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退出邮件，乾文启一手撑着下巴思考了良久，然后他给舒文华去了个电话。嬴家、陶家和古家对这件事的反应确实令乾文启有些吃惊。尤其是嬴纵横向嬴夫人提出了离婚。至于嬴宗麟、古骏和陶显龙大闹嬴氏财团安全部之后的失踪，乾文启也已经知晓。没想到嬴宗麟、古骏和陶显龙在他们父亲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宁愿不要老婆也要安抚住儿子。不过转念想想，乾文启又理解了。嬴家、陶家和古家单传了好几代，到嬴宗麟、陶显龙、古骏这一代更是不知花了多少钱、多少心力才好不容易没绝后，对三家的家主来说，不能生育的妻子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独苗。

　　嬴纵横、陶然亭和古风毅都是快60的人了，才各自有了这麽一个儿子，还不到50的舒天骜却是八个孩子的父亲。这样的对比差距，只有圈外世界的人才能知道拥有一个孩子是多麽的困难，更别说有八个孩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说，舒天骜是好命的，如果不是他遇到了虞凡乐，如果不是他厚着脸皮排除万难地抱得美男归，他现在的处境恐怕也比嬴纵横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嬴纵横要和夫人离婚的消息还没有放出来，但也捂不住多久。当身份达到一定的高度时，离婚这种事总是很难摀住的。

　　但令乾文启能认真思考的却不是嬴纵横是不是要和嬴夫人离婚这件事，而是嬴宗麟、古骏和陶显龙现在要做的事。想当年，舒天骜曾以不让娶虞凡乐就去结扎这件事威胁自己的父母，现在，又有人以同样的手段来表达他们的愤怒，却不单纯的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地要付诸于行动。

　　如果说，乾文启因为弟弟被欺负这件事对嬴宗麟、古骏和陶显龙很不满，那麽此刻，他对三人的看法有了一种突破性的改观。在和舒文华就他刚刚掌握到的消息通了电话之后，乾文启关了电脑，拿了衣服离开了办公室。作为乾家的继承者，乾文启的办公场所在乾氏，事业上，乾文启和舒文华各自独立。舒文华代表了舒家，乾文启则代表乾家。今后，在萧玉琢为两人生下孩子后，乾文启的孩子会继承“乾”姓，从此为乾家开枝三叶，等到另一个孩子乾文睿长大，乾家会慢慢如舒家这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族。尽管，乾文启和乾文瑞与乾老太爷没有血缘关係，但乾老太爷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乾家的事业仍然姓乾，他已死而无憾。

　　与乾文启通完话之后，舒文华就给爸爸打了电话。他和乾文启是不同的专业，乾文启今天没课，他却有一整天的课。这件事他和乾文启出面都不妥当，还是要交由长辈来出面。

　　接了儿子的电话后，舒天骜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嬴纵横要离婚到没什麽，舒天骜本来就很不喜欢那个喜欢调查自己儿子的女人，但嬴宗麟、古骏和陶显龙去结扎，这这这，舒天骜犯嘀咕了，他是不满，但绝对不会想让三家绝后，他还没有不满到这地步。

　　舒天骜也像儿子（乾文启）那样支着下巴考虑了良久，然后亲自拨通了嬴纵横的电话。在电话里，舒天骜说：“嬴老哥，最近为了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之间有点不愉快。孩子们的事情呢，我想了想，终究是得解决的，嬴老哥今天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吃顿饭？古老哥和陶老哥一起？”

　　舒天骜先给台阶了，自从儿子“失踪”后就整天提心吊胆儿子是不是跑去结扎的嬴纵横自然不会拒绝舒天骜的橄榄枝，马上表示有时间，由他去约古风毅和陶然亭。

　　乾文启回了家。自从弟弟从拉斯维加斯伤心回来后，他和舒文毓、萧玉琢就搬了回来。刚回到家，就有佣人告诉他有人来探望弟弟，一问之下竟然是政治家族格莱顿家的少爷，乾文启就在心里皱了眉头。

　　客厅里，乾老太爷、舒老爷、舒太太都在，舒凡真坐在单人沙发上，挨着的长沙发靠近他的一侧坐着汉尼?6?1格莱顿，对方正在给他看什麽东西。虞凡乐要照顾小轩轩，没有在场陪着。乾文启一进来，舒凡真就喊他：“大哥。”

　　了解弟弟的乾文启马上看出他平静之下的焦虑。汉尼笑着打招呼：“文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汉尼。”乾文启微微扯了一边唇角，算是他的招牌笑容。和太爷爷、爷爷奶奶打了招呼，乾文启坐在了弟弟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

