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蔷薇秘境 10
来到坎波拉姆家门前,伊恩叹了口气。这栋看起来古旧的建筑物,与拉塞尔家的风格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愿他们的主人不会连性格也相似。一个类似海利的“精神病”已经够伊恩受的了,他不想再遇见第二个。
坎波拉姆夫人对他们十分友好热情,她表示只要能帮助探员们解决那三起命案,她愿意知无不言。
伊恩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将话题扯到露西亚的身上,毕竟任何一个母亲,哪怕是养母,都不会希望自己已故的女儿竟然与命案有关,于是他只能从侧面问起坎波拉姆夫人对莉娜、艾伦以及安妮的了解。
“其实自从露西亚去世之后,莉娜与安妮还是会经常来这里看望我们。当然,她们几乎不会一起来,而且比起我,她们与我丈夫的关系要更好一些。因为我的丈夫比较健谈和幽默。”
“艾伦呢?”
“艾伦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得到了坎波拉姆家的特别奖学金。所以我丈夫经常会邀请他来家里,询问他的学习情况,打算好好培养他。艾伦……出事之前,我丈夫还和他聊起他以后要不要去波士顿攻读硕士学位,和我们的儿子劳伦斯读一样的大学。”
“听起来你先生很喜欢和孩子们相处?”
“是啊。自从露西亚去世之后,劳伦斯又一直在波士顿的大学,这个家变得很冷清。”
伊恩的余光看了一眼海利,他端着茶杯,信步走在客厅之中。
坎波拉姆夫人随着伊恩的目光注视向海利,莞尔一笑道:“伊恩,我觉得你的同事看起来很特别。一点都不像个联邦探员。”
“哦,夫人你觉得他像什么?”
“他某些地方和我的丈夫很像。比如说气质、涵养,以及那种似乎与人很亲近但其实没有任何人真正了解他的感觉。”
“那么夫人对自己的丈夫也不够了解吗?”
坎波拉姆夫人顿了顿,随即笑了,“哦,我们是二十五年的夫妻。相信我对他的了解已经到达厌烦的地步了。”
这时候,海利拿着一张照片转过身来,“夫人,这个女孩是谁?”
“啊……她就是露西亚。那是她六岁时候照的,那一年我们刚从福利院里领养了她。”
“她很漂亮,怪不得你们会在那么多孩子里面选中了她。”海利笑着说。
坎波拉姆夫人摇了摇头,“其实选中露西亚的不是我和我丈夫,而是劳伦斯。我至今都记得那一天我们见过许多的孩子,劳伦斯一直都皱着眉头不愿意接受。直到他看见了露西亚,他问我们‘我可以带她走吗’。于是露西亚成为了我们的女儿。”
“所以劳伦斯与露西亚的感情应该很好?”海利回到了茶桌边。
他坐下时看向坎波拉姆夫人,只是一个微笑而已,伊恩就知道坎波拉姆夫人的心房已经被海利打开,她会像是面对老朋友一样对海利回忆往昔。
“是的,劳伦斯很疼爱露西亚。看见照片上露西亚戴着的那个项链盒吗?里面放着的是劳伦斯的照片。露西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晚上经常会做噩梦,是劳伦斯陪在她的身边。劳伦斯不在的时候,露西亚就把项链盒里的照片当做他。劳伦斯经常会带着露西亚溜到林子里,他会带着她划船到湖的对岸,那里有一片坎波拉姆先祖留下的遗迹,以及一大片的白色蔷薇。我的丈夫不希望劳伦斯和露西亚去那里,为了这个劳伦斯没有少和他父亲吵架。”
“既然那里是坎波拉姆家的地方,为什么你丈夫不愿意劳伦斯去那里?”
“应该是觉得危险。比如那片湖很深,如果劳伦斯和露西亚划船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呢?就算他们去到了遗迹,跑闹之间若是不小心摔进蔷薇花丛呢?蔷薇花是有刺的。我丈夫只是不想两个孩子受伤。但是露西亚最后还是死在那片湖里……”
“劳伦斯既然会带着露西亚去那片湖,就是有自信能保护好她。劳伦斯应该很擅长游泳吧?”
海利终于问出了他想要问的核心问题。
“劳伦斯确实很擅长游泳。他父亲把他教得很好。”
伊恩皱起了眉头,“所以说,劳伦斯和他父亲都很擅长游泳?”
“是的。不过……露西亚出事的时候,劳伦斯刚去波士顿读书。他是连夜赶回来的。当他看见露西亚的遗体之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他再也不能游泳了,这是一种心理障碍,他去见过几个心理医生,但一直没有好转。也许对他而言,还能不能游泳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伊恩看了海利一眼,以眼神示意:看来你想要劳伦斯成为杀死莉娜的凶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坎波拉姆先生回来了。他热切地与伊恩还有海利大招呼。
“天啊,你们是联邦探员!我一直想要邀请你们来坎波拉姆家吃晚饭,现在终于见到你们了!”
“谢谢您的邀请,但这样不符合规程。我们刚才已经与坎波拉姆夫人谈过了,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上门拜访。”
坎波拉姆先生的视线落在海利的脸上,停顿了两秒之后,他略微回过神来,“你也是……联邦探员?”
海利笑了,他微微前倾,那一刻伊恩几乎能感觉到坎波拉姆先生的呼吸停滞。
“长得好看并不妨碍我成为联邦探员。”
“哦……哈哈……”坎波拉姆先生笑了,他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真可惜,不能与如此俊美的联邦探员共进晚餐。”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坎波拉姆先生。”
海利垂下眼帘,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的风情,让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而伊恩也与坎波拉姆夫人告别。他与她握手时,目光不自觉顿了顿。
“怎么了,康纳探员?”坎波拉姆夫人将手收了回来。
“哦,夫人的这块表我曾经在海报上见过。我没有想到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它。”
那是一块表设计简单,却是价值几十万美金的奢侈手表。
伊恩的话对于坎波拉姆夫人来说无异于一种恭维。她微微笑了笑,“期待与你再见,康纳探员。”
当他们回到车上,伊恩冷冷开口道:“你刚才是在与坎波拉姆先生调情吗?”
海利优雅地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伊恩叔叔,你这是在妒忌吗?”
“如果你是在试探坎波拉姆先生会不会对你产生兴趣,我只能很遗憾地表示你又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伊恩淡淡地说。
“哦,我以为正直的伊恩叔叔看不出来呢?”
“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猜测而已。坎波拉姆先生和这些年轻人走得很近,作为一个商人时间很宝贵的情况下,这确实有点可疑。而且他很注重自己的外表、体型,他希望他们觉得他还年轻。另外,我在刚才和他握手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袖扣。他貌似很注重经典,又或者那个款式就是坎波拉姆家族所专用的,反正他的袖扣与你从莉娜的化妆盒里取出来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们现在根本不能判定,莉娜喜欢的男性到底是坎波拉姆先生还是劳伦斯。”
海利勾起唇角,笑容里漾起某种具有暗示的意味,他轻轻搭上伊恩的肩膀,故意靠近他,“那么伊恩叔叔你呢?一直握着坎波拉姆夫人的手,并不是真的在心上她那块奢侈手表吧?夫人的手经常包养,所以一定很美吧?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你心跳不停?”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伊恩启动引擎,放下手刹,开车离开坎波拉姆家。
“我的想象力一直很丰富。不过伊恩,你如果真的迷恋坎波拉姆夫人的手了,你猜我会怎么做?”
伊恩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开车。
“我会把她的手装在礼盒里送给你。”海利的声音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一把刀,割过伊恩的心脏,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
伊恩知道海利只是在开玩笑,而且这个混蛋想要看见的就是自己发怒或者不安。
他腾出一只手,推开了海利的脸。
“我说过,不要靠我那么近。”
这时候,伊恩的手机震了震。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怎么了?是马迪·罗恩?”
“是的,我得向他汇报案情进展。”
“我们有进展可以汇报吗?”
“闭嘴。”
他们回到了小旅馆,海利叫了晚餐,折好餐巾,一派贵族样子准备享用。
伊恩来到旅馆外,坐在台阶上,拨通了马迪·罗恩的电话,将这几天所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伊恩,伊恩,伊恩,你们不觉得自己将案情弄得太过复杂了吗?而且我给了你三件案子,你却只研究了其中一件?可怜的艾伦还有安妮的尸体你都没有好好检查过?”
“是你说海利有很高的破案率,所以我现在就是照着他的思路去追寻答案。”
“……但他不是万能的。他也有出错的时候。就好比莉娜的案子,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在杀死莉娜之后将她的尸体留在游泳池里?”
☆、蔷薇秘境 11
当然不是来不及处理。相反,凶手有大把的时间。
“为了让莉娜的尸体被发现。”伊恩回答。
“你也说了,凶手杀死莉娜的姿势很复杂,那么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姿势?”
“……为了不留下谋杀的证据?让莉娜的死看起来像是意外?”
“如果莉娜的死真的是意外的话,到底有谁能够得到好处呢?”
马迪·罗恩的话让伊恩的大脑再度开始思考。
“是保险!如果莉娜的死是意外的话,而她又买了保险的话,保险公司就要进行赔付!”
