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1 / 1)

破云 淮上 3 万汉字|207 英文 字 27天前

第190节

正因为生命太脆弱易消逝,所以才要用期待重逢的心态来告别逝者,用严刑厉法来保护生者。

严峫走出陵园,深深吸了口混合着草木清新的空气,突然感觉到口袋里手机在震。

“喂,吕局?”

余队提出病退,严峫正式接班也被提上了日程。升上正处以后就算中层领导岗了,也不方便骂了,吕局跟魏副局好像要逮着这最后的几天功夫把下半辈子骂够本一样,现在只要看到他就忍不住要摞袖子,导致严峫对接两人电话产生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你在哪儿招猫逗狗呢,恭州?”

“………………”

严峫还没来得及争辩这特么是你亲自批假的,只听吕局继续道:“部里对江停的处理意见批下来了。”

严峫面颊一紧:“怎么样?”

电话那边有气流涌过,听上去像是一口悠长的叹息,吕局说:“到最后还是多亏了老岳啊!”

在江停所有可能触线的点当中,枪杀齐思浩倒不算非常严重,因为他当时已经投靠了黑桃k,并向毒贩出卖了严峫的存在,所以这一点是有可争议之处的。真正严重的是他早年刚入警时为吴吞办过的一些事,以及后来被黑桃k吩咐掩护过的几个拆家——胡伟胜就是其中一例典型;以及1009事件后江停“殉职”,恭州上层个别大老虎顺势把自己办过的事栽给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说不清了。

虽说是有功过相抵这么一说,但具体功算多少,过算多少,这里面的水非常深,扯起皮来那简直是一个没完没了。

s省厅、建宁市局和恭州市局三方扯皮两个月,最后终于惊动了公安部。四月初,公安部派人彻查,调出大批十年前的旧案卷,在清查江停早年办案的违纪之处时,搜出了很多他被栽赃的证据,于是顺藤摸瓜以光速逮捕了两名已退休的市委领导;之后部里再往深入查,就发现江停早年的一些纰漏后来都被人用各种手段补上了。

——是岳广平。

江停向岳广平坦诚自己的身份,并提出1009行动计划之后,这位老局长悄无声息翻出他早年所有有问题的案卷,补上了批示和签字。他这么做这等于是把锅扛到了自己身上,虽然补批示的合规性不足,但万一将来某天江停被人非议,岳广平便能作为屏障,为他围起最后的一片缓冲余地。

逝者已去,余荫尚存。在这些旧案卷被曝光之前,没人知道岳广平曾经做过什么,甚至连江停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身后始终有一双衰老有力的手支撑着无形的保护伞。

“公诉不至于,党内严重记过免不了,回头让江停自己引咎辞职吧……”

那事实上就是开除,他不可能再穿上制服回到警察的队伍中去。但比起公诉入狱来说,这个结局已经算非常好,甚至值得庆祝了。

“……我明白,”严峫默然良久,感慨道:“好,没关系……我去跟他说。”

吕局叮嘱两句,挂了电话。

严峫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举步走向开春绿意盎然的陵园。他皮鞋轻轻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穿过重重苍灰石碑,站定在江停身边,低头迎着他明亮的眼睛笑了笑。

“是这样的,刚才吕局打来电话,他说……”

碧空瓦蓝如洗,流云飘絮飞转,一缕光线破云而出。随即千万金光就像天神射出的黄金利箭,于尘世中贯穿天地,照亮了祖国西南广袤的山川、河流、城市与村庄。

恭州烈士陵园中,重重松柏苍翠挺劲,无数石碑屹立向天。

江停把脸埋在掌心里,尽管竭力压抑却无法控制住颤动的肩膀,滚烫的热泪从指缝中滚落,一滴滴打在掩埋着战友忠骨的黄土地上。

严峫用力把他拉过来,把他额角按在自己肩头,长长叹了口气。

杏花如雨,纷纷飒沓,拂过成排安详静默的石碑与江停通红湿润的眼角,在风中旋转直上天穹。

……

一年后。

晚上九点半。

建宁市泰平区禹城路一小区平房内,地上铺满了勘察板,刑事拍照的咔擦声不绝于耳。拎着手提箱的苟利带人匆匆赶到现场,警戒线外挤满了指指点点的好奇人群,实习警察不时驱赶吆喝两句。

“怎么样严哥?”韩小梅面不改色,冲尸块扬了扬下巴。

“我就知道劫匪会因为分赃不均内讧起来,但能闹出人命还他妈真没想到。”严峫接过出警备案板签字,头也不抬吩咐:“立刻发协查通告给火车站汽车站高速公路收费站,交警大队调今晚六点到九点间禹城路北段监控视频送交物证技术组,马翔!那批失窃钻石的腰码拿来给痕检作对比!我二狗呢?法医到位没有?”

“谁是你二狗!”苟利怒吼:“叫苟主任,主任!”

严峫笑起来,探头望向门外:“哎,你们江老师怎么还没到?”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停在了小区大门口。

建宁警院侦查系江副教授躬身钻出车门,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拢起风衣衣襟,在纷纷议论中快步穿过人群。实习警早就习以为常,隔老远就笑着向他打招呼,递过手套鞋套,殷勤地为他抬起警戒线。

江停道了谢,抬头正对上不远处严峫含笑的注视。

没人能看清江停眼底涌起的那一丝笑意,他戴上手套,迎着红蓝交错的闪烁警灯,大步走向了犯罪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下周来看番外

《破云》连载七个月,是我最长的一篇文了,非常感谢一路陪伴过来的读者,你们的支持、鼓励和意见早已成为了本文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这篇文开始连载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攒了17章存稿,是前所未有的(以前我就攒过2章)。但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和主观失误,导致第三卷 开始前让大家等了一段时间,世界杯期间又让大家等了一段时间,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和内疚。我决定吸取教训,下篇文一定要攒到40章才开文,确保中途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请长假。

这篇文有很多让我满意的地方,也有一些我不太满意的地方,过段时间我会慢慢开始修文。

第三卷 被全盘删除重写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在原本的第三卷中,余队承担了很丰满的剧情,并且在一次任务中因为掩护韩小梅,被内部黑手枪杀了。这直接促成了第四卷中韩小梅的迅速成长和脱胎换骨,以及严峫提升正支队长后,因为身份转换、职责加重而产生的一些人物变化。这部分内容的缺失,造成了前后两代女刑警在使命交接上的意义缺失,我感觉是非常可惜的。

但第三卷 重写也有好的一面,主要是秦川的人物形象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会成为纽带角色延续到下一部去(不确定有没有下一部)。

《破云》在今年二月签定了影视版权和广播剧,随后陆续签了动漫和简体出版等。我之前很不喜欢简体出版,主要是因为要删肉和要写番外,这次出版方就没要求我写番外。但因为世界杯请假的原因,我感到非常抱歉,所以一定会写出网络番外(下周来看),而且会尽量努力写出实体番外的。

可能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专栏里的《破云2》,是这样的,大概四五月的时候,有些影视方来问晋江我下篇文打算写什么,我大概有几个感兴趣的题材,但也没最终确定。到六月的时候竞价突然就卖掉了,但这时我还是没确定下篇文到底怎么写(主要是因为当时要飞莫斯科了,第四卷 却正进展到复杂的时候,每天一睁眼就想着怎么才能把剧情铺垫到决战)。因为签合同需要文章id,我上飞机那天正准备出门去机场,编辑突然敲我要开电脑紧急发个文案预收,所以我就拖着行李箱临时起了个《破云2》的名字,到现在也没想好具体写怎样的故事。8月底我要离开墨尔本,9月去伦敦工作到年底才回家,所以开新文怎么也是年底的事了。这次我一定要攒到40章才开始发文,希望给追文读者一个良好的阅读体验。

所以就这样啦,虽然连载不是件轻松的事,但回首细想,与大家一同走过的这大半年时光还是很开心的。如果还意犹未尽的话,猫耳fm独家连载《破云》广播剧每周六一期,因为这个是给晋江和作者分成制,所以编辑也要求我在广播剧中不时掉落一些独家小段子,如果有愿意支持的非常感谢啦。

下周放番外时,会整理从6月11号到现在的所有霸王名单,估计会非常长,不想翻页的同学可以app点击右上角屏蔽作者有话说~

那么,下周番外之后,就下一个故事再见了。

十年时光转眼而过,爱你们,鞠躬!

