物,贪嗔痴妄喜怒哀乐,无出七情六欲之道。

  唐时的布局,乃是诗之局,亦是风月无边的七情六欲之局。

  一路朝着东十一天辅星而去,唐时一路上散开神识,便将感应到的星辰之棋收归己有。

  枢隐星原本不过是无数普通星辰之中的一个,只是机缘巧合,于是被他投身,成为整个与天地之战的大局之中,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武陵道人乃是从北十一天星域而来,小星辰与小星辰之间有星桥连接,可是辅星与辅星之间,却没有星桥,所以要从北到东,必须通过这两个星域交界处的星桥过来。

  方才武陵道人已经经过了交界处,直直地快速通过星桥。

  进入东十一天之后,便能感觉到那种令他觉得压抑的气息。

  东诗的星主虚影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而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那原本已经要隐没在星域边缘的线条,重新变得清晰而锋锐起来,充满了东诗以往给人的那种尖锐感觉。

  这就是东诗,对于一切不信仰他的人,都存着无尽的敌意。

  因为东诗是“人”,是混沌初开之后,七情六欲的化身,他本身便是“七情六欲”,所以但凡是人,不管是本身便是人,还是山石草木飞禽走兽修炼成人身,都要信仰“人之道”。若有人在东十一天星域之中修天道地道,便是与东诗作对。

  整个三十三天星域,都是由人组成,无数人,不管修行的是哪一道,都脱不开“七情六欲”,除了佛修,但凡是修士,都能为东诗的日渐强大贡献出一份力。

  东诗,乃是偷天换地之人。

  在到达辅星的那一瞬,整个星域边缘的虚影,忽然之间大放光芒。

  辅星之中有星图星盘,王座在星盘之上,只要唐时重新归于王座,那么属于自己的一切力量和信仰,便能完完全全地回归,东十一天星域,便将回归到最正常的状态去。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那身背斗笠的影子,快速地穿过星桥,一瞬间到了唐时的眼前来:“受死!”

  武陵道人像是一道流星,撞向了唐时,而唐时不过是轻轻地伸手一按,武陵道人只如蝼蚁一样撞击在他掌心之中,又被他一手挥开!

  “蚍蜉撼树,不自量!”

  唐时冷笑一声,看向那武陵道人。

  这便是世外桃源境之中的武陵道人,也是五柳先生本身。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唐时笔下的一个故事。

  他能以笔画绿辞,便能以笔写武陵道人。

  究其所以,不过是虚无之中诞生出的妖魔一般的存在,当初被这武陵道人所叛,而今他归来,先杀武陵道,再灭北伽罗!

  武陵道人双眼已红,抬手便洒出一片光网,此乃捕鱼之网,以众生为鱼!

  他妄图以此网,捕捉唐时!

  而唐时不过摇头嗤笑,根本不将武陵道人放在眼中,右手手掌一抬,风月神笔一出,武陵道人已经色变:“不可能!当初你败给星主,虫二宝鉴与风月神笔俱已损毁!假的!假——”

  金光刺目,只轻轻地朝着那武陵道人眉心一点,他整个人便像是被水泼了的浓墨一样,散成了一团墨气,不复人形,“武陵道人”四字出现,又转眼消散成烟,被吸入风月神笔之中,消失不见。

  “不亲自来杀我,只派个武陵道人,只怕九回还不曾真正恢复……”

  想起在枢隐星之中被自己毁去的那一面圆镜,唐时眼底神光闪烁。

  在进入辅星之前,他回首一望站在星域尽头的自己,便是一笑。

  万道青光从四面八方的星桥之上,汇聚而来,是这无数星域之中无数人的信仰之力,是他们心中不死不灭的东诗!

  唐时无声长啸,已然化作一道流星,轰然坠落在辅星正中巨大的星盘之上!

  巨大的星盘在整个辅星的最高处,缓缓转动,而唐时所化的那一道光,正好撞击入这星盘所属于东十一天星域辅星的位置,星图之上,这一颗星辰,也终于亮了起来!

  星域尽头,勾勒出星主虚影的线条,终于流光闪烁,在霎时的明亮尖锐之后,竟然忽然变暗,并非熄灭,而是进入一种更加沉寂和圆融的状态。

  那虚影,静静伫立在尽头,遥遥与北十一天星域的虚影相望。

  “吾归来之日,便是你身亡之时……”

☆、大结局(中)顶天立地

  枢隐星星桥既开,千百年困于星中不得登仙之修士,终于得出。

  一时之间,枢隐星仙门频现,登仙修士远远多于众人之预期。

  多少年来,因为星桥断裂无法登仙之修士,都将自己的修为压制损耗,或是重修,或是如北老一般多次折损,即将到达崩溃之边缘,幸而唐时开星桥之时机正好,于是万千修士终于有得成大道之机遇。

  但凡登仙,便是无悔不归之路。

  原本仙门旁边是没有这句话的,可自打星桥重开,这一句话似乎便已经传开了。

  星桥仙路,无悔不归。

  鬼修易清,超脱于仙佛妖魔四道之外,乃是在枢隐星之中比较冷僻的鬼修,多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可以登仙的境界,只是苦于星桥断裂消失,所以与北藏一道压制了自己的修为重修。

  即便是有他相助,蓝姬也没有能够扛过太久,北藏随时可以登仙,只是蓝姬寿数将尽,作为蓝姬的朋友,北藏与易清陪她到了最后。

  登仙,与蓝姬已然无缘。

  她只是已经尽了自己的心愿,有生之年总算是看到了星桥开,虽则再也无法踏足。

  开仙门,易清回首这前尘往事,忽然觉得有些不堪。

  多少年,多少修士,如今这仙门开,又有多少人夙愿得偿呢?

