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戳穿(1 / 1)

再世为臣(重生) carrotmiao 313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2章 戳穿

  

  北方归于一国的形势,对南方的三国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威胁。

  “我们派出去的人打探消息,说南方三国有意协商,可能于近期会面。”孙易道:“到时候,可能会商量结盟之事。我们不可不防啊。”

  刘仁和孙易离开了之后,陈博涉唯独留下了边兴,是为了自己的那么点儿私心,想来问问季先生的事。

  “你是说,我走的这些天里,季先生都在邺城,从未离开?”陈博涉有些不相信。

  他之前笃定季云肯定跟先前的那次一样,瞒着他偷偷地易了个容,假扮了个其他人出使他国,暗地里默默帮他。

  但这一次,季先生居然没亲自去邑国,而是一直留在邺城之中?

  “是啊,公子文怀在这期间宣了九次早朝,季先生都在列啊。”边兴回忆,“只是天气转凉之后身体不适,怕是一直病着,声音有些沙哑,几乎不开口说话。”

  陈博涉脸色变了变道:“你可不要包庇。”

  边兴急忙鞠了一躬,“我虽然跟季先生私交甚笃,但还是主公的谋士,怎能欺瞒主公?再说,季先生在朝堂之上,从未离开都城,是满朝文武都看着的,我怎可欺瞒呢?”

  自从五位谋士之中出了芮深这么个叛徒,其余几人都纷纷谨慎了起来。生怕得罪了陈将军,给自己添几分怀疑和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殿试中可有个第六名,名叫严榕的胖子?”陈博涉又问。

  “严榕?”边兴回忆了一下,殿试之事是他和季云操办的,所以殿试前十名的名字他都记得,“似乎是有个第六名,叫严榕的,体型有些敦实。”

  陈博涉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跟昨天,他在季先生那里听到的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季先生没有骗他?

  不……不可能,难道是自己的怀疑错了吗?

  他怀疑那个所谓的殿试第六名的严榕,根本就是季先生易容假扮的,根本没有这么个人物,但现在居然真人就这么出现了,名字、身份和相貌都一一能对得上。

  难道真如季先生所说的,是他派了这位严榕去邑国说服傅太守,而他自己则一直留守在邺城之中,监视着公子文怀?

  之前有一个小兵苏善被突然提拔去做说客,肩负着说服东边的私盐私铁贩子归顺朝廷,还顺利完成了使命。有了这么个人作为先例,一个殿试的第六名突然被季先生提拔为说客,去与邑国国公谈调兵,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只是……

  陈博涉还是有些怀疑。

  “你去把那个严榕找来,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他。”

  ——

  “公子,”朱雀悄无声息地从窗子潜了进来,他与云霁的联络一向会避开府中的杂役和小厮,“陈将军要让那个严榕去见他。”

  云霁咳嗽了两声,起身下床,“我就知道他会怀疑,所以万不能像上次去见丁朗那样不留后路。”

  “所以这次公子特意让我在朝堂之上扮作你的样子?”朱雀想起了之前的事,并且被云霁叮嘱不要多开口说话。

  云霁点了点头,“好在这次严榕肯配合,你去跟严榕说一声,让他暂避。我扮成他的样子去见一见将军。这人聪明得很,不当面对峙一番的话,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

  朱雀领命之后,从窗子钻出去,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云霁拿出那张酷似严榕的面具戴上了之后,又在身上裹了厚厚的棉麻制的夹袄。这是他专门用来装胖子的道具,只是现在身形消瘦得厉害,怕是连这个夹袄都快穿不住了。

  扮作了严榕样子的云霁,在严榕的宅中,被请进了陈博涉的府中做客。

  陈博涉问了他一些出使邑国的情况,并核对了他的口音之后,仔细打量着。目光逡巡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和身体上,将每一个能看见的部位都细细观察。

  云霁跪着,不敢抬头,但地上的青砖冰冷,他又依然还是病着,所以难免有些瑟瑟发抖。

  “我很可怕吗?”陈博涉见他一副怯懦的样子,便问道:“是不是听了很多坊间传闻,说我如鬼煞,如阎罗?”

  云霁抬眼看了一下,又急忙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将军气度不凡,真可谓一代豪杰,真英雄,岂是我等肉体凡胎正眼得见的?”

  陈博涉嘴角上挑,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他看到了严榕藏在层叠的方心曲领里面的,一小段白皙的脖子。又看到了严榕不小心露出的半截手指。

  人若是胖了,下颌应该有赘肉,脖子也应该有褶皱,手指更应该是圆滚滚的,看不见骨节。但这位名叫严榕的胖子,脖子虽然被掩盖在了素布的方巾里面,却能看得出来与臃肿的面容并不相符。而那半截手指,更是纤细而白皙得……像那个人一样。

