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尾声三(1 / 1)

干爹(十年暗恋) 香小陌 1 万汉字|68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九十四章尾声三

少棠解掉衣服,站屋子正中,胸膛腹部溢出男性荷尔蒙味道,让孟小北都能闻出属于少棠特有的气息,整个房间气氛都不一样。

少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情,脾气也是很冲的,像受伤又似发泄情绪,利落地将长裤也剥掉。房间里开着灯,灯光扫开一室昏暗,照亮大腿上匀称阳刚的肌肉。

少棠说,“画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孟小北一步上前抱住人,低声撒个赖,“我不画你。”

少棠哼道,“画别人可以,画我你就不行了?”

孟小北耳垂发红,坦白招认:“别人脱GUANG了我无所谓,和看石膏像没有区别!可是你脱,我真的有生理反应把持不住。”

少棠仿佛故意现出紧身内裤包裹的下半身,露出彰显男性雄风的部位,裤裆处饱满,隔着布料一团雄物若隐若现。男人都介意这方面,这露出来,就是给孟小北看的,跟刚才跑掉的那只小马猴比身材呢。他并非把祁亮那小子真当作一个威胁。他心知肚明小北和亮亮永远不会有什么,凑一起就是俩熊孩子。如果孟小北真敢有外心,他绝不是现在这种反应。

祁亮和他的北北站在一起,同样年轻、帅气,眼前有大把青春可以消磨挥霍。少棠时常感叹生不逢时,总是比儿子先走一步,这辈子不能真正与孟小北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一起变老,永远是个遗憾。

少棠脱掉内裤,坐进沙发,身子潇洒斜靠,全无所谓,定定地盯着孟小北。

少棠没脸红,孟小北真的脸红了。不是害羞什么的,而是看到少棠坦荡荡一SI不GUA的模样,视觉和生理上的冲击,无法忍耐!

少棠一条大腿搭在沙发上,腹肌华丽,胯间毛发黝黑浓密,荡然绵延至大腿内侧,很性感。

孟小北低声道:“真要画?”

少棠冷眼瞄他:“画。”

孟小北尴尬地干咳几声,喉咙干哑:“那,你,你放松。”

少棠瞪着他:“老子已经很放松。”

少棠肌肉绷着劲儿,心里憋火,还在运气呢,二头肌鼓鼓的。孟小北视线流连,用手比划指挥:“嗯,胳膊,抬一下,放扶手上。”

少棠顺从照做。

孟小北:“腿,右腿,分开,分开些。”

少棠一声不吭分开双腿,按孟小北的要求摆出姿势。

大腿轻微颤动,毛发覆盖下的BO物隐隐地激发,昂头,像箭在弦上,却极力压抑着YU望。少棠眼珠漆黑沉静,一动不动,就是一尊完美雕塑。

孟小北静心屏气开始构图,手指捏不住铅笔,手腕抖,思维情绪混乱跳动。

少棠斜睨着他,揶揄道:“嗳,心思不纯了。”

孟小北啃自己嘴角:“唔。”

少棠:“你下面那玩意儿,冲我晃了。”

孟小北一低头,迅速捂住自己XIA身,面露悲愤难耐!

这写生是画不下去了。他丢下铅笔,以几乎一头将画架撞翻的势能大步疾行,扑上,两下骑到对方身上,胸膛起伏急促。少棠突然笑出来,笑得很俊,眼底射出心安理得的满足,嘲笑他:“闹什么?不画了?”

孟小北居高临下睨着人,粗喘道:“我想在你身上画!”

画不到一半就扑到模特身上想要ZUO爱,这种窘事,也只有当模特是少棠时,才可能发生。孟小北毫不迟疑挺身剥衣,毛衣才脱到一半,视线被毛衣裹住眼前一片黑暗,这时突然腰部被勒,一痛,少棠翻身而上,将他生生压到沙发上!

“嗯嗯!……”孟小北挣扎,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被缠成一团。

少棠动作粗暴,不容分说,没给他脱衣服,直接扒裤子。皮带都不给解,外裤连同内裤一起剥掉!孟小北是年轻男性身材,腰部细韧,臀窄而翘,裤子剥到胯骨最宽处仍是有些费劲,卡在丰满的臀肉上。少棠狠命将裤腰拽下,手指撸过臀缝时力道粗鲁,用力揉搓他的屁股,手指嵌入。孟小北挣扎嘶吼了一声,“啊——”

……【和谐分割线】……

少棠前后做了两趟,孟小北被撞昏了躺在地上,眼神迷乱。

少棠用脚趾蹭弄他XIA体:“赖在地上,还不滚起来?”

孟小北享受地眯起双眼:“被你CAO死了。”

少棠笑说:“我给你画一幅,你现在这样的?”