　　舒文华和乾文启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会认识很多人。汉尼的家世背景不俗，自然也就在两人认识的范围内。与他们读书的学校是否相同没有关係。

　　乾文启回来了，三位老人家就不需要特别守着了，以让孩子们自己聊天为由，三位肩负着保护职责的老人家把责任交给了乾文启，就离开了。舒老爷路过乾文启时状似随意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乾文启明白爷爷的意思。

　　老人家都走了，乾文启拉着弟弟的手把他带到另一侧沙发那边，坐下后仍然一手搂着弟弟肩膀，问汉尼：“你怎麽来了？你认识洛洛？”

　　汉尼姿态随意地回道：“我和小学弟见过几次，知道他对建筑很感兴趣。之前全球建筑师大会在纽约举办，小学弟因为校际篮球联赛有冲突就没有去参加，我今天带了些大会资料来给他，顺便探望小学弟。我上午去高中部找他，得知他生病了。”

　　汉尼解释了他为什麽来“探望”的原因。乾文启仍是扯了一边的唇角，说：“谢谢你惦记着我家洛洛。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建筑专业的。”

　　“对，所以我才能与小学弟有共同的语言。”汉尼露齿深笑，接着收起笑容说：“上次见到小学弟还是在球场。小学弟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我认识一位纽约的医生，很值得信赖。”汉尼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便签本，写下一行电话号码以及医生的名字，撕下之后递给乾文启，“直接打电话给他就好，我会提前告诉他。他也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

　　乾文启看了眼便签，看似郑重地拿起茶几上的记事本塞了进去，道：“谢谢。如果过两天洛洛还是不舒服，我会给这位医生打电话。”

　　在大哥出现后，舒凡真就一直安静地低头看手里的会议概要。汉尼是直接到家里来探望他，他本来是不想见的，但也不想失了应有的礼数，在大哥出现前，舒凡真也多是听汉尼说话。汉尼的表现很温和，说话也十分风趣，不会让人不喜欢，但舒凡真就是提不起与他多交流的慾望。特别是看到汉尼，他就会想起那三个人。

　　汉尼来了也有一个多小时了，舒凡真的脸色确实很差，比上次相见时脸颊明显凹下去了许多，脸上也没有什麽血色，看着就是在生病。对方是病人，见到了人，汉尼也算是达到了此来的目的，与乾文启说了会儿话后就表示该告辞了。乾文启起身送他，汉尼很关心地对也站起来的舒凡真说：“小学弟，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回学校，我带你去参加建筑展。”

　　“谢谢学长。”舒凡真低低应了，却不是答应。

　　乾文启搂着弟弟的肩膀用了下力，然后他送汉尼出去，得了大哥指示的舒凡真没有动。坐回沙发，他踢掉拖鞋整个人窝起来，眼神黯淡。

　　把汉尼送走，乾文启回到客厅。看到没精打采的弟弟，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走过去，把弟弟抱起来，在弟弟的低呼中，他抱着弟弟坐下。

　　“大哥。”横坐在哥哥的腿上，舒凡真很害羞。

　　“洛洛小时候最喜欢坐在大哥腿上了。”乾文启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放鬆。

　　舒凡真的鼻子有点酸，安静下来，放鬆地靠在哥哥的怀里。示意送茶进来的管家不要让人来打扰，在管家关上客厅的门把空间交给两人后，乾文启问：“汉尼?6?1格莱顿是怎麽回事？你和他很熟？”

　　舒凡真摇头，玩着大哥的衣服釦子说：“不熟。就见过几次，都是……”抿住了嘴。

　　“都是什麽？”

　　“……都是，和他们……一起的时候，见到的。”

　　说到这里，舒凡真的眼圈不受控地红了，他急忙低下头，不想大哥再担心他。乾文启轻轻抚摸弟弟的脊背，在他的头顶印了一吻，声音透着外人绝对听不到的温柔：“你想他们，对吗？洛洛，大哥要听你心里的话。你是不是很想他们？”

　　舒凡真的头更低了。乾文启一遍遍地抚摸他的脊背，安抚他，安慰他。许久许久，舒凡真的脑袋轻轻点了下，脸埋在大哥的颈窝里，抱紧大哥的腰。

　　“那这位汉尼学长呢？喜欢吗？”

　　这回乾文启没有等待，舒凡真立马就摇头了。乾文启在心里坏笑，表面还很严肃，继续问：“大哥倒觉得汉尼比那三个人强。他们三个人只会带着你去玩，你看汉尼就知道拿建筑资料来帮助你学习。”

