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被窗外异动惊醒时候,其实注意到了沈巍眼神,只是当时看沈巍太尴尬,故意给揭过去了而已。
赵云澜几乎可以确定,沈巍当时状态绝不是被吵醒或者简单失眠,他那种平静而满足表情,以及异常复杂温柔眼神,简直看得别人也跟着心里一酸,就好像……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了自己半宿。
假如沈巍因为喜欢男人而对他有点意思,赵云澜认为这非常正常——他觉得自己个人形象也算说得过去,有物质基础,年龄合适,既不会太老,也不太幼稚,虽然有点轻微大男子主义倾向,但基本也会照顾别人感受,而且他一般不对半生不熟人展示他那禽兽不如臭脾气,所以不朝夕相处,大家反而会有这个人性格很好、很会说话做事错觉。
可是无论是性/吸引也好,看上他这个人也好,甚至哪怕是**一见钟情,赵云澜都不认为,会有人整宿不睡觉,只是为了傻乎乎地痴守着另一个人。
赵云澜想起第一次碰见沈巍时场景。
他一定是某种自己也不知道情况下,和沈巍有过很深很深牵绊纠葛。
但那是什么时候事呢?
赵云澜出神地想了很久,直到烟烧到了头,他才心不焉地把烟头捻灭,毫无公德心地从窗户缝里丢了出去,正砸中了一颗跳起来骷髅头脑门上,当时白骨就变黑了,落到地上抽搐了两下,不会动了。
十岁以前太小,狗屁不懂,连分辨男女能力都有限,干过大事也就是舀石子砸人家玻璃,大致可以忽略不计,但长大一点,稍微懂事以后,赵云澜记忆就清晰又连贯了,每一阶段、每一件事前因后果都很清楚了,几乎没有记忆断层或者逻辑混乱经不起推敲地方。
确实有一些外力可以改变人记忆,诸如催眠,诸如赵云澜能数出来几种秘法,但它们一般只会让被修改人自动不去回忆推敲那些被篡改记忆——人经历极其复杂,细节上因果关系,除了本人,没有人能真正理得清。
比如说,假设一个人出过一场小车祸,当他想起来时候,就会知道自己出车祸原因是迟到了,那为什么会迟到?因为他早晨便秘了,蹲厕所时间比平时多了五分钟。为什么会便秘?因为前一天吃多了油炸食品,上火了。为什么吃多了油炸食品?因为刚好舀一个餐店免费券要过期了……
再往前推,还会涉及到这个人是怎么舀到免费券,到底是别人给,还是大街上派送等等等等。
记忆中任何一件鸡毛蒜皮小事如果是真,都应该可以经过这样推敲和联系,而哪怕再高明人,也不可能把别人大便情况、月经周期、交友情况以及间歇性抽风突发奇想等等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只要是被处理过记忆,细节都会被模糊,深究起来,会显得非常不自然。
不巧,对于这些事,赵云澜本人就是个中高手。
因此从小赵云澜就知道记忆脆弱性和重要性,大庆把镇魂令交给他以后,第一课就是教他定期用冥想方法追溯整理自己记忆,赵云澜能确定,他确实不认识沈巍这么个人。
那……要么是这个形象好、气质佳沈教授其实是个跟踪狂,一直暗恋自己——当然,根据赵云澜自知之明,这基本是不可能,依他看来,反过来还差不多。
要么,这个“沈巍”只是一层伪装,他压根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查不出来,除了真正普通人,还有可能是真正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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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四个小时很容易就过去了,东方天才刚亮起来,鱼肚白都还没有完全成型时候,院子里那些鬼东西就消停了,一个个像停电了一样地掉回了地上,再也动不起来了,而远处那诡异无名大火,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殆了。
赵云澜轻轻地推开门,出门到院子里确认了一下,确定是日出东方、天已破晓、小鬼回家了,这才回到屋里,疲惫地揉了揉脸,双手抱胸前,放心地靠着墙打了个盹。
“等天完全亮了,”他想着,“必须找机会和沈巍谈谈。”
赵云澜是带着这个念想睡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冰天雪地里开了一整天车,而之前也没敢太放松,实是太累了,赵云澜这会一不小心就睡得有些死。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是被祝红叫醒。
赵云澜发现有人给他盖了一块毯子,目光下意识地就去找沈巍,结果还没来得及锁定目标,就被祝红话炸了一下。
祝红问:“赵处,你知道汪徵去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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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山河锥
什么?
赵云澜神经崩了一下,按说这种刺激别说是浅眠,就算是醉死,他也该清醒了,可这会脑子就好像被一团浆糊裹住了似,眼皮重得要命。
“汪徵?”赵云澜用力捏了一下鼻梁,眨了眨马上要黏一起眼睛,十分费力地坐直,还有些迷糊地说,“我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刚才不是还?”
祝红严肃地端详了他一阵。
她认识赵云澜很多年了,就算他累了,也多半只是闭目养神或者浅眠,荒郊野外,守着一群骷髅还能睡这么踏实事,从没有赵云澜身上发生过——不拘小节和缺心眼是两回事,祝红弯下腰,凑近了他闻了闻。
赵云澜:“怎……”
“别动。”祝红揭下他身上搭毯子,拎起一角,仔细地扒开毯子边上纤维,然后用养得尖尖长指甲从里面抠出了一点褐色粉末,凑鼻下闻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对赵云澜说,“你中招了。”
头晕过去是耳鸣,赵云澜觉得听别人说话都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当他分辨出祝红说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年年打雁,居然被自己家养一只小雀啄了眼以后,千言万语就化成了两个字:“我操!”
……这股无名火来得飞,乃至于赵云澜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汪徵居然给他下药”,还是“身上这条毯子竟然不是沈巍给他搭”这两件事,究竟是哪一件让他不爽。
“给我舀瓶需泉水来。”赵云澜低声对祝红说,“要凉。”
“也没热。”祝红把一瓶外面已经冻了一层薄冰需泉水拎了过来,用力晃了晃,才把结一起冰碴子给晃开。
赵云澜皱着眉喝了两口,然后果断把剩下大半瓶都浇了自己头上。
“你疯了!”
“你干什么?!”
祝红和沈巍同时出声,沈巍想伸手拦,可惜距离太远没拦住——他自从头天半夜偷看被逮住,就一直小心地躲赵云澜远远。
“林静留下,照顾沈老师他们。”赵云澜沉着脸不理人,就着这点凉水抹了一把脸,然后随便衣服上擦了擦,把皱巴巴衣服一抖,披身上,大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