孟小北懒洋洋的:“你画啊,画啊!……”

两人做完后进淋浴间洗澡。人的手指随年龄增长会变粗,发肿,戒指卡到关节下面。少棠用肥皂搓了半天,才把旧指环弄下来,戴上新的,心里挺甜蜜。

两人晚上十点多钟出门,吃夜宵。

帝都的夜晚,城内街道店铺灯火辉煌,充满人间烟火的温暖。簋街的饭馆和音像店晚间客流盈门,老板叼烟坐在门口与熟人打牌,大音箱里放着罗琦的《选择坚强》,嘹亮的女声穿透夜空。

孟小北带他小爹到店里挑卡带。正是国内原创音乐与各种通俗文化兴起繁荣的年代,江山代有人才,豪杰辈出。京城市井坊间,这些走在时代潮流尖端的年轻人,早已不满足于听主旋律HONG歌或者晚会歌手,听李谷一韦唯毛阿敏的都嫌太俗气!那时划分流行与落伍,是看你听不听魔岩三杰、黑豹、罗琦,走在大街上对陌生人嚎着“姑娘,漂亮!”“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少棠以前不听摇滚,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然而现在被儿子感染,这方面很乖很听话,紧跟孟小北步伐,努力学习着接受流行的音乐。孟小北在店里把大耳机戴到小爹头上,两人凑头听。少棠挑了几盘张楚丁薇,喜欢清澈的能令人内心安详的嗓音。

在少棠心里,他的大北北,就是站在这个时代瞬息万变的浪潮最尖端的风流小子,上进,无畏,洒脱,而且永远能让他感到新鲜,快乐。

两人在小饭馆里,点了一锅麻辣小龙虾,喝着啤酒,大快朵颐。“麻小”从这以后,开始逐渐火爆京城。

少棠掏出钱夹结账时,孟小北偶然看到对方驾照:“嗳,你怎么改名字了?你没告诉我!”

少棠淡淡道:“告诉你干嘛?平常还像以前那么叫。”

少棠的正式身份证件上,全部改姓了,改回姓王。

他爸拒绝了他捐器官的提议,这方面也确实极少有子女捐给父母的特例。他爸说,你以后总归还要结婚生育,男人的肾多么宝贵。

他的继母,私下含泪对他讲,“他肯定不会要你捐献什么,或者让你为他花钱。你愿意原谅他、愿意回来,他就很感激。你父亲还是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于是,少棠悄悄去公安局改了名字,证件和正式签名都改过来,然而平时外人还是喊他“贺总”。

后来,两年之后,他的父亲尿毒症不治去世。

孟小北用手指和牙齿灵活利索地剥龙虾壳,吃得飞快。一锅小龙虾迅速变成一锅红彤彤的虾壳。

少棠吃这玩意儿吃的不多,剥出虾肉,顺手喂给小北。

少棠从锅里捏出一只:“这个大,你吃这个。”

孟小北夹起来端详,评价道:“还是太小。”

少棠:“挺大的,你以为你吃澳洲大龙虾呢。”

孟小北:“澳洲大龙虾算什么啊?也没你的鸟儿大。”

少棠笑出声,眼睛弯起来,口里有啤酒泡沫的爽气。少棠深深凝视小北:“想吃回家还有。”

孟小北对刚才家里吃到的一顿肉餐,显然意犹未尽,当桌边吃边寻么:“赤红赤红的,颜色也像,你那地儿再带两个大钳子,我就更喜欢。”

少棠大笑,心情快活!

……

******

这段幸福生活,仿佛只是一切的开端,回到原点。人生在世,未来仍有无数波折与机遇。

孟小北后来脱离祁亮的公司,开办自己的图书公司及设计工作室。那几年京城地下摇滚和原创音乐正火,祁亮与几个朋友合作搞录音棚,投资烧钱,给本土音乐人做唱片。祁亮赚过钱,但大部分都赔掉了。赔完他再重新赚。酒楼,家具城,灯具店,还有建筑包工队,各种行当他都赚过。

祁亮自己吹嘘,老子就是能烧钱,懂得怎么花钱的人,才能出去赚大钱!

亮亮这些年,一直未婚,却并不“单身”。

孟小北后来对少棠讲述他听来的艳/闻趣事。

当初,祁亮也被他父母催婚。他爸妈逐渐年纪大了,开始惦念大儿子,相继回来找他,又都想和他共同生活。最可笑的是,父母两边为他介绍了不同的女朋友,都十分积极地撮合。他爸怕他中了他妈妈的“套”,被勾到那不三不四的男人家里的亲戚那边,将来吃亏被人耍;他妈妈又怕他被他爸忽悠了,娶哪个土财主大老板的闺女,将来就跟亲妈感情生分了。

祁亮自己绝不主动,然而也没有坚拒抵抗父母的撮合。

结果,土豪家的那闺女,听说他身上哪处哪处生过毛病,当时就把他否了,说,“男人根上有病,还是男人啊!二十几岁就不中用,到四十岁怎么办?”

祁亮一听气坏了,“谁说老子那里不行了,我好用着呢!”于是两人迅速掰了,老死不相往来。

他妈妈这边给他介绍这个女孩,名叫杨明华。

祁亮一听就先不乐意:“姓杨?姓杨的我不要。”

祁亮妈说:“姓杨怎么不好?”

祁亮嘟囔道:“听着不舒服,姓杨的跟我姓氏犯冲,影响我做生意发财。”

这个杨明华,和以前的杨颖可不一样。同是小门小户出身,杨明华性格温柔,会伺候人,特别听男人话。就因为这样,两人交往过一阵。杨明华还没嫁进门,就在祁亮家里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站在凳子上擦抽油烟机,扫窗扫房,极其勤快,俨然女主人自居。

孟小北申大伟也见过那姑娘,帮着“把关”。杨明华全程小鸟依人,走路都和祁亮贴成连体人。他们在饭馆里吃烤串,杨明华细致地用筷子将烤串上的肉撸下来,喂给亮亮。

孟小北冷眼瞄着,悄悄对大伟子说:“来了个跟萧老师一样温柔的姑娘,又是个做保姆的,我看这回有戏。”

两家原本已经坐下来谈结婚,就在准亲家见面的那顿饭局上,女孩的妈妈冒然狮子大开口,管祁亮要十万块彩礼,一套新房,一辆新车。

祁亮一听就火大了,十万?新房新车?你嫁公主啊,讹我?