  北藏从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道登仙的情况在枢隐星太过罕见了。

  这又过去百年,匆匆弹指之间,当初滞留在枢隐星的修士们,该走的也都走了。他们似乎是最后的两个了。

  大荒之中风云依旧,只是当他们推开仙门的时候,有关于枢隐星的一切便流云一样远去了,再也不归来。

  东海之畔,罪渊已经陨灭于无形,半轮月像是整个枢隐星的一道伤痕,纵贯大海南北,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地愈合。

  罪渊之存在,原本便是因为半轮月和星桥断裂,星辰之内的罪力因为星桥不开而堆积于星辰之内,逐渐地累积,并且缓慢从海底爆发, 而在是非投身罪渊镇压之后,星桥不久便开,二者效力相加之下,罪力终于消减而去。

  “多年夙愿得偿,走在这星桥仙途上,我倒觉得登仙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北藏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明溪,似乎对什么都看开了。

  可是易清说:“三十三天对你我而言,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目光放远,星桥很长,与巨大的星辰相比,也就是一条丝线,还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脚下的路途,金光闪烁,给人一种很奇怪的踏实的感觉。

  一百零八年的时间,当真不算是很长,只是整个枢隐星的变化很大,北藏与易清的心境变化也很大。

  至于脚下的星桥,百年如一,不曾有过任何转变。

  曾记得当年拜访小自在天,走过下面的功德路,那是老和尚带着一群小和尚,将山上的石头搬下来,慢慢地铺成上山的台阶。

  可是眼前这星桥,乃是一名僧人的神魂。

  旁人兴许是不大清楚的,可是北藏知道得很清楚。

  那一日唐时开星桥,汇聚枢隐星之万千灵光,点出眼前这一条大道来,只是东海那僧人的佛像虚影,也就这样缓缓地消失了。

  一步一步走远,北藏跟易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很快消失了踪影。

  何为涅槃?

  何为佛?

  佛说,受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方能得成大道。佛所谓“渡厄”,度人而已。

  北藏与易清走过之后,整个银河的星芒都洒落在星桥之上,将这漂亮的星桥给照亮。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刻,那金光忽明忽暗,开始闪烁了起来。璀璨的颜色,在这宇宙之中,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枢隐星毕竟与周围的星辰隔绝了太久,太多太多的人不记得这里还有这样的星辰了。

  千瓣莲花的虚影,忽然开始从这星桥之上幻化出来,铺满了路,从枢隐星的这边,一直到三十三天星域的那一边。

  满满的,挨挨挤挤的,全是漂亮的莲花。

  千佛香的味道,忽然之间弥漫在这星桥之上。

  无数的璀璨华光,忽然凝聚出一座莲台,出现在了星桥的尽头。

  一道白影,从虚无到凝实,逐渐地出现在了远处的莲台之上。

  佛香氤氲,转瞬又随着风而远去了。

  千万朵佛莲在这一刻忽然炸开,星桥之上纷飞的,是无数的莲瓣,飘高了,将远处那白衣僧人的影子给淹没。那些莲瓣被风一吹,忽然便化作金色的光尘,落了烟云满虚空。

  再看时,星桥尽头已经再无任何的异象。

  ***

  远远地,东十一天星域之中,唐时已经抬头看了许久。

  他手指撑着自己的太阳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掐指一算,却“咦”了一声,有意思……

  天地星桥忽生异象,不知道又有什么超出轮回之大能修士出来了。

  不过那都与唐时无关。

  他跟九回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百余年也不过弹指一挥之间,对星主来说,时间过得太快。

  当初他把自己封存在枢隐星,就是为了阻绝北伽罗对自己的追杀,可是对方的神魂依旧是渗透入枢隐星之中,并且占据九尾天狐的身体,化名为殷姜。唐时已经推算过了,大约是害怕唐时发现端倪,早期的殷姜封存过自己的记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可是后面就开始改变了。

  这一局的开始,本身便是无情道与极情道之争。

  天地无情,而人则有七情六欲。

  无七情六欲者,非人。

  天地者,西王母与北伽罗,他们乃是天地的化身,统治三十三天星域之时,便要宣扬他们天地无情之道,乃为天道地道,可唐时乃是人,是七情六欲之道。有善恶,有喜怒,有哀乐,爱恨情仇缺一不可,乃是人道。

  有一言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于唐时来说,他跟西王母北伽罗的道,乃是两种,存在本质的差别。

  天地要宣扬天地之道,一反人道,而迫人修行天地之道,于唐时而言,绝不能忍,最大的裂痕,便这样出现了。

  从唐时斩杀西王母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三十三天星域就已经乱了套。

  而今,是他与九回的最后一局了。

  六十甲子之前,便已经相互算计,他早早地预料到自己会有一次劫难,所以布置了枢隐星之局,而九回也追杀到了枢隐星。

  此刻,却是从暗斗,转为明争了。

  九回神魂在枢隐星之时,托身于圆镜之中,被唐时一笔打碎,已经受到了影响,而唐时则是方归三十三天,一切还没有回到最佳的状态。

  他一闭眼休整,便是百年过去,时间正好。

  于是他从星盘自己王座之上起身,转头望向整个星域之中最大的主星,越过主星,与东十一天正对着的便是西十一天星域,对面早已经没有了星主虚影。

  唐时嘴唇冷冰冰地一勾,却已经一跃,消失在原地。

  “九回——”

