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忽然想起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事,他拍了拍肩头站着黑猫,低声问:“‘镇魂’究竟是什么意思?”
“镇生者之魂,安死者之心,赎未亡之罪,轮未竟之回。”大庆说完后,又一秒钟从文艺喵变回了欠抽喵,抬起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镇魂令后面不是写着吗?你瞎?”
赵云澜难得地没跟他一般见识,喃喃地说:“可昆仑君留下令牌,为什么叫做镇魂?”
而神农嘴里一直说生死又是什么意思?
他百般思量缠身地走进了大槐树,从树干直接往下,能一路下到黄泉。
黄泉路上生魂不往,不过他们仨中间,有两个不是人,剩下一个还带着镇魂令,属于特权阶级,倒也没什么关系。两边水声潺潺,有种滴水成冰冷,人走其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过路怨魂。
路过“行人”个个目光呆滞,被鬼差赶着,就好像牧羊犬撵着一群羊。
赵云澜以前来办事时候也不是没走过这条路,只不过每次都嫌}得慌,目不斜视,走得飞,这一回,他心里存着诸多疑问,不免意起来。
只见黄泉路细细窄窄一条,一路往上,就好像是传说中天路,脚下是铁青色石板,两边黄泉水里间或波动浮起气泡,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冒出头来。而路两边,却是两排像路灯一样小油灯,十尺一个,散发出豆大光晕,拖出长长灯影,下面是一两朵传说中隶属大蒜科彼岸花,开出一小片艳红艳红。
赵云澜仔细研究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就是镇魂灯,很久以前时候,他从一本杂记上看见过,说镇魂灯是给黄泉路上幽魂指路,一辈子忘不了东西有多少,黄泉路就有多长,尘缘种种一一被镇魂灯灯光洗过,末了到了奈何桥边,忘川水煮孟婆汤一碗下肚,就可以去投胎了。
前生种种化为乌有,细小灯光虽不灼人,却能洗练出魂魄。
赵云澜忍不住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镇魂灯,只见底座上端端正正地刻着四个字――“至死方生”。
道了轮回真谛。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闪过,赵云澜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好像心脏被人生生挖出来揪住一样,他脚步一个踉跄,被身后祝红伸手扶住,祝红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了?”
赵云澜脸色惨白,把喉头涌起腥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按住左胸静默了片刻,这才若无其事地对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到了鬼城里面,赵云澜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障目叶,三个人各执一片,含嘴里,这样就能隐蔽生魂气息,不会被城中小鬼察觉到。
鬼城中除了鬼仙和排队等投胎魂魄以外,还有一些是执念深重无法投胎以及此服刑戴罪之魂,它们鬼城里一住就是成百上千年,对还阳执着是活人所不能理解。
赵云澜少年时候,为了追回一个误入鬼城生魂曾经来过这里,结果生魂没追回来,倒是让他亲眼见到了那生魂是怎么被城中小鬼一拥而上,活生生地吸干场景,后来鬼差来了一个加强连,才把鬼城中****下来。
那时候赵云澜还小,对这一幕几乎有了心理阴影,活着人能写下“生何欢、死何惧”,那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忘了死滋味。
死灵对生气汲汲渴求,简直疯狂得就像溺水人渴望空气,发自本能、无从遏制。
人尚且这样,不用说生于十万幽冥地鬼族。
这是赵云澜为什么心疼沈巍原因,有时候他看来,沈巍对他自己简直已经苛刻到了**、甚至于罔顾本性地步。
祝红没来过鬼城,有些不安地看了赵云澜一眼,赵云澜低声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把嘴里障目叶吐出来,不然实太麻烦,蚂蚁多了都能咬死大象,这些小鬼比你想象得还要难缠。”
祝红点点头。
赵云澜看了她一眼,踟蹰了一下,又说:“不然你还是外面等我吧。”
祝红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跟进去能做些什么,只是有时候总是忍不住觉得,他要去什么地方,只要自己看着,就能多少能放心一点。
黑猫从赵云澜肩膀上跳下来,走前面开道,黑猫黑狗,这都是大阴大煞东西,小鬼见了会本能地退避三舍,有了黑猫,就好像有了警车开道,两人混进鬼城几乎是一路畅通。
每月十五是鬼城大集,眼下还没到日子,鬼市显得有点萧条。
不长一条街上,街口蹲着个借寿婆婆,脚底下放着个小篮子,蜷缩路边,一双昏黄小眼睛眼巴巴地跟着偶尔过往小鬼打转,乍一看,就像凡间晚景凄凉出来做小买卖老人,挺可怜,祝红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借寿婆婆见了,立刻笑得呲出一口黄牙,对祝红说:“买寿数啦,买寿数啦。”
那声音沙哑凄厉得就像小铁片刮了骨头上,祝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让赵云澜拽走了。
“别看,”他小声说,“那个寿婆名声不好,卖都是白货。”
祝红忍不住问:“什么是白货?”
“吃了她寿糕延长寿命不是自然寿命,让你像植物人一样床上受罪也是延长寿命一种,明白了?”赵云澜把大衣裹紧了一点,领子竖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好好走你路,别东张西望,这是三不管地带,看多了它们强买强卖,惹麻烦。”
祝红目光立刻不敢乱飘了,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们俩经过长长街市,就看见了里面一个小茅屋,门口竖着一块白纸黑字牌子:“请”。
小茅屋百般破落就不应说了,门口却也像古董街大槐树旁边那家小店一样,挂了两盏写着“镇魂”字样白灯笼。
“十有八/九,应该就是他们家卖东西。”黑猫扭过头来说,“他们家一甲子投胎一次,阴阳调换,阳间镇守大槐树处黄泉入口,阴间守着鬼市杂货铺。”
赵云澜一马当先地走了过去,抬手一推门,“吱呀”一声,破破烂烂门扉就从被推开了,赵云澜先从钱夹里拆下了一个小镜片,抬手贴了大门正上方,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落脚,里面就传来一个小女孩声音,脆生生地说:“‘光镜照路,小鬼莫进’,贵客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赵云澜一抬下巴,示意祝红关上门,只见里屋门帘被人掀开,一个梳着两把刷子辫小女孩走了出来。
这小女孩还没有成年人腰高,一张脸如同纸糊,白得}人,两颊上生搬硬套地用朱砂画着两团血红红脸蛋,一双死气沉沉黑豆眼,嘴唇殷红,穿着一件旧式棉袄,面无表情。
让人看了,非但感觉不出她一分一毫可爱,反而觉得这张脸配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