准丈母娘说,我们养大一个闺女容易么我们?将来给你家生孩子操持一辈子,管你要十万块你不亏啊。

祁亮说,我没有十万,您宰太狠了,能让我杀个价不?

准丈母娘说,你做生意呢,你还杀价?

祁亮说,您可不就是在跟我做生意么,您都开价了,不许我还价?我们生意圈里谈价格有来有往!

准丈母娘说,你如果掏不出十万,你父亲总出得起嘛!我们知道你爸爸很富裕,祁建东只有你一个儿子。

祁亮他妈也说,结婚差钱就管你爸要,你爸白赚一个儿子?儿子结婚他敢一毛不拔?!

祁亮当时看着一桌两家亲戚,上下嘴皮一碰:“我有十万,我有房有车,我自己赚的钱,够我结婚过日子的。”

准丈母娘微微一愣,皮肉发笑:“呦,那你还挺能挣的,挺富裕。”

祁亮如今脾气也牛:“这婚我本来就不想结。谁愿意娶你家千金公主就让谁娶吧!我宁愿娶个男的!!”

说罢他当场离席,撇下一屋子亲戚,跑了。

当然,那一屋子亲戚当时也没听懂,“娶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祁亮又干出这样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悔婚。他原本就心思摇摆,惦记旧人,彩礼风波不过是压上心理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手里攥着跟孟小北一起去买的那枚钻戒。他打开绒布盒,拿出戒指,端详硕大一枚光彩夺目的钻石。这样漂亮贵重一枚钻戒,戴在他完全不爱的杨明华手上,当真是亏了,无论如何不能甘心!

祁亮开车直奔学校,在学校门口等了两小时。

萧老师从学校礼堂里出来。开完大会,他这学期课程和考试结束,下学期就不在这里教书。有学生给他送挂历和贺年卡,萧老师笑笑,温柔地接受,挥手告别。女生们在背后议论,“咱们学校最帅的男老师要调走了,以后上语文课没意思,可以睡觉了。”

祁亮风风火火奔进校门,等在礼堂门口。萧逸一抬头,略微惊讶,身旁一群一群学生掠过。

祁亮上前,一把攥住萧逸的胳膊肘。别人他不敢惹,他就对萧老师最嚣张蛮横,见面就动手动脚,不管不顾。

萧逸低声道:“学校里……你不要拉扯我。”

旁边的学生瞄他们俩,“这人是谁啊?”

祁亮对小孩们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是你们萧老师以前的学生。”

萧逸一听“以前学生”这句话,被戳到心口脆弱处,脸侧突然红了,怔怔望着祁亮。祁亮终究曾经是他的学生,两个男人在一起,本已是社会边缘禁忌,师生恋这三字也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肩上,被传统道德礼法所不能容。与祁亮相识一场,也无法逆转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他生命里刻下烙印。

祁亮一手拎着礼物纸袋,有模有样地道:“没事,没事啊,都别看了,我回学校看望老师!”

萧老师几乎被祁亮这小子挟持着,从校园里劫走,劫到他车上,将车门一锁。

祁亮不由分说迅速将车开走,开到小公园僻静处。两人处在狭小空间内,咻咻地喘气,那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透着暧昧,分明彼此都旧情难抑。

萧逸年纪大些,心态成熟,主动开口:“亮亮,我过几天就回杭州,车票已经买好。”

祁亮气鼓鼓的:“不准走。”

萧逸平静温存:“你永远不能下决心的事,我帮你做决定,免得你总是为难,又不能对你父母亲开口。”

祁亮突然转过头,质问:“你介意这个啊?那你是逼我跟我爸妈出柜,像孟小北那样!”

萧逸愣住:“……不是,并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联想孟小北父亲孟建民的突然意外身故,顿时觉得出柜这事不是闹着玩儿的,足以令一个家庭天翻地覆、亲人离散!赶紧打消这一念头。

祁亮拉过萧逸双手。两人手攥着手,彼此十指相缠,仍有当初心灵那份悸动。

人与人之间,关系很奇妙。有些人,天生就是互相顺眼,适合在一起生活。

萧老师就是个安静淡泊的人,生来是个男儿身,心上却是给人当媳妇当妈的温柔劳苦性格;祁亮命里风流,从脑顶上开出一朵一朵桃花,喜欢出去折腾。然而,他愈是出去见过世面,愈加发觉这世上仍是他的这位老师对他最好,体贴入微且无欲无求。甚至他爹妈,都在借谈对象这事拿捏他、算计他!只有他的小逸逸,从来就没算计他什么。

萧逸关心地问:“身体还好吗,没再犯病?”

祁亮毫无羞涩道:“甭担心,QIAN列/腺炎,没有影响XING功能呢。”

祁亮猛地凑近,嘴唇贴上,几乎将人逼到后脑贴在车窗玻璃上。萧逸面红耳赤,两腿都没地方放,被挤住,却没拒绝,就这样吻了。

祁亮说:“小逸,你对不起我!”

萧逸:“我,对不起你?”

祁亮凶恶地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处男呢!你把我处男身夺走了,凭什么就不跟我好?你这样甩我,你这是耍流氓不负责任吧!!”