  刹那间,他身影已经出现在整个东十一天辅星之上,小小的一个影子,可是伴着背后星域尽头的虚影,却给人一种浩瀚沧桑的感觉。

  此刻除了九回,没有人能够用神识感受到他的存在。

  只有一袭简单的青袍,风猎猎,袖袍飘摆之间,他已经露出了几分笑意。

  大喊一声“九回”,声音浩浩荡荡,江流一样从东十一天与北十一天的星域交界处奔腾而过,惊动了整个星域。

  无数人抬头来看,无数的修士为之震骇。

  唐时不是个低调的人,尽管人性之中有低调的地方,可是唐时这七情六欲之化身,乃是随心所欲,行随意至。

  他与九回,以这三十三天星域为棋,而今期限已至,九回若是不出,便算输了。

  一声轻笑,带着几分醉人的味道,紧接着,唐时眼前的那北十一天辅星伽罗之上,那巨大的星盘,便开始了旋转,银蓝色的外袍,长长地,如同飞天壁画上那飘摇的影子,只缓缓升腾而起,与唐时相对。

  看清了那面容,与殷姜一模一样。

  只是,难辨雌雄。

  “你还是这样的怪物。”

  唐时毫不留情地讽刺,他手指一甩,风月神笔便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怪物,雌雄莫辩。

  多少年不见,东诗的嘴还是这么毒。

  这也是九回最不待见所谓“人”的地方,“我乃天之化身——”

  “是是,天之化身。天者,曰阴与阳,仁与义。你九回,自然是难辨男女……”

  唐时言语之间的讽刺不见少,只是转眼之间就已经激怒了九回。

  当年唐时杀西王母,就在九回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九回没有能够成功阻止,而后天地之道削弱,反倒令唐时逐渐坐大,而今唐时出现,乃是九回所不能容。

  她面目之间冰冷一片,冷声道:“凝星粹!”

  白皙的手指一掐,整个北十一天星域之中无数的星辰上,散出了无数的星光,转瞬之间便汇聚到了九回的手指指尖上。

  那场面是极其壮阔的,辽阔无边的北十一天星域,千亿星辰同时散发光芒,万丈光丝延展开,霎时如百川归海,只落入九回手中!

  轻轻地一指弹射而出,九回已然是满面的杀机。

  天要人死,人,凭何得存?

  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这便是九回的逻辑——因为她是天,她伴随宇宙诞生而诞生,不死不灭,永不消失。

  而人,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存在,修为微末,不懂得天道地道,却修所谓人道,乃是东诗之道,不能为天地所容!

  人,何以不死?

  东诗,该死!

  那金光凝萃,化作笔直的一道线,在弹出九回时指尖的下一刻便已经到了唐时的面前!

  凝聚千亿星辰之力,化作这简单的一道光线,其气势如何阴森可怖?

  那不是简单的一条光线,而是恐怖的星辰之力,光线所过之处,轻而易举地便撕开了空间裂缝,在光线周围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唐时眼一眯,抬手提笔一点,“摘星!”

  为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摘自己星域之中的星辰,不可名之曰“摘”,唐时要摘的,乃是北十一天星域之中的星辰!

  抬手,高高在上的唐时不过是伸手一点,那九回背后的星域已经撼动了起来。

  唐时的手指泛着金光,手指指甲片片都变成了黑色,往那星域之中一摘,九回已然色变,手指掐诀,道一声“定”。

  北十一天星域所有星桥霎时坚固,光芒大放,将所有的星辰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唐时如何能从这固若金汤的北十一天星域之中摘星?

  九回只是冷笑,东诗的痴心妄想,从来不曾改变!

  然而回以她的,不过是唐时阴谋得逞的笑容——

  “你当真以为我要摘的是你北十一天之中的星辰吗?”

  那九回凝聚成的星芒,竟然被唐时手指一点,他指尖只有一个光点,可是这光点转瞬便扩大了——他手里的哪里是一点光?分明是一颗星辰!

  浩瀚的星辰之力在唐时的手指之上旋转,他这一颗星辰,乃是方才趁着九回没有注意,从西十一天的星域之中偷偷摘下,端的是不要脸至极!

  旋转之中的形成,带起一道道漩涡,这是一颗星球,巨大的山脉海洋,分开的大陆和水域……

  巨大的星球与唐时微如毫末的指尖相比,就伸出一种恐怖的对比来!

  一人之力,手指一点,便是一颗巨大的星球!

  那旋转而出的漩涡,转瞬便已经从唐时的指尖弥漫开去,吞没了那朝着唐时直直而来的光线!

  这不过是相互之间的试探而已,两星主太久太久没有交手,也不知道如今是怎样的状况……

  只是现在,唐时绝不认为自己会输。

  “多年不见,手段依旧如此阴毒。”

  九回依旧是冷笑,“天道仁义,瞧不起你这等下作手段。”

  唐时则是懒洋洋地,然而目中精光闪烁。“人道有善恶而善恶一体,你是天,天不懂人世疾苦,高高在上者,张口胡言,还当真是开天眼!你我也不必试探来试探去,棋局已开——”

  不待话音落地,唐时忽然出其不意,抬手便是狠狠地一掌拍向前面的九回!

  九回没有想到唐时竟然在说话的同时就出手,暗骂此人卑鄙,却也不惧,双手往头上一托,便像是举起一块圆圆的白色玉盘,将唐时这一掌挡住,那玉盘旋转起来,整个三十三天星域之中都感受得到这玉盘的浩瀚之力!