Chapter 156

结婚这件事, 其实是江停主动提出来的。

那天晚上严峫在厨房里打豆浆, 准备打好了留到明天就着蛋饼当早餐,突然听见江停在卧室里扬声道:“严峫!”

“干嘛?”

“恭州警院和S省警院分别都托了吕局来探口风,来问我愿不愿意去任职讲课!”

江停已经正式离开恭州市局,赋闲在家得有两三个月了。他身体稍微好一点就闲不住, 在吕局的默许下跟着严峫偷偷出了好几次现场, 风声传出去,两个省市的警察学院都清楚江支队长之前在刑事侦查方面的鼎鼎威名,起了点挖人的小心思。

严峫耳朵敏感地一竖:“恭州?”

“对!”江停顿了顿,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恭州警院每个月比S省多给两千块!”

严峫打开机器盖子往碗里倒豆浆,一边在心里怒骂恭州警院的无耻和S省警院的抠门, “那你怎么说?”

卧室里悉悉索索, 听着好像是江停打开抽屉拿出眼镜,准备开始看他的睡前读物了——《电子痕迹转化为证据的步骤要点》(作者黄兴, 签名版)。

严峫一颗心提在喉咙口, 生怕江停下一句蹦出什么神论述, 比方说“男人应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多赚那两千块钱”, 或者“恭州是我的老家我有义务为公安建设多出一份力”;然而等了半天, 终于听见江停慢悠悠道:

“算了, 以后家里省着点花吧!”

严峫:“……啊?”

“不是说异地婚姻不长久吗,怎么办呢,为了你不要那两千块了!”

乒乓咣当几声巨响, 豆浆机从流理台滚到地上, 滚烫的豆浆泼了满地。严峫险些给砸个正着, 抱着脚一蹦三尺高,江停蹭地从被窝里坐起身:“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碰掉了架子!”严峫疯狂拿抹布一股脑盖在满地豆浆上,同时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正常:“你刚才说为什么不要那两千块?”

“异地家庭难以维系!”

“……”

“怎么,”江停警觉起来,“哪里说错了吗?”

严峫用全身力气才抑制住堪堪冲口而出的“你特么什么时候答应我结婚了”。他毕生的运筹帷幄和冷静沉着都用在了此刻,深吸三口气后,才终于演绎出最完美、最冷淡、最漫不经心的声线:

“没有,怎么了?豆浆要不要加糖?”

江停:“加一点!”

严峫抹抹手,挺起胸,长吁一口气,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下自己虽然因为长期忙碌而略显沧桑、但仍然英俊硬朗的脸,以及极具男性魅力的结实臂膀,吹毛求疵地拨了拨额发,然后才满意地退后半步,点点头。

他顺手倒了杯温水,转身走出厨房,在卧室前踌躇满志地推门而入。

江停正靠在床头上翻黄兴送给他的签名书,身上裹着云朵似的羊毛毯,在橙黄灯光下好似一片又轻又软的羽毛。他现在是吕局重点关怀的野生大熊猫,全市局上下众星捧月,用严峫的话说,那就是他如今在家受到的百般呵护,跟坐月子的皇后娘娘都差不多了。

皇后娘娘接过温水杯,不高兴地表示:“怎么连豆浆都不给喝了?”

严峫正想着哄骗老婆的正事,敷衍地哄了两句待会老公喂你吃好的,然后貌似毫不在意地问:“S省警院让你什么时候去报道啊?”

“九月吧,怎么了?”

“那咱们这,”严峫搓着手说,“办婚礼有点儿紧啊。”

江停眼皮一抬,那瞬间严峫呼吸都屏住了,只怕他反应过来蹦出来一句“俩男的结个毛的婚”。然而这担心落了空,只听江停愕然道:“还要办婚礼的?”

轰一声严峫心脏重重落回了胸腔。

但他对微表情的控制妙到巅峰,表面完全没露出一丝欣喜,瞬间就惊讶地挑起了剑眉:“你不想办啊?”

江停说:“不是。可咱们俩男的……”

严峫低下头,用手捂住眼。他的肩膀垂落下去,连头顶那总是嚣张跋扈、不打发蜡就压不下去的一撮黑发都无精打采,耷拉着晃荡出了一道弧线。

江停目瞪口呆,空气陷入了安静。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婚礼一定要到国外去办,鲜花,草坪,喷泉,白鸽……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许下一生的誓言。”严峫捂着眼睛,半晌摇摇头,凝重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顿了顿,站起身:“毕竟你更顾忌世俗的眼光。”

说着他举步走向屋外,背影缭绕着一丝无可奈何又包容隐忍的沧桑,仿佛那个在江阳县河岸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男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远处走。

啪!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了。

“办办办……”江停被打败了,满脸破釜沉舟:“你想上哪办婚礼,这就去办!”

·

“所以呢?”韩小梅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咱们准备了俩月的惊喜求婚,就这么泡汤啦?”

建宁市局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严峫单肩搭着警服外套,一手拿着大杯特浓脱脂拿铁,流里流气地耸耸肩,那张俊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看了真想拿鞋底板子抽他,不知道江停每天是怎么亲下去的:

“你江哥爱~我~懂吗?在你江哥心里我是他唯一的伴侣,注定的老公,命运的归宿!他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求婚?还用求么?!”

韩小梅一脸空白,目送严峫翘着尾巴向前走去,仿佛前阵子那个对马翔怒吼——“不行!求婚现场的花要大红!全红!红色最喜庆最富贵,象征着我对你们江哥的椒房专宠!”——的神经病不是他一样。

“哦,对了,”严峫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立定一回头,用文件夹笑眯眯在她头顶上拍了一下,拍得韩小梅一个趔趄。

“看在你策划求婚有功的份上,严哥赏你一张头等舱机票五星级酒店全包的婚礼请柬,记得穿漂亮点哦。”

韩小梅:“!!!”

严峫在韩小梅心中的形象轰然高大,直冲云霄,然后在她感激涕零的恭送中摇晃着尾巴走了。

·

“你们这些孩子真不懂事,哪有说办婚礼就办婚礼的?时间哪里够?地方定好了吗?准备请多少人?珠宝戒指礼服场地,婚车鲜花司仪乐队……”

江停一腿架在膝盖上,手里捧着黄主任最新著作,耳朵里夹着蓝牙耳机,在曾翠翠女士的絮叨间隙不住“嗯嗯”点头。

“所以说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严母简直要犯心梗了,“都四月了!离九月报道只差五个月了!连做衣服都不够,怎么办婚礼!”

江停终于回过神来:“什么?”

严母:“……”

“哦,严峫说这是他从小的心愿来着,十八岁那年就梦想着去国外办婚礼了,所以才……”

严母的满腔愤懑都化作了哭笑不得:“你听他扯,他十八岁那年满脑子塞的都是要当古惑仔,人生唯一的心愿是当建宁黑社会老大,婚礼?婚礼是什么?老婆能吃吗?”

江停:“……”

严母语重心长,满满的怜爱几乎要透过话筒溢出来:“傻孩子,他驴你的。”

江停抬手捂住眼睛,这姿态跟那天晚上装乖卖巧的严峫一模一样,半晌他抬起头来长吁了口气,满脸看破红尘般的超凡脱俗,说:“别上国外了,市局门口随便找家大排档吃个饭吧。”

“那怎么行!我们家的婚礼没有那么敷衍的!我才不要下一代重复我跟你严叔当年的遗憾!”严母正色道:“当年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严叔只是个高中语文老师,我俩的结合被所有人反对,只能潦草举办一个仓促的婚礼……”

江停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抛弃家产私奔成婚、白手起家可歌可泣的爱情传说,没成想严母的下一句话是:

“连车队都只是夏利,夏利!说好的法拉利保时捷劳斯莱斯兰博基尼呢?!”

“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发誓,等我孩子结婚时,我要找88辆法拉利来绕建宁城!生了儿子我送媳妇钻石王冠,生了女儿我陪嫁妆钻石王冠,鸽子蛋少于五克拉我都不依!老严,老严你听见没有?老严?!”

严父捧着小本本:“安排上了!”

