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揍得半条死,然后亲自把汤娘子送到家门口。
汤家颇为简陋,家境已是极为困顿。汤娘子把儿子放在床上,汤嫣儿端来热水,母女俩把汤浪儿染血的衣服换了,擦净了他的身子。汤娘子望着生机越来越弱的儿子,默默地流着泪。汤嫣儿道:“娘亲,我们再去求求那个人吧。他可是神医啊。当日可是把娘亲死而复生的。”
汤娘子听女儿又提起那日之事,素白的脸颊又红了红。在黄田港大撤退那日,形势危急万分,在纷乱的人流中,她与家人冲散了。后来见乡人把丈夫的尸体抬进港内,一时间又找不到儿女,她生性外弱内刚,夫死儿散之下万念俱灰,便投江自尽。当汤娘子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股炽热的呼吸吐在自己的喉间,自己冰冻的嘴唇在这种热息恢复了感觉。有只温和的嘴在吻着自己,有双强而有力的手在搓压着自己的胸乳。汤娘子在惶恐之间,一下子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让她永远无法忘怀的男人的脸。然后,看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她庆幸活了回来,只是流言如影如随。
但流言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放在以前,汤家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破落户,她汤娘子艳名在外,寡妇门前是否多,她肯定不得安生。但如今的是非只有一种,那是高旭当日急救她时的“染指”。但这种是非却让江阴城里很多女子羡慕,也熄灭了很多男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当然路上碰到那个不知死活的无赖除外。
汤娘子听了女儿的话,怅然道:“我刚才求过他了。你不是听见了么,他说没办法了。”
汤嫣儿虽然与汤浪儿一母双胞,俩人的脾气皆是一样遗传其父的火暴,但对于高旭的看法,俩兄妹却是南辕北辙。汤浪儿恨高旭轻薄其母,使得一家人流言缠身,但汤嫣儿却是对说话彬彬有礼、行事不温不火的高旭颇有好感,或许这是她自小厌恶那个暴躁无比动辄拳脚相向的生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汤嫣儿道:“娘亲,他肯定有办法的。”
汤娘子听罢,只是无语。以她的性子,刚刚在高旭的耳边说出那样羞人的话,已是破天荒第一次,如果不是救子心切,她怎么会如此?她又想起陈明遇的话,难道真的答应他去做高宅的婢女侍妾么?汤娘子没有什么主见,生性如水,只是转过身抱着女儿嘤嘤地哭了起来。
汤嫣儿抹着娘亲的泪水,说道:“娘亲,我知道,只要他肯救,一定能把哥哥救活的。”
汤嫣儿无法忘记那日在江边,就在她抱着娘亲溺水身亡的冰凉的身躯哭泣时,一个神色温和的年轻男子拍拍她的肩膀,在一番让她脸红心跳的急救之下,娘亲立马就活了过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汤嫣儿相信,无论什么事摆在那人面前,他总能解决的。
哥哥的箭伤也不例外。
被汤嫣儿寄以厚望的高某人这时正坐在明伦堂的大厅内,瞧着那阎应元的女儿一走进来,这乱糟糟的大厅一下子清净了,不由得叹服阎小玉这个气质美女的魅力真是不得了。但高旭却没看到几个耆老一见阎小玉进来,顿时脸色一沉。虽然阎典吏的威望在江阴城内无人能比,而且这个阎小玉是阎典吏的女儿,但终究是个女人。大老爷们在商议大事,一个女人进来掺乎,这算什么事?
那阎小玉无视陈明遇哑然的表情,以及那些自以为是的耆老们的薄怒之色。她视线扫了一下犹如在台下看戏一般的高旭,神色自若地走到众人中间。走了几步,见自己的夫婿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了那个陆楷一眼。那陆楷本是缩在门口,进来畏于明伦堂内这严肃的氛围,退么又怕被人看轻,见落落大方的妻子回头望了自己一眼,一咬牙,走了进来。进来之后,陆楷又直觉众人的目光一齐盯着自己,只知一心苦读圣贤书不问窗外事的书生只觉得这些视线如刀一般,割得自己体无完肤。
看着陆楷局促不安的模样,高旭不由觉得有趣。高旭的身后本来有两个坐位,是给他两个战卫队队长预备的。端坐其后的只有左战卫队队长徐鸿徐见山,右战卫队队长史战史必达早在万花楼寻花问柳了。高旭笑着向陆楷点点头,指着身后的空位,对他道:“陆兄,这里坐。”
陆楷感激地向高旭拱拱手,他正立在大厅当中怯场万分,迫切要找个地方避免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陆楷正要举步去坐的时候,只见妻子又静静地盯了自己一下,心中不由一阵羞愧,立住脚步,伴在阎小玉身旁。
于是,夫妇俩当众而立。
高旭玩味地瞧着这对夫妇。虽然刚才在偏厢里,这个阎小玉见到自己不失礼节,敬谢自己对阎典吏的施救之恩,但高旭还是感受到她在神色中有一丝说不出由来的东西。而她的夫婿陆楷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书生,看他怯场的样子,倒是个实在人,要不是清军围城,说不定他还在书斋里以诗画为乐呢。
只听那阎小玉开口道:“小女子在偏厢里听到大厅喋喋不休,以为卖鱼桥的菜市场搬到明伦堂了。”
这阎小玉语调不急不缓,脸色也从从容容,似乎在陈述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但她话语外的嘲讽之意,这大厅里的任何人都听出来了。一个耆老满头黑线地立起,轻斥道:“小玉侄女,吾辈正商议大事,如有争执,情里之中,你怎么以菜市场相喻?”
陈明遇呵呵地笑道:“无妨,无妨。我等善言相商,莫要争吵,莫要吵到偏厢里静养的阎兄。”
陈明遇抬出阎应元的伤势出来,众人也是默然无语。那耆老瞪了阎小玉一眼,悻悻坐下。
陆楷见妻子一进门就触犯了众怒,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失态之下,竟是轻轻拉拉阎小玉的手,以示阻止。阎小玉转头又静静地瞧了夫婿一眼,目光还是往常一般宁静。妻子的镇定似乎鼓励了陆楷,他努力地深呼吸一下,一转头,见到高旭对自己笑笑,他也是勉强地笑笑。
高旭看着阎小玉接下去如何应对,他直觉这个阎小玉走进来不仅仅是为了抱怨大家吵到她父亲的静养。正当高旭琢磨的时候,那阎小玉又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对首席上的陈明遇道:“陈叔叔,父亲在中午的时候苏醒过。”
众人一听,顿时为之一振。现在江阴城内众龙无首,陈明遇虽然名义上被奉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