“而且刚刚好学校要求家长给每个游泳队成员都买了保险。现在莉娜死了,尽管有一点一点疑问,但是在水下勒住她的四肢导致她无法呼吸溺水而亡是你们的推测,没有指纹没有DNA没有其他有力证据的支撑你们的谋杀论,莉娜的家人很快就能要求保险公司进行赔付了。”
“哦……你应该亲自来查这个案子……”
“我是你的老板,老板向来不亲自动手。伊恩,你听着,我让你与海利搭档不仅仅是因为你能看住海利,在他陷入幻觉的时候能够唤醒他。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指南针,当他陷入自己看见的东西分不清现实的方向时,你能够理智地看待一切。”
“我明白了,谢谢你。”
“不客气,别忘记。比起莉娜的案子,艾伦与安妮的死要严重许多。他们的家人也在等待答案。”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专业的法证人员来这里,对三个受害者遗体进行更加细致的取样。”
“没有问题。”
挂了电话,伊恩来到餐桌前,海利盘中的华夫饼已经吃掉一半了。
“让我猜猜马迪·罗恩对你说了什么。”
“哦,他对我说了什么?”伊恩放下刀叉,看向海利。
“他对你说,不要被我所展现出来给你看的东西所迷惑。很多事情并不复杂,只要你用理智的方式去思考,也许就能得出最直接的答案。”
“看来你也很了解马迪·罗恩了。他提出的建议很有参考价值。凶手杀死莉娜又把她的尸体留在泳池里为的就是制造意外而死的假象。我今天在莉娜家,看见他父亲的桌上放着申请保险赔付的文件。我觉得我们应该调查一下莉娜家的经济情况。莉娜的父亲和哥哥一个曾经是游泳教练,另一个则是因为高超的游泳技巧被大学录取,他们都拥有杀死莉娜的能力。”
“如果我是你,我第一个会排除莉娜的父亲。你看见的保险赔付文件是空的,莉娜的父亲没有填写的心情。而且他失去女儿的痛苦并不是伪装。”
“那我们就去调查莉娜的哥哥。还有,艾伦与安妮的案件我们必须切实跟进。”
海利微微一笑,“吃完晚餐,放空你的大脑好好睡一觉吧。伊恩叔叔,我怕你用脑过度。”
“如果你再那么叫我,我真的会打爆你的脑袋。”伊恩用叉子指了指海利。
“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海利笑着将一块华夫饼送进嘴里。
第二天清早起来,伊恩就收到一条短信,是关于莉娜父亲和哥哥的调查。
莉娜的父亲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游泳教练,没有贷款没有欠任何高利贷没有不良记录。
但是莉娜的哥哥就不一样了。调查显示他因为加入当地不良组织而被学校劝退。就在三个月前,他因为私吞了组织里的一笔钱而差点送了性命。
“啊,也就是说,莉娜的哥哥很可能谋杀自己的妹妹骗取保险,偿还那笔债务?”海利的脑袋伸了过来,下巴轻轻磕在伊恩的肩膀上。
“我说过,不要靠我这么近。”伊恩冷冷地抬了抬肩膀。
“怎么?你会把我的脖子拧断吗?”
“走吧,我们去见见莉娜的哥哥。”伊恩利落地起身。
他们来到丽娜家,敲开房门时是莉娜的父亲开门。
“你们找莉娜的哥哥?他刚才收拾好行李开车走了!”
“走了,去哪里?”
“去处理莉娜的保险……我实在没有心情看到这些,但是她哥哥说保险赔付是个很复杂的过程……”
伊恩与海利赶紧转身回到车上,追了出去。
如果莉娜的哥哥是要离开小镇,他只有一条路可选。
伊恩与海利追上了他。伊恩探出窗子叫莉娜的哥哥停车,但对方置若罔闻。
“扶好。”伊恩只冷冷说了这几个字。
海利刚拽住车顶的扶手,伊恩就猛地踩下油门,冲了上去。引擎声仿佛要拉破空气,才刚超过对方半个车身,伊恩迅速调转方向盘,尖锐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车身骤然横到了对方面前。
“你疯了吗!”莉娜的哥哥踹开车门,气冲冲来到伊恩与海利面前。
伊恩不说二话,直接折过他的手,将他狠狠按在前车盖上。
“联邦探员命令你停车你却大摇大摆继续向前开。到底疯了的是我们还是你?”
他的脸已经被压变了形,发现无法挣脱伊恩之后,一改刚才嚣张的姿态,“对不起!对不起!探员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海利悠哉悠哉走到对方的车前晃了晃,笑着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哟,你挺厉害的嘛!一边开车一边抽大麻?”
“你们是为了这个才把我拦下来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保证!”
“我从来不相信瘾君子的保证。说吧,莉娜死的那一天,从下午六点到凌晨,你在什么地方?”伊恩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什么?你们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我杀了莉娜!那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莉娜的哥哥咆哮了起来。
伊恩仍旧稳稳地将他压制着,“回答问题。”
“我在我的大学!在我大学的寝室里睡觉,你满意了吗!”
“这个答案我们当然不满意。”海利在他的身旁坐下,笑着垂下头来,发丝随风微扬,在莉娜哥哥的脸上留下一片浮光掠影。
他就似被海利牵引了一般,眼神也跟着空洞悠长了起来。
伊恩咳嗽了一声。老实说他真的很不欣赏海利这种利用自身外表优势来分散他人注意力从而达到某种目的的方式。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莉娜死去的当日,下午六点到凌晨,你在什么地方?”海利压低了身子,轻声问,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训导者。
“……我在家里喝啤酒喝到烂醉。”
“没有人给你作证吗?”
“没有。”
“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家里喝啤酒?”
“……因为我的肩膀受伤必须退出大学的游泳队!我很痛苦很难受!莉娜还有大好前程,而我却因为肩伤失去了一切!”
“哦……”海利抬了抬眉毛,看向伊恩。
如果莉娜哥哥说的是真的,如果他肩膀的伤严重到要退出游泳队的地步,他也不可能在水下制服莉娜。
伊恩松开了莉娜的哥哥,声音里没有一丝同情,完全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到W镇,直到你的嫌疑完全被解除。”
“你们什么意思?我的妹妹死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反而在这里怀疑我?”
海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唇角的凹陷酝酿出富有神秘感的笑容:“做个乖孩子。”
那就像一句咒语,莉娜的哥哥咽下口水,乖乖地跟着伊恩上了车。
没过多久,莉娜哥哥的医疗记录传到了伊恩的手机上。
他的肩膀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势颇为严重,他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游泳运动员了。而且这个伤让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在水下制服莉娜。
“How damn shit!”伊恩用力地靠在椅背上,而且在莉娜家的对面有个卖香烟的小商店,摄像头正好可以拍到莉娜家。从下午六点,莉娜的父亲和哥哥回到家,到第二天早晨,他们确实都没有出过家门。
“一切又回到原点了?原本的保险诈骗理论好像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你有什么建议?”
“我吗?我还是觉得这三起案子是有联系的。走吧,我们去好好研究一下艾伦以及安妮的尸体。
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也许在莉娜身上找不到的线索,能够从艾伦以及安妮身上找到。”
他们开车回到了停尸房。
伊恩戴上手套,仔细地检查艾伦的遗体,对比验尸报告,将每一个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都细细查验。
当他将艾伦的右手抬起的时候,发现了他虎口与掌心处被刮伤的痕迹。
“海利,你过来看一下。这应该是死前形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曾经很用力地抓着什么。”
海利低下头来,视线垂落那瞬间,整个世界骤然远离。
“真应该把这三个孩子的遗体运到市区做更加细致的检查……这里……”伊恩抬起头来,看着海利已经保持着颔首的姿态,终于明白了什么。
伊恩放下艾伦的手,眯起眼睛看着海利。
他就像一尊静止的雕像,没有人能看出他视线的另一端到底发生了什么。
☆、蔷薇秘境 12
蓦地,他的眉梢颤了一下。
伊恩不知道此刻他应该终止他的“冥想”还是仍由他的思想继续畅游。
下一刻,海利的瞳孔一阵收缩,他忽然仰面向后倒去,伊恩赶紧扶住他。
他看见海利半张着嘴,呼吸似乎十分困难,身体因为某种痛苦而颤抖。
“海利!海利!醒醒!”
伊恩拖着海利的背脊,缓缓将他放在地上。
“混蛋!你别吓唬我了!你看见了什么!醒过来,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海利的手伸长,在伊恩面前轻轻一挥,仿佛死死抓住了什么,然后慢慢地他的胳膊滑落。
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无神地睁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响应。
“海利?”伊恩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这混蛋别以为你吓唬我我就会相信你!”
伊恩的手指探到海利的鼻间,发觉他的呼吸真的没有了!
“你这混蛋就憋着气装死好了!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伊恩故意将手指留在海利的鼻间,抬起腕表,计算时间。
整整两分钟,伊恩感觉不到任何海利的气息。
“如果你再继续装,我不介意把你送进那些柜子里,和莉娜、艾伦还有那你躺在一起。你们一定能沟通愉快!”
伊恩冷冷瞥了海利一眼,再看看表,已经两分三十秒了。
“你真无聊。”伊恩起身,走出门去。如果他不理海利,难道海利还能自己愉快地玩下去?
十几秒钟之后,伊恩猛地冲了回来,低下身,趴在海利的身边,打开他的下颌,嘴唇压了上去。
呼吸啊!你这个混账!
呼吸!
伊恩对他做着最标准的人工呼吸,他的心紧绷起来,空气中的一切都变得干燥,尽管他已经汗湿了自己的额头和背脊。
这家伙不会真的就这么愚蠢地死了吧!
“呼吸!你这个白痴!你不是艾伦!就算要死,也等我捅你几刀之后再死!”
“现在!马上你给我呼吸!你给我回神!你这个白痴!”
“你不可以死在这里!”伊恩放弃人工呼吸,双手按压在海利的胸前,他的发丝随着按压而晃动,汗水从额角滴落下来,掉落在海利的耳边。
“八年前为了救你!我他妈差点就死了!你不给我好好地活,自己把自己憋死这算什么!你以为你是莉娜?你以为你是艾伦?你他妈什么都不是!他们都死了,所以他们是受害者!而你还活着!你是幸存者!幸存者你明白吗?你这个白痴你已经是人生的赢家了!别把你自己和他们混为一谈!”
