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殊途 酆子息 2064 汉字|3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章

  

  程立家的金毛就叫兜兜。

  研一才转数学时,除去课程,他几乎整日泡在了图书馆。

  逻辑思维这一块他并不算优异,放弃最擅长的语言去攻基础数学实在是有些吃力。这门学科偏爱站在顶端的好大脑,有人享受其中的思维乐趣,有人却以之为精神折磨。

  T大的数学系在国内一直排在前三,大神牛人也不乏其数。程立的导师却独偏爱他。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急躁了,急功近利的太多,能定下来心来的太少。搞数学搞数学,Don\'t just read it; fight it!”年近六十的泰斗拍着程立的肩膀充满激情地鼓励他。

  “这个孩子太孤僻了,你看他跟同龄人完全都没法交流,成天就知道搞学习,脑袋会坏掉的。”读初中时班主任曾经就这样跟程立父亲忧心忡忡地劝,要他多关心孩子。

  求学时期他一直便是这副样子。

  申博时导师给他建议去藤校,毕竟国内院校的数学水平与之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他适合深造。推荐信无需担心,他的成绩也足够。但程立拒绝了,给的理由差点没把研导给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说家里的狗没有人照顾。并且态度十分坚决。

  这是他研三上学期捡回去的一只被遗弃的狗。

  程立经常去的一家书店在地铁新闸路的1号出口,门面很小,店面极破旧,里面的书挨挨挤挤堆着。那天傍晚他买完书回学校路上,在围墙的草堆里听到了极小声又可怜的呜咽声。

  被丢弃的金毛还是一只小奶狗,浑身脏兮兮,瘦的只剩亮黑的眼睛,可怜地看着程立哀叫。

  程立将它带回家了,一直养它到现在。

  兜兜情商极高,它很会看程立脸色,每天都能从程立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得到讯息,自己什么时候能放肆点。

  它过得极滋润,小日子舒坦得甚至比自己主人还要好。

  每天早上会被程立牵出去溜一圈,它趾高气扬,从不搭理小区其他狗,除了发情期不可逆,平时再好看的小母狗过来嗅它,兜兜都不心动。小区有人跟程立问好,说这狗毛色真好,笑着打招呼:“程教授侬佬会细狗俄。”

  兜兜听了这话,摇着尾巴回头朝程立吐舌头。

  程教授吃饭一般在学校食堂解决,他连速冻水饺和馄饨都煮不好,却每天坚持给兜兜煮鸡胸或投喂新鲜的三文鱼,狗粮都是进口。

  它从不进程立的卧室,表示亲热的方法是蹭程立的手,在程教授熬夜工作时它默默陪在一边,夜太深了,它就去拱程立,轻轻咬他裤脚要他去睡觉。

  付出了是有回报的。

  能称之为有幸,亦或是可怜。这世上冷暖,他只有一只相依为伴的金毛狗。

  寒冬已过,正是乍暖还寒时。

  程立在周中和周末会不定时跟赵衍预约。

  这天正是周末下午,程教授准时到赵衍办公室,赵衍戴着橡胶手套在办公室泡花茶,听见敲门声笑着一句请进。

  对程教授说:“这时候最适合饮香气浓郁的花茶了,有利散发冬天积在体内的寒邪,促进人体阳气的生发。 ”

  “来,尝尝看?”

  程立坐下来道谢,握起杯子抿了一口。

  赵衍说:“以前我对茶也没有讲究,特地向人讨教过就是为了讨好你了,程教授终于肯赏脸喝了。”

  程立笑了笑。

  他很少能跟人这么轻松愉悦地相处了。

  “难博一笑啊,今天真是荣幸至极。”赵衍依旧跟程立对面坐,心里有些感慨,像程立这种相貌和大脑并存的上天宠儿,他开诊所以来,接的这类病人还真不算少。

  “上次说到你养了一只狗,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程立说可以,拿出手机翻了翻,由桌面递过去。

  赵衍举着还戴橡胶手套的手,问:“可以碰手机吗?”

  “嗯。”

  赵衍拿着手机翻看,顺口问程立:“能知道这位小帅哥的名字吗?”

  程立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赵衍。

  赵医生笑着解释:“它那两颗蛋太招摇了,一看就知道性别。”

  程立没有回答上个问题,赵衍也不强求,他极快地按了返回键,将程立的相册全景浏览一遍,里面的照片除了这只狗都是一些他专业相关的东西,有一个单独相册,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个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看样子很高,也相当帅。

  赵衍将手机画面停在兜兜的照片上,还给程立。

  两个小时的闲聊时间,赵衍挺挫败的。

  送走程教授,他立马给X城的周立俞打了个电话:“我得怀疑我的专业能力了,程立他到这里断断续续都几个月了,一点没成效。”

  那边的周立俞很是讶异:“他现在还是去你那儿?”

  “嗯。来是来了,关键信息从来都是避而不谈。他把自己压得太深了,我没法打开他心门。今天正好有机会翻到他相册了,里面空洞洞除了几张狗的照片,就只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

  “小男孩?”

  “看样子也就刚成年的年纪吧,长得挺精神的帅小伙儿。”

  “我怀疑我这副肉身有亲gay体质,真的,还都是高智商的天才gay。”

  周立俞在那边笑骂。

  赵衍特正经地说:“我给你数数啊,还没从美国回来时,认识了汤煦,回上海开诊所第一个病人就是林清,后来还差点被你家那位砍了一刀。他就一纯种变态,你离他远点,搞不好还会犯罪成社会渣滓。”

  周立俞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笑意没了:“就说程立,别扯上其他人。”

  赵衍说:“轻微的社交障碍,极其严重的强迫症。他那不算洁癖,就强迫症晚期,形成原因估计是曾经遭受过的心理阴影。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没法拉他出来,得给他系铃的那个人。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总知道点什么吧?让我稍微拉点进度条,程教授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经看的。”

  周立俞没接他插科打诨的笑话,只是说:“程立的母亲,曾经很长时间把他当女孩。”

  “嗯哼?”

  “赵衍,不是所谓的亲子游戏,他母亲是一名臆想症患者。”

  臆想症,会疏离亲人,怀有敌意,具有攻击性。再有教养也会因病发而歇斯底里,自责自罪,悲观厌世,甚至出现自杀行为。

  赵衍问:“他父亲呢?T大的教授,完全有能力从精神病患者的母亲那里拿回抚养权啊,一个那么点大的小孩放在臆想症患者身边,他妈的是要逼死这个孩子?”医者父母心,赵医生完全不想维持自己的形象了。

  周立俞说不清楚。

  两个人讲了些其他事情,挂了电话。

  程教授依旧一个人去买了兜兜的零食,又一个人开车回家。

  阮昊和唐满拉着一车的家具被堵在了杨浦区的一条马路中,两个爷们特无聊地合唱起了军歌。

  上海的泡桐树在二月中旬,提前开花了。

  到处都是淡淡香气,寻着香味儿闻过去,有一片又一片簇拥在树间淡粉紫色的云。

  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