江停:“……”

·

“别绕建宁城了,怕咱俩不被公安部点名批评是不。”严峫失笑道:“听我的咱们去国外,草坪喷泉自助烧烤,只请最近的亲戚朋友,总人数控制在三四十以内。另外别包机了,吕局魏局他们都要自己订机票,毕竟得注意影响。”

严峫半歪在沙发上,一手搂着江停,两人彼此依偎着看电视里哭哭啼啼的肥皂剧,只听电话里严母咬着牙,恨不能伸出手来狠拍她儿子的头:“你个小沙雕,你以为这就能来得及了吗?明儿我就让裁缝上门跟你们商量礼服,还有酒、花、场地、珠宝……”

江停一只眼睛看电视剧里暴雨狂奔的女主角,另一只眼睛看黄兴主任的最新著作,眼镜都被严峫挤歪了,闻言失笑:“要珠宝干嘛,又不是姑娘。”

严母美滋滋说:“想多了,是你们老娘我的珠宝。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结婚,难道不是我置办新首饰的绝佳理由?!”

江停:“……”

电话那头架着老花镜一只眼瞅武侠剧一只眼瞅财经报的严父:“……”

“得了妈,就照你说的办吧,回头我跟婚庆公司聊聊去。”严峫眼瞅着江停的注意力越来越从专业书上转移到电视剧上,那心里是火烧火燎的,三言两句就要挂电话:“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回头儿子孝敬你个五克拉鸽子蛋,爱你啦拜拜哟!”

“你哪儿来的五克拉?正处级工资够你买双鞋吗你个小败家子儿……”

曾翠翠女士的笑骂被咔哒一声挂断,严峫劈头盖脸把江停按在沙发上,整个人严严实实拢在自己身下:“你看什么呢?”

两人紧密相贴,从胸腹到腰胯再到四条腿,连呼吸都只隔着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

江停脸颊微微发热,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看书。”

“看书,嗯?刚谁的眼睛老往电视上瞄?”

“没瞄……”

“没瞄你看什么呢,男主角有我帅?”

江停刚开口,被严峫伸手一把捂住了,同时极具威慑力地低头靠近,嘴唇开合时几乎贴在他鼻尖上,那是个调情到有点恶意的距离:

“再想想,男主角有没有你老公帅?”

江停唔唔地发不出声,用力摇头。

“老公是不是全中国第一帅?”

江停二话不说点头。

“那你在看什么?”

“……唔唔……”

严峫把手稍微放开一点,江停喘了口气,立刻强忍不笑正色道:“看你。”

以下赠送一千八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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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来得及整理霸王票,但我已经从后台统计出来了!我一定会整理出来的!下周不定时来看下一章

Chapter 157

江停以为严母口中的“量体裁衣”就是让裁缝上门量尺寸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自己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曾翠翠女士想玩的游戏分明是叫做奇迹停停环游建宁。

“黑色不好, 黑色显瘦, 儿媳已经太瘦了。不过可以做一套, 做一套等去单位报道那天穿,婚礼定个别的颜色。烟灰蓝怎么样?”

一队警车在公路上呼啸飞驰,马翔高盼青在后排一左一右铐着犯罪嫌疑人,严峫荷枪实弹防弹背心, 蹬着警用作战靴坐在副驾驶上,一只耳朵夹着指挥中心蓝牙耳麦, 另一只耳朵夹着私人手机,手里拿着个Bespoke样衣小册子,曾翠翠女士难掩激动的声音甚至压倒了警笛。

“不好吧, 哪家新娘子穿蓝色啊, ”严峫不满地道:“白色正装多好看, 为什么不做白色?”

“停停不肯穿白色!要懂得尊重伴侣的意见!哎你看这件棕色也好看,多英伦范儿啊,做一套冬天穿!”

“老气!”严峫嗤之以鼻,“我不管,他就是要穿白色!”

严母冷冷问:“那你自己跟停停说去?”

严峫立马闭上了嘴,哼哼着装什么都没听见。

“你这个小沙雕,不要这么固执, 就算江队穿白色人家也不会误以为他穿的是婚纱, 谁叫人肩上比你多了两颗星呢。”严母幸灾乐祸:“哎呀不是妈妈说你, 这幸亏是婚礼宾客请得少,要是请多点外人来,指不定有多少不明就里的以为你小子被潜规则了……”

“你儿子哪里长得像是能被潜规则的样子!”严峫哭笑不得:“不行,我的婚礼上就是要有一件白色礼服,不说了押运呢,挂了啊!”

“你咋不能被潜规则,要是停停还在职,你俩谁潜谁还真说不定……”

严峫忙不迭挂了电话,曾翠翠女士的絮叨应声而止。

“……”后座上那个金链花臂、满身刀疤的犯罪嫌疑人内心难掩悲愤,心说自己刚一被抓,还没来得及跟该死的条子们斗智斗勇死不开口,再来一出悲壮可泣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先猝不及防听了半天的婚礼安排,而且条子头儿连个正眼都没瞧他,居然满心只想着衣服穿什么色!

“……喂,我说,”这大哥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扭头冲高盼青憋出来一句:“老子好歹是上过全国通缉名单的狠角儿,你们队长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高盼青看看前排严峫瞬间风雨欲来的脸色,忙不迭狠踩了他一脚:“闭嘴!”

·

“行行行,婚礼上一定要有件白的。”江停坐在魏副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修长双腿交叠,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一边拿笔在地图上快速画了个红圈后将地图塞给竖着耳朵在边上听的黄兴,小声吩咐:“周边辐射三公里所有井盖边缘做血清氯渗透检验。”同时对着手机安抚地:“听听听,都听你的,你是顶门立户你是一家之主……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啊,你下班回家别忘了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送烘干机,听见了没?”

黄兴把地图塞给身后竖着耳朵听的马翔,只听手机那头传来一家之主不满的嚷嚷:“魏局怎么又让你做白工,就打量你柔弱无助,看你好欺负是吧?”

黄兴:“噗——”

正窝在大转椅里滋滋润润抽烟的魏局立刻跳起来,灵活得好似一尾鲤鱼打挺,摞袖子就要骂:“我柔你妹……”

江停赶紧打断:“行了行了你自个吃饭吧,开会呢挂了啊。”说着在魏副局怒吼出来之前抢先挂断了电话。

“柔弱无助”的江停咳了声,在魏副局的瞪视中泰然自若,问:“还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忙的?快点,不用开工资,让我晚上十点后再回家就行。”

周遭一片寂静。

魏副局满腔冤屈,黄兴马翔眼底都闪烁着人民群众对八卦渴求的光。

“……”江停环顾左右:“干嘛?”

人民群众炯炯而视。

“你们别这样。”江停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寂静,一手扶额道:“幸亏你们家那口子不会跟严峫似的……那什么,我这纯粹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身心健康。”

众人恍然大悟,都觉得自己瞬间明白了什么。

魏副局想:“肯定是严峫这破脾气随我,俩人回家就吵架。哎!我就说俩男的搞在一起不和谐,看我说的没错吧!”

黄兴想的是:“没想到严峫也跟我老婆一样爱查岗?果然管得越严越逆反,老子的头发都是被我老婆吵吵吵掉的,总算有个人懂我了!”

只有后宫漫资深爱好者马翔露出了一个纯情的笑容,心说看来严哥果然很猛,江队这身子骨受不了,都宁愿待在办公室加班了。嗨呀严哥你真不愧是我们广大男性同胞的榜样……

江停打开第二本卷宗,开始认真阅读现场勘验笔记,同时在内心舒了口气。只要能十点后回家,洗漱完以后差不多就到了睡觉时间,总算不用听严峫这个婚前严重焦虑症患者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进行无差别大规模精神攻击:“喂江停,江停你在吗?江停你在听吗?婚礼现场的花用粉白还是大红啊?粉白是不是很温馨啊?可是大红不更吉利吗?江停你在听吗?江停你说到底是用粉白还是大红啊?大红是不是很吉利啊?可是粉白也很温馨啊?江停你说我们要不要扔个硬币啊?江停你在吗?江停你在听吗?……”

“用粉白,”曾翠翠女士斩钉截铁表示,“不要听我儿子的,他十三岁时仿照黄金圣斗士给自己做了把道具剑,非要用艳紫、大红、翠绿三种颜色的亮箔包裹剑身,说这样最酷炫好看。去年他表妹十八岁生日,他定制了件杜鹃红配黄褐色的绉纱泡泡裙送给小姑娘当成人礼,表妹到现在都没有原谅他。我儿子从小审美就很谜,你会被他带沟里去的。”

江停说:“我懂,都听您的,其他我都没有意见。”

曾翠翠女士芳心大悦,挂了电话。

严峫的婚前焦虑症已经严重到跟平常判若两人的地步了,他简直就是在以办大案要案的态度来讲究自己婚礼的每一个细节。某天清晨上班前,江停正难得悠闲地做鸡蛋吐司,突然只见严峫光着膀子冲出浴室,全身上下只围一条浴巾,铁钳般的手一把抓住他肩膀:“江停——”

江停立刻双手把他往后推:“不行我吃不消了!走开!”

