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腹背受敌 君子报仇(粉红四十加更)
尽管五年前已更名为西州都督府,位于天街南侧的西州官署依然是一副旧日模样,房舍外墙年初又重新涂了一遍白泥,看去倒是更洁净整齐了一些。"blank">
裴行俭的屋里,安三郎习惯性的捋着他那高高翘起的胡子,满脸都是困惑,“这个价格好说,今年丰产,粮价比往年又低了两成。只是西疆如今还算太平,这事儿一丝风声都没有,九郎真有把握五万石粮食不是闹着玩的,这几年风调雨顺,西州民间十几万石余粮只怕也是有的,又何必再去外地收购”
裴行俭笑道,“三郎不必多虑,我自是有几分把握才会烦劳于你,你按这个价让人去收,到时决计不会短了你们。”
安三郎嘿嘿一笑,“这是自然,西州府这几年的商人来往比先头多了多少更别说那白叠布在市坊上已是比绸帛还好用,如今动用上一万多缗钱又能算什么我不过是忧心这丰年收米,若是用不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钱帛”
裴行俭微笑道,“所谓有备无患。这收粮原非一日之功,乘着丰年多收一些,便是西疆无事,可今年的天时也多少有些异常,明年只怕来水会更少,多收些米粮备荒也是好的。只是你要记得,此次不比往年,要做得谨慎些,暂时不要惊动了那些西州高门大户。”
安三郎心头微有疑惑,却也知道裴行俭历来虑事周详,当下点头道,“某记下了。横竖五万石不算太多,又不用在本地收粮,此次只找那些最靠得住的商贾便是,粮草回城之前,定然不教走漏风声。”
这种收粮之事,显庆年间安三郎便挑头做过三回,各项事务早已是有章可循,两人又商量了几句便敲定了首尾。裴行俭合上账册笑道,“此次又要劳烦三郎了,如今也入了秋,此次出城狩猎,倒是得了些不错的皮子,回头你让阿嫂去给孩子们挑几张做小褂。今年冬天只怕是比往年冷些。”
安三郎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些小猴崽子尽会糟践好东西,穿什么皮褂,有两件白叠袄儿足够过冬了。还是多给大娘做几件好的才是。”
裴行俭笑道,“三郎难道还怕她缺了裘衣”
安三郎呵呵一笑,只是想起一事,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却不知大娘的身子,如今可是好些了”
裴行俭含笑点头,“今日我还特意问了四郎,说是今年立秋后的情形比往年又好了些,最多再将养两三年,便能大好了,届时自是什么都不用忧心的。”
安三郎心头一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如此最好最好不过了”
裴行俭看着他的笑容,眉头却是一皱,“可是这几日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安三郎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微一犹豫还是道,“阿康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些昏话,忧心忡忡的跟我啰嗦了两三日,我已宽解了她一番,如今有了九郎的这番话,自然更好。”
裴行俭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我知道了,此事还要劳烦三郎,一则要宽慰阿嫂一番,再者,要与安家其他的阿嫂阿婶们通个声气,莫让她们听了外面的传言去烦扰大娘,这些日子,也让阿嫂多替我看顾着她一些。”
安三郎见了他的神情,前后的事情一想,心头顿时一凛,“可是如今有人动了什么心思”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那些宵小之辈,不提也罢,我心里已是有数,不会教他们如意。”
安三郎默然点头,“安家这边九郎尽管放心,也就是阿康肚肠太直,言语随意些,我自会好好叮嘱于她,至于别人么,咱们这些昭武人原是不兴过问旁人家事务的,再说,这胳膊肘焉有向外拐的道理”
裴行俭不由笑了起来,“这也是大娘的福分。”
话音刚落,只听帘外响起了一声,“小的见过世子。”
裴行俭刚刚迎上两步,门帘已被挑起,麴崇裕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看见面前欠身行礼的安三郎,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又在屋中案几上的那叠账册上扫了一遍,皱起了眉头,“守约,高丽战事未平,难不成朝廷今年还会在西疆用兵”
裴行俭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以西疆如今的局势,大乱一时还不会起,但有吐蕃这般的强敌伺机而动,小乱小患定然难免,只看大都护是否有心用兵而已。玉郎,你若是大都护,是想在西疆终老,还是立功还朝更莫说那其他的好处”
麴崇裕沉吟片刻,“此言倒也有理,我这几日便听闻龟兹那边便略有些不大安稳。”
裴行俭笑道,“不过是羯猎颠的一些旧部而已,想来成不了什么气候。”
麴崇裕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摇头笑了起来,“你的耳目越发灵敏了。”
裴行俭笑而不语,麴崇裕一时也没有做声,安三郎忙抱手笑道,“在下不打扰世子与长史了,这便告退。”
待安三郎的脚步声已走远,麴崇裕才懒洋洋的瞟了一眼裴行俭,“你既然如此耳目灵敏,可知如今西州,你裴守约便是那头号的肥豚,有人打你的主意已打到了这府里”
裴行俭微笑道,“守约既黑且瘦,不及玉郎洁白端正,若是不得已有得罪之处,还请玉郎莫怪。”
麴崇裕冷笑道,“你如今还想拉我搅浑水麴某这几年里经了多少事情,才没有落入那些人的彀中,你在一旁看也看得也久了,笑也笑得够了,若不让你也尝尝其中的滋味,这世上岂有天理”