那一刻,海利倒抽一口气,仿佛有无形的浪潮涌入他的身体,他的背脊拱起,紧接着落回地面。
他咳嗽了起来,身体向一旁蜷起,大力地呼吸,氧气成为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伊恩向后坐倒在地上,看着呼吸中的海利。
“是不是你每次陷入‘移情’都会像这样?马迪·罗恩是不是该给我配一套电击设备?”
海利缓缓侧过脸来,笑着看向伊恩,“如果受害者不是每次都以死亡为结局,我就不会这样。”
“哦……妈的……”伊恩按住自己的眼睛。
“你在担心我会死吗?”海利抬起手,指尖触上伊恩的膝盖。
“你会活很久,久到让我很想一枪崩了你。”伊恩狼狈地扯了扯领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伊恩。如果我会死,一定是因为你崩了我。”海利懒洋洋撑起上半身,靠向伊恩。
“我说了多少遍了?离我远点!”伊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海利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按下伊恩的膝盖,直接躺在了他的腿上。
“你不想我告诉你,艾伦死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告诉你。”海利狡黠地一笑,侧过身去,像个孩子一样想要环上伊恩的腰。
“拿开你的手!”伊恩甩开海利。
“……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不想在停尸房里休息!你给我起来!现在!马上!”伊恩起身,将海利拽起来,离开了停尸房。
他们回到了学校游泳池的男子淋浴间,站在艾伦被刺死的地方。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艾伦死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海利,我们没有时间玩游戏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案子,我想要解决它,而不是让它成为尘封旧案!”
伊恩极为认真地对海利说。尽管他知道,大多数时候,他的态度根本影响不了海利。
海利是一个自我的人,他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有的结果必须朝着他想要的方向。
“好吧,别激动,伊恩。想象你的手中握着一把刀,一把十二公分的匕首。我是艾伦,我正在淋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很惊讶,下意识往墙面上靠了靠。”
海利逼真地表演着。
“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海利抬起手,模仿艾伦做出拒绝的动作。
伊恩拿出一只笔,假装是匕首,走向海利。
“我该怎么做?”
“记得我们所讨论的吗?凶手面对艾伦时,是满怀怒意的。他的第一刀瞄准的就是艾伦的胸口,出其不意,速度很快,完全在艾伦的意料之外。”海利解释说。
伊恩脸上的表情瞬间冰冷起来,他快步上前,狠狠扎向海利的胸口。
海利抓住了伊恩的手腕,身体向后倒去,“伊恩,记得对匕首刺入角度的分析吗?除了胸口这一刀是刺入之外,其他的伤口都是……”
“都是当艾伦倒地之后,凶手以膝盖顶住艾伦的小腹,刺下了之后的十一刀。”
伊恩一面回答,一面按照当时的场景,抬起膝盖顶住海利。
“艾伦就算再惶恐,他已经扣住了凶手的手,他是不会放手的。一来是因为紧张,二来,匕首离开身体一样很痛,”
“但是凶手还是将匕首拔出了,并且扎下去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而艾伦已经无力阻止对方,只能一次又一次感受……”
“艾伦看见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摇晃。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个时候唯一能减轻他痛苦的只有他的信仰。”海利躺在瓷砖地面上,看着伊恩,淡淡地说。
“信仰?这个时候还要抓住自己的信仰?你在开玩笑么?”伊恩蹙起了眉头。
而海利却笑了,仿佛他躺在一片圣域之中,眼前是神赐的恩宠。
“伊恩,你没有信仰吗?在战场上每当子弹掠过你的脸颊,弹片穿过你的头顶,身后是呻吟着无法再挪动的战友,难道你没有想过要祈祷吗?”
“没有。无论生死,都是一个结果,一种事实。不会因为我拥有信仰或者我祈祷而改变。”
“但是我有。”海利的唇线就似蝴蝶的翅膀滑过洁白的花瓣,于是露珠脱离了叶的束缚。
在伊恩的心里,他就是个疯子。疯子也会有信仰吗?
“八年前,被当做宠物饲养的我,每一天都在祈祷。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你就是我的信仰。”
“你总能这么正经八百地说出这种话吗?你不该做联邦探员,而应该试着去百老汇,说不定歌剧更适合你。”
海利的手抬起,压在伊恩的后颈,强迫他靠向自己。
这是一场力量的角逐,伊恩的双手撑在海利的脸边,他始终不肯向海利屈服,低下他倔强的头颅。
“我只是想告诉你,艾伦最后握住的,一定是在精神上能够慰藉到他的东西。”
伊恩皱起了眉头,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知道是什么了!”
“哦?是什么?”海利从地上坐起身来,理了理乱了的发,好整以暇看着伊恩。
“是十字架!是凶手脖子上的十字架!当凶手以这个角度刺杀艾伦的时候,脖子上的十字架正好掉落下来,在艾伦的眼前摇晃!恍惚而痛苦的艾伦握住了它,而且握得十分用力,甚至于在死后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普通的链坠是平滑的,就算艾伦握着它也不一定能弄伤自己的手。但是十字架就不同了,它是有角度的!凶手为了将十字架从艾伦的手指间取出来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如果凶手还戴着那样东西,说不定能从那上面检验到艾伦的血迹!”伊恩的脸上除了冰冷的表情,难得有了情绪的波动。
“问题是那个人是谁。就算你找到了那个十字架,也无法将十字架与艾伦的死直接联系起来。”
“但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们就有调查的方向。”
“好,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去安妮遇害的地方看看了?莉娜与艾伦都占据了你的时间和注意力,可怜的安妮被倒挂在林间小屋之中,喉咙被割裂,血液倒流而出……虽然艾伦身中十二刀看起来很可怕,但是他并没有太被折磨。安妮虽然只遭受了一刀,却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可怜的一个。”
“走吧。”伊恩转身走出淋浴间。
他们将车开到了路边,下车走入林子里。
那个小木屋被密林环绕,尽管是白天,却几乎完全笼罩在树木的阴影之下,显得十分阴郁。
☆、蔷薇秘境 13
“这应该是秋季镇上的人来打猎时候的临时住所。除了秋季,估计来的人也很少。”
海利拨开树枝,来到了小木屋的门前。小木屋四周还留着警方布置的隔离带,但现场却无人看管,这样的隔离形同虚设。
“准备好了?我要推门进去了。”海利朝身后的伊恩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伊恩绕过海利,利落地打开了门。
屋子里阴暗一片,隐隐有几丝光线从木板的缝隙间透露进来。
空气中蔓延着湿闷的气息,以及血液的味道。
“这里感觉就像八年前‘狩猎人’圈养我的那个仓库。”海利幽然开口。
伊恩的肩膀顿了顿,“如果受不了的话,你可以到外面等着我。”
“不用了。这里可以开灯。”海利按下开关,整个小屋骤然明亮了起来。
暗黄色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墙面上挂着各种捕猎时的工具,有些太久没使用,已经钝锈了。
而他们正面的天花板上,是垂下的绳索。
安妮就是被倒挂在这里。
地面上还能看见暗红色的痕迹,整整一大片。
房间的西边,是一个老旧的柜子,柜子上还摆着一个唱片机。
海利走过去,轻轻按下按钮,唱片机仍旧在运转,只是发出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了。
“关了它吧。”
“怎么?你也觉得听起来很恐怖?”海利来到伊恩的身旁,故意用自己的脸颊靠向伊恩,但是伊恩却别开了脸。
“要不要我想象一下安妮死之前的感觉?”海利问。
“不用。安妮的死亡信息很明显。凶手没有处理她的尸体还是继续将她留在这里,甚至还开了唱片机。这样很容易吸引到他人的注意进而发现尸体。这里很偏僻,几乎没有人会来,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安妮的尸体,但是他没有。所以他想要安妮的尸体以这种方式被发现。而且安妮到这里来,很有可能是自己自愿的。我已经打电话要求查验安妮的通话以及短信记录了。”
“也许让我进入安妮死前的世界,能够给你提供更多的线索呢?”
“你那不是线索,而是基于已有的事实细节而进行的想象。”
伊恩蹲在地上,仰头看了看绳结,“从这个绳结的高度来看,凶手的个子不矮,力量也不小,在这个小木屋里也很难借助什么工具把一个人倒挂起来。他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根据安妮的尸检报告,她的身体里没有任何药物残留。所以我不得不猜想,凶手引诱了安妮,令她心甘情愿被倒挂了上去,然后出其不意割开她的喉咙。”
“有道理啊。是不是和莉娜的案子有那么一点点相似?”海利来到一个小木椅子前坐下,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一点一点暗沉下来,“而凶手,就坐在这个位置。他看着安妮睁大眼睛,因为无法呼吸发出咳咳的声响,她绝望地看着他。而他享受她的绝望。”
伊恩回过头来,对上海利眼眸的那一刹那,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然后,海利的唇线缓缓弯起,孩子气的眨了眨眼睛,“怎么?我吓着你了?对吧?我吓着你了?刚才我是不是很有杀手的味道?”
“起来!如果凶手真的曾经坐在这张椅子上,它就是证物!你在污染证物!”
“……原本那张已经被送到警局封存了好吧。”海利委屈地起身,跟着伊恩走出小木屋。
当他关上小木屋门的时候,目光留在那摊暗红色血迹上,如同梦游一般开口:“伊恩,你不让我感受安妮死前的情形,是不是担心我和她一样痛苦?”
伊恩站在台阶之下,凉凉地回答:“我只是担心你的精神病会更加严重。”
“我没有精神病。”海利转过身来状似认真地回答。
“每个精神病人都坚称自己没有精神病。”
“如果我有精神病,联邦调查局是不会聘用我的。”
“因为马迪·罗恩也有病!”