“哎呀江队,大白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今晚上咱们再好好聊聊。”严峫唰地打开一张统计图,正色道:“你看这个。”

A4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统计图,江停只草草扫了一眼,便警惕地眯起眼睛往下盯:“……你离我远一点。”

严峫并没有把他的某个部位挪远一点,拎着统计图沉重道:“你不知道它是什么?”

江停瞪着浴巾小帐篷:“不,我跟它特别熟悉。”

“这是过去二十年间每个8月初我们举行婚礼那个海岛的天气、湿度、温度、风速等各项数据统计表,显示其中有十年下过阵雨,两年下过暴雨,还有一年曾发生海啸预警!”如果严峫是头大狼狗,现在他的后颈毛已经全炸开竖起来了:“请问如果我们按计划在这个海岛上举行婚礼,当天现场下雨的机率有多少?!”

江停:“……”

“百分之六十!”严峫痛心疾首,说:“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礼,竟然有百分之六十的机率要下雨!”

江停扶额叹道:“下雨我们就躲进室内好了。”

“不——行!”严峫斩钉截铁,“这是我人生最重要时刻之一,我绝不能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连吕局那头老狐狸的鞋底上带了点泥巴都不行!”

同一时刻吕局家,正腆着肚子偷红烧肉吃的吕局突然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个喷嚏,被觅声回头的老伴当场抓个正着,一筷子打得他捂着手跳了起来。

“我要换场地!”严峫光着身子围着浴巾,在江停不忍直视的目光中宣布,“咱们不去那海岛了,我要重新打报告、办签证、退定金、搞婚庆,在全球范围内重新换一个20年内都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的城市,来举办我隆重的婚礼!”

江停问:“……你是要带我去非洲结婚了对吗?”

·

严峫,一个此生所有幸运值都点在了投胎上的男人,S省(前)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含着一百克拉大钻石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尽管严父严母已经买好了中老年情侣泳衣,吕局已经跟公安部打好了申请出国签证的报告,魏副局连海钓的各项用具都已经美滋滋打包塞进了行李箱;在百分之六十下(阵)雨的机率前,所有人都必须为严重婚前焦虑症的严峫让路。

“不要太热,不能太冷,阳光要充足,空气要清新,天空要瓦蓝瓦蓝的拍照才上相,城市周边必须得有著名旅游景点供大家参观;当地经济要发达,民风要淳朴,同时又必须非常开化,不能把我俩当猴子围观,否则江队脸皮那么薄会恼羞成怒,一怒之下他就要跟我撒娇离婚了。其他我没什么要求,我这个人很随意的,婚礼菜单上第二道沙拉的蘸酱到底用偏酸的那种还是偏甜的那种等我仔细尝过再告诉你们,江队太娇气了,太酸或太甜对他都不好。”

江停坐在沙发上,对自己头顶一顶又一顶的黑锅表示麻木,专心致志翻阅吕局的最新著作——《从蚊子体内提取人血进行STR检测的步骤及取证要点》(签名版)。

集团秘书小姐为了饭碗忍气吞声:“好的少东家,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真的没什么,我这人很随意的。”严峫认真说,“哦对了,举行婚礼的城市治安必须要好,过往20年间命案侦破率必须达到95%以上,否则江队会犯职业病,可能会从婚礼现场偷溜出去帮当地警方看卷宗。”

秘书小姐偷觑江停,从她混杂着疑问、探究和惋惜的目光来看,江停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应该是:这人年纪轻轻,脑子没毛病吧?

“没错,是我。”江停把书翻过一页,面无表情道:“据说我还曾经要求婚礼大门口挂两串红辣椒,以示我未来将受到的椒房之宠。”

严峫一拍大腿——江停的大腿:“没错,加上这一条!”

“……”秘书小姐合上洋洋洒洒记了一大篇的少东婚礼须知,认真道:“严先生我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讲吧。”

秘书诚恳问:“您真的不考虑把婚礼办到南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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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婚礼现场让你们看到一个想不到的角色~

下周来看下一章~

Chapter 158

办到南非是不可能的, 首先就不符合严峫对于“不能太热”的要求——“江队身娇肉嫩不扛热, 温度高于二十五他就有滋溜溜化成一滩水的风险,再把他凝固起来捏成人型可困难了。”

秘书小姐:“……这世上还有哪里在盛夏八月初的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五?”

有的,南半球,A国。

这座不幸被严峫一眼挑中并雀屏中选的城市, 据说光照条件和空气质量位居全球前列, 社会治安良好,居民淳朴友善,并且民风极为开放——刚刚才通过同性婚姻法。城市周边濒临海洋和著名自然景点,也就是说魏副局不仅能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海钓梦想,甚至坐船洋钓都没问题;当地华裔比例相当高, 在很多地方可以直接说, 没有任何交流障碍。

更妙的是,虽然它处在反季节的南半球, 但八月初的白昼最高十八摄氏度, 且阳光充足, 天空瓦蓝, 绿化极好, 完全满足了严峫所有文艺少女心的梦想。

“多好啊, ”登上飞机时严峫如是说,“等退休后我们就去这座城市养老吧!”

十二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这座极南城市,舱门一开, 从南极冰川席卷洋流而来的寒风瞬间灌满机舱, 硬生生把严峫推得倒退了三步。

“你自己去养老吧!”江停弓着腰发抖, 整个人躲在严峫宽阔的肩背后,在狂风中吼道:“我留在恭州吃火锅挺好的!”

严峫千挑万选,没料到这座号称“全球最宜居”城市的唯一一点缺憾,就是每年都要直直面对来自南极洲的冰雪狂风,十八度的气温八度的体感,新郎官就算抹上三公斤的发胶都挡不住头毛乱竖。

严峫揪着江停的领子喝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然后把江队呼噜裹怀里,顶着机场呼啸的寒风一步步艰难地走了。

对于婚礼规模,江停的理念是比较保守的:我们两个关起门来过日子可以,你非要有仪式感也可以,但搞得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就不合适了,否则多不好意思啊,传出去让大家怎么看?

但严峫觉得,既然我们没偷没抢没犯法,那婚礼想怎么办都是我个人的自由。人一生最重要的时刻,难道不该紧着我自己开心,管别人的眼光干嘛?

江停对严峫有种既微妙复杂,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亏欠心理,他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就比较容易屈服于严峫的意见。面对严峫的坚持,他就像陪老婆逛街刷卡血拼的男人一样,尽管内心在抽搐,表面上还是各种“行行行好好好你说了算”,到婚礼前一天的时候,他才发现说好三四十个人的小规模仪式,最终来宾竟然翻了一倍有余。

“这能怪我吗?”严峫抱着手臂,二八五万,大腿跷二腿地坐在酒店套房大床上抖脚:“像我一样这把年纪打光棍的市局还剩几个?那他们才参加婚礼,能不带老婆孩子一道来?这事归根结底还不得怪你答应结婚太晚了吗?”