  飞身而起,唐时又从天而降,他抬起一笔,不知何时已经直接出现在了九回的上方,金光灿灿的一笔直接落下,以尖锐的一个点,带着金色的光焰,坠落在那巨大得覆盖半个星域的玉盘之上!

  像是一滴急金色的墨水,落入玉盘之中,溅落之时,却腾起无数的金色烟雾,水花四溅,迸射开的却是星芒璀璨!

  九回此盘,名为“阳盘”,乃是天道的阳极!

  “再转!”

  唐时这一笔,从天而降,坠落的时候将带着厚重而尖锐的力道,仿佛要用自己的笔尖将这圆盘都戳破一样。

  二者相撞时候的神光,顺着圆盘便撒开了一片光晕,从星域的上方掠过,开成一片绚烂的星云!

  一击不得手,唐时便已经暴退开。

  九回眼底无情,玉盘一个翻转,便将唐时压在玉盘之下,同时九回脚下出现一只黑色的玉盘,与白色相对,巨大的玉盘几乎覆盖整个星域,而唐时,便在这黑白之间!

  “我为天,天有阴阳,上者为阳,下者为阴,黑白玉盘,天道阴阳!合!”

  两块巨大的玉盘,看似平平无奇地一合,唐时却觉得天道之力已经将自己束缚,这两枚圆盘之间有无数的光线,这是法则的力量——天道毕竟伴随宇宙初开而生,法则便是一切。

  天不许唐时动,所以唐时不能动;天不许唐时出,所以唐时不得出!

  天要合,要他死,他只能坐以待毙!

  轰然一声,两片圆盘已然合上,唐时的身影刹那消失在这两片圆盘之中。

  一黑一白,上白而下黑,旋转着的圆盘似乎是平静极了。

  只是九回脸上的表情,却空前凝重了起来。

  她并没有停止,而是手指接连结印。她所说出来的话, 便是法则,便是天道——因为她是天!

  人,不过生存在天地之间,胆大如唐时者,还要毁天灭地,此等人不杀,便是天地之祸!

  星河万丈,整个三十三天星域都在缓缓旋转,围绕着最中心的那一颗主星,腾起无数的星云。

  在这样的浩瀚之中,时时刻刻都有无数的生灵在诞生和消亡。

  其生得成于天地,无天地而生灵不出,然而无人,生灵不称之为生灵。

  生灵者,有七情六欲之苦,正因为有苦,所以希冀通过修行而无限接近于天道——可是这天,只有天本身才能得成天道,所有生灵即便是苦修,也不可能真正修成天道。人若无七情六欲之苦,便不是人。

  唐时苦于七情六欲之困,早在当年曾经走入一个误区。

  彼时天地强于人,北伽罗西王母强于东诗,于是东诗与凡俗世人一样,意欲修炼无情之道而凌驾于天地。人若无情,便是无敌。

  然而唐时忘记了,他是人,人若无情哪里还敢称之为人?

  一朝杀了西王母,他忽然顿悟,自取三千诗境,布为一局棋,于是以小三千世界之中无数的星辰为棋,这一局于唐时而言,乃是七情六欲之局。

  七情者,喜、怒、哀、惧、爱、恶、欲。

  六欲者,色欲、形貌欲、威仪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

  但凡诗,皆出自于人内心最深切之呼喊,情之所至,乃成为诗。

  传世之诗,皆由人之情而起,七情六欲之苦困越深,诗词曲赋便越见沉。

  一本《虫二宝鉴》,观尽这世间风月之事,无边无际,只成为一片苦海。

  唐时念之所至,从东十一天星域之中,忽然有无数的星辰朝着辅星聚拢。

  此刻,唐时还困在那阴阳黑白的双盘之中——

  “粉身碎骨。”

  九回的声音,传入这当中来,冷酷无情。

  言语化作法则,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这也是唐时跟天道相斗最大的不利之处——天道能将自己说的话变成天地之间的法则,而人要抗衡这样的法则之力,却显得尤为艰难!

  言出法随,说的不是大能修士,而是天道!

  唯有天道之言,能成为“法”,所以言出法随。

  只是此刻,天道带给唐时的,乃是粉身碎骨。

  唐时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便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神魂俱灭!”

  九回第二句话出,天地黑白的玉盘已经旋转了起来,只听得“滋滋”地一声响,于是玉盘再开,星空之中一片虚无。

  唐时的身影,从这玉盘之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九回站在虚空里,眉头却轻轻地皱了起来,她目光落在了方才聚拢在东诗辅星附近的寥落星辰之上,那种奇异的危险感觉,忽然阴云一般将她笼罩了。

  东诗,当真那么容易死去吗?

  “千万年前,天地之道胜于人道,我以人道不若天地之道,改极情道为无情道,以为人若无情便可决胜天地。六十甲子之后,你化身殷姜,交无情道于我,却在无情道之中做手脚,以无情化极情,却不知我本身便是七情六欲之化身,无情道于我不成大道,该修者,正是极情道!”

  飘飘渺渺的声音,忽然在整个星域之中响起来,四面八方,也分不清是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只觉得到处都是唐时的声音!

  九回面色一变。

  她与西王母,当初都认为若是东诗修成无情道,便能与天地比肩,所以她化身殷姜之时才会在无情道之中做手脚,此刻唐时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荒谬!天地无情乃是大道,又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宇宙万物当尊崇我天地之道。无情无我,方可立于天地!”