“听起来全世界只有你是正常的?”海利不满地说。
“是啊,难道我不比你正常吗?”
“……伊恩。”
“做什么?”
“当你觉得全世界都有病的时候,病了的可能就是你。”海利高深莫测,就像某位精神病学教授。
“……收起你的精神病相对论吧。”
两人开着车子回到了镇上,伊恩决定回去仔细观察安妮的尸体。
当海利来到安妮的尸体前,伊恩故意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天之内,我不想看你断气两次。”
海利的笑容缓缓勾起,他看着伊恩的背影,一步一步后退,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安妮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伊恩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安妮喉部的割伤。从割痕来看,对方惯用的应该是右手没错。
他看了看安妮的手,被她手指上的一道痕迹吸引了注意力。
海利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他覆在伊恩的耳边说:“啊,她好像戴过戒指。只是不知道戒指哪里去了。也许是挣扎的时候掉了?也许是因为分手所以将小男朋友送的戒指扔掉了?”
“闭嘴。”伊恩冷冷地说,“刚才法证人员打电话跟我说,他们替安妮口腔内部取样的时候,发现了其他男性的DNA。安妮也许在死之前,咬过凶手。”
“也可能是和她的小男朋友接吻过。”海利不以为意地说,“就算她真的咬了凶手,这个人的DNA又不在系统里,说明他没有前科。你得有嫌疑人,才能去比对。”
“可是如果安妮真的咬了对方呢?一般情况下被咬中的地方是手臂。如果我们遇到手臂上有牙印的人,就有可能是谋杀安妮的凶手。”
“……嗯,小镇上有这么多人,你打算如何一个一个撩起他们的袖子?”
伊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沉默着离开了停尸房。
海利跟了上去,两人驾车回去旅店。
当他们与一辆黑色凯迪拉克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忽然停了车。
“哦,天啊!这不是康纳探员与拉塞尔探员吗!我正想要邀请你们来我家一起吃晚餐呢。”
开车的,正是坎波拉姆先生。
“坎波拉姆先生,我们不能……”
伊恩正要拒绝,就被坎波拉姆先生打断了。
“探员先生,这不是普通的晚餐,而是为我的女儿露西亚举办的纪念晚餐。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除了我的家人之外,她的老师,曾经的同学都会来。这也是我们为她举办的最后一个生日纪念……我和我的家人决定自今晚之后放开这段记忆……让这个孩子安息。为了我们的家庭,为了我们的儿子劳伦斯……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妹妹的痛苦之中,我们想要他感受到即便三年过去了,还是有很多人和他一样,并没有忘记露西亚。”
坎波拉姆先生的目光越过伊恩的肩膀看向海利,带着几分哀伤几分遗憾。
伊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时候真觉得海利的脸是个大麻烦。
“好的,我们会去的。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露西亚,但是听周围的人提起她,都说她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孩子,给周围人带来许多欢乐。我们也愿意前去表达对她的祝福。”
“谢谢你们。晚餐时候见。”
当坎波拉姆先生离开之后,伊恩侧过脸来用力盯着海利。
“我没听错吧?你答应了?你不知道坎波拉姆先生他……”
“他怎么了?坎波拉姆先生是个事业有成的长者,幽默、有风度、而且深受年轻人们的喜爱。你在担心什么,伊恩叔叔?”
海利一点一点靠近,他唇角的笑有一下没一下地勾过伊恩的心脏。
而伊恩却一动不动,直到他的唇角感受到属于海利的气息,伊恩猛地抬起手将对方按开。
“要我说多少遍,别靠我这么近!”
“好吧,好吧!我们现在来理清一下这三起案子的线索,我觉得和坎波拉姆先生有着很重要的联系。首先第一点,莉娜与安妮都是被他们信任甚至于爱慕的人杀死的,虽然这一点是来自于我的主观感受,可能并不是那么靠得住。第二点莉娜是在泳池里被勒死的,这是你根据莉娜身上的痕迹做出的合理推论。第三点,坎波拉姆先生擅长游泳,他虽然年近五十但是身体状况很好,他与莉娜、安妮还有艾伦都有比较亲密的关系。而你也感觉到了,坎波拉姆先生似乎很容易被漂亮的年轻人所吸引。他也许有着我们所难以理解的爱好。而这种爱好最后也导致了三个年轻人的死亡。而露西亚对于劳伦斯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作为曾经的游泳高手,他也有可能杀死莉娜来复仇。”
“我承认坎波拉姆先生对待这些年轻人的态度以及对你的热情,根据我们这么多年看过无数报纸新闻杂志的经验,我确实觉得他有点问题。但他在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传出任何风言风语,也许他真的只是喜欢年轻人外加对你抱着欣赏的态度而已。”
“所以我们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去查一查。他不是说了吗,这次晚宴上的除了坎波拉姆家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这是我们了解镇上人对三个年轻人的死以及露西亚溺水事件看法的最好机会。”
“好吧……但你必须保证你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发神经!”
☆、蔷薇秘境 14
“怎么可能?而且我受够了旅馆老板的华夫饼!坎波拉姆家的晚宴上肯定有上等牛排!”
伊恩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回到旅店,伊恩特地将自己的胡茬剃掉,向旅店老板借了熨斗,将西装熨平。
海利则抱着胳膊靠着洗手间的门,专心致志地看着伊恩。
“你能不要盯着我了吗?趁着现在时间有多,你可以上阳台上发发神经病。只要别跳下去就行!”
“我在欣赏你性感的臀|线。”
伊恩直起身来,“你想要我用熨斗砸你的脸吗?”
“伊恩叔叔生气了。”海利遗憾地转过身去。
坎波拉姆家的晚宴果真非同一般。伊恩与海利执着酒杯走在其间,怀疑镇上所有有地位的人是不是都来了。除了学校的老师以及同学,还有坎波拉姆先生在生意上的伙伴。
“哦!伊恩还有海利,你们真的来了!好好享受今晚的红酒和食物,希望这是你们在W小镇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日。”坎波拉姆夫人笑着迎来,她眨了眨眼睛说,“今晚还有十分特别的活动。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失去的亲人或者朋友,说不定今晚你们还有机会与他们说话。”
“啊?”伊恩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
劳伦斯来到坎波拉姆夫人的身后,露出无奈的笑容,“其实是我的母亲太想念露西亚了,所以请来了一位灵媒师。”
“哦……我们明白了……”伊恩点了点头。
坎波拉姆夫人笑了,“康纳探员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到忆女成痴的地步。只是镇上的孩子们对这样的东西很感兴趣。她们恐怕私下里已经玩类似的游戏很多遍了。只是这是露西亚的最后一场纪念晚宴,我想要它特别一点。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露西亚会出现,她会告诉我们她现在很好,要我们放心。”
坎波拉姆夫人说着这段话的时候,很明显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海利覆在伊恩耳边,小声道:“看坎波拉姆夫人的反应,最放不下露西亚的好像是劳伦斯?”
当他们两转过身来,伊恩唇上本就很浅的笑容完全隐没,“你有没有看见坎波拉姆夫人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看见了,钻石十字架。而且十字架尾端的钻石是新补的。我们是不是该找人到下水道里找找看那颗意外掉落的碎钻?”
“你觉得找到的概率有多大?”
“无异于彩票中奖外加你我一起在大晴天被雷劈中。真可惜我们没有带试剂在身上,否则至少可以看看她的十字架吊坠上有没有血液反应。”
“就算有又如何?根本无法做DNA比对。”
“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有了艾伦谋杀案的嫌疑人,剩下的就是找到她的杀人动机以及凶器……假设在这个小镇上你再找不到第二个戴着十字架的人。”
伊恩冷哼一声,“这些都建立在你认为艾伦最后抓住的是十字架的基础上。我们所有的推理看似有迹可循其实都站不住脚。”
“证据就是在无数个巧合中出现的,相信我,伊恩。”
这时候坎波拉姆先生走了过来,而海利则十分热络地迎了上去,两人聊得十分投机,不到半分钟,海利就将伊恩抛之脑后了。
伊恩执着酒杯,看似悠闲,其实他的目光却在审视着晚宴上的每一个人。
这里几乎所有女性的脖颈上都挂着坠饰。伊恩在心里无数次地想象如果艾伦拽着它们会不会弄伤自己的手。
圆形的珍珠不可能。
宝石项链的棱角不够锋利,估计也不可能。
“嘿!听说你就是联邦探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家伙来到伊恩的身边。
“我是。请问你是……”
“哦,我是一名记者。不是镇上的,而是市里的。我们的报纸没有少为坎波拉姆家说好话。”
“哦。”伊恩对陌生人的搭讪,特别对方还是个记者,十分不感兴趣。
“坎波拉姆家真的很富有。有钱人的爱好都不一样。坎波拉姆先生喜欢用钱给学生们发奖学金。而坎波拉姆夫人则喜欢收集各种奢侈到天价的包。好比上个月,我还看见她背着一款大师定制的手工皮包,价值十二万美金,可最近她连一次都没用过那个包了,因为有其他更好的包出现。”
记者先生夸耀着坎波拉姆家的财富,但貌似伊恩不感兴趣。伊恩越是冷淡,记者先生就越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啊,对了,你有没有听过W小镇的传说?”
“你是指二十年前,十几岁年轻人失踪吗?”伊恩终于说话了,记者先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嗯哼。现在小镇上又起了三桩命案,探员先生……你觉得会不会与二十多年前的那些案子有关?”
伊恩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哦,别卖关子了!你一定已经调查出了什么对吧?”
“就算康纳探员调查出了什么,难道要告诉你让你添油加醋再编一些离谱的故事写到报纸上吗?”