江停:“……”

确实像严峫说的那样,总来宾三四十个绝对打不住。尽管严家生意场上的故交朋友都没通知,家里亲属也只来了近亲,但建宁市局从上往下一溜人是绝对要请的:吕局、魏副局、余珠、方正弘、苟利、黄兴、刑侦支队上上下下拖家带口、几位日常比较熟悉的副局政委主任处长等等……有来的有不来的,但只要来都带着老伴孩子一道,反正严峫家里有钱可以包机,大家都一致同意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最后吕局就干脆把严峫婚礼当成今年的市局年度团建来操办了。

收到请帖的除市局同事之外,还有隔壁特警大队好不容易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康树强大队长(“姓严的告诉你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道出任务了!你就是个灾星!!”“妈的这关老子什么事啊,这不都是那姓闻的锅呢吗,回头请你吃饭好不好?!”),娘家人杨媚(“江哥啊,我的江哥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啊!!……”“姓杨的你讲讲道理,给这棵白菜浇水施肥除虫除害的全是我,你有啥好不平的?!”),以及江停寥寥几位尚在人世的战友。

这几位战友是必须要请的,当年二支队里跟江停关系最密切的那一批缉毒警,几乎都在1009爆炸发生后牺牲了,还剩下几位重伤在床,有两位甚至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尽管他们打死也不愿相信江停是黑警,但因为平时跟江停走得近,事后都受到了严格审查和不公平待遇,最后不得不黯然转业或下沉到派出所,境遇相当坎坷。

瑶山缉毒行动后,公安部严查1009案,一批厅局级官员落马,而当年蒙冤的二支队缉毒警则陆续得到了平反。这些人当中有些还愿意留在公安内部的,都得到了迟来的功勋和表彰,重新提回了市局总队;还有些对恭州系统心灰意冷的,都跟着江停携家带口搬来建宁,吕局撺掇着S省公安厅接收了这批人的档案。

其实他们在建宁日子过得会更舒服一些,不管怎么说气候、房价和工资福利待遇都比恭州好多了,而且职称提升得也比较快。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婚礼总人数就超过了八十,再加现场工作人员妥妥破百。

江停苍白无力地辩解:“其实我主要是怕婚礼费用太高……”

严峫说:“哎呀甭找理由了,咱们江顾问贡献给祖国医疗事业的钱足够办十场婚礼还有余,你这尊大佛只要把自个金贵的娇躯保养好,咱刑侦支队上下就该烧高香了……睡过来点给我搂搂!别跑!明儿一大清早还得起呢!”

·

婚礼当天,严峫可以睡到八点,而江停清早六点就要起——因为曾翠翠女士的御用化妆师经过严格评估后,称新任少东夫人的脸色苍白,唇色发灰,发梢略微干枯,总体概括就是一脸病气,如果不化妆的话等照片拍出来效果会非常惨烈。

病气这个词把曾翠翠女士给吓着了,迫使江停在启程来A国之前喝了一个月的红枣汤,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逃过化妆师的魔掌——魔术の手掌。

“这个眉毛怎么能不修呢,修完了我再往眉梢补两笔,你看这样眉形不就出来了吗?鼻影也要打,不打显不出鼻形来,虽然帅哥的鼻梁已经很挺了但拍照出来效果还是不一样的……别躲!画内眼线呢!待会戳眼珠里去了!哎呀帅哥你看你的手,指甲怎么能不修,皮肤怎么能不保养,掌心上为什么那么多老茧?不知道手是我们的第二张脸吗?”

窗外天蒙蒙亮,江停靠在酒店套房外间大化妆椅里,表情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了,“……那是枪茧。”

烈焰红唇身段妖娆的化妆师——杰米·德·道格拉斯·李宝柱——拉着江停的双手,郑重其事道:“我们帅哥的手是要注意保养的,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样的!”

曾翠翠女士一边奋力翻衣橱,一边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哟!妈!”严峫打着哈欠拉开卧室门,当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裹住浴巾:“你怎么来了?”

轰——!

严母怀里小山似的布料倾泻在沙发上,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我来~打扮~停停呀~”

奇迹停停瘫在大化妆椅里,眼神放空,表情超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肉身献祭给兴头万丈的曾翠翠女士当手办,然后立地飞升去了。

“等等妈,”严峫突然发现不对,“不是说好了我穿黑色江停穿白色的吗?妈你手里这是什么?”

严母一脸无辜,怀里抱着深绿、宝蓝、酒红色礼服上衣各一套,沙发上堆着小山似的各色配套方巾琳琅满目数十条,说:“哦,我让工匠多做了几套,想都给停停试试,效果好的话婚礼上可以每个小时换一件衣服,不然老穿白色多单调啊。”

严峫:“……”

严母拎起祖母绿色天鹅绒礼服外套往江停身上一比,眼底闪烁着由衷的愉悦和满意:“看这调色,这剪裁,这皮肤给衬得多水灵。要不是你老娘我一大清早辛辛苦苦帮忙给停停化了两个小时的妆,你们今天拍照可就得——”

严峫一看江停,那句可以当选21世纪直男金句榜Top1的“可是他看起来哪儿都没变啊”还来不及脱口而出,突然只见江停对上他的视线,眼底乍然闪现出了得救般欣喜的光。

严峫:“?”

江停一把拉住他的手,鲤鱼打挺起身,就势把严峫反摁在化妆椅里,斩钉截铁道:“伯母别管我穿什么衣服了,严峫的妆还没化呢!”

严峫:“?!”

“眉毛,头发,面膜,内眼线,剪指……护理指甲,”江停一手扳着严峫的下巴一手跟严母比划,姿势俨然十分专业:“还有你看他那牙抽烟抽得,手上老茧粗糙得,你们快把他处理了吧,不然马上婚礼开始就来不及了!”

严峫:“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老子那是枪茧!”

可怜毫无防备的严峫,终于意识到人生三十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危险正迅速逼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奋力挣扎,他亲娘跟杰米老师的四只如来神掌就从天而降,把严悟空结结实实的摁在了化妆台下。

“……江停?!”严峫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把亲老公给卖了?你上哪儿去?!你给我回来——”

严母一把掐住儿子:“别动!停停的衣服先放一放,让我看看你的牙!小李拿洗牙器来快!”

杰米老师:“噫~呀~”

“我……我去吃个早饭。”江停忙不迭丢下一句,不敢直面严峫震惊控诉的目光,脚底抹油趁乱溜了。

上午十一点。

“迎新娘的来啦——”

房门轰然洞开,马翔、苟利、杨媚、韩小梅、高盼青等等一帮不怕死的混账花红柳绿,喜气洋洋,只差没载歌载舞地闯进了套房。人群中马翔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格外嘹亮,说:“媚媚姐你别不信,我就知道江顾问今儿得穿婚纱,保不准还得画眉毛涂胭脂,我们全支队上下都等不及想看他……哎?严哥?!”

套房外间,整装待发的严峫被严母按着一边侧脸,另一边脸紧紧挤在桌面上,瞳孔中映出杰米老师越来越逼近的黑色笔尖,声嘶力竭怒吼:“别给我画内眼线——!妈!我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妈!!”

严母贴着儿子的耳朵:“不!行!停停画了你也得画!画完拍照眼睛大!听话!!”

马翔:“……”

严峫:“……”

众人:“……”

化妆室陷入了短暂又诡异的安静,就在那两秒间隙里,严峫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一掌推开那根名为眼线笔的魔物,挣脱他亲娘的钳制,在众目睽睽下手忙脚乱奔出了门。

“你上哪去?给我回来!”严母一个箭步追出门,哭笑不得道:“眼线才画半截呢,丢人呐你这大小眼!”

酒店走廊尽头回荡着严峫的求饶:“我去把江停找回来给你玩!……”然后他一溜烟扑进电梯里没影儿了。

曾翠翠女士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然后也没办法,只得愤愤回屋,招待马翔韩小梅那帮“迎新娘”的市局小混蛋们去了。

同一时刻,酒店桑拿室,吕局在滚滚白雾中:

“阿——嘁!!”

魏副局躲闪不及,险些被喷了一脸,连忙往远处挪:“你干啥呢老吕,感冒啦?”

“不知道呢,”吕局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子,旋即又嘿然一笑:“谁知道是不是公安部哪一位老警花又在背后念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你老哥我了。”

“嘿你这自作多情……”魏副局嗤之以鼻,两人继续盖着毛巾,懒洋洋地摊在石板上,各自顶着个发量堪忧的脑袋瓜和无法忽视的将军肚,争分夺秒享受婚礼正式开始前的闲暇时光。

恰好外面余队经过,透过玻璃见此情景,惨不忍睹地扭过了头。

·

江停在哪里?