萧逸:“我耍流氓?当初,是你,非要……你……”

祁亮反问:“你那时候是雏吗,你是吗?!”

萧逸不答。他不是。

祁亮歪头,嘴角翘起来,耍个无赖:“当初是你勾引我,然后我顺势把你QIANG暴了,你要对我负责任。我们现在和好吧!”

祁亮说,你不答应跟我和好,我将来追到杭州去,我纠缠你!你去哪个学校教书,我就缠到哪个学校,我阴魂不散,你敢甩我?!

萧逸低声叹口气:“你……唉……小混账。”

祁亮很混地说:“你骂我吧,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在这车里QIANG暴你,你信不信?”

萧老师还真的相信,亮亮这小混球抽风的时候敢这样胡来。

祁亮抱着人,又吻上去,故意一只手伸进萧逸的羊绒衫,摸进衬衫,摸到腰上光滑细致的皮肉。好久没摸到,太久了,两人都像过电一样,噼噼啪啪起静电!萧逸腰上被摸,脸和脖颈就泛起红潮,也激动得抱住亮亮。四片嘴唇贴交吻分不开,祁亮尝到萧老师口里有薄荷糖清香,这么些年喜欢吃的牌子,都没有换过,像个固执又可爱的老古板……

祁亮欢欢喜喜地从衣兜里掏出小绒盒。

萧老师吃惊,这一回是当真没想到。这辈子无论将来结局如何,曾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向他求婚。祁亮说两人曾在最艰难的那段岁月相依为命,就是患难之交,祁亮说爱他……

祁亮把大钻戒套到萧逸无名指上,强迫戴上。

祁亮煞有介事地解释:“我真是给你买的!你不要以为这是给女孩买的,我当初买的时候,脑里想的就是你!!”

……

少棠问小北,后来怎样了?

萧老师竟然同意回头?

孟小北说,祁亮特别黏人,死皮赖脸,后来将人劫持回家,至于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必言明,丫小混蛋肯定动手用强了!在一个被窝里睡过一晚,第二天就分不开,又甜蜜地和好。

男人就是没有节操的生物,抵不住肌肤亲密及XING事的放/纵愉悦,更何况确有感情。

孟小北问少棠:“你认为,亮亮和萧老师这次能长久吗?”

少棠答得模棱:“萧老师是最适合亮亮的那种人,唯一可惜,生就是个男的,将来永远会有压力。今后,亮亮扛不住周围压力的时候,就只有萧老师替他背负承担。”

十里长街华灯初上,黄瓦的赤色城墙在人心中仍沉淀着它最初年轻的容颜。这些年身边人来人往,陪伴的那人始终如一,承受生活滋味,岁月变迁。灯火在夜空爆开,自眼前划出几道绚烂轨迹,内心感慨万分。

孟小北攥住他小爹手腕,拉过手掌亲了一下,说:“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部分也全部结束,明天应该会为全文写个类似【后记】的东西。定制印刷随后会有的,大约会加两个番外,一个是北北年下攻S-M(!)棠棠的香艳H(不放在正文里是感觉和结尾处沉重感不太和谐),另外打算给亮亮和萧人妻写一段亲密戏份吧。肉渣可看可不看哦。

☆、后记

当一篇文完结,读者欢呼撒花纷纷对我说舍不得,我通常要回过头再看看,忐忑地重新审视,盘问自己写这样一篇东西出来是否值得,是否能有打动读者的细节点滴,拼命地说服与肯定自己,最后依依不舍地挥别。

  盘算写这篇文,初始思考了很久。前几年,我去过一趟西安,看过他们汽车厂的家属大院,趁势又将当地各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领略千年古都风情。我是个无古韵而不欢的人,在半坡博物馆里蹲着端详那一堆黑黑黄黄的陶罐,可以蹲一整天。我蹲在半坡遗址里面时,孟小北这位大导游,就把我们这一伙人生路不熟的外地游客全部撇下。他路途很熟,自己开车跑去旁边山中一个小潭游泳。

  他说,招待各路来玩儿的人太多,每个来我大西安的,都是“骊山-华清池-半坡-兵马俑”一日游,那间博物馆里统共就只有几个盆,你不用听他们讲解我就能给你数出来,老子真的不用进去再看一遍!

  小北水性很好,从小在西沟渭河的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后颈晒得黝黑。认识他的人,喊他们这拨小子“水猴子”。

  如今这人是腰里多金风流倜傥的老板模样,我说你出门,车里怎么不常备一条游泳裤呢!

  小北就不是会在车里备潜水镜游泳裤再身背一个大氧气罐的人。人一辈子不会转性,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一定什么都不穿,脱得只剩个裤头,也三十岁的人了,这就叫风采不减当年。小北说,他一个猛子扎到水潭里,特别自信地,一口气狠命下潜,潜了半分钟,竟没摸着底,气不够用了才赶紧又浮出水面。

  他对岸边坐的一老大爷嚷,“我怎么就没摸着底啊!”

  老大爷慢悠悠对他讲,“这水潭一百多米深,你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你怎么可能摸到底?”