  “无情无我,方可立于天地?那我东诗,七情六欲,有情有我,修不成无情,只成极情,若依你之言,我东诗缘何立于天地?人者,顶天立地而已!”

  人者,顶天立地而已!

  “天地既然无情,今日便请你,入我极情之道!”

☆、大结局(下)七情六欲

  喜,是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怒,是怀不遇,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哀,是伤别离,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贪,是恋疏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诗境三千,欲念三千,不曾消减,亦不曾改变。

  昨日之诗词,照耀了千古,留存至今日而余韵不减。

  诗情之所发,七情六欲之所起。

  星域浩瀚,星辰比之星域仅算是渺小,而忽然之间围绕在九回身周的星辰,却变得巨大!

  九回乃是规则的化身,是天道本身,与唐时有过一局之约,如今唐时终于出了自己这一局!

  诗境三千之局,亦是七情六欲之局。

  九回相信,此刻的唐时已经因为她方才的言出法随而消灭,在跟她说话的,不过是七情六欲——

  “你乃是七情六欲的化身,不过与我一样,还是十法界之中的法则,此刻既然已经重新成为法则,何必装神弄鬼?”

  九回虽这样说,可看着自己周围旋转的星辰,眼神之中却暗含着警惕。

  “你知我乃无情之化身,便该知道你七情六欲之局对我不会有半分的影响!”

  唐时没有回应她,只是在她话音刚落之时,九九八十一颗孤独的星辰,忽然之间相互延展出无数光丝来,星光璀璨之间已经交织成一张巨网!

  天,有天网,谓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有人网,谓之“七情六欲,众生所苦”。

  一只手掌,被东十一天星域之中忽然飞出的星光凝聚而成的线条,勾勒出来,忽然指诀一掐,便听到唐时的声音:“落!”

  巨网转瞬已经盖向九回的头顶,九回只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天看人,如观蝼蚁。

  其实在九回眼中,即便是唐时杀了西王母,也不过是为九回敲响警钟。

  可是现在,有一种奇怪的心悸,出现在了她的心中,让她对待这巨网有了一种谨慎的态度。

  一团奇怪的七彩光芒,忽然之间从那光线勾勒出的手指周围迸射出来,颜色驳杂,优劣参差,却顿时给人一种玄奥之感,而九回心中那种危险的感觉,便在七彩光华出现的这一瞬间,攀升至顶点!

  这是东诗的本体!

  天地伴随宇宙而生,而七情六欲诞生于天地之间,天道地道乃是眼看着七情六欲诞生,而后才有人道!七情六欲,便是东诗本身!方才她言出法随,竟然只是灭去了东诗自凡俗世间带回来的凡俗之体!

  粉身碎骨而神魂俱灭之后,才能回归本相本我!

  唐时此刻,便是这一团光,霎时扑向九回,竟然已经将九回笼罩在这样的七彩驳杂光芒之中——

  眼前一暗,九回便已经身处于一个迷幻的世界之中。

  唐时的心,前所未有地冰冷。

  此刻他不是人,而是道——人之道。

  自打是非为他重新凝聚身体,以诗碑制作肉身,那个时候他便已经感觉到了,他本身是不需要肉身的……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

  七彩光华从九回身上分出一半来,竟然回到东十一天星域之中,变成唐时半身,此刻他脸上苍白,抬手一甩,虫二宝鉴被他扔出,右手风月神笔凌空一划,整本宝鉴转瞬之间碎裂成无数的纸片,翻飞在唐时的身边!

  千页书纸,被星域之中的华光卷着,围绕在唐时的身周。

  他提笔一点,便见一页纸飞出,瞬间拉长,如同一张长长的卷轴,朝着静止不动的九回包裹而去。

  虫二宝鉴上的文字,在接近九回的时候便自动飞出,一个字一个字地,没入九回眉心。

  每进去一个字,九回脸上的墨气便加重一分,连绵不绝的纸页,连绵不绝的墨气,转瞬已经浓重如墨水。

  北十一天星域尽头,那北伽罗星主虚影,忽然之间变得暗淡起来,墨气阴云一般笼罩那星主虚影。

  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

  等到第九百九十九字没入九回眉心之时,唐时似乎终于扛不住这术法的巨大消耗,整个身形轰然崩碎,流云一样被风吹散,再次变成之前那些颜色驳杂的光。

  这是他初生时候的模样,一团代表着人性的光。

  有颜色漂亮的,也有难看的,有纯粹的,也有混杂的,颜色交错之间,意味着一种复杂的人性。

  “我乃天道,不为世情所困,无情无性,对你之局,无动于衷。”

  九回那覆盖满墨气的脸上,忽然之间露一分笑容来,转瞬似乎就明媚了起来。

  然而回以他的不过是唐时一声冷笑:“天道地道若真无情,我何必毁天灭地?尔等若真以十法界之中的规则状态存在,缘何会化作这三十三天星域之主,与我抗衡?欲念无限,连天地都不能免俗。汝天道,化为人身,便是有了人之念,若无人欲,何必化为人身,何必与我相斗?”

  十法界,乃是三十三天传说之中属于星主的世界。

  然而那不过是传说,真正的十法界,只是规则的世界。

  世间万物运转,依赖于规则,而规则本身只是冰冷,规则不该有情,以一种似有似无的虚无状态而存在于十法界之中——

  然而天地不该生七情六欲,因为七情六欲乃是天地之间“人”存在的根本,七情六欲虽然也是法则,可七情六欲本身便是极情之法则,遂有种种情绪,于是化而为东诗,开出东十一天星域,与天地鼎立。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天在上,地在下,人立于天地之间,乃万物之主,星域之灵。所以我东诗,虽后生于天地,却可虽时间法则之流逝,而后来居上,凌驾于天地!所以我东诗——先杀西王母,再灭北伽罗!”