裴行俭苦笑起来,“玉郎此言差矣,这几年里裴某何尝袖手旁观过总不能去与那些妇人打擂台你也知大娘身子不好,柳阿监又是两三年都不曾回来,云娘在西州也只有这一处可以走动,她是何等热心之人,你难道忍心见她为姊姊担忧”
麴崇裕不由磨牙,半晌才冷哼了一声,“裴长史太过谦了,你和库狄夫人的手段,西州旁人不知,难不成在下也不曾领教过,若是那些妇人便能教你与库狄夫人难以应付,我便直接从南门跳入交河”
裴行俭叹了口气,“若只是一些妇人,我自是不会担忧,有你我在西州,她们拿云娘且无可奈何,何况是她只是如今的境况不同,你乃麴氏子弟,是西州之人,若是能在你身边送上自家女儿,自然是锦上添花,便是不成,总不能因此得罪了你去。因此这几年他们说是手段百出,到底不过是些妇人间小打小闹的花样,这府里的官员、各姓的族老,可有一个会出面我却不同,我是外人不说,这几年里我所做之事,兴州学,定户税,开商路,哪一件是他们所乐见的若是不能笼络住我,他们只怕宁可挤走我,拉落我,也不愿见我成为西州长官”
麴崇裕目光淡漠的看着裴行俭,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番示弱便想说动他门都没有当初裴守约刚到西州,身边无人,手上无权,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挤走他,拉落他,结果如何如今裴守约在西州登高一呼,便是说一声麴都护反了,只怕四万西州人会有三万会跟他杀向都护府,剩下一万则是站在原地看热闹。就这些脑满肠肥的西州高门想动他活得不耐烦了么
裴行俭似乎没有主意到麴崇裕的脸色,只是抬头看着南边出神。倒是麴崇裕忍不住道,“那又如何”
裴行俭的声音十分平静,“若是以往,这些都不足惧,可如今,却偏偏这安西大都护我若料得不错,这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定然烧在西州,玉郎,若是六年前之事重演一遍,又是在腹背受敌之下,你我还有几分把握令苏子玉无功而返”
麴崇裕冷冷的道,“十成只是”
裴行俭郑重其事的抱了抱手,“多谢”脸上绽开了明亮的笑容。
怎么又中了他的激将法麴崇裕一时胸中又是郁怒又有些好笑,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才闷声道,“不说这些了昨日还没来得听你说完,此次朝廷用了苏海政,这预备用兵只是其一,我总觉得另有蹊跷。”自打显庆元年那一回向武皇后报了军情、送了佛经,这几年里,麴氏在代国夫人那边的孝敬有增无减,宫中也去过几次,关系一直处得极好,朝廷若是重新派人也就罢了,为何竟会提拔了那位苏海政
裴行俭的笑容顿时收敛住了,“此一时,彼一时。长安那边情况如何,玉郎定然比我更清楚,想来圣上已不再顾忌永徽旧臣,朝中也终归不能无人制衡。”
麴崇裕心中一凛,“那为何圣上还因小皇子大赦天下”
裴行俭摇了摇头,“恩宠虽在,圣心难测。”
此话麴崇裕一时也不好再说下去,转头看了看桌面上账册,“此次,你打算备上多少粮草”
裴行俭道,“五万。”
麴崇裕点了点头,如今西州无事,安西各府兵边军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有五万粮草自是足矣,而以这几年西州所存之库银,买这些粮草也绝不会伤筋动骨。却听裴行俭又道,“此事还请玉郎暂时莫要声张。”
麴崇裕眉头微皱,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崇裕遵命便是,只是守约你也太谨小慎微了一些,有你我在,这西州难道还能让他们翻过来不成”
裴行俭只是笑了笑,两人又随口说了几句当年收粮之事,麴崇裕不由想起当初被裴行俭一连串的设计,虽然不好提及,却也暗暗磨了几下牙,正想嘲讽裴行俭几句,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裴长史,麴都护有请。”
裴行俭微微一怔,转头去看麴崇裕,却见他轻轻一掸袖子,满脸都是悠然之极的微笑,“长史,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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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张 庭院深处 静女其姝
第83张 庭院深处 静女其姝
裴行俭淡淡的看着麴崇裕,半晌才点了点头,“世子,多谢。”
麴崇裕愣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守约,你也听见了,是家父有请,若是旁人,我还能厚颜跟将过去,如今便是跟你过去,也不过劳烦家父再添一句话打发出来,又有何益?”瞅了裴行俭一眼又笑道,“家父做事历来极为稳妥,长史还是自求多福罢”
裴行俭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裴某自不会辜负世子提点。”不等麴崇裕答话,抱了抱手便走出门去,门外有人殷勤的笑道,“长史,这边请。”
麴崇裕心里一动,略一思量,还是几步出了门,只见裴行俭果然正跟着一个差役打扮的人往府外而去,白三晃晃悠悠的走在身后,那位叫阿成的幕僚则匆匆走向另一个方向。
麴崇裕看了片刻,转头吩咐跟过来的长随,“你远远跟过去看一眼,瞅准地方了立刻回报。”又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前,吩咐另一个庶仆,“去裴长史的宅子上向库狄夫人问声安,若是有什么异样,赶紧回报于我。”
门帘一挑,王君孟笑吟吟的走了出来,“这出好戏已是登台了么?只是玉郎怎么倒比裴长史还忙一些?”