  孟小北滚上岸,穿着裤头坐在太阳底下吸一支烟,晾干,再穿回他的西裤皮鞋。这家伙甩着一头湿漉黑发,回来接我们走人,然后兴致勃勃地带大伙奔赴钟楼广场,品尝老孙家的羊肉泡馍。一路沿街高声说笑,路人侧目。

  小北是个外向开朗的人;饭馆里,在大堂与厨房之间跑来跑去吆喝服务员的,一定是他,热情洋溢地招待我们,席间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指挥我们掰馍。我一直觉着,这人即便不学画,没有那方面艺术天分,他依然可以在社会上混得很好,扮演记者或者电视台主持一类角色,尤其适合在他们大西北农村地带,给村里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唱红唱白,主持个婚宴,或者挂孝哭个丧。这类人性情里,天生富有浓墨重彩的表现力,能感染周遭的人,令人愉悦!

  

  也恰逢小北父亲去世十周年,我们陪小北母亲去墓上祭扫。在骨灰阁那里,小北的母亲曾把灰盒捧出。我帮她端了,她仔细地拂拭掉灰尘。也反反复复擦过十年,待之仍如珍宝。

  然后是在墓地里,我们随同,慢慢地走,找到地点。小北的母亲在墓碑前哭临,点着火盆。只记得那天风大,烟火也冲,熏得我满鼻满眼是泪。小北的母亲多年后见她故去的丈夫,仍痛哭不已,边哭边回忆往事。我因为眼睛熏疼,没听进去几句。眼里戴了博士伦,全程都在琢磨报纸上专家的教诲,脑子里充斥“隐形眼镜遇火会不会把我眼球烧瞎”这类乱七八糟的顾虑。

  当时年纪轻,感情生涩未经历练,因此情绪上就戳不到某处至痛的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就在耳边,我却不太能体会感受到,那种亲人离散天人永隔再回首风流云淡已是岁月百年的悲壮沧桑。

  小北的父亲非常之英俊;照片中,穿极普通的工作制服,整齐短发,双眼俊秀有神。其人眉眼间,拥有属于那个特定年代的正直、热血与真挚,气度不凡。他家老二也说,倘若他父亲仍在,戏剧圈里肯定没他自己什么事儿了。那个年代的人,脸蛋不做假,气质没一丝矫揉造作,没有沾染上虚伪油滑的俗气。

  当年数十万有志青年,远赴大西北大西南支援三线建设,小北父亲母亲列在其中。那一代人充满坎坷波澜壮阔的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现在已越来越多地被人揭开,在文艺影视作品中展现。许多人当年拖家带口,白发送别黑发,年轻时将自己埋没于深山,中年动荡沉疴甚至妻离子散,晚年却又经历改革阵痛被迫分流下岗,一辈子难返家乡,老无所依……那也是曾经为这个国家燃烧热血青春的一代人,是被命运洪流席卷悲折的一代。

  我们这些后辈,对上一代人冒然置喙,随意评价他们曾经的付出奉献是否有意义,从某种程度讲,也属于无知无经历者的轻率。我个人仍坚信,他们那一代,每一个人,也都曾经年轻朝气,拥有端庄崇高的理想,也曾胸怀豪迈激情,这些都值得后人敬佩尊重。那就是属于他们的青春,不可复制,也永不再来。在燃烧生命创造价值的那一刻,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只不过,如今的社会以及这个社会盛行的价值观念,都变化得飞快,早已不复当年信仰的单纯。人倘若跟不上时代步伐、社会变迁,难免画地为牢陷入窠臼,这也代表了部分人晚年经历的悲哀。

  后来,我出走求学,远离家乡,漂泊海外。这些年再回首一些往事,这时才逐渐地,头脑里被一些淡漠模糊的记忆一寸寸侵占,感染。人都是到失去时,才发觉永远有一些人、一些感情,今生无法舍弃,久久不能忘怀。我以己度人,联想到自己日益衰老年迈的父母亲,家乡的种种美好,逝去的青春,自己那再也回不去的纯真少年时代,才慢慢体会出当事人当初经历的生活变故与心灵冲击。

  夜深人静时想起,忍不住泪流满面,因此想要为这一家人写一篇文,平凡而生动的一家人。

  

  小北近些年很忙,又买了一辆运人办货的“保姆车”。每次见到,车里都装着一堆一堆的图书,有些是他设计出版。

  那时见面,就是吃饭聊天,常去海底捞吃火锅,或者城里某家“郭林家常菜”。那是我们的根据地!

  小北平时不会经常提他爸爸,也不提爱人。最常挂在嘴边的是那一群狐朋狗友,亮亮长亮亮短。他的挚友亮亮最近又弄了一个生意,投了很多钱,如果赔了就要损失掉一套房子。这人总之很衬房子,在城里和望京都有高级公寓,是个款爷。亮亮又来找他谈心,诉说感情上纠缠不清的苦恼,每回在酒桌上被小北狠狠地喷一脸,再抽俩大耳歇子抽回去,才能消停数月,然后故态复萌!

  我问:“亮亮后来,还有女朋友吧?”

  孟小北夹着烟说:“小蜜,不能算女朋友。”

  我说:“这样不好,你也不管管他。”

  孟小北说:“有些人生活方式,十多年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模式,也能从某种程度达到和谐统一。他和他家里那位感情很稳定,不会轻易分开。亮亮也不傻的,他要真傻他做不成生意。手里攥那么厚的家底儿,家里需要有个人为他持家、管钱,大后方要稳定。他的钱都搁在他媳妇手里,钱绝对不给外人,他精着呢。”

  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小蜜?”

  小北笑道:“你看我像么?”