  狂妄的话语,转瞬便已经从他口中出来。

  此刻九回眼前所见,尽皆是诗中之景。

  无数人的情绪化作无数的诗句,无数的场景,企图在这样的围追堵截之中入侵到九回神识之中。

  那冗长的画卷,像是匹练一样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星域之中于是出现一幅奇景。

  在灿烂星汉之中,巨幅画卷,或是浓墨山水,或是工笔花鸟,或是写意草木……都如龙卷一样盘旋而去,包裹九回。

  这一战,乃是星主之战!

  九回闻得唐时此言,却是缓缓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那眼中已经被墨气侵蚀,可她面庞却一阵扭曲,只道:“胡言乱语!”

  人后生于天地,自然该永远屈居于天地之下,妄图反抗者,都将被以逆天的名义处决!

  星域之中忽然掀起一阵巨浪般的白光,以九回为中心,层层地开拓出去,一层接着一层,层层递开,尖锐又浩瀚,吹卷起来的狂风撕裂唐时之前祭出的画卷,粉碎飘洒,如在这浩瀚星域之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九回修长的手指瞬时并拢,只朝着自己眉心一抠,再往外一抽,一串一串的墨字竟然被她从眉心之中抽离而出,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

  唐时方才逼入她眉心之中的九百九十九字,竟然被她拉成一串长条锁链,转眼飘飞在虚空之中。

  伴随着这墨字抽离的,还有附着在九回身上的浓重墨气。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时,抽来的墨字和墨气,被她轻轻地揉作一团,纤细白皙的手指,便执起这一团挟裹着墨字不停旋转的黑气,用力而缓慢地,向着里面挤压。

  那动作被九回可以给放慢了,她的手指像是掐在唐时的心脏之上一样,缓缓地挤压,收拢。

  藏在墨气之中的无数墨字,像是感觉到了危险一样,速度忽然之间加快,疯狂地旋转起来!

  然而,逃不过的终究是逃不过的,只听得“砰”地一声轻响,如同伸手捏爆一只气球一样轻松简单,九回的表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

  黑气墨字流沙一样转瞬从她指缝之间流泻而出,再难对九回产生半分威胁!

  唐时与这墨字乃是心神相连,物极必反,原本便是法则状态的他,瞬时被九回这一手逼回人形状态,七彩之气重新凝聚成青袍身影,手一按自己胸口,却是眉心之中都渗出一抹鲜血来。

  他站在那里没动,双死死地盯住了九回,似乎要从她一举一动之中看出破绽来。

  九回轻声一笑:“人不与天斗,你还不明白吗?”

  唐时道:“是你不明白,天不该有情,你修好你无情道即可,何必堕入极情之中?”

  这话听在九回耳中,当真是觉得唐时不知死活了。

  她是无情还是极情,岂能让唐时来说?

  伸手便往脚下千万亿星辰一张,五指一抓,轻轻并拢,便有一柄银白的长剑,被九回从这千亿星辰的星光之中抽离而出。

  她像是扶摇九天之上的仙,银蓝色的衣袍飘摇而起,衣袂翻飞,上一眼看她还在半空之中,下一眼看却已经在唐时的面前!

  抬手这样简简单单地一递,一剑刺入唐时眉心之中,而后眼底狠色闪现,背后便是那东十一天的辅星,于是疯狂地下坠,下坠——

  “轰”一声巨响,剑光如雪,将已经超脱于凡人,而已经化身法则的唐时,一剑钉在那旋转着的巨大星盘之上!

  星盘乃是整个星域的缩影,伴随星域的变化而变化,乃是混沌初开之时的灵物。九回这一剑,却将这从来不受外物影响,一直旋转的星盘,也为之一滞,在竭力挣扎旋转了片刻之后,竟然滞涩地停止!

  星盘静止,整个东十一天星域也为之静止!

  星域尽头的虚影,眉心忽然出现一点白光,正悄然扩大……

  星域之中还有无数无数的修士,眼见得星主争斗,惶恐无比又无能为力——这是他们所信仰的法则与法则之间的战斗,是宇宙初生开天辟地以来,无法避免的一战。

  人与天地,孰强孰弱?

  我辈修士,唯一“逆”字。

  逆天逆地,却顺“我”而行!

  我,独立于天地而存在,便是与天地不同的所在,所以“我”不受制于天地,只听从于“我”本身!

  青袍的身影,被九回一剑钉在星球的表面,星盘皲裂,地面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山峦崩摧,江河断流,四溢而混乱的狂暴灵气,一瞬间掀起九回三千青丝,然而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耳边忽然响起水流的声音,被钉在星盘表面的唐时,忽然之间散作气流从她这一剑脱开。

  星辰之力无穷,九回的武器,乃是凝聚整个北十一天星域之中的星力而成,无穷无尽用之不竭。而九回乃是天道,不知疲惫,运转不息。唐时一旦逃开,便会被九回轻轻松松地追上,而后再次一剑,钉在星辰表面!

  一次次的脱逃,一次次地钉入。

  天与人之战,进入胶着状态。

  然而随着一次一次出手,九回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越是含怒而出剑,便越是发现,随着次数的增多和时间的流逝,每一次逃开的七彩气流,却在逐渐地增多。

  “轰!”

