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笑呵呵地把他扶起来,道:“先生别来无恙?”
高旭正愁不知清军虚实,老天马上给他送来了这个活宝。真可谓无巧亦无书啊。
混得比狗还惨的绍兴师爷苦着脸地望着高旭那可恨的笑容,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口音不清地点头道:“无恙。无恙。”心中却是大骂道,差点就被乡兵的乱拳揍死了,瞧格老子的像个无恙的样子么?早知如此,就不来投奔这个可恶的家伙了。
对于君山大营中的自杀袭击,溜出营外的鲁无巧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想想当时的情形,就算当时把自己的发现向刘良佐举报,也逃不脱挨炸的份。出营之后,他在夜中迷了路,随后又遇到溃兵,一打听小石湾两营清军竟然闹营啸了,不由叹了一口气,暗自道:“这人心可散得真快啊。”
天明时分,他竟是躲着四处索敌的乡兵来到黄田港。看到高字营当中的高旭时,一边恨得他直咬牙,一边想着既然刘良佐这棵大树倒了,乱世之中,总得再找一棵大树遮风挡雨。但他一靠近高字营的外围,乡兵一看到他脑袋上的金钱鼠尾时,不分由说,便先揍个痛快。老狗才只得大声向高旭求救。
高旭扶着鲁无巧,拍拍他身上的灰土,道:“先生受苦了。”
鲁无巧无视他的假惺惺,大声道:“给我一息功夫,我让黄田港的清兵不战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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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鲁无巧的豪言,高旭不由与徐玉扬对视一眼之后,道:“哦?先生计将安出?”
鲁无巧指着黄田港高塔上的鲍字旗,道:“守港的清将是鲍胡子,他是我的同乡。我们可是故人。”
高旭白痴一样望着这个绍兴师爷,要说起来,他高旭也是这老狗才的故人来着。难道故人这个词这么值钱?——分明是一文不钱的东西,他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鲁无巧清了清嗓子,弹弹了衣袖上的灰尘,卖弄了一下高人风范之后,道:“天明之前,我遇到从君山大营的溃兵,得知刘良佐被炸得重伤,再加他常年积蓄的旧疾,已是昏迷不醒。不才有观人气象之能,早些日就情知刘良佐有大难傍身,今日果真应验。想必不用数日,刘良佐势必一命呜咽。”
高旭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个鲁无巧活活像个江湖骗子一般,他沉声道:“如果没有刘良佐撑着大局,为何我们攻击君山大营时,清军的防卫仍然很顽强?”
鲁无巧道:“那是因为白眼狼没有被炸死。那白眼狼姓白,靖江人,因为长着一对死鱼眼,为人又是阴狠如狼,于是有白眼狼这个外号。他是刘良佐的心腹参将。想必是他收拢军心,固营自守。”
高旭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这老狗才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至少能了解一点清军的内情。高旭又道:“既然君山大营不乱,那鲍胡子有强援在侧,他凭什么向我投降?而且我还要防着君山大营增援黄田港的清军。”
鲁无巧笑着摇摇头,一副帷幄满志的样子,似乎只要给他一把羽扇,立马就化身诸葛亮。只听他道:“君山大营是绝对不会支援黄田港的。”
高旭见鲁无巧说得如此笃定,不由来了兴趣,问道:“这是为何?”
对于高旭的虚心求教,老狗才比喝了十年佳酿还舒坦,道:“因为白眼狼。刘良佐帐下有三大参将,卞之虎、白眼狼和鲍胡子。卞之虎已在舍桥之战中伏诛。如今刘良佐生死不知,军中无主,只有白眼狼和鲍胡子俩个主心骨。但这俩人积怨极深。要是刘良佐还健在,还可以弹压他们俩人的矛盾,如今刘良佐已成废人,生死不知,俩人的积怨势必爆发。白眼狼巴不得借你一把刀子去斩杀鲍胡子,怎么还可能派来援兵?反过来,只要鲍胡子突围成功,他也不会去君山大营。因为君山大营已成了白眼狼的地盘。以不才推断,刘良佐重残之后,定是怕俩人为了争夺清军的控制权,才以增援黄田港的名义支开鲍胡子,免得君山大营在重创之后马上内哄。”
高旭问道:“他们俩人有什么仇怨?”
鲁无巧见高旭对自己的话只信三分的样子,不由得有点作气道:“当年鲍胡子有个妻妾极是美貌,有一日白眼狼趁着鲍胡子出师在外,竟是借着酒兴大肆**一番,然后一刀杀了。鲍胡子回来之后,当即找白眼狼拼命。要不是刘良佐的周旋,俩人早就你死我活了。这种破事在营中人人皆知,你若不信,大不了逮个清兵来问问。”
高旭笑笑,道:“我自然信先生所言。可就算鲍胡子与白眼狼积怨极深,可他凭什么来降我?”
高旭自然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强到让鲍胡子俯首称臣的地步。就算君山大营的白眼狼不派援兵,以鲍胡子两营清军的战力仍然有突围的可能。就算刘良佐死了,余部被另一个实力派将领白眼狼接收,但天大地大,鲍参将那里都去得,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他凭什么向一支乡兵队伍投降?
鲁无巧道:“有一日,我与那鲍胡子喝酒。酒意朦胧之际,曾拍案言道杀妻之恨不共戴天,又直言剃发投清实是平生大憾,愧对鲍家列代祖宗。以我看来,鲍胡子是难得的实在人。”
高旭听罢,望着老狗才稀疏的灰胡子,沉默了一番,道:“先生可以去试试。”
不管成不成功,让鲁无巧去试试并没有坏处。
高旭觉得自己的运气向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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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运气这东西如同浮云一般缥缈不定。
正如一个成语形容的那样,鲁无巧乘兴而去,一刻钟之后,则是败兴而回。
高旭无语地望着鲁无巧哭丧着脸,只听他道:“不才苦口婆心了一番,但鲍胡子是一根经搭牵的人。他似乎有点反正之意,但他说要他降可以,除非高字营能在黄田港外战败他。”
徐玉扬听罢,顿时勃然大怒,道:“要战则战!”
高旭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番,遥望着高塔上那个鲍大胡子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却是道:“我们撤,让出路来,让鲍胡子走。”
季从孝只是愕然道:“撤,为什么撤?”
鲁无巧略作思虑,则是眼睛一亮,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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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第一缕曙光(八)
关于鲍胡子和白眼狼俩人的恩怨,高旭趁着刚才鲁无巧去劝降的时候,拷问了数个昨夜中俘虏的溃兵,印证了老狗才的说辞。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既然刘良佐失去对军队的控制,清军的兵力因为鲍胡子与白眼狼两人的瓜分而一分为二,由于这俩人积怨极深,高旭就起了拉拢一派打击另一派的心思。
以高旭来看,尽管已方有徐玉扬部的五千高字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