江停舒舒服服地窝在酒店大堂咖啡厅最深处的沙发里。

严峫好不容易逃离杰米老师的魔掌,才下楼想找点吃的,老远就看见沙发靠背上露出一个乌黑的发顶,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从身后一把薅住了江队那两只白生生的无辜的耳朵尖:“你——的——眼——线——画——了——吗?!”

“卧槽!”江停全身一震,险些把笔纸扔了,连忙用吕局的签名版著作盖上。

然而严峫眼明手快,站在沙发背后伸手就按住了他:“别动!给我看看!你干嘛呢?偷偷摸摸地在给谁写情书?”

江停啼笑皆非:“还没做完呢,快放手,我给你点个三明治吃……”

“不吃!快给我看看,这是什么?红蜡笔?”

两人扭打片刻,好似幼儿园小朋友抢玩具,一个坚持想要一个扭捏不给,侍应生路过都报以友好(且八卦)的微笑。终于江停撑不住了,满面通红地把纸笔往严峫怀里一塞:“看看看看看,你真是个……”

严峫兴致勃勃,抢来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两张被涂成红色叠起来的纸,上书三个字,结婚证。

这两份简陋至极的“结婚证”,内页却画得十分精细,连纸页抬头的花纹都纹丝不差。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头顶头靠在一起,眼睛鼻子嘴都神似正主,左边“严峫”有两道粗粗的剑眉,严肃地瞪着大眼;右边“江停”嘴角带着笑,火柴棍手臂还比着两根手指,做了个V字型。

持证人,登记日期,身份证号一应俱全,结婚证号则是江停不知哪来的灵感现场编的。

严峫怔在了原地。

“闲着没事就……”江停拿热气腾腾的马克杯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笑道:“画技不错吧,都是以前办案子画嫌疑人速写练的,是不是很神似?”

严峫沉默半晌,才向图画上江停的V型手势示意,问:“这是什么意思呢,胜利吗?”

“胜利啊。”

“胜利什么?”

江停眼底带着笑意,“一分钱没花,就成功骗走了你这么个下海五万起的帅哥,还不让我得意一下了?”

严峫再也掩饰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但还是努力板着脸:“不对。”

“哪里不对?”

严峫笑起来,不由分说拿起笔,在两份结婚证的头像图上都画了一个颠倒符,然后弹着纸面教训:“我是老公!老公都是在左边的,欺负我没结过婚不知道是吧?”

江停笑骂了句神经病,伸手欲抢,紧接着就被严峫强行按回沙发,然后把自己沉甸甸的下巴搁在了他头顶上,拿着两张红纸一晃:“我的归我保管,你的也归我保管。”他把两份结婚证仔细叠好塞进怀里,下巴颏压着江停的脑袋,郑重其事道:“没法离婚,不许离婚,没有离婚这个说法。你自己做的结婚证,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江停失声而笑,被严峫伸手勾在怀里,自上而下在额角印了个深深的吻。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金灿灿洒在卡座上,映在他们彼此凝视的眼底。严峫在江停幽深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突然不知多少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心酸中带着甜意,沉醉中又带着微麻,不禁低声道:“江停……”

“严峫。”

“?”

江停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强忍笑意的古怪表情,说:“你的眼线只画了半边吧。”

严峫:“………………”

“你大小眼得很明显啊,没关系吗?要不我先等你回去补个妆?”

严峫的山盟海誓尚未出口,就迎面遭到了万吨重击,只得在江停失控的大笑声中气急败坏上楼,乖乖补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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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实际写出的字数总是比脑内计划的要翻一倍,神秘嘉宾还没出场,唉~

是的我就是突然想吐槽这个城市奇诡的天气哈哈哈

下周来看下一章~

Chapter 159

上午十二点, 婚礼开始。

花毯在青翠草坪上一路延伸, 直至远处绚丽的花门和璀璨的喷泉,摆满了各式冷餐点心的长餐桌围绕在场地四周。透过走廊窗口往外看,来宾已经纷纷进场,杨媚哭笑不得扶着一瘸一拐踩高跟鞋的韩小梅, 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黑色正装里的吕局正腆着肚子背着手, 站在司仪的位置上,志得意满地嘟着他的三层下巴。

雕花玻璃门后,江停对着等身镜,仔细打量自己。

身侧窗外阳光正好,映得他半边侧脸澄澈透明, 另外半侧则有些紧绷过度的冷峻。江停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上去比较温暖亲切,无奈多年来极少提起的面颊肌肉实在完不成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两秒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江停心说得了, 就这样吧, 待会要是笑容满面地上台估计能把人吓死。他最后整了整袖口, 刚要转身走进酒店安排的“新娘”休息室, 突然只听走廊另一侧传来热切地:“——哎!媳妇!”

江停一回头。

严峫全身黑色正装礼服, 挺拔英俊、风风火火,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江队的十八层情人滤镜中散发着荷尔蒙逼人的气息,大步奔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殷切叮嘱:“哎!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江停眼底不由浮起笑意, 只听严峫:

“待会吕局叫新郎上台的时候你别出去, 等我先啊!”

江停:“……”

“我先啊!!”严峫不放心地强调。

“你先你先……”

严峫这才放心掉头,又忍不住转回来,帮江停紧了紧领结,飞快接了个吻,才笑着走了。

他俩进场的方式是不同的,严峫设计的流程是:当吕局喊新郎上前时,他将走下台阶,面向来宾,带着类似于“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的矜持微笑挥手入场;等他站定后,吕局才喊“新郎的另一半”——也就是江停,从跟严峫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于所有人身后踩着花毯缓缓上前,前后出场的差别向所有人都强调了谁才是真正的老公。

这点心机当然没瞒住江停,然而江停并不care直男最后的倔强,在他看来这就像严峫坚持“俩口子开车出门必须由老公来当司机”并炫耀“你们江队爱死我了每天早上都非要帮我煮俩白水蛋”一样幼稚可爱(且神经病);反正不是原则性问题,顺着他就完了。

“咳咳!”见人来得差不多齐了,吕局站在草坪中央,抬手向下压了压。

笑嘻嘻彼此推搡的刑侦支队二傻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喷泉在风中哗哗作响,只见吕局满脸快溢出来的慈祥,笑眯眯道:

“今天,是我们建宁市局一个非常重要,非常喜庆的好日子!”

话音恰时一顿,众人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纷纷热烈鼓掌。

“同志们从繁忙的日常工作中暂时休憩,来到这风景如画的异国他乡,携妻带子、欢聚一堂,来参加我们市局今年的团建项……市局支队长严峫和江顾问的婚礼!”

“嗯哼——?!”与此同时等候室内,严峫拍案而起:“X,我就知道这姓吕的打算拿我婚礼当团建,省得局里公账拨钱,妈的他连嘴都说漏了……诶?!”

严峫大腿被不明力量一拽,登时动作顿住,低头只见椅子角上竟然冒出了一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钉帽,正正勾着他礼服裤缝中的几根丝。

严峫:“……”

吕局不愧是久居各大会场的领导,面色丝毫不变,浑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于今天的新人,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也就不用我多介绍了。严峫作为建宁市公安系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从十二岁起,就频繁造访我们的辖区派出所,看守所,治安大队拘留所;身为知名企业继承人,他从小就喜欢深入社会,深入群众,与基层民警打成一片,吃遍了派出所各大科室储存的咸菜泡面火腿肠,以及不同分局食堂好几位大妈的手艺。这样丰富多彩的少年生活,为他以后加入我们的公安组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周遭掌声如潮,严父严母谦逊起身,向四面八方颔首致意。

吕局清了清嗓子:“在成长的道路上,严峫从未放弃过自己。经过多年来的不懈奋斗,他终于从一名少年犯预备役,顺利成长为成年犯预备役;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成长为了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以第三百三十六名的成绩从警校光荣毕业后,他从一个三天两头闹着要携枪出巡、差点把派出所长吓出精神病来的实习警,很快成为了全市著名的片警刺儿头,随后又选进市局支队,在魏局和余队的亲切领导和关怀下努力工作、积极进步,终于在今年,顺利熬成了正职刑侦支队长!”

魏局余队起身,向大家微笑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他的这一切经历,都完美体现了我国公安机关对潜在敌对分子的招安,感化,以及收归己用的过程——因此今天看到他结婚,组织上是非常感动,以及感慨的。”吕局终于结束了他的重要讲话,大手一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上场!”