劳伦斯冷冷地来到了记者的面前,对方露出尴尬的表情,低着头离开了。
“这些记者就是这样,别人的痛苦都能成为他们笔下的素材。就连当年露西亚……”劳伦斯低下头,眼神黯淡了起来。
伊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很疼爱露西亚。”
“……是的。我……并不打算继承家族生意,而是选择了艺术。我去波士顿,也是为了逃开这里的一切。露西亚和我本来约好了,等到她高中毕业……也会来到波士顿。这样,她既能见到外面的世界,又能在我的保护之下。只是我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不到半年,她就死在了我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对不起,劳伦斯……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劳伦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猜你想问的是关于莉娜、艾伦还有安妮的?”
“是的。我听说露西亚出事的那天,他们也在现场。自从那一日之后,他们彼此几个好像就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
“也许他们只要见到彼此就会想起露西亚?对不起,露西亚死后,我很少回来镇上。所以那些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亲比我更清楚。”劳伦斯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父亲,发觉他正和海利站在一起的时候,露出嘲讽的笑,“伊恩,我不得不为你的搭档担心。”
“担心什么?”
“我的父亲他对漂亮的年轻人很有兴趣。虽然海利·拉塞尔探员的身上带着枪,但是他有着一张让人动容的脸。”
伊恩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劳伦斯竟然会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
“哈哈,伊恩……我骗到你了吗?我的父亲很好客,也和年轻人很有话题。他是个好人。”
伊恩挤出一抹笑,但是他并不觉得劳伦斯是在开玩笑。因为没有一个儿子会用这个来开玩笑。
就在这个时候,酒杯跌落的声音响起,是海利转身时将红酒溅在了坎波拉姆先生的袖子上。
“哦!真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您在我的身后!”海利的抱歉十分真切。
伊恩却发出一声轻笑。海利这家伙果然不会放弃任何验证自己猜想的机会。
“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的衣服很多,正好可以换个装,让在场的宾客们永远对我感到新鲜。”坎波拉姆先生脱下了西装,撩起了袖子。
十分令人失望的是,他的一双手臂上什么伤痕都没有。
海利转过身,朝伊恩摇了摇头。
当坎波拉姆先生更换了衣服再度回到晚宴时候,坎波拉姆夫人敲了敲酒杯,“午夜将近,到了该告别露西亚的时候了!我特别请来了灵媒爱丽舍!不知道有谁愿意加入今晚的通灵?”
伊恩放眼望去,发觉许多十几岁的孩子都举起了手,有的虽然害怕,有的感到疑惑,但还有一些人完全将这个当成玩笑不感兴趣。
而海利竟然也举起了手。
伊恩叹了口气,走到海利的身边,“我们与坎波拉姆家根本就不熟悉,你怎么能随意参加别人为女儿举办的通灵会?”
海利侧过脸,他的唇几乎要抿上伊恩的耳垂,那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
“我认识那位灵媒爱丽舍。她就是个骗子。如果我没猜错,爱丽舍应该是收了坎波拉姆家的钱,然后演一出戏,让他们的儿子劳伦斯对死去的露西亚释怀。伊恩,你不参加吗?正好可以观察一下坎波拉姆夫妇以及劳伦斯的反应。”
“得了吧,我看你是想要装神弄鬼吓唬他们。”
“那就拜托你陪着我演戏了。”海利眨了眨眼睛,抓着伊恩的胳膊举起手。
“哦!伊恩与海利!欢迎你们加入!”
坎波拉姆夫人将海利还有伊恩带入了露西亚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圆桌。
圆桌上点着蜡烛。佣人们将窗门都关上,灯也灭了。
只有在黑暗中寂寂燃烧的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
☆、蔷薇秘境 15
当爱丽舍看见海利的时候,眼神中果然露出一丝慌乱。而海利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点了点,示意对方继续演她的戏,他不会戳穿。爱丽舍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在圆桌前坐下。
所有人都入座,伊恩的坐在海利的左手边,而坎波拉姆先生则坐在海利的右手。他不忘斜过身来覆在海利的耳边小声道:“通常情况下,我都不相信这些。”
“我也不信,所以很想试试看什么感觉,会不会真的有亡灵出没?”海利与坎波拉姆先生时不时耳语。
伊恩觉得不适应这种气氛,他刚想要离海利远一些,手却被海利不动声色地握住,当他狠狠瞪向对方的时候,偏偏海利正与坎波拉姆先生相谈甚欢。
爱丽舍清冷幽远的声音响起,所有交谈声停止,烛火燃烧的微响如此清晰。
“我们在此怀念某个人,想念某个人,期待她跨过冥河的另一端,再度来到我们的身边。我们在此模糊生与死的界限,拨开冥河的雾霭,引导她的归途……”
爱丽舍说了什么,伊恩没有听的兴趣。他只是尽职尽责地观察着某一个人的表情。
“现在请每个人握住身边的人,闭上你们的眼睛,放空你们的心绪,从指尖到四肢,从四肢到大脑……摒弃所有的成见与怀疑,跟随我的声音。”
伊恩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照着爱丽舍的要求低下头,闭上眼睛,握着身边的人。
包括坎波拉姆夫妇。虽然坎波拉姆先生表示根本不相信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但此刻却很配合。
反而是劳伦斯,端坐在伊恩的对面,睁着大大的眼睛,靠着椅背,唇上是嘲讽的笑容。
当他与伊恩对视,口型说的是:“骗子。”
难得他的父母花钱请了爱丽舍来为了让他再度见到妹妹,没想到这位年轻人一点也不给面子。
墙壁上的挂钟一格一格地行走,凌晨即将到来。
伊恩很想松一松衣领,但是海利握住他的手越来越紧。
他能感受到海利手指的力度,骨骼的脆响,他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发僵。
伊恩担心了起来,这家伙难道要“神经病发作”了?
不可能啊!他没有见到露西亚,他怎么进入“移情状态”?
等等,海利说过,他也要好好演一出戏。
但愿他要演的这出戏不会让他们都穿帮!
“来到我们之间吧——露西亚!”爱丽舍忽然喊了出来。
桌面上的蜡烛骤然间全部熄灭,所有人心跳加速,时间仿佛骤然冷却一般。
紧扣着伊恩的海利手劲儿缓缓松开,但是他整个人紧贴着椅背颤抖了起来。
“哦!我的天啊!他怎么了!”坎波拉姆先生侧过脸来,与伊恩一起按住海利。
坎波拉姆夫人站起身来,“天啊!他是不是有癫痫!我马上去找大夫!”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全然慌了神。
伊恩的手掌按住海利的胸膛,他知道他没有癫痫。如果有的话,他是不可能成为探员的。
这家伙是真的在演戏吗?
到底要不要这么逼真?
“所有人安静!”爱丽舍发出一声吼声,然后她身体前倾,来到海利的面前,“如果你是露西亚……现在请与我们说话。”
蓦地,海利停止了抽搐,平静地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劳伦斯,目光犹如蝴蝶振翼时扩散而出的涟漪。
“劳伦斯,我很想你。你替我带回了小兔子邦尼吗?”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海利,就连坎波拉姆夫人都傻了,“露西亚?你真的是露西亚?我是妈妈啊!”
“哦……天啊……”坎波拉姆先生也傻眼了。
只有伊恩在心里觉得奇怪,小兔子邦尼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可能是露西亚。”劳伦斯坚定地摇了摇头,狠狠瞪向自己的父母,“你们觉得联合联邦探员我就会相信你们吗?”
“劳伦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不是说好了你会用一万朵白色蔷薇为我编织长裙吗?”
劳伦斯停下脚步,呆呆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劳伦斯,你不是说会娶我做你的新娘吗?为什么你回来了却不再理我了?”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呆住了。
坎波拉姆夫人抹开眼泪,笑着说:“是的,真的是露西亚……露西亚小时候总是说要嫁给劳伦斯!这个傻孩子……”
小兔子邦妮是许多年前流行的一种棒棒糖。糖果厂家将糖做成小兔子的形状,包在漂亮的玻璃纸里。
渐渐的,这种糖被其他口味更佳的糖果取代。而小兔子邦妮糖果厂也濒临倒闭,他们的经营范围局限于波士顿。
如果露西亚曾经喜欢这种糖果,也许劳伦斯曾经答应替她从波士顿买回来。
劳伦斯咽下口水,他看着海利,手指颤抖着触上他的脸颊,缓缓将他抱紧,越勒越紧。
“你还会娶我吗?”海利的神情虔诚而圣洁,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会。”
“就算我的肌肤被泡胀,就算我的身体生出蛆虫,就算我不再是我……你还会娶我吗?”
“我会,我会!”劳伦斯的怀抱越收越紧,而海利的腰则一点一点向后仰去,折出夸张的角度。
“啊——我无法呼吸了劳伦斯……我只看见水光……我呼唤着你的名字……劳伦斯!劳伦斯!你不是每次都说别害怕!就算我亲爱的露西亚跌入湖水里,你也会将我托起吗?”
“对不起!露西亚!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溺水!告诉我真相!告诉我真相!”
劳伦斯托住海利,却无法直起他的腰身。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要将他拦腰截断。
所有人都惊恐地缩在一边,抱着彼此,看着海利露出这样扭曲的姿态,他的五官并不狰狞,可是他的目光却似乎仰望着死亡的彼端。
“快点停止这场通灵!再这样下去要闹出人命了!”坎波拉姆先生一把拽过爱丽舍。
“不可能的先生!亡灵一旦请来,除非她自愿离去!”