  “这次出使邑国,真是辛苦严先生了。”陈博涉将云霁从地上扶起来,又伺机抓了一下他的手。云霁察觉了,急忙缩了回去,揣在袖子里面呈一个握拳的姿势,不再肯露出半分。

  “请问严先生是邑国的哪里出身,家里几口人,何时来宣国,现在在宣国可过得习惯?”陈博涉装出一副体恤下属的姿态,实则就是变相审问。

  云霁只得一一回答,他说了很多话又没喝一口水,现在喉咙里面痒得厉害,只能不时清两声嗓子,来压抑胸中的气闷和想咳嗽的感觉。

  他怀疑陈博涉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断不会在问完了出使邑国的经过之后,还问这些有的没的。但陈博涉偏偏还不想放过他,没话找话地想从他的回答中,观察出些许破绽,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这个人实在是坏透了。

  恭敬了几天,装了几分乖巧和体贴,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有些邪气的性子。

  即使装作一副好主公的姿态去关心他,即使有时也能有如孩童般的清澈的眼神,但那种如鹰般的目光,那种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毫不遮掩而呈现出来的警惕、怀疑、观察、揣摩、笃定和桀骜的姿势,却依然时不时会表露出来,令他有些迷惑。

  真正的陈博涉,到底是哪一个?

  ——

  云霁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喉咙里面的干烧,烧得他忽冷忽热而不自知,他的额头上浮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稍微一躬身,说多了话,那股难受便冲了出来,冲破喉咙,咳嗽不止。

  “严先生病得好重,赶紧扶他坐下歇一歇。”陈博涉的嘴角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但眉头还是紧蹙着,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明知道他难受却还不放他走,还在这里磨蹭时间。

  “给严先生上杯茶。”

  云霁接过茶之后,一个没端稳,茶水洒到了身上。他身上的棉袍印出了深色的茶迹,连着他内里的夹袄也湿了。

  真胖和假胖的人,湿了衣服穿在身上,勾勒出来的线条是不一样的。

  那块沾了茶水的棉袍迅速湿了内里,随即凹陷下去。云霁急忙盖住了那一小块湿痕,强撑着把茶杯放到了案几上。

  “属下身体有些不适,在这里怕叨扰了先生,可否先行告退?”云霁强迫自己止住了咳嗽,说出了这个请求。

  陈博涉没有为难他,倒是一副体谅的姿态,“是在下失礼了,听了邑国的事情,难免有些好奇,让先生讲了许多。不知先生正在生病,实在是多有得罪,来人啊,送严先生出门。”

  陈博涉就这么爽快地让他走了?

  云霁有些迟疑地看了陈博涉一眼,又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急忙起身告辞。

  陈博涉也起身做了个恭送的手势,一派主公之姿,不露丝毫的破绽,只是不经意有些上扬的嘴角,和眼里确凿的目光,却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但明白归明白,却没有拆穿。

  ——

  云霁的心里刚刚还咯噔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想着陈博涉下一步就是要拆穿他,自己的伪装马上就要包不住了。

  但陈博涉偏偏没有进一步逼问下去,偏偏放他走,偏偏就这么将话题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要做怎样的了断。

  他以为他对陈博涉有足够的了解,但陈博涉的每一个举动却又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陈博涉是体贴,是关心的时候,陈博涉却是在观察,在试探。

  他以为陈博涉呵呵一笑,不予理会的时候,陈博涉却是放在了心上,只是暗藏在心底而已。

  这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他发现他即使学着参透人心,却也看不懂了。

  如傅太守、丁朗之流的,投机取巧,图眼前之利的鼠辈,他能给他们恰到好处的利益,并引诱他们上钩。

  如闻人木这样胆小却心思多,图名又想得利的谋臣,他可以恩威并施,请君入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即使是像仇正这样既会伪装,也有脑子的草莽枭雄,当他得知了仇正的真实意图之后,也会有所防备。

  唯有陈博涉,当他以为陈博涉是个有勇无谋的猛将军的时候,对方却偏偏狡猾地跳出了他的陷阱,反而设了个陷阱给他跳。

  当他以为陈博涉对他的关心都是装出来试探他,拉拢他的时候,对方眸子里的真诚和愤怒,又是那么真实,燥得他内心,一阵阵鼓动。

  所以,他真的有些败下阵来,不想折腾了。

  亦如现在。

  他知道陈博涉派人跟了他的马车,就在身后不远的位置,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他停了,后面的人也慢了脚步,他走得急了,后面的人也跟得紧了。

  “绕几圈,摆脱他们。”云霁对驾车的白虎吩咐道。

  白虎将车驶向了闹市之中,身后跟踪的骑马之人,果然在人群中无法穿梭,又被巡视的官差责令下了马。

  那些跟踪之人本可以掏出陈将军府的腰牌,以军部特令之名继续上马跟着,却放弃了。

  至此,也就不再跟了。

  陈博涉没有强求。

  为什么?

  云霁想了想,可能是陈博涉不想用军部特令,去对付他这个小小的谋士的伎俩吧。

  现在外敌虎视眈眈,内部则因为是刚刚整合,需要磨合的地方还有很多,朝局不稳。

  陈将军得心头应该有百样事情焦灼,所以对于自己,即使他怀疑,也一知半解,却也不想再追究了。

  将军是谋大事的人,而自己的这些,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介谋臣而已,好用就用,不好用就弃了,若还有反心就杀了。

  无非是一条人命而已。

  这样的君臣关系,不是正是他所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