  小北不介意讲出一些私事,但也不会随便对谁都讲。并非因为惧怕,而是不愿被周围人过度八卦围观,没有必要炫耀生活。小北笑说“网上的腐女太彪悍”。  

  

  小北和他那位当家的,在一起也已十多年。

  我问:“有过厌倦吗?你们俩吵架吗?”

  小北说:“吵架那肯定有过,谁家不吵架啊?你和你们家陈先生不吵?”

  我很烦地说:“吵啊!我不写文就没事,只要闭关写文一定要闹,说我眼里没有他了,男人都是吃奶耍赖的小孩!”

  小北说:“就是这样!我俩一般都是互相埋怨对方太忙,不顾家,赚钱赚得容易情淡爱迟,其实感情上没什么值得吵。”

  “嫌我不做家务,不洗衣服,我有时候一件衣服连续穿一星期不换,他就烦躁了,说把我连人一起塞洗衣机里洗了!”

  我说:“典型的老夫老夫模式么,真腻歪。”

  小北一笑,双眼就眯起来,不帅,但是够坏,招小姑娘喜欢的那种坏吧。孟小北说:“小时认识的人,就是青梅竹马,后来再认识的,感情深度上就没法比,怎么都比不过旧的。就像我画画用的那几杆钢笔,笔尖都让我磨弯了快磨秃了,金属的都能磨掉一毫米,可我还是喜欢用那几杆旧笔,用顺手了,换新的我就看不惯。”

  感情能够有多么忠贞,那些肉麻浪漫词汇,是言情耽美小说里的描写,未必是真实生活。

  真实的生活相对平淡,其间有各种波折与不完美。九十年代那时,是社会发展最迅速各方面日新月异的时代,社会上的年轻人都在大步飞快地朝前走,在改变自己,也改变时代。孟小北算半个圈内人,那时经常接触的风头正劲的明星名人,很多人的人生都发生巨大变故。那个唱《大中国》的高枫后来死于隐疾病症,毛宁因为同性恋爱风波遇刺,罗琦和谢东都吸毒了,杨钰莹因远华案隐退出走;还有那个叫红豆的,猥亵男童进了监狱;再后来,张国荣抛下男友跳楼自杀。

  整整一个时代的人,已渐渐远离尘嚣。当年的美好,归于沉寂。

  小北那时特推崇张国荣,将《霸王别姬》这个电影珍藏起,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唏嘘感动。

  《泰坦尼克》上映时,小北与家属去青岛游玩,在海边登上一艘展览的军舰。小北站在船头,张开双臂,让海风吹起发帘露出额头,高喊“Hey露丝露丝!快抱住我,咱俩一起飞一个!”他们家那位,当时在他屁股上轻踹一脚,“滚了,我是杰克。”

  十余年过去,毛宁杨钰莹皆回归复出,罗琦戒毒成功,红豆早已出狱泯然众人,张国荣十周年祭。也仍然有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和理想如初,没有改变。小北和他的棠棠,仍平静生活在一起。

  

  某人百忙凌乱中偶尔想起来敲我:【为什么起名‘棠棠’,肉麻。】

  我说:【这名字好听,我喜欢,你别操心我怎么写。】

  小北:【听起来像张国荣的那个老公唐唐。】

  我说:【人设差得远呢,读者不会看混淆的!】

  小北粗略看了一下大纲,我飞快解说,我要把全部人物时间点往前挪若干年,让你们俩提前“浪漫”地相遇,加入一段岐山西沟里的生活,这样比较体现时代的厚重与乡土小说的纪实氛围,blah blah。小北是常写剧本脚本的人,看后只评价一句:【你这样布局,你不是想写我,你是想写我爸。】

  我说:【我确实对你爸更感动感慨,而且写出来更有情感爆发力。】

  小北:【那你就专门写我爸,别写我了,我没有什么可写。】

  我也曾经问过,小北,你后悔过吗。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选择跟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吗?

  小北说,这个根本就没的选,这种事不是我选择,我认为是命中注定。嗳,男人哪有你这么婆婆妈妈,喜欢就是喜欢了嘛!

  那么,如果让你重新抉择一次,你会出柜吗?你会像当初那样,跟你家里闹?

  这个问题很难。换言之,男孩子,放纵一时的感情很容易,做爱又不会怀孕,承担一辈子的责任压力则要艰难许多。小北想了很久,说,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可能不会选择那时冲动地出柜了,会多忍几年,慢慢地向父母解释,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种问题比较残忍,完全出于我本人私心,相当于去揭对方的伤疤。

  我理解小北真实而坦白的想法:如果重来一次,他更倾向于选择隐瞒,先委屈几年,慢慢地哄他爸爸,或许他的家庭现在仍然完整,他父亲还活着,他也就有机会向父亲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的感情严肃而忠贞,不是年轻人胡闹。   

  

  小北对我各种离奇的脑回路和胡编意淫的梗很无语,比如那一泡狼崽子的尿什么的,这就是您所谓“浪漫”的相遇吗?我说这是小说!

  小北不太爱看我写的东西,这让我作为一个写手十分受伤,一定是我写得太烂了!当然,他解释说他平常什么网络小说都不看!别说是我这个小透明写的小破文儿,唐家三少天蚕土豆蝴蝶女神的他都没有看过。这让我脆弱的心灵稍觉安慰。

  真正的牛人,根本不用看小说去唏嘘别人的故事,他们的人生本就是一部跌宕的长卷。

  小北评价道,还重点中学呢,你写的是你念的那间学校吗,老子就没念过正经的高中。

  我说,那我只能这么写,校园生活,贴近普通学生读者的生活环境,更容易产生共鸣,我能照实写吗?