“劳伦斯!那不是露西亚!你快放开他!”坎波拉姆夫人也吓坏了,她试图拉开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劳伦斯完全陷入疯狂。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露西亚!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跳下湖!告诉我!”劳伦斯睁大了眼睛,他的脸庞之上泪水骄纵。
“我看见了水……我的身体在下沉……我只要一喊你的名字就被水流堵住……”
“有没有人把你往水里按?有没有人……”
“劳伦斯!”坎波拉姆夫妇一左一右将劳伦斯拽开,不得已将他按在地上。
他却执着地扬起头,看着海利缓缓直起腰,痛苦挣扎的表情逐渐远去,剩下的是无欲的冰凉。
“再见,劳伦斯……还有,我爱你……”
海利向后倒去,伊恩眼明手快赶紧撑住了他。
“开灯!现在马上开灯!”
房间里的灯亮起,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向海利。他闭着眼睛,额头上都是汗水,倒在伊恩的怀里。
“露西亚呢!露西亚哪里去了!”劳伦斯的拳头捶着地面,试图起身,却被坎波拉姆先生按住。
“冷静!劳伦斯!冷静!”
坎波拉姆夫人抱着胳膊来到爱丽舍的面前,“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整个通灵过程都是假的吗?为什么海利拉塞尔探员会变成那样!”
爱丽舍呼出一口气,“夫人,我只是说我不会尽全力去完成这场仪式,但为了让仪式的流程看起来真实,所以……它的形式基本是真的……只能说你的儿子太过想念露西亚,他强烈的愿望召回了露西亚。而恰巧,拉塞尔探员的身体灵力也许远超过我,他将这场通灵当做是真的,于是……露西亚就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接受你的这些解释!你现在马上离开坎波拉姆家,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是夫人,你还是得付费用给我。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拿去!这是支票!你走得越远越好!”
伊恩抱着海利,俯下身来在他耳边悄声道:“好了,爱丽舍已经配合你把戏演完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海利仍旧闭着眼睛,十分虚弱的模样。
伊恩蹙起眉,覆上他的额头,心里一阵下沉,“他在发烧!我的搭档他在发烧!这到底怎么回事!”
爱丽舍来到门前,回过头来说:“因为露西亚的到来消耗了他身体大量的能量。他现在很虚弱。”
“走远些吧!你这个胡说八道的骗子!”坎波拉姆第一次风度全无,吼了出来。
大家七手八脚将海利抬到了坎波拉姆家的客房。
“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我们把爱丽舍请来,拉塞尔探员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你们需要什么,我们坎波拉姆家都会全力配合。”
“道格医生去市区参加研讨会,要明天中午才回来。让我和我的搭档在你们家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伊恩坐在海利的床边,轻抚过他的额头。
他忽然想起了八年前,他带着十五岁的海利逃出那片树林。海利因为背上的伤口发炎而开始发烧,他心急如焚,带着他在镇上找诊所。
时间模糊了一切,只留下他对他的怀疑,从而让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认可。
劳伦斯站在床边,盯着沉眠中的海利,喃语道:“露西亚还会回来吗?”
☆、蔷薇秘境 16
“劳伦斯!”坎波拉姆太太将他拽出房间,“你在胡说什么?没看见拉塞尔探员都病了吗?”
这时候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海利与伊恩。
伊恩低下头,缓声道:“海利,如果你是装的,麻烦到此为止。”
海利仍旧沉睡,眼帘之间一丝颤动都没有。
伊恩担心了起来,海利难道真的发烧了?他身体很健康,怎么可能会忽然就生病?
就在这个时候,伊恩的手机震了震,他打开一看,是纽约那边传来的一份调查报告。报告里,鉴证专员们恢复了莉娜身上所有的伤痕,包括她背上的那个痕迹。
“哦……见鬼!”伊恩猛地起身,冲出门去。
“康纳探员,发生什么了?”坎波拉姆夫人担心地问。
“案情出现了紧急情况我必须赶去处理。我的搭档……”
“哦,您放心去办案吧!我们会照顾好拉塞尔探员的!”
“谢谢!”伊恩转身离开坎波拉姆家,开车在路上飞驰起来,他打了个电话给市里的警察局。
他们来到了举办某个医学交流会的酒店,跟着酒店服务生来到某个客房门前。
“道格医生!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酒店发生了紧急情况,请您开一开门!”
道格医生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我的天……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他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警员们一窝蜂涌上去,将道格医生抓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能随便这么对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道格医生异常激动地反抗着,直到警长从他的床头桌上找到一枚戒指封入证物袋中,交到伊恩的手上。
“康纳探员,你看看你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伊恩取出手机,对比了一下手机中的照片以及戒指上的纹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
道格医生忽然安静了下来,他远远地注视着伊恩手中的东西,眼睛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他被押送到了警察局的审讯室里。
伊恩与道格医生相对而坐,在惨白的灯光下,道格医生的眼神显得麻木而冰凉。
“道格医生,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枚戒指的印痕会出现在莉娜的背后吗?”
“就因为她背上的压痕与我的戒指相一致,我就要被抓到这里来吗?”
伊恩不想与他废话,“那么道格医生你知道莉娜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溺水。她的呼吸道与肺部中都有水分,这些水与泳池中的水质相符。康纳探员有什么疑问吗?”
伊恩扬了扬下巴,一位警员来到他的身旁,“那么就让我来向道格医生解释一下莉娜到底是如何溺水的。凶手与莉娜相识,是莉娜绝对不会怀疑的人。当莉娜静静躺在水上感受悠闲时光的时候,凶手游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双手交叉扣到了身后,为了保持平衡,凶手必须用手背死死顶住莉娜。如果这个凶手恰好戴着戒指的话,戒指的压痕就会留在莉娜的后背上。”
“所以康纳探员的意思是,我的这枚戒指的痕迹与莉娜背上的相似吗?”
“我想不是相似,而是一致。你的这枚戒指是1982年由伦敦的珠宝世家殴布伦专门定制的。戒指的主人原本是希尔·坎波拉姆,也就是坎波拉姆先生的父亲,劳伦斯的祖父。他在你出生的时候,慷慨的希尔·坎波拉姆将它送给了你。所以这枚戒指是独一无二的,它的压痕也是。如果我将这枚戒指送到鉴证科,你猜猜戒指的花纹与莉娜后背上的印痕的吻合度会有多少呢?”
“哈……哈哈……”道格医生笑了起来,“我特地选择在水里……原本以为这样的手法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枚戒指让我露出马脚……”
“所以你是承认谋杀了莉娜吗?为什么,道格医生?”
“因为那个小婊子打算把我的秘密卖给一个记者,他们要把它印刷成成千上万份四处散发!而她出卖我的秘密,只是为了换钱替她那个再不能游泳的哥哥偿还欠给帮派的债务!多么可笑的理由!她从小到大的每一道伤口每一次生病都是我替她治疗!她竟然这么对我!”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伊恩淡淡地看着医生。
“既然是秘密……我为什么要把它说出来呢?”道格医生淡淡地靠着椅背,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那么关于艾伦与安妮的谋杀呢?他们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还是说他们也发现了你的‘小秘密’,所以你杀了他们?”
“算在我的头上也没关系。我都无所谓。”道格医生闭上眼睛,唇上是淡淡的笑容。
他仿佛在享受什么。从这一刻起,他保持沉默。
伊恩走出了审讯室,他按住自己的脑袋,负责抓捕道格医生的警长来到伊恩的身旁。
“嘿,康纳探员,那家伙怎么说?”
“他承认了谋杀莉娜。”
“哦?连律师也没在场他就承认了?这家伙果然自暴自弃了啊。”
“他说他是因为一个秘密杀死了莉娜……却不肯说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伊恩叹一口气,总觉得道格医生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外。他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杀死莉娜,他也一定可以想到合理的借口来辩解,可是他完全放弃了一般。
“哦,我想我的人找到了道格医生的‘小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警长将伊恩带到了电脑前,他们查阅了道格医生在酒店房间里的网上聊天记录,发现他正在与人沟通开据不实处方。
“我敢打赌,如果你查看他的电脑,里面一定有许多类似的聊天记录。你的受害者莉娜,也许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所以被道格医生伪装成意外溺水谋杀了。”
伊恩叹了口气,“这也许解释了莉娜的案子,但我还有另外两起谋杀案……”
难道说这三起案件真的是独立的?
因为道格医生现在已经是谋杀案的嫌疑人,所有他经手过的尸检以及报告都必须重新来过。
“哦……我们的道格医生除了开据不实处方给某些人以获取特殊药品之外,现实中他也是个可怜人。”警长的声音让伊恩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
“他得了脑瘤。”
伊恩将那份报告拿来看了看,更加确定艾伦与安妮的案件应该与道格医生是无关的了。
因为艾伦与安妮被杀的那一日,道格医生来到了市里进行脑部检查。他没有作案时间。
那么杀死安妮与艾伦的人到底是谁?
伊恩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三起案子真的会一点关联都没有。就那么凑巧,这三个孩子都是三年前露西亚溺水事件的目击者?从海利假装,好吧,伊恩是个无神论者,他百分之百认定海利是在假装被露西亚附身,那时候看劳伦斯的反应,他一定也觉得露西亚的溺水并不单纯。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伊恩靠着椅背,不知道海利那家伙怎么样了。
“康纳探员!这里有小木屋绳索的检验报告!”
伊恩打开报告只看了一眼,立马冲了出去,“他妈的这到底有完没完!”
坎波拉姆家的女佣走入客房,正打算为海利测量一下体温,却发觉床上的人不见了。
“夫人!夫人!拉塞尔探员不见了!”
“什么?”
坎波拉姆夫妇赶紧起了身,来到房间里,摸上被褥,还略带体温。
“难道说拉塞尔探员他醒过来了?”
坎波拉姆夫人来到窗前,忽然指着庭院里叫道:“快看!那不是拉塞尔探员吗?”