口哨声四起,欢呼更加响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吕局身后不远处的彩绘玻璃门上。

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

三十秒过去了。

吕局:“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上场……喂?新郎?”

新郎:“………………”

新郎满头大汗试图解救那几根被缠住的丝,然而订制面料的丝线质量真不是盖的,随着线头越缠越紧,裤缝中线已经隐约打起了褶。

“来……快来个人,服务员!”严峫青筋直蹦,终于从记忆深处搜索到了久违的英文单词:“服务员!!那个英语怎么说,维——维——维特儿!!HELP,HELP!!”

“人呢?”草坪上的掌声渐渐减弱,窃窃私语开始响起,马翔掩着半边嘴捣了捣高盼青:“卧槽,严队不会逃婚了吧?”

高盼青简直不敢想象江顾问此刻是什么脸色,闻言险些吓尿了:“别别别瞎说,怎么可能那么严重,万一只是突发脑梗了呢!”

“我是不是还有希望当今天的女主角?” 杨媚小声问韩小梅。

韩小梅:“……”

议论声越来越明显,连严父都有点坐不住了:“孩他妈,怎么回事儿啊?”

严母尽量目不斜视保持微笑,只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我怎么知道,还不赶紧让人去后台……嗯?儿媳妇?”

众人身后,花毯尽头,一身白色正式礼服的江停推门而出,在众目睽睽下犹豫地抬起手,踌躇片刻后,才开始向周围小幅度致意,同时举步走上前来。

他的步伐仍然很稳,身姿也非常笔挺,但从略不自然的嘴角和紧绷的下颔线条上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局促,似乎并不太适应成为这种喜庆场合的主角。

空气凝固半秒,所有人的都仿佛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轰!

新一轮更加澎湃、强烈的掌声从来宾席上爆发而出,所有人都在恍然大悟后拼命拍起了巴掌。韩小梅的表情仿佛三观被刷新,杨媚激动得脸都红了,马翔目瞪口呆看着江停走到台前,终于喃喃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咳咳!”江停站定在吕局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笑了一笑。

吕局好似从不认识般瞪着他。

“……你……”江停拘谨地指了指,“要不要去叫一下严峫?”

哐当!严峫推门而出,一手拎着裤缝悲愤道:“误会!”

酒店的金发女经理拎着剪刀跟在后面,笑得几乎难以自抑,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严峫在所有人混合着震惊、感叹、难以置信、恨铁不成钢等种种复杂情绪的注视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台,哭笑不得地推着江停往后搡:“你怎么跑出来了!不行,你回去重新走!”

江停像平时一样从容不迫地辩解:“他叫新郎,你不出来……”

“我的裤子被卡住了!你回去重走一次!”

“不行我已经走出来了……”

“小心我抱你了?!”

“你这人不能这么暴力……”

严峫一把抱起江停,打横扛在肩上,犹如传说中抢了公主的恶龙,雄赳赳气昂昂穿过会场,在所有人的欢呼哄笑声中大步踏上台阶,钻进了新娘休息室的门。进屋后他把江停往地上一放,二话不说就往外冲,临冲出去之前还没忘记往江停屁股上重重一捏,再回神时他已经像脱了缰的野驴……野马一般跑回了不远处的婚礼现场。

吕局当机立断:“下面我们请新娘上场!”

掌声汇聚成欢乐的海洋,江停啼笑皆非,一手捂脸地再次出门,踩着被严峫碾得七零八落的花毯上前,老远就只见严峫斜签着身子,冲人群中急赤白脸的魏副局解释:“真的是裤子被卡住了……我是上面的那个!真的!”

魏副局:“我们建宁公安从没屈居恭州之下过!你们放开我,让老子毙了这丢人的玩意……”

马翔:“我拉不住了!老高来帮把手!”

吕局拿起结婚誓词,笑眯眯道:“严峫?”

严峫赶紧摆脱魏副局的无敌铁砂掌,一边拉平裤缝一边正色站直。

“江停?”

江停咳了声,双手交握在身前,略微低着头。

吕局扶着老花镜,他手里那份厚厚的结婚誓词是严父作为一名(前)高中语文老师修修改改了三个月的心血结晶,堪称学贯中西通晓古今,圣经基督教、孔雀东南飞、舒婷胡兰成一个都没放过,充分展现了S省前首富家的文化底蕴。他是这么写的: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你们将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羞惭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吕局头上冒出了无数黑线,终于磕磕绊绊念完一页,纸往后一翻,下页赫然是:

“爱是岁月静好,爱是现世安稳。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吕局:“………………”

吕局沉默下来,几秒后在所有目光焦点中把结婚誓词往桌上一放,背手冷冷道:“我国婚姻法规定!”

正陶醉在自己文采中的严父:“诶?”

“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禁止家庭暴力,禁止家庭成员间的虐待和遗弃!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请问你们能做到吗?”

严峫:“能!”

江停心说刚才不还在念圣经么,怎么突然又到我国现行婚姻法了:“能。”

吕局大手一挥:“我宣布你们正式结婚了!”

严父:“我的圣经还没念完呢?!”

没人在意严父的圣经了,严峫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早已不知道被把玩了多少遍的天鹅绒戒指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铂金素圈——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内侧用花体字刻着两个人的姓名首字母缩写。

阳光在戒圈上荡漾出一圈光晕,不知怎么的严峫手指有点发抖。

就在此时此刻,他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绿地如茵,慈爱的父母、欢笑的亲朋、出生入死的伙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围绕着他们,完好无损的江停微笑站在身前,所有阴霾与创伤都冰消雪融,彻底消弭在了高空的风里。

所有细节都跟梦中的情景完美重合,只是人群中少了某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他曾经以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已经离开这条漫漫征程,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它带来丰盈的馈赠,也带走一部分完满。不论多么努力,遗憾都始终存在,并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只能让自己学会接受和释然。

严峫吁了口气,突然他的手被拉住了,随即只见江停神态认真地,把一枚相同的珀金素圈套进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笑着拍拍他手背。

“……”严峫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又抢先了?”

江停大笑,被严峫一把攥起手腕,恶狠狠把戒指戴上了手指,威胁道:“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要改姓严了!明白了没有?”

江停维持着一手被他死死拽着的姿势,笑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江夫人?”

人高马大英武不凡的江夫人抓抓头发,悻悻道:“在想这帮蝗虫今天要吃掉我多少东西,早知道不该免他们的礼金,就该让他们每人上贡半年的工资……”

江停含笑斜觑他。

“……以及最该给礼金的那个人却没来。”严峫终于说了实话,“可惜,按照民事赔偿条例,他起码也得赔我个倾家荡产吧。”

摄影师在人群中穿梭,闪光灯此起彼伏,风吹过热闹的人群,在草地上发出簌簌轻响。

江停拍拍严峫的肩,然后示意他看自己侧颊——秦川被捕那天用三|棱刺划出的血痕已经愈合了,哪怕对着光都看不出痕迹来,但江停一直跟严峫坚称自己落下了疤,如果用放大镜看的话就会发现已经破相了。

“我会抓住那孙子的,”他如此表示。

严峫也笑起来,双手拉起江停。

不远处苟利在拼命吃,马翔在给魏副局顺毛,苦不堪言的韩小梅脱了高跟鞋踩在地上,杨媚正絮絮叨叨地说她;严母迎风挥舞丝巾,示意严父蹲在草坪上,拿手机从下往上地为她拍朋友圈小视频,据说这样显腿长。

严峫就这么紧攥着江停的手,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半晌只见那张俊脸竟然微微红了:“江停。”

“嗯?”

“我到今天才觉得,原来自己真是个特别幸运的人……说来也奇怪,我都生下来三十多年了,今天才突然有了这么强烈的感触。”说着严峫顿了顿,低声笑问:“你呢?”

江停微笑不语。

“哎,问你呢?”

“……我也很幸运吧,”好像拗不住严峫的追问,江停终于笑着说了句,然后立刻补充:“但也不能算特别,只是……比一般人幸运吧。”

严峫立刻问:“你也是到今天才这么想的?”