  我总感觉,在我这部小说里,从某种程度上将小北小京哥俩的人生经历传奇程度弱化了。恰恰因为我自己日子过得太平淡平凡,我很难揣摩他们这些人的心态与经历,写不出本人真正魅力。

  孟小京也很不容易。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在大卖场里卖电扇空调,都能被星探一眼看中。没有任何背景,没有艺校基础,全国数万名考生里选拔几十人,孟小京考上了。

  我在文中将年代和细节进行各种虚构模糊化,将两兄弟的年纪、学校、涉及的各处地名都篡改和重新编排。而且写这种文很费力,从始至终,几乎一直是在耽美小说的虚幻美感与同志文学的残酷现实中间,艰难地寻找一个平衡点。说白了就是,写得太虐太真实,我很功利地怕损失我的读者;写得太迎合流行口味,我又觉得,对不起写这篇文的理想初衷。

  兄弟二人当年分开时,年龄比我写得还要小,几乎从未在一起生活。

  兄弟见面一桌吃饭喝酒,谈笑风生。平时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北,不见面时,就互为“路人”,各忙各的,极少联系。我想这样的家庭关系绝不是唯一特例,不是谁的责任或者错误,这也属于特定的时代背景,造化弄人。

    

  小北的家属,对于周围人来说,相对比较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京城遍地权贵和干部子弟。真正的世家高干,平日做事都十分低调,穿着普通,开的车也普通,大街上与常人无异,待人客气而疏离,很难深交。呲着大金牙开豪车举止狂妄嚣张的,一般都是暴发户土财主。

  偶然见过一面,当时的感觉说不上来。只一眼,就让我觉着,孟小北幸运,这样的男人,眼神,举止神态,一定是个稳重而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而且,当过兵的人,走路及坐姿都有军人风范。安静的时候很静,喝酒爽快,于不经意处吸引人。

  我问,人家怎么看上你?

  孟小北说,我这人也挺好啊!

  我问,平时谁听谁的?

  孟小北说,小事随意,大事比如买房和重要投资,换工作单位,我还是听他的。

  我假装外行天真地问,好像你们都说1和0什么的,我都不懂嗳,快给我讲讲,你们谁1谁0?

  孟小北笑,盯着我,你觉着呢?

  我这种耽美狼老江湖,一猜就猜对,眼光不赖。

  孟小北说,还是我做得比较多,现在基本都是我做。

  孟小北简单解释了一下,性的取向、谁上谁下这种问题,与年龄、外表都没有必然关系,不是因为谁年纪大了,这仅只关乎于生理的愉悦程度。谁的G点长在那里,觉着舒服,就在下面呗。男人性事上追求爽快感觉,有些人特别怕疼,做一次疼好几天有什么意思?或者根本就没那个点,不舒服,就在上面。

  在小说里,读者总希望少棠这样的男人是个纯攻。我只能安慰我的读者,少棠比大家揣摩想象得更宠他的北北。

  

  再说那一家人现今状况。

  小北的母亲晚年独身,也曾有同事邻居前来,措辞委婉,想为她介绍个“老伴”。她还是婉拒了,不想再找。

  小北母亲就在家带孙子,享天伦之乐。孟小京和他媳妇的工作都是不着家的。他演戏,他媳妇在电视台里,经常随摄制组跑外地,全国各处跑。依小北母亲的意思,少年夫妻老来伴,要的就是那几十年共同走过的人生路,彼此熟稔,是最亲的人,老来为伴才舒心快乐。半道弄来一个“老伴”,彼此性格生活习惯都未必合适,双方子女再吵成一团,那不是“老来伴”,纯粹是给自己生活添烦添堵!同时我也坚信,在她心目中,哪个也比不上小北父亲那样深重的地位。

  孟家孩子们都顺利长大成人,各有所成。孟小姑竟然最后也没有与那男人离婚。男人年过四十之后,翻不起浪了,没钱没貌的,年轻小姑娘都瞧不上他,这时才浪子回头,回归家庭,重视妻与子。那两口子,后来竟能放弃前嫌,凑合着过。对于很多人,婚姻就是人生必要的社会关系,以及繁衍后代的一道法律手续,“爱情”二字太奢侈,太惊心动魄。

  而拥有爱情的两人,他们的关系恰恰为社会传统礼法所不能容,他们得不到法律手续的承认。

  山东老家那边的长房“大姐”,比孟家老太爷还年长几岁,后来去世了。

  孟奶奶往老家寄些衣物和钱,在那时才突然感到悲恸,为了那个甚至从未谋面的原配夫人,坐在床上抹泪哭了。我猜老太太哭的不是那位原配,而是几十年支撑这个家庭尝尽艰辛悲欢的滋味,亲情无价。  

  老太太是这个家阅历最丰也最从容坚强的人。再后来几年,小北爷爷亦高龄寿终,老太太在医院抢救室门口,目睹老爷子安详阖眼。五十载金婚,相册上那一双璧人,绝代风华。

  

  有一年回国,三五亲友小聚,吃完饭去朝外钱柜唱歌。

  期间小北一直不停看手机,手指灵活,发短信。

  我们问:“你家总设计师还不来?”