  再次一剑刺入,整个星域都为之颤抖,这一剑的力道极大,穿透整个小星辰,剑从星辰的一头进入,却从下面穿出,霎时便贯穿整个星球,而唐时的身体被这一剑穿透,还未逃脱!

  因为这一刻,已经不必再逃!

  抬手一掌,反拍在身下这一颗荒芜的星辰之上,干燥的大地山,灰白的岩石上,印下一个巨大的手印,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开裂声,先被九回一剑刺穿,再被唐时一掌拍裂的星球,终于轰然碎裂,无数石块飞散到星域各处,甚至将别的击飞,岩浆随着引力的消失而被拉扯成无数奇形怪状的星点,甚至从唐时的眼前经过……

  这样奇幻的场面,千万年也不得一见!

  唐时恍惚之间想起自己当初一剑裂开枢隐星,取出一片做成四方台和十二天阁印的场面,何等狂傲,何等霸气?

  狂的不是他,不是唐时,更不是东诗,而是人,而是我!

  他双臂展开,仰天长啸一声,宽大的袖袍兜着宇宙深处吹来的焚风,刹那间身影便已经凝实。

  唐时那壮阔的气势,只将执剑的九回推出去无数个遥远星辰的距离,高高地站在星域之上,接受万民的顶礼膜拜——这便是星主,他们是普通修士的信仰,也是整个宇宙赖以运行的法则!

  他一双手,似乎都在发光,然而伸出去的一只食指,神光犹盛!

  伴随着唐时忽然抬起的食指,属于唐时的星主东诗的巨大虚影,也忽然之间抬起了手指——

  这一指,在宇宙突如其来的静止之中,按入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九回瞳孔一缩,只问道:“受我百剑而不死,你从何处来的本事?”

  “我是七情六欲,这三十三天亿万万星辰,但凡有一名修士不死,我便不死——九回,你方才,动怒了。”

  唐时唇边,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眼神却霎时明亮!

  他是七情六欲,而天道本该无情,若是她真无情,何必动怒?

  更何况,九回有最大的一个破绽!

  手指继续往心脏的位置抠入。

  这一刹,唐时闭上眼,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流出了泪。

  万丈佛光乍现,又瞬时消失……

  他与东诗虚影本为一体,影随身动,那虚影也睁着眼,无端滑落两行泪——

  这一幕,在这浩瀚星域之中何其罕见?

  亿亿万万修士为之侧目,而唐时的声音,响彻整个星域,回荡不绝。

  “天地无情不动情,汝既化为人形,又有一化身为殷姜,千万亿化身有一处破绽,便处处都是破绽。天不该有情,汝不该有情,因而有情之汝不该存于三十三天,有情之天不该存于三十三天。”

  九回终于色变,却道:“我本无情,从无动情之说!”

  她想说唐时妖言惑众,然而唐时这一刻的表情极为自信,那是他身为星主,身为万物的掌控,身为一个“人”,所无法消磨的人之本性。

  唐时的手指,终于从心脏之中缓缓地抽离而出了。

  枢隐星,一场风花雪月之事,他把自己记忆之中最深刻之情感,从内心的最深处,抽i出!

  眼前的场面幻变不已,是天海山白玉台阶上合十时的微笑,是小荒十八境之中宽厚的背影,是东海小自在天跪力佛堂却言“看不开”的执念,是站在罪渊纷飞似流萤的熔岩之火前,一身染红的僧衣,是被他怒极之时摔在香案上四散的佛珠,也是投身东海而身化星芒凝成星桥时的虚无……

  是一串佛珠,是一朵莲花,是唐时手指尖上,抽离而出的一缕不褪色的情——

  他缓缓地睁眼,而背后虚影的一双眼,却缓缓地闭上。

  一开一合之间,依旧是寂静无声。

  “我乃七情六欲,自当以至情为武器,灭杀天道。”

  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已。

  天道本无情,奈何有一殷姜?若有殷姜,至情便成为天道最大的破绽。

  所以唐时直直看向九回的一双眼:“殷姜……”

  唐时从自己心脏之中抽离出的无形之物,转眼却化作一句诗,而后打乱成为纷飞的墨字,凝聚成他手中一把新的荆棘长刺。

  叹息声起,他遥遥立于星空之中,叹息声落,他已经将这一枚三丈长刺,送入九回的胸膛——

  这一瞬,他看着九回,九回这一张脸忽然之间变幻不已,无数的幻影在她身后化作无数的人影,重重叠叠,每一个都是九回,每一个却都不是她。

  天道有千万亿化身,法则有千万种理解,破绽只有一个!

  唐时眼见得那千万张面孔从自己的眼前瞬息闪过,墨字汇成的长刺穿透九回的身体,安安静静,只有这纷乱的面容,纷乱的千万亿化身!

  直到,唐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神情,于是开口断喝一声:“殷姜!”

  纷乱闪烁,不断从九回身上分离出去的千万亿化身,忽然全部停止,像是被唐时这两个给定住了一样。

  沧桑而忧郁的眼神,不过是九回的一个化身……她名为殷姜,不是九回……

  相隔多少年再见,唐时忽然心生感慨,只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殷姜微微点头,道:“这一局,本该是你赢。”

  天道原本该是完美无缺地,可因为九回曾下界幻身为殷姜,所以生情,她自己不知,去让唐时有机可乘。

  在荆棘长刺落入她身体之中的时候,千万亿化身便被唐时这一句诗给激活,混乱起来,让九回迷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似梦似幻,宇宙天地,又有几人能够分清?