麴崇裕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里,这才冷冷的道,“不多打听着些,如何知道这戏是怎么演的?我不担心裴守约应付不了,却不能不防……他拿我去顶缸”
王君孟嘴角一抽,忙沉下脸色点了点头,“正是”
麴崇裕瞟了瞟王君孟,只觉得他眼里的那点笑意好不碍眼,冷哼了一声,“你莫得意,若是有朝一日,裴守约真做了这西州都督,我又回了长安,麴家或许再也难返西州,镜娘身后没了我们护着,你以为那帮人会放过你?还是你已是等不及有这一日了?”
王君孟的脸顿时真的苦了下来,“冤枉玉郎还不知道我?我若有此心,天打雷劈如何?”
麴崇裕并不理他,只是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专心致志的翻看着面前的文书,倒是王君孟渐渐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想要开口,又不敢打扰了他。好容易有长随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回禀道,裴长史被差役直接领到了北面一处庵堂边上的院子。麴崇裕“喔”了一声,放下文书,皱眉不语。王君孟“腾”的站了起来,“玉郎,我去……看一眼”
麴崇裕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不语,王君孟忙赔笑道,“让我去打听打听此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说动了都督,又会如何行事,日后也好有个防备不是?只是我辈分职位低微,只怕是进不了那门的。”
麴崇裕点了点头,“也罢”把手头的文书往他面前一丢,“若有必要,去向都督回报一声,朝廷不日便要向百济用兵了”
王君孟松了口气,忙让那长随引路,快步出门而去。麴崇裕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紧绷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 …… ……
夹在一处庵堂和坊墙之间的这处院落,乌沉沉的门屋看着极为寻常,穿过毫不起眼的前院和穿堂,眼前却是别有洞天:颇不狭窄的院落里,两边是精致的人字顶抄手游廊,院中有青石铺就的小径,石径两旁竟还颇有几处花木山石,掩映着一个四角飞檐的亭子。若在长安,这般风景自是不算什么,但在都督府也只有一片白墙黄土的西州,一眼看到这番秀雅景致,裴行俭脚下也是微微一顿,才继续向前走去。
引路的仆从无声的退了下去,亭子里一个人影却慢慢站了起来,正是已多日不曾在都督府出现的麴智湛。这几年里,他的须发早已变得花白,身子也明显胖了一圈,脸上和善的笑容一如往日,气色却是远不如当初,便是这般缓慢起身,似乎也费了一些力气,喘了好几口气才调匀了呼吸。
裴行俭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欠身行礼,“下官见过都督。”
麴智湛笑着摆手,“守约何必如此见外,坐下说话。”
裴行俭也不推辞,只笑着道了谢,见麴智湛慢慢扶着案几坐了下来,也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麴智湛的下首,坦然问道,“不知都督今日宣下官来此,所为何事?”
麴智湛笑呵呵的着看了他一眼,“倒也没什么正事,久闻守约长于茶道,我近日得了些好茶,便想请守约过来品鉴一番。守约以为此处如何?”
