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亮透进来,正是一个细小的天窗,偶尔有几滴水珠从天窗处落下,落在山洞正中的一个小水潭上。因为洞口和天窗光线的交错辉映,洞内的景象纤毫毕现。
洞内凉爽,干洁,而又游离着一丝幽香。在洞角之处有一张石床,床上摆着一张断了弦的古琴,以及几块栩栩如生的场景木板雕刻。
高旭拿起其中一块木雕,上面雕琢着一处峡谷,在峡谷之底有一群军士围着一辆马车,马车巨大的轮子下坐着一个闭目而逝的书生,马车之上,立着一个做着大声疾呼状的年轻男子,而在底下的军士之中,立着一个仰视着马车上年轻男子的女子。这是当初高旭峡谷起事的场景。
高旭看罢,又拿起了另一块木雕。这块木雕上刻着一个女子地立在山岗之上,那飘逸的衣裙似乎被山风掠起一般,她正忧心地凝望着山岗下的一场战斗。雕琢者的手法不俗,兵士们舍命的拼杀竟然在细致的刻刀之下一览无遗。在战斗的场面之中突出一个执刀冲杀的骑士,而这个骑士正是山岗处*女子所凝视的焦点。这场景是舍桥之战的。
高旭放下这块两雕,转眼看了看第三块。第三块的木雕还没有完成。不过是在中央的地方刻着一处高塔,高塔上立着两个倚望远处的年轻男女。高旭知道这是黄田港大撤退时的情景。
闻着鼻底那丝熟悉的幽香,默默地看着石床上断弦的古琴,以及三块手艺高超的雕刻,高旭沉默了良久。
自从高旭知道那孙芸竟是高老头昔日秦淮河老姘头的干女儿时,对孙芸就多了几分顾忌。高老头对老姘头的补偿心理都放在孙芸身上,当初见面之时,高老头就将孙芸视为女儿。这层身份会成为孙芸的护身符。这么个有着偏执狂心理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干妹妹,高旭有说不出的怪异。如果孙芸仗着高老头的宠爱,然后利用高老头的资源来与自己背道而驰,这是高旭最不愿看到的。
这孙芸美貌而又多才多艺,执着又而胆大妄为,她犹如一朵偏执地以自己的意志盛放而不屈从任何时令的花。
但无论她这朵鲜花如何与众不同,必须要绽放在高旭的季节之中。
同样的错,高旭不想犯第二次。
高旭坐在石床上,靠着清凉的洞壁,闭上眼,一夜未眠,他该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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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鲍胡子领着本部八千马从黄田港撤到江阴城南的三官殿清营时,却见营外有数百上千的乡兵在大声骂战,而清兵只是龟缩营中,一片惶然之色。鲍胡子见罢,不由得直摇头,这一夜之间,清兵的军心竟是萎靡至此,实在让人发指。那些在营地外正不知所谓地骂战的乡兵们,一见鲍胡子的八千人马气势汹汹地开到,除了百余个不自量力来迎战的,其余则是作鸟兽散。
当鲍胡子进了营地,了解到营地之中只有二千人马,而且那个与自己交好的周参将不在营中时,不由诧异地问道:“周将军哪里去了?”
一个守营的清军将领哭丧着脸道:“鲍将军,你得为我们作主啊!”
鲍胡子大惊之余,忙问何故。
原来昨夜君山大营的惊变传遍诸营,除了小石湾两营清军因为担心徐疯子的自杀袭击而发生营啸之外,其他围城的没有受到江阴乡兵夜袭的诸营人马因为不知详情而只得固守营垒以待天明。到了天明时分,三官殿清营突然接到君山大营刘良佐的帅令,命周将军前去议事。当周将军领了二千人马进了君山大营,才知道是白眼狼假传将令,挟刘帅以令诸将,借机清除异已,吞并人马。
因为周将领素来与鲍胡子交好,而一直与白眼狼交恶,自然不甘心让白眼狼骑在头上。但白眼狼先下手为强,竟是以杀鸡骇猴之法当场格杀周将军,其心腹杀的杀,降的降,白眼狼完全控制了局面。
那个留守营地的将领把情况说罢,激愤地道:“请鲍将军领着兄弟们去君山大营讨个说法,周将军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鲍胡子摸着自己的长须,思量着自己与白眼狼的实力对比。白眼狼坐拥君山大营,他的本部人马再加上其它收拢吞并的已达三万多,而自己充其实不过万余,兵马相差三倍。再加上清军的辎重钱粮都屯在君山大营,形势上对自己极其不利。如果与白眼狼硬靠硬,且不说这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也不愿真的与白眼狼拼得两败俱伤,让那高家小子在一旁偷着乐,如意高家小子那坐山观虎斗的算盘。
以鲍胡子的眼光来看,白眼狼行事冲动,不计后果,一介匹夫罢了,这完全是蠢人的作风,而像他这样的聪明人都喜欢迂回,四两拨千斤,以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至于那高家小子虽然有几分机心,但在他这个聪明人面前,还不是跳梁小丑而已。
鲍胡子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胸有成竹地对于那守营将领道:“勿急,本将有一计,可让那白眼狼束手就擒。”
鲍胡子命人取来信纸,默想一番,然后一挥而就,交给一旁的心腹亲信,道:“天黑之前,一定要把信件送到南京的豫亲王手中。”
等送信的亲信快马出营之后,鲍胡子望望南京的方向,然后再望望君山大营的方向,心中暗道:“白眼狼啊白眼狼,就算刘大帅成了一个废人,可你别忘了,我们如今真正的主子是谁?只要南京的诏令一到,你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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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水路的畅通,堵在黄田港外的崇明船队一部分经运河水道直达江阴城下,把高老头援助江阴的物资搬下,再又运送那些想避祸崇明的城民。只是因为江阴人对高字营退敌以及自我守城能力的乐观,高旭撤离五千江阴童子的计划,随着形势的好转,竟是完全破产了。
最终乘船离开的江阴童子不足五百人,其中还包括一半的女童以及妇人。至于他们的父辈们要么留下守城,要么奔赴小石湾参加高字营。这个时期,全城陷入留头不留发的悍卫发冠的狂热之中,男人们弃城而去会被视为懦夫。
在江阴城北门的护城河上,有一艘两桅的横江战船,挂着一面不伦不类的箭鱼旗。在桅杆高高的望斗内,史必达百无聊赖地望着城内大量的民夫从船只上搬下一袋袋粮食。对于高旭执意要援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