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总各领一派。以楚胖子为首的大都是常州城的本地人,混混地痞之类,混吃等死的那种人,正如以前的高千总一般,真是有什么样的头,就有什么的兵。这些本地人占辎兵的七成,但要以战力而论,这七成*人马还不如余下的那三成,也就是以薛一刀为首的三百多北方人。当时常州宗知府把薛一刀这些北方人招入辎重营,也看重的是他们能够胜任护卫辎重的战力。
据说薛一刀出身关宁铁骑,虽然不知真假,但他左脸那道从额头越过左眼直达下巴的深长刀疤很是吓人,这条刀疤不仅让他成为独眼,也让他整个人的气息上增加了几分狞狰和阴狠。这七天里,高旭虽然想着法子与他套交情,但这个薛一刀真的如胖子所说,整个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不近人情。对于高旭的刻意讨好根本不屑一顾。
本是团团围在酸菜身旁看热闹的以楚胖子为首的常州本地混痞们,在高旭的审视下一哄而散,而一直站在外圈的以薛一刀为首的北方人却成了圈内人。这薛一刀会支持自己么?
高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靠在辎车轮子上的酸菜的斜歪了的身子扶正,然后踏着车轮跳上了辎车。站在辎车之上,斜阳把高旭的身形也拉得长长的,正如当初立着的酸菜那般。
高旭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下面近千辎兵,大都分的辎兵躲避着高旭的目光,就算不小心与高旭对视了,也带着畏缩。平日与高旭最为交好的楚胖子,在高旭的逼视下,他那低垂的脑袋狠不得塞进自己的裤档里。而那些北方人虽然不躲避高旭的目光,但他们的眼里却尽是带着一种无所谓然的麻木不仁。
只是那薛一刀的神色里带着一丝迟疑和思索。高旭心底倏起升腾起一丝希望。这些北方人大都家破人亡,心底都压抑着一份忿恨和血性。自己该如何把他们心底的那份忿恨和血性释放出来?
七天,高旭自回到分崩离析的大明天下已七天。在这七天里,每日早晨,高旭面对着铜镜看着自己金钱鼠尾式的发形自惭形秽不已,想着将来满清得天下后对华厦文明的禁锢,想着三百年后这辫子寓示的愚味和积弱,以至于想挥刀割辫,但理智又阻止了他,告诉自己不要冲动,这辫子总有一天会割下,但不是初来驾到双眼一抹黑的现在。高旭谨言慎行,多看少说,一个人首先要适应环境,才可能改变环境。
当高旭得到新上任的常州宗知府之令,押送着常州府着搜集的大批钱粮送向镇压江阴义民的清军时,一路上,高旭就没有平静过。如果把这批钱粮交给清军,高旭是无法饶恕自己的。就算厓山之后无中国,但高旭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阎吏之后无汉人。每当想起阎应元那句震撼人心的最激动人心的历史名言: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这阎吏的绝命诗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高旭的心。
江阴,这个热血之地留存着大明最后的尊严,沸腾着汉人最后一缕血性,自己绝不能冷眼旁观,更不能成为满清的帮凶。
高旭抬头起,望着斜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二百七十多年前,蒙古人入侵中原,把天下人分为四等,而汉人是最低等的。大家知道看看拉着辎车的驴子,在那时,汉人的身价等同驴子。蒙古人杀一个汉人,有钱的顶多赔偿一头驴子,没钱的就什么都不用赔。如今像蒙古人一样的异族——满清人又入侵我们的土地,残杀我们的妻少,他们会把我们这些汉人当作什么?你们应该听过满清人残酷的跑马圈地和投充,他们不会把我们当成驴子,他们会把我们当成连驴子也不如的奴隶。”
“我们得扪心自问,我们的身价该值多少?即使在蒙元时期,我们汉人虽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能保持着发冠汉服,但是满清人却要我们剃发易服,像只猴子像个小丑一般活着。想想吧,满清刚刚入主中原,我们就连想留住发冠的自主都没有,一旦让满清坐稳了天下,我们到时候能剩下些什么?!到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剩了!我们汉人自诩以孝为大,但是正如酸菜所言,我们死后有何有脸面着一只鼠尾辫子面对我们的祖宗!”
高旭停下了激昂的嘶喊,他看着了楚胖子那些常州混混们的羞愧和自责,看着了薛一刀这些家破人亡的北方人眼眶里升腾起的仇恨和血性。
高旭又道:“同样在二百七十多年前,明太祖出身贫寒,雄才大志,带领天下汉民把蒙古人赶到了关外,还了我们汉人的一个朗朗乾坤。而在二百七十多年后的现在,我们怎么能又眼睁睁的看着异族满清夺走我们的江山。或许你们会想,这个江山是朱家的,明亡清兴不过是换代而已,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满清人不过十几万人,他们要坐在我们数千万汉人的头上,就好像坐在火山口上,他们会以最毒辣的手段压制我们,他们会禁锢我们的思想,把天下汉人变得一具具行尸走肉,只有这样,他们才安枕无忧。我们汉人不是亡国,而是亡了整个天下。”
“你们或许害怕清兵势大,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清兵入关不是因为清兵强大,而是因为朝廷的积弱、腐朽和党争,最坚固的城池总是被内部攻破的。居高位者勇于内争,而却于外敌。如果不是朝廷腐败无能,如果不是被李闯攻破京城,如果不是吴三桂洞开山海关,清兵怎么能长驱直入,满清小皇帝怎么能能不费吹灰之力坐了紫城的宝座?再看看咱们的大明弘光朝廷坐拥江南半壁江山,除了史大人屈指可数的几个忠臣,包括我们,人人皆是醉生梦死之辈,清兵一到,都降了。在后蜀时就有个花蕊夫人骂道: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可如今江南数十万明军齐解甲,这个天下还有男儿么?”
“想想我们唐汉时期的荣耀,想想西汉名将陈汤那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东虏鞑子已经占了我们的京城,霸占了我们的妻儿,剥夺了我们的衣冠,他们不再肆虐在关外,他们已近在眼前!我想问你们——我们这般苟且偷生,是活得比驴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