裴行俭微笑道,“多谢都督抬爱。下官在西州七年,竟还不知城中还有如此亭台,的确是引泉烹茶的绝佳之所。都督好眼光。”
麴智湛笑眯眯的捻了捻胡须,“此乃故友之居,我也不过是沾光而已。这烹茶一道我原是外行,还要烦劳守约多多指点。”说完举起双掌,击了两下。
西边的厢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安静的庭院里飘荡起一股清幽的香气,四个穿着海棠色轻纱罗衫的妙龄女子袅袅娜娜的走出厢房,各自捧了茶釜、银炉、小案、盐台等物鱼贯而入,容颜或是清雅,或是娇艳,风情各不相同,却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四人动作娴熟的铺席设案,点燃了炉火,又静静的退到了亭下,规规矩矩的垂着眸子。
游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垂首敛衽走了过来,身上是素雅无华的青衫青裙,头上也只有一支如意头白玉簪子,看不清面目如何,额头的肌肤却似乎比白玉更润泽无瑕。她的步履微缓,行动间并无袅娜风姿,只有一派优雅从容。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这位青衣女子才走到了亭中,默然行了一礼,回身在银风炉前面的坐席上跪坐下来,随手调了调风门,又将壶中的清水注入茶釜之中,之后便纹丝不动,专注的看着茶釜。从侧面看过去,只见她的鼻梁极为挺秀,额头饱满而下巴轻俏,长长的睫毛便如扇子一般,偶然轻轻一颤,给这个原本近乎完美的侧影带来一抹令人心动的风情。
麴智湛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只见他的目光果然落在了青衣女子的脸上,神情竟也十分专注,不由松了口气,低声笑道,“此乃是麴某故友的之女,平日从不轻易见人,西州虽是无人不知,却没几人真的见过她。今日之茶十分难得,我想来想去,在西州城里,若论煎茶,大约也只有她才不会糟蹋了去,这才请了她过来。”
裴行俭微微颌首,“都督厚谊,下官受之有愧。”
麴智湛哈哈大笑,“守约过谦了,论门第论人才,这西州城又有谁能与你相比?今日这道煎茶,倒是麴某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裴行俭仿佛没有听懂麴智湛话语中的意思,只是微笑道,“都督这般言辞,下官当真要无地自容了,不说旁人,若论人品,世子便比下官强过百倍。”
麴智湛摇了摇头,“那匹野马,不提也罢他若有守约三分稳重,又何至于有今日的荒唐?”
裴行俭笑道,“世子心思细密,何曾真的荒唐过?”
麴智湛呵呵一笑,只道了声“守约过奖”,便转了话头,“听闻这烹茶之水甚是讲究,麴某平日不过胡乱喝着,不知这西州之水,可宜于烹茶。”
裴行俭也顺着麴智湛的话头答了下去,“交河流水来自雪岭,洁净清澈,无丝毫烟尘之气,取之烹茶,是再合适不过。”
麴智湛点头笑道,“还是守约在行”
说笑之间,茶水“扑扑”响动,已是开始翻滚,青衣女子取盐入水,略等了片刻,又取出茶末,洒入水中,动作优雅舒缓,韵律天成。只是扬水止沸了三遍,才将茶釜移下炉子,分在了两个碧色浓郁的茶盏之中,自有婢女上前,用青色竹盘托起,送到了麴智湛和裴行俭跟前。
青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秀美如画的精致面孔,缓声道,“今日煮的是百寿秀碧汤,小女子恭祝都督长命百岁,长史清誉流芳。”她的声音略带一点沙声,显得柔到了极处,一双眸子里似有烟波渺渺,眉宇间却带着三分天然的清冷,让人惊异之余,只想再看她几眼,听她说上几句。她却偏偏只说了这句,便屈膝行礼,不急不缓的退了下去。
深碧色的茶盏,将细密洁白的茶沫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碧色,浓郁的茶香随着热气升腾而起,麴智湛眯着眼睛喝了两口,待那位青衣女子妙曼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才笑着看向裴行俭,“守约以为如何?”
裴行俭神色从容的点头,“果然是难得的好茶。”
麴智湛长长的出了口气,“好茶好水好时分,原是缺一不可,更要有守约这样的妙人,才能品出其间的好处来。”
裴行俭笑着欠了欠身,“不敢当。”垂下眸子,竟是专心致志的喝起茶来。
麴智湛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不瞒守约,今日煎茶的这位小娘子乃是敦煌张氏的敏娘,她看着容颜正盛,其实已是过了双十年华,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麴某的一块心病。”
裴行俭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麴智湛,麴智湛苦笑了一声,“敏娘的父亲张英,是张氏的嫡长子,也是麴某的至交好友,却不幸死于贞观十四年的那高昌一战,之后的兵祸延及其家,亲族或是凋零于战火,或是去了长安,敏娘乃是遗腹子,也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骨血。她母亲后来嫁入祇家,是我那位如夫人的阿嫂。此女生得便不用说了,又是极为聪慧的性子,偏偏命数太硬,卜者都云,只有命格极贵之人,才能相配,因此竟是生生耽误到如今。”
他抬头诚恳的看着裴行俭,“听闻长史有相人之术,不知长史觉得,此女面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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