此刻的海利,在一片深幽之中,光着脚,穿着白衬衫,摇晃着行走,如同幽灵一般。
“他……他不会是在梦游吧?”
“快出去看看!”
坎波拉姆夫妇赶紧来到了庭院之中。他们不敢出声,生怕会吓坏了海利。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能怎么办?”坎波拉姆先生缓缓走到了海利的面前,他发觉海利竟然是睁着眼睛的。
只是他的目光毫无聚焦,似乎没有自我意识。
坎波拉姆先生咽下口水,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拉塞尔探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能清醒过来吗?”
那一刻,海利的唇上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
月光的迷幻与黑夜的阴影交织,陶醉而迷离。
坎波拉姆先生如同被牵引一般,手掌覆上了海利的侧脸。他的肌肤是微凉而细腻的,如同白瓷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这时候,坎波拉姆夫人三两步上前,挥开了丈夫的手。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能收敛一点吗?他不是十几岁轻易被你骗到的年轻人,他是一名联邦探员!”
坎波拉姆先生骤然醒悟,向后退了两步。
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响起,引得他们夫妇一起回头。
“放我们自由吧……我们不想再被困在那里……不想被蔷薇的根茎所缠绕,我们的骨头被紧紧地绷住,各种各样的虫子在我们的骨缝间爬行……哦……那朵花从我的眼睛里开出……那朵花撑裂了我的腿骨……求求你……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蔷薇秘境 17
海利的表情孤独而痛苦,就似被困在蛹里的小虫,无数次地挣扎,最后却被越勒越紧。
眼泪滑落下来,如同冰棱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向坎波拉姆夫妇,而他们则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后退。
“你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拉塞尔探员?”坎波拉姆先生僵硬了背脊。
“他……他说的是废墟下面的那些……哦,天啊!他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爱丽舍!爱丽舍的通灵让那些鬼魂都降临到他的身上了!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坎波拉姆夫人慌了神。
“你慌什么?他现在只不过在梦游而已!也许等他醒来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一切了!”
“如果他醒过来之后还记得呢?如果康纳探员回来听见他说的这些呢?他一定会去废墟查看!到时候该死的坎波拉姆家的秘密就人尽皆知!这个家族就完了!你的所有生意也完了!”坎波拉姆夫人的双眼满是惶恐。
“……我们什么没有见过?”坎波拉姆先生来到海利的面前,与他面对面,看进他的眼睛里,“如果真的是鬼魂在你的身体里,那么听好!我什么都不怕!你们尽管来!”
说完,坎波拉姆先生将海利利落地扛上了肩膀,扔回了床上。
而海利却仍旧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幔,喃喃自语着。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骨头挨着骨头,头盖磕碰着头盖……你压着我……我压着你……”
坎波拉姆夫人吓坏了,远远地站着,根本不敢接近海利。
坎波拉姆先生则呵斥走站在门口张望的几个佣人。
“看什么!拉塞尔探员发烧更加严重了!他在说胡话!”
“那么先生……需不需要我们打电话给市区的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来?”
“既然这样,现在就去打电话!还愣着做什么!”
坎波拉姆先生的低吼声中,所有佣人都离开了。
“你怎么能让他们去叫医生!等到医生来了,听到他说的这些胡话,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去废墟探查的人将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坎波拉姆夫人低声斥责他的丈夫。
而坎波拉姆先生的脸上则一片冰凉,他沉着声音说:“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他见到医生。”
“什么?”
“那么多人看见他梦游,所以他就是梦游时候从窗台上跳下去,又怎么样?他的力气很大,我们拦不住。”坎波拉姆先生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里是浓重的暗示意味。
坎波拉姆夫人抹开脸上惊慌的泪水,冷着脸,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夫妻二人要将海利扶起来的时候,海利忽然倒抽一口气,下巴扬起,背脊弯曲起来,僵成诡异而恐怖的弧度。
“坎波拉姆夫人……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杀我?一刀!两刀!三刀!我好痛!好痛!”
坎波拉姆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对丈夫说:“别理他的胡话,快点把他从楼上推下去!”
坎波拉姆先生的肩膀却僵住了。
“四刀!五刀!六刀……”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就要去捂住海利的嘴巴,却被丈夫拦住了。
“你干什么!要把自己的DNA留在他的牙齿上吗!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一共十二刀!我看着你!我疼到喘不过气!我不想死!我要抓住什么!我要抓住什么!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睁大了眼睛,向后一仰,摔了下去。
而海利则如同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缓缓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就似黑洞一般死死盯着坎波拉姆夫人。
“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你的钻石掉了下来……掉了下来……掉了下来……”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坎波拉姆夫人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死贴着墙角,“别过来!别过来!”
坎波拉姆先生周身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把将妻子拽了起来,扣住她的下巴,狠厉地质问:“是不是你杀了艾伦!捅了那孩子十二刀的人竟然是你!他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他!”
“因为你的错!你喜欢艾伦!你看着他的笑容就像二十多年前你见到其他年轻人时候一样!你根本忍不住!你根本就忍不住!这是根植于你们坎波拉姆家族血液里的肮脏!我不会让他威胁到我的儿子!不会让他威胁到劳伦斯的地位!坎波拉姆家的财富,他一分都不要想得到!”
“你在胡说什么!我对艾伦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劳伦斯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海利的喉间忽然发出一种古怪而阴森的声音,仿佛摩擦着骨头,被自己的血液呛到,不得喘息。
坎波拉姆先生回过头来,海利的脑袋侧向一边,露出优雅而修长的脖颈。
“为什么你不让我就那么死掉……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的血液流干……”
坎波拉姆先生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了起来,“拉塞尔探员,你这样装神弄鬼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不相信上帝,所以我也不相信魔鬼。如果你是想要用这种方法从我这里套取什么信息,那真的太好笑了!你应该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你诱导我们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海利却摇晃着起身,轻轻靠在坎波拉姆先生的肩上,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是这样抚摸我……你说‘安妮,成为我们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吧’……于是我成为了你所有令人称赞的血染艺术的一部分……可为什么你不让我躺在那片蔷薇墓园里?为什么?为什么?”
坎波拉姆先生的眼睛睁大,他反过来扣住海利的肩膀,“你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成为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告诉我的呀。是你说的……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嫁给劳伦斯……我带着美梦被你割破了喉咙……”
“我不管你是谁!你必须要死!你必须马上死!”
坎波拉姆先生用力按住海利的脖子,将他压到了窗台前,打开了窗子,就要将他往下推。
海利的双手稳稳撑住窗台,被迫压低了头颅,他的唇角在黑暗中掠起,如同顾自盛开的罂粟。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奔跑的声音,坎波拉姆先生还未回头,门被踹开,伊恩的手枪指向他的后背。
“放开我的搭档!坎波拉姆先生!”
紧接着是警察冲了上来。
“我想你误会了,康纳探员。我并不是要伤害你的搭档,他发烧之后就开始说胡话还有梦游,刚才他差一点从窗台上跳下去,我只是想要将他拽回来而已。”坎波拉姆先生举着手解释。
“梦游?清醒的时候人可不会梦游。”伊恩歪了歪脸。
坎波拉姆先生转过头去,赫然发觉海利正悠闲地坐在窗台上,唇上是淡然的笑意,月影掠过他的脸颊,静谧而从容。
“我没有梦游的习惯,坎波拉姆先生。不过倒是刚才您对我说了一些让我听不懂的话。比如说,坎波拉姆家的废墟之下,掩藏着什么?到底是怎样的魔力,让那片白色蔷薇开得那么欢畅呢?”海利取出自己的手机,在坎波拉姆先生面前晃了晃。
他早就把他说的话全部录了下来。
“那片废墟是私人属地,你们没有进入甚至于探查的资格。”
“但是有搜查令就不一样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就会拿到收查令。不过在这之前,坎波拉姆先生,你涉嫌杀害安妮,我们将依法拘捕你。以及坎波拉姆夫人,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当两名警官将坎波拉姆夫人扶了起来。
“没见到律师之前,记住什么也别说!”坎波拉姆先生对着妻子高喊。
“你也闭嘴吧!如果不是你这个被诅咒的家族这些事情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海利搭上伊恩的肩膀,笑着说:“伊恩叔叔,市区和镇上来回跑,真的辛苦你了啊!”
蓦地,伊恩拎起海利的领子,狠狠将他压在了警车上。他的目光狠狠钉入海利的眼中。
“海利·拉塞尔,如果再有下一次,不需要坎波拉姆动手,我会直接把你扔下楼去!”
“几楼?我们已经在地狱的底部了。你要把我扔上天堂吗?”海利凉飕飕地问。
伊恩松开了他,沉默地坐进了警车里。
海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开车门,在伊恩的身边坐下。
“嘿,你忽然这么雷厉风行地前来逮捕了坎波拉姆夫妇,就是有了证据了?”
“好好看看你的手机,里面有很清楚的检验报告!”伊恩摇下车窗,向一位警员小声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海利好奇地问。
“你不是早就猜到坎波拉姆家的废墟之下埋着什么吗?像是坎波拉姆这样具有连贯性的杀人犯,他不仅仅将尸体埋在蔷薇花下作为收藏品,也很有可能会留下其他的纪念品,帮助他回顾那段‘好时光’。”
“哦……你真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不过调查局的侧写师有没有告诉你,根据他们的侧写,破案概率只有百分之六而已吗?仍旧有许多杀人犯并不符合他们所总结出来的规律。”
“那我们就试试看。你喜欢坎波拉姆夫人还是先生?”
