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兵的主将之人。高旭举义数天就创了赫赫战绩,便有人向陈明遇提议请高旭入城主持军务。夏维新极为保守的意见深得一些老儒们的赞同,这些老儒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却见富商程璧长身而起,道:“何谓功过相抵?那高旭剃发易服也不过是上个月底的事。就算他从常州运了大批清军的辎重,却是没有资敌,大半就运进了江阴城的库房。他支援大批钱粮,逼得江淮屠夫卞之虎自杀,献上数千清兵首级,把刘良佐的前锋军几乎一网打尽,这样的大功就因为他剃过发就抵消了?简直荒唐。”
程璧是江阴城内有名的富商,他在举义之初就捐了三万多金,前日又捐了十几万两,倾尽家财行举义之事。江阴城内的富户行商就是在他的影响之下,大举捐助钱粮,以资守城,所以,他的言语也极有份量。程璧顿了一下,又道:“大家可知道那高旭的来历?”
众人皆是望着程璧,很显然没有人知道。诸生许用对高旭的来历颇为兴趣,不由问道:“他是什么来历?”那许用是当日在明伦堂回答严令剃发的清朝知县“头可断,发决不可剃!”的首义者。
程璧是商人,商人对消息的打探是最不遗余力的。自从昨晚高旭一夜之间名扬江阴之后,程璧砸下大笔银子一日之内就摸清了高旭的底子。程璧惊诧于高旭半个月之内的生性大变,一个酒色之徒忽然变成仁义之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当打听了高旭是崇明大海商高老头之子后,程璧不由得哑然失笑。作为江南有名的典当商,程璧自然少不得与那个以海盗发家的小气得要命的高老头打交道,因为每年他都要替那高老头处理不少从海路弄来的赃物。
众人听了程璧细说了高旭的来历之后,夏维新冷哼一声,道:“其父曾是杀人越货的海盗,其子曾是剃发易服的鞑子,其父无仁,其子不义,此等之人,怎可赋以大任?”
许用听罢,摇头道:“夏兄之见,在下不敢苟同。且不说那其父如何,但对于那高旭高取义,我曾听乡人传说,他在舍桥沙洲上与清军对峙时,曾豪言江阴之地,一寸山河一寸血,江阴之民,十万百姓十万兵。既然能说得如此热血沸腾之言,再加上两日之内歼灭数千清兵,听其言,观其行,他必定是人如其名,取义之人也。”
程璧斜了夏维新一眼,又道:“你可知道那高旭的丈人是谁么?”
“谁?”
“沈廷扬沈大人。”
程璧语声一落,众人不禁吸了一口气。江阴距崇明不远,对于崇明也有一番了解。崇明沈氏是当地的大族,而沈延扬也是个名人。沈延扬是有名的海运专家,他曾在崇祯年间,被任命为国子监司业,受命把漕船改为长江兵船,并负责军事物资供应,深受崇祯的器重,在江南沿海地带也极有声望。
夏维新顿了顿,道:“那沈家怎么与高氏结亲?谁不知道那高老头是个小气古怪的大海盗?”
许用道:“这年头,只要在海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海盗?游击将军郑芝龙当年还是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呢。”
程璧接言道:“南京城破之后,沈大人、淮安巡抚田仰、淮河镇总兵张士仪、淮海镇总兵张鹏翼各统率水陆军相继到达崇明岛,众人推戴义阳王(周定王橚七世孙)为监国,拥兵号称十万。如今江阴孤城一座,急需外援,而如今最大的外援就在崇明。”
众人听了点头称是。
程璧又道:“一直以来,高老头任着数代单传的独子在常州城里花天酒地,也不让高旭沾他的生意,一是海途凶险,二是就怕自己的家财让不通生意的儿子败光。高老头有商船百艘,实力不俗。只要我们把那高旭迎入江阴城内,高老头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身陷危城。而且沈大人就算以前对自己的女婿有什么意见,但高旭这次取得如此的骄人战绩,早已是非吴下阿蒙,必定声名大振,有此佳婿,沈大人必定倚为臂膀,更不会见死不救,他必定向义阳王进言提兵来救。”
陈明遇听罢,拍案道:“有理。”
就在众人定下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旭这个救星迎入江阴的决议之后,却见季从孝风一般地冲进明伦堂内,气喘吁吁对着陈明遇嚷道:“陈大人,高大哥快要死了!”
众人听了吃了一惊,忙问其故。季从孝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陈明遇好不容易才明白高旭的情形,也禁不住脸色发白,乱了方寸,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
程璧抓住季从孝急道:“那高旭现在身在哪里?”
不管高旭是死是活,只要他在江阴城里,就有向崇明请救兵的筹码。
“在三官殿。”季从孝应道,一拍大腿道:“瞧我这脑子,我马上要把城里最好的郎中找去。”
程璧满头黑线,道:“呆在三官殿做什么?还不快把那高旭请进城里?”
季从孝道:“那薛把总说了,高大哥急病之下,不耐巅波,只得在三官殿的清营中静待郎中。”
程璧怔了一下,道:“那个刀瞎子明摆着不入城啊。”
从舍桥到江阴城,必须经过三官殿。
薛一刀历经沙场,对危险的直觉向来敏锐,每向江阴靠近一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添加一分。到了三官殿的清兵大营,薛一刀终于下了绝不进城的决定。对于江阴来说,他只是一个过客,他没有殉城的必要。
“刘良佐十万大军压境,江阴孤城一座,进城是必死之局。”薛一刀向小芸娘解释道:“只要我们呆在城外,才能做到进退自如。”
高旭突如其来的急病使得小芸娘心灰意冷,对于薛一刀的安排,小芸娘自然没有什么异议。高旭似乎只吊着一口气,小芸娘怕再赶路,这马车的巅动会把高旭最后的一口气震没了。
季从孝先进江阴城请郎中,何常随后押着卞之虎以及所有的清兵首级,部分盔甲兵器,还有三百匹战马离开三官殿。另外将近六百战马,以及五百清兵俘虏却被薛一刀留在三官殿。徐玉扬为首的舍桥乡兵没有随行,他们在家乡里或者埋葬亲人,或者寻觅妻儿。
自从来到这个明末乱世之后,高旭时常在思考,他想要活下去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现实却是残酷的告诉他,你想要活下去,必须先直视死亡,或着,活下去的代价就是死亡。幸好,对于一个见过无数生生死死的外科医生,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穿越者,死亡并不可怕。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