  天道迷梦,化身殷姜,钟情枯叶,待她神魂归于三十三天,却又化身回天道——不是不曾动情,只是忘记动情。

  然而星域最残忍者,莫过于唐时——

  “有情之天道,当灭;再立无情之天!”

  伴随着他冰冷的声音,一排墨字打散,像是星火一样点燃殷姜的身体,她身后还铺展开着千万亿的化身,此刻却伴随着殷姜被点燃而点燃……

  这星域之中,最盛大的一场火葬,便开始了燃烧!

  吾以至情之火埋葬有情之天道,使之化为灰烬,无情法则之力则重新归于主星——十法界之中。

  虚空,被这一场燎原星火燃烧至沸腾,在火焰熄灭的刹那,殷姜化身只变成一块石头落下,漂浮在星域当中。

  唐时力竭,散作驳杂的华光,意识却跟着消散……

  他也要,伴随天道一起,化作法则吗?

  他是七情六欲,为何要化作无情之法则?心有不甘!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定数,三十三天星域之中,那巨大的主星,一如既往地旋转。

  这三十三天千亿星辰,不过都在围绕它而运转。

  剖开主星,不过虚无世界,神光充斥星辰,乃为十法界。

  十法界,法则之世。

  九回消散的刹那,远处虚影也跟着消散,而东十一天星域尽头,那一座虚影,也缓缓地隐没在宇宙虚空深处,纷飞如微尘。

  一盏灯,便在此刻,忽然亮起来。

  一人掌灯,从光线都消失的黑暗之中走来,僧衣随风,如玉面庞不因涅槃与超度而改变。

  是非站住了,眼前的星域之中,已经消散了大战的痕迹,星主之战乃是法则之战,他似乎完全无法插手。

  不过,在他目光落向这一盏昏黄佛灯之时,火焰摇摇,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便是在此刻,遍布三十三天的无数大小星辰之中,无数修士无数人,在仰头而望的瞬间,自眉心,自神魂,飞出无数微尘一样的光点,五颜六色,或纯粹,或驳杂,初时甚小,逐渐便如洪流,浩瀚无垠,像是将银河从九天摘下,全数聚在是非灯前!

  这一幕,从星域的边缘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星域的中间,是非所站的位置……

  浩浩奔流,无法阻挡。

  一豆昏黄灯火,似乎要被这奔流翻涌的微尘大河而湮灭,这一幕宏大而具有无限的震撼力。

  远远近近,从毫末到巨大,细流汇聚成江河,百川凝成一道,龙卷一样缠绕而来!

  只是异象苍茫,却静默无声。

  无声的巨流,在是非灯前,霎时静止,骤然一合,竟然又变成那一团之前出现过的驳杂七彩华光!

  是非望着这一团光,依旧掌着灯,似乎静静地照着他。

  这驳杂之光,缓缓地凝聚成人型,如瀑的发,长挑的眼,轻勾的唇,修长的脖颈……

  重新凝聚本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过程极其缓慢,可是唐时却忽然生出几分闲情逸致来。

  他看着眼前这和尚平静温和的眉眼,忽然生出手指去,勾他脖颈,“我是七情六欲化身,永生不死。星域之中但凡有修士,但凡有七情六欲,便有我。所以我是这宇宙之中永恒的存在,我有善有恶,时善时恶,时而聪慧,时而愚蠢,时而无情,时而至情……和尚,你猜,我现在是有情,还是无情?”

  是非原本已有佛心,投身东海罪渊,乃成一件功德,又化身星桥,度无数修士登仙。

  以身化桥,渡厄渡难,受尽这世间千般苦难折磨,终于修成正果,得成佛身……

  此刻他望着唐时,他只漂浮在半空之中,在他这一盏灯前,还在缓慢的凝聚之中。

  他问,而他不答。

  唐时转身,手指已经凝聚而出,于是轻轻一招手,那焚灭天道留下来的剔透石头,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这一块石头,名之曰三生,乃是殷姜所化。

  他高高浮在这虚空之中,遥望远处,星尘一样的小三千世界,只轻轻一撒手,将这剔透石头投入枢隐星茫茫东海,消失影踪。

  海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石头坠入大海深处,回归一片碧蓝。

  唐时回首,那发丝却拂过他脸颊,垂首而将浮在半空俯视他,脸与脸挨得极近,四目相对,唐时说话的时候,嘴唇却与是非似有似无地摩擦。

  “你以为自己修成佛身,得有佛心,便可摆脱我吗?这世上,亿亿万万修士,皆无法摆脱我。你成佛,不过是万万亿人之中的一个例外,是万万亿我中的一个例外。”

  你成佛,不过是万万亿人之中的一个例外,是万万亿我中的一个例外。

  “是非,你来找我,不怕方成佛,便跌落成凡俗修士而不成我之例外吗?”

  他又问了一句,这时另一只手也凝聚而出,便抬起来,双手捧了是非的脸,却见他一笑。

  是非依旧没答话,二人对望良久。

  驳杂的神光,逐渐将唐时青袍身影完全凝聚而出。

  他嘴唇抿了一下,终究去吻了他,道:“你是佛,乃是人中无七情六欲的一面,可偏偏,吾为汝之七情六欲。”

  似乎是他终于说对了,是非轻轻地点了点头,昏黄一盏佛灯之火,令他双眸染上暖色,终于勾出一个笑来,于是万千星辰都化作他眸中倒影。

  星域广阔,古朴沧桑,依旧旋转,千万年不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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