“我选择坎波拉姆夫人,毕竟坎波拉姆先生的罪证貌似已经很清晰了,你凭借装神弄鬼的能力,应该很轻易就能搞定他。”伊恩的视线漠然地扫过海利的脸。
“哦,所以这一次伊恩叔叔要挑战高难度的坎波拉姆夫人了。”
☆、蔷薇秘境 18
来到警察局,伊恩进入到了坎波拉姆夫人的审讯室。她的神情呆然,双手放在桌面上,别过脸,似乎根本没有想要看伊恩。
伊恩还没有坐下,她便开口说:“如果你指望我说任何不利于我丈夫的话,你恐怕要失望。除非等到律师到来,我一句话也不会对你说。”
伊恩还是按照规程,向坎波拉姆夫人宣告了她的权利。
“你不必开口说,只要听我说就可以了,夫人。你进入这里之前,警官们取走了你的随身物品,对吗?”
“是的。你们什么时候把它们还给我?那个十字架项链是我丈夫送给我结婚十周年的礼物!”
“这恐怕很难,因为你的十字架项链上起了布鲁诺反应。”
坎波拉姆夫人顿了顿,然后冷冷地说:“那是我自己的鼻血。”
“非常好的借口。但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十字架上的钻石少了一颗?你在艾伦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将这枚十字架送去原来的珠宝公司补钻了。”
“掉了就是掉了,可能是被衣服挂掉的,也可能是因为什么磕碰所以掉了,这有什么稀奇吗?”
“可是如果那粒钻石掉落在艾伦被谋杀的淋浴间里,那就真的很稀奇了。”伊恩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她看了一张从水槽里鉴证人员发现一颗钻石的照片。
“艾伦的手上有伤,这是他死前用力抓住什么东西所以弄伤的。我和我的搭档都认为是您的十字架项链。所有钻石都有它们自己的镭射序号,只要查一查序号,就知道钻石的主人是谁了。那里是男子淋浴间,夫人,你是怎么进去的?”
“没有见到律师,我不会说半个字。”
“没有关系,让我继续往下说就好了。我们一起等你的律师赶来。”伊恩的声音平稳,显得十分有耐心,“你很恨艾伦,你很想杀他。但是你做得很小心。你将雨衣藏在你的包里,在无人的时候来到男子浴室门外,放下包,穿上雨衣,刺死了艾伦。然后你小心翼翼将沾血的雨衣包在塑料袋里放回包里,离开了学校。你杀死艾伦的,是你丈夫狩猎时候惯用的匕首,你必须得将它还回去。但是雨衣却不能留。你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你发现包里很干净,没有沾到艾伦的血,所以你很庆幸,太好了,至少你不用烧掉这款刚买了不久限量版的包,它的价格可是十六万美金。只是你遗漏了一点,血迹没有留在包的里面,而是在包的搭扣里。也许是你当时将所有东西收进去的时候太紧张了,你碰那个包的第一下,忘记把染血的手套摘掉了,又也许是你将雨衣包进塑料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血液滴落,而且恰好滴在包扣上。我们的鉴证人员非常幸运的在你那款包的包扣背面找到了不少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和艾伦的DNA应该会匹配的吧?”
坎波拉姆夫人的嘴唇抿得很紧,她的精神就快崩溃了,伊恩知道自己只需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伊恩伸出第一根手指,“落在男生淋浴间里的钻石,PS,带有镭射编码的高级钻石。”
他不紧不慢伸出第二根手指,将被拆开的包扣照片推到坎波拉姆夫人面前,“你包扣里艾伦的血迹。”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翻过来给对方看,顺便伸出第三根手指,“这是我的同事打来的电话。他们正在对坎波拉姆家所有的刀具进行血液检测。而你丈夫的那把匕首的刀刃与刀柄的缝隙里,发现了血迹。这些血迹到底是你的还是艾伦的?还是两者都有呢?在你家与你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的不仅仅是你的腕表,还有……你右手的食指受伤了。你刺向艾伦的第一刀太用力了对吧?他扣住你的手腕让你慌了神,所以推拉之间,刀刃划破了手套,划伤了你的手指。坎波拉姆夫人,你可以等律师到来。因为等到律师来了,所有的鉴证对比都结束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必要接受你的认罪了。”
坎波拉姆夫人的脸一片惨白,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交扣在一起,她的精神已经摇摇欲坠。
伊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就似受到惊吓一般耸起了肩膀。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
一分钟之后,伊恩的手机再度响起,他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抬头看向坎波拉姆夫人:“夫人,等到我接了这通电话,得到了答案,所有的认罪协议将不再有效。既然你沉默,那么我就接电话了……”
“不!等等!我承认我杀死了艾伦!我承认!我承认……”坎波拉姆夫人低下头,眼泪奔涌而出,“我恨那个孩子!我恨他!他夺走了我丈夫对我的注意力!他凭什么用他肮脏的血沾染我丈夫送给我的项链!凭什么把它握得那么紧,好像那应该是他的东西一样!凭什么!”
伊恩将认罪协议向坎波拉姆夫人推了推,只是冷然说:“请您签字,夫人。另外将你杀死艾伦的全部过程写下来。”
坎波拉姆夫人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痛哭,一边颤着手指写字。
伊恩起身,走到了审讯室外。他回拨了那个号码。
“你好,我是伊恩·康纳。”
“康纳探员,我们是来告诉你那枚钻石的检验结果……其实它不是钻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已……淋浴间里的水流了一整晚,如果坎波拉姆夫人的钻石真的跌落在那里,也早就不知道流向下水道的何方了。”
伊恩愣了两秒,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关系,坎波拉姆夫人已经认罪。而且……她的包上有艾伦的血迹以及谋杀艾伦的匕首上有也有她与艾伦的血迹。这些已经足够了。另外,我需要你们帮忙调查坎波拉姆夫人所有的通信记录、邮件等等。我不想遗漏任何证据,在法庭上我们必须要赢。”
“没问题。”
伊恩已经知道那颗玻璃是谁故意扔在男子淋雨间里了。海利·拉塞尔这个混蛋。
他知道说服坎波拉姆夫人认罪的时候一定会需要那颗丢失的钻石。但钻石被找到的几率几乎不存在。在没有钻石的情况下,伊恩如果对坎波拉姆夫人说找到钻石的话,控方律师就会以调查此案的探员诱使坎波拉姆夫人认罪而让认罪无效了。
但如果伊恩在说服坎波拉姆夫人认罪前,自己也不确定那个证物是真是假,那就另当别论了。
海利的心思,比伊恩想象的要缜密。甚至于连他这个搭档都被他计算进去了。
伊恩走到海利所在的审讯室的观察间里,此时的海利正淡定地撑着脑袋,笑着看向坎波拉姆先生。
“你知道现在警方已经将你苦心隐藏的蔷薇墓穴翻了个底朝天吗?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了十二具骸骨了。当然半数以上都已经超过了追诉期,估计是你的父亲、你的祖父或者你祖父的祖父留给你的‘遗产’吧?不过其中有两具骸骨还很新鲜,初步推断埋入蔷薇墓园的时间应该是二十到二十五年之前。经过DNA比对,我想应该和那段时间失踪的年轻人相符吧?”
“虽然那里是坎波拉姆家的所属地,但不代表我就一定知道废墟之下埋着尸体。”坎波拉姆先生明显比他的妻子要老练沉稳许多。
“如果是那样,我感到很遗憾。因为我刚想说你挑选猎物的品味很不错。我看了那些失踪少年的旧照片,他们都是很可爱的孩子,和我小的时候是一个风格的。”海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拉塞尔探员,如果你再继续说下去,我会控告你诽谤。并且,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开口说一个字!”坎波拉姆先生十分坚定地说。
海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其实我也不希望那个凶手是你。不过我们的探员在你办公室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比如说二十年前旧款的纽扣和鞋带,哦!对了!还有安妮的戒指!她的家人已经认出来了,她的朋友也表示她一直戴着那枚戒指从没有摘下来过。那是一枚在网上订制的戒指,她为自己亲自设计出来第一无二的戒指,为什么会在你的‘收藏品’里?”
坎波拉姆先生睁大了眼睛看着海利放到他面前的照片。
“哦,对了,捆绑安妮的绳子上面,找到了其他人的皮屑。经过DNA对比,它们符合二十多年前失踪的两个年轻人,应该也符合蔷薇墓园里的某两具尸体吧。这段麻绳用了那么久你还舍不得丢弃。是因为太顺手了?还是因为很有纪念意义?”
坎波拉姆先生继续沉默。
“我们的侧写师也来了。他们看了墓园里的遗骸,再看一看安妮的尸体,他们认为杀死安妮的凶手是低调的、优雅的、自信的,所以他能够在割开安妮的咽喉之后继续坐在她的面前,放着音乐欣赏安妮的挣扎与惶恐。可是坎波拉姆先生你呢?你喜欢搜集年轻人的纽扣、鞋带、戒指,没准儿还有糖果什么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物癖。这样的人在侧写师的字典里通常象征着懦弱无能。因为如果真的自信的话,你会直接出手,就像杀死安妮那样,但是你不敢。你只会躲在阴暗无人的角落里,摸摸纽扣吻一吻鞋带舔一舔戒指什么的。杀人?算了吧!杀人对于整个坎波拉姆家族来说是一种艺术!流血的艺术!高贵而优雅!所有人都是坎波拉姆家的子民!羔羊而已!割开他们的咽喉是其实是在实现他们的价值!是在展示坎波拉姆家族的慈悲!而你根本就没有掌握这门艺术!因为你只是个胆小鬼,恶心的恋物癖!就算让你拿起猎刀,你也不敢割开安妮的咽喉!你的爱好太低俗了!比起拿起猎刀你更喜欢安妮已经冷却的尸体,对吧?因为你不用再担心她嘲笑你的年纪!不用担心她觉得你远不如你的儿子帅气!不用担心她会反抗!因为她已经是尸体了所以就能任由你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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