　　舒凡真抿紧嘴，还是摇头。

　　乾文启低低笑出了声，在弟弟的脑袋上又是一吻，这才正经起来：“政客比商人更奸诈。相比之下大哥更倾向于那三个傢伙。格莱顿家是政治世家，大哥並不希望你与他们有太多的牵扯。你不喜欢汉尼，大哥就告诉弗莱，以后他再来找你，就直接告诉他你不在家。”

　　乾文启没说的是，对政治老牌世家，他们这个世界的存在並不是秘密，所以他非常怀疑汉尼来找弟弟的真正用心。

　　类似的话那三个人也曾经说过。一想到那三人，舒凡真就忍不住眼眶发热，他“嗯”了声。虽然汉尼表现得很有礼，人也很温和，但是在汉尼的面前，他就是无法做到像在那三人面前那样放得开。是因为喜欢吗？舒凡真压下心头的苦涩。

　　“洛洛，抛开所有的外因，只考虑是否喜欢，只考虑他们三个人本身。大哥问你，你能接受吗？接受那三人成为你的伴侣，接受那三人共享你的镯子。抛开所有，只针对那三个人，只针对嬴宗麟、陶显龙和古骏这三个人。你能吗？”

　　舒凡真的眼角有水珠冒出。他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地有些受阻。脑海中全部都是他与那三人的相识、相交还有之后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

　　“大哥与你玉哥是青梅竹马，你与他们却不过只认识了几个月，你能接受吗？”

　　乾文启给弟弟时间去思考，或者说，给弟弟时间去承认内心的渴望。他要做的就是一遍遍地抚摸弟弟的脊背，给他承认的勇气。

　　乾文启听到了弟弟的哽咽：“大哥……他们为什麽，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如果是一个世界的，该有多好。

　　“可以接受吗？”

　　“……嗯！”

　　“喜欢他们？”

　　“……嗯！”

　　有水珠顺着乾文启的脖子流入他的衣服领子中。乾文启掏出手帕，抬起弟弟的脸给他擦眼泪，却问：“你知道休斯顿家族有很多家医院吧？”

　　“嗯。”舒凡真不解大哥为什麽突然这麽问。

　　“那你也知道纽约有休斯顿家族的医院吧？”

　　舒凡真点点头。

　　乾文启 犹如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很平静地说：“今天休斯顿家族在纽约的所属医院院长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三位非常尊贵的客人昨天到他们医院与他们签订了三份保密的手术协议。”

　　舒凡真的眼睛瞪大了。

　　“手术的内容是，男性生殖系统绝育。”

　　“大哥！”

　　“这三位客人非常着急，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进行。那三位客人目前正住在医院的特级病房里。”

　　舒凡真从大哥的腿上跳下来就往外跑。

　　“洛洛，你知道医院在哪吗？”

　　“我去问安瑞拉哥哥！”

　　舒凡真已经跑出客厅了。乾文启不得不扬高声音：“你问大哥不就行了？”

　　不到一秒钟，跑出去的舒凡真气喘地出现在大哥的面前，乾文启满意地在心里点点头，果然弟弟跑一跑脸色红润了不少。

　　“大哥，我要去医院！”

　　双手按住弟弟的肩膀，乾文启弯身直面弟弟：“你要想好，去了，你就是告诉他们你喜欢他们，你就是给了他们追求你的机会。”

　　舒凡真的眼里有了慌乱。

　　“洛洛，你是要继续逃避，还是要和他们一起面对可能会有的困难？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你呢？”

　　舒凡真的眼圈开始变红，抓着大哥衣服的手逐渐用力。

　　“以他们对你的这份执着，他们看到你，就不会再放开你。那你之前的坚持也就很难再继续下去，你考虑好。反正结扎了，以后他们如果遇到喜欢的女人，也可以做手术解开，不会影响他们的生育能力。”

　　舒凡真的呼吸都带上了宛若哭泣的颤音，乾文启却依然“狠心”地说：“你要想好。你去了，就不单单是在一起这麽简单，那意味着，你以后要为他们三个人生孩子。洛洛，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舒凡真抓着大哥的手鬆了一下，又瞬间抓紧。

　　乾文启在弟弟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吻：“不要去想他们的家庭是否同意，大哥对你抛出的所有问题只建立在你是否真的确定要接受他们对你的感情基础上。我们的那位王子殿下已经表示想追求你了。不出意外，这次去伦敦，他会向你求婚。大哥觉得王子殿下更适合你，你和他相处得也很好不是吗。”

　　舒凡真深吸了口气，用力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大哥，我要去找他们。”

　　“你想好了？”

　　“嗯！”

　　“不要王子？”

　　“不要。”

　　乾文启笑了，直起腰：“大哥带你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