  小北说:“总设计师刚从香港回来,挺累的,在家睡觉。”

  当晚唱K昏天黑地时,他家贺总还是过来了,小北在若干不怀好意的起哄声中,屁颠颠儿亲自跑下楼接驾。小北平时随便,对旁的其他人绝没有如此“谄媚”和上心。或者那俩人在外面先说了一顿悄悄话,嘲笑我们这些外人很无聊。

  钱柜房间里光线较暗,然而我仍然从某些人脸上看到光芒,当真是从眉宇眼睛里能发光。

  小北他们家贺总,二人自始至终并排坐,不必过分亲密,一看就有某种默契。贺总对大伙都很客气,淡淡地招呼点头,不说太多话,却还拎了香港买的好吃的芒果布丁榴莲酥,招待我们。

  有人问,这地儿不是不准自带零食?贺总看我们一眼:“我带,就能带进来。”

  ……

  一群人开心地吃东西。小北和亮亮喜欢唱歌,那俩人合唱张学友郑中基的《左右为难》、《你的眼睛背叛你的心》什么的。小北的家属大部分时间静静地看他玩儿,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背处,偶尔伸过来捏小北后颈的小窝,把张牙舞爪吆喝亮亮的某人捏回来,坐好。

  我时不时侧目偷窥是有收获的,小北与家属讲话时一定要回过头来,双眼对视,手握对方膝盖,眼里有那么一种混合了尊敬崇拜的复杂感情,与一般情人确实不同。我在脑里瞎琢磨他会不会下一秒脑抽,喊声“爹”什么的,哈哈。

  贺总长相极有味道,眼睛好看,线条略柔和,不是那种很糙的人,但也不软。神情总令人以为他好像在笑,其实没笑,嘴角微弯出一道从容的弧度。

  我仔细瞄,这人身上没有名牌,所有衣服鞋子都没有标,看不出品牌。

  两人戴同款白金戒指。

  小北唱歌,家属盯他脚上的鞋。贺总自歌曲后半段就开始研究小北那双靴子,终于说,“你鞋带穿错眼儿了。”

  小北端着麦,低头,声音从麦克里传出:“哪穿错眼儿了?你弄来的高级鞋,我就没穿过,我不会穿。”

  贺总于是扒掉小北一只鞋。他一条腿横端着置于另腿的膝上,稳稳地坐着,慢慢地重新穿鞋带。穿好一只丢回去,再扒另只脚。

  贺总小声说:“你奶奶跟我说,想再回山东老家看看,你抽空吧,把时间调好告诉我,我尽量安排。”

  小北说:“怎么又要回?老家现在还能有亲戚?老一辈都去世了,年轻的都在外打工。”

  贺总道:“老人的心思,都想要回归家乡故土。她说想要回去看看,你就一定遵从她的,满足她心愿,别让老太太觉着遗憾。”

  小北说:“成吧,听你的,过年时候回去。”

  

  喝酒唱歌很热闹,亮亮想起那“啤酒加生蛋”的典故,非要跑到歌厅后厨去要生鸡蛋来喝。

  然后他们掰手腕赌酒。小北和他家属,两人的右手都架在茶几上。贺总探身往前坐了坐,坐姿很稳,眼中带笑:“你看你还蹲着,不好发力。”

  小北也没客气谦让:“那你过来蹲我这儿,我坐你那?”

  他家属还真的起身,与他换个位置,然后继续逗他:“你用两只手。”

  小北说“我靠太踩乎我了!老子虽然手腕受过伤,也没那么弱!”

  有人献计:“孟小北你把两只手两只脚全都压上,还差不多!”

  小北两只手压都极费力,可能手腕确实不好用。双方实力胶着的紧张时刻,肌肉夸张紧绷,大伙都专注地静默围观,唯独亮亮那厮心不在焉嘲笑了一句,“小北你把你第五条腿也压上,你老公一定怕你了。”

  ……

  一屋人猥琐地联想,疯狂哄笑,亮亮喷出口水!那两人肌肉一松,力量都泄掉了,笑。小北的第五条“幻肢”发威,还真压过去。他家贺总很大方地自罚了一瓶酒,全无所谓。  

  那天小北给他当家的唱了一首许巍的歌,说好是为家属唱的。他坐在茶几上,侧身面对正主。

  许巍就是陕西西安人,据说贺总比较喜欢这类风格的摇滚,不是重金属不太吵闹,词曲中有乡土醇厚的回味。因此我在文案里摆了一首《蓝莲花》。

  小北声音随性沙哑,很有味道。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时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男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小北故意将某句歌词里的“女人”改成了“你是我的男人”,嘶哑带劲地嚎出来,浪漫又煽情。酒意中,生活有笑有泪,携手度过十余年的人眼底充满感悟,从容不迫。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

  那时你军装潇洒,那时你温柔如水。”

  ……

  我努力将这个故事写下来,或许明年夏天,再赴西安,看望小北的父亲,带去读者们的祝愿与哀思。故事的细节中搀杂进许多我个人的臆想揣度,虚构的生活点滴,各种美好的愿望与解释,也是希望能为读者带来一些温暖与励志的感动。小北的倔强洒脱,少棠的坚韧深情,二人携手比肩,让我每时每刻感到,幸福不易,他们的幸福却又如此值得。

  时光的洪流中少棠牵着他的小北,趟过记忆的长河,趟过未来一道道沟壑,逆光的脸庞在幽暗长廊里发出光芒。小北说,有少棠在的地方,永远是他的故乡。他们回到心中的故乡,他们至今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