他们两人彼此对视,江停清澈的目光扫过严峫脸上每一寸轮廓,许久眼底微微发亮,说:“不。”

“从再次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这么想了。”

江停于人群中俯过身,在严峫唇上印下一吻。

咔擦——

快门闪光而过,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画面上,严峫嘴角带笑,一手环抱江停后背;江停黑发随风飘扬,似乎也带着隐约的笑意,只露出一段白皙的下颔。

他们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都清晰可见,在太阳下熠熠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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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应该还有一章~

这周五上飞机,如果本周来不及,下周就还有一章~

Chapter 160

“今儿严哥大喜, 大家都不要客气, 来!喝喝喝!……”

江停满脸黑线,把扒在自己身上醉醺醺的马翔拎开,顺手塞给了虽然还勉强保持着正襟危坐,但明显已经开始目光呆滞的方正弘。

婚礼场地上闹哄哄一片, 上了年纪的领导要么在彼此寒暄合影, 要么坐在游泳池畔的躺椅上休息,所有年轻人都在谈笑追逐,互相打闹。这帮无法无天的东西碍于江顾问的威名和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情况,不太敢来灌他酒,但对严峫就没那么客气了, 叫嚣着“老子才是新郎你们信不信”的严队已经被刑侦支队兔崽子们灌得上了头, 要不是高盼青拦着,他早就已经跟歪歪扭扭踩着高跟鞋的韩小梅双双摔进游泳池里泡着去了。

至于严队的亲娘曾翠翠女士, 此刻正在忙着跟老公吵架:“再说一遍刚才那老太太走过的时候你没偷瞄人家?”

远处一名昂首挺胸花红柳绿的白人大妈路过, 严父慌忙赌咒发誓:“没瞄!真没瞄!”

余队:“根据嫌疑人头部摆动角度和问话反应来看我倾向于是有作案事实的……”

严母:“听见没有!再说一遍你没瞄?!”

严父急中生智:“我只是瞅到她的包特别好看, 寻思着给我老婆也买一个……”

从余队的表情来看这个回答显然是负分, 果然只听严母:“什么!你连人家拿什么包都看清楚了!你个混账, 我不爱你了!!”

严母挽着余队, 气冲冲回去喝茶,严父慌忙一边叫冤一边追着老婆跑了。

严峫的家庭观果然深受自己爹妈影响……江停哑然失笑,正准备去把严峫抓回来醒醒酒, 转头就看见游泳池边已经没了他踉踉跄跄的踪影, 只有几位局长主任歪在躺椅上看戏, 吕局夫人的呵斥声正从人群中遥遥传来:

“吕、栋、彬!医生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吃那么多肉!给我放下!”

pia一声筷子打手的亮响,吕局嘶地一抖:“哎呀!你个老太婆动什么手嘛!……”

众人心旷神怡欣赏完吕局挨打记,江停一回头,只见韩小梅直直迎面冲来。这小姑娘被包身裙和高跟鞋搞得苦不堪言,披头散发满脸口红,抓着江停大叫:“江哥——!不好啦!”

江停随口问:“你严哥呢?”

“严哥被服务生搀走啦!”韩小梅在乐队演奏和人群谈笑中大吼:“男的!长得特别帅!媚媚姐看见了!叫我赶紧来通风报信!”

江停:“……”

“特别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停简直哭笑不得,谢过了醉醺醺的热心群众韩小梅,穿过婚礼场地和酒店后花园,被包场的大厅里空无一人。铮亮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江停穿着雪白礼服的修长侧影,他踱步穿过长廊,突然听见远处休息室里传来隐约动静,似乎是有人在走动和谈话。

紧接着严峫标志性的声线响了起来,以江停对他的了解,那声音里正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尴尬:“……啊,对对,不是。不是忘了邀请你,这不是都以为你忙呢吗……”

下一刻,一道相对年轻、更加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说:“没事,我就听说你在这办婚礼,顺道飞过来看看。”

门里的严峫和门外的江停同时闪过了一模一样的念头——这要怎么飞才能“顺路”飞到大洋彼岸来啊?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劲,立刻补充了句:“其实只是想来亲眼看看嫂……那个……你夫人……江队,真没别的意思。”

江停:“?”

江停原本是想故意加重脚步走过去推门的,突然听见自己名字,倒愣了下,改变主意轻轻上前,透过门缝往里望去。

喝上了头的严峫瘫在沙发椅上,一手扶着通红的额头,嘴角似乎在微微抽搐。一名完全没见过的陌生男子站在他身侧,大概是才刚赶到婚礼现场,周身尚带风尘仆仆,表情略微有些冷淡拘谨,脸却生得很漂亮。

那种“漂亮”有点少见的古典美的意思,面如美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得甚至有点太秀气了,但挺拔凌厉的鼻梁和眉骨中和了这种感觉。从整体五官来看这人非常年轻,说二十出头也有人信,然而从眉鬓、眼角等细微处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实际年龄不比严峫小太多。

他规规矩矩穿一身黑色正装,衬得肩宽腿长、气势沉稳,身材个头竟然跟严峫完全站直的时候差不多,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鹤立鸡群的类型。

江停咦了声,心说这尴尬的气氛,难道是前男友?

“来得匆忙没打招呼,见笑了,这是我的红包——”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拿回去拿回去,人来了就行……”

“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快请收下。那个请问江队他——”

“快坐坐坐,我去叫人来招呼你。哎呀不好意思我今儿真喝多了,让我先……呕!!”

严峫摇摇晃晃,还没站起身就捂着嘴倒了下去。男子下意识伸手一扶,刹那间两人都跟触了电似的同时向后一跳,严峫受惊如同炸了毛的哈士奇,蹬蹬蹬往门口踉跄三步,连酒都吓醒了。

难以言喻的气氛持续一秒,两人同时:

男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严峫:“你坐你坐!别动!我去叫我妈来!”

严峫眼底分明闪烁着惊恐,转身呼地拉开门,措手不及的江停出现在了门外。

严峫:“……”

江停:“……”

如果说刚才只是尴尬的话,现在就是凝固了。

远处婚礼欢快的音乐遥遥传来,反衬得室内气氛更加诡异。三人面面相觑,江停满头雾水,严峫表情空白;而那名陌生男子直勾勾盯着江停,仿佛在长途跋涉后终于见到了目标似的,突然上前半步,张嘴就要说什么——

“亲爱的我向你介绍一下,”严峫一把拉住江停,用力之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想要邀请但怕他没时间所以不好意思开口请的那名贵客吗?就是我连请柬都写好了最后考虑再三不好打扰所以没寄出去的那个?”

江停:“……”

并没有这回事。严峫的原话是这样的:“什么?为什么不多请点朋友?那帮蹭吃蹭喝的杂碎也配叫朋友?”

“就是这位,哎呀以前我俩感情可好了,没想到这次他自己就来了!”严峫指着杂碎,满脸真诚热乎:“这事说起来话长,他姓薛,是我的……呕!!”

悲催的严峫一站一说话,酒意醍醐灌顶,直上咽喉。

江停只见他痛苦地摆摆手,示意稍等自己几分钟,旋即踉跄奔去走廊另一端,嘭!甩上洗手间门,下一刻呕吐传来,哗哗水声如期而至。

“……”嘴角一个劲抽搐的换成了江停。

不请自来的美男子站在那里,眼神非常无辜。

“薛……先生?”江停确认。

事实证明自然界生物在面对潜在情敌时都会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本能反应,智商越高越是如此,甚至连江停都能感觉到自己在面对这位薛姓帅哥时下意识地站直了,还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好看上去更从容自然一点。

那人嘴角上扬,似乎是想礼貌地微笑一笑,但因为长久冰冻的面部肌肉实在不习惯这个表情,那微笑看上去就跟脸颊突然抽了下似的:“您好,您就是江队吧。”

来人与江停握了握手,仅握一下就匆匆收了回去。刹那间江停敏锐地感觉到他掌心非常湿,尾音也有些不易被人察觉的紧绷,说:“我叫薛重华,在海津市公安局工作。”

江停略微诧异,还是个同行?

“我是严峫的……”薛重华示意洗手间方向:“远房亲戚。”

江停点头表示理解,眼神微妙。

实际上薛重华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江支队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复杂又了然的表情。他匆匆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没合眼,下飞机后直接打车赶到酒店,一路上都灵魂出窍般地大脑空白,甚至都没想起来带点东西或封个红包,只临进门前在酒店大厅ATM机那取了点外币,匆匆拿纸包了,才不至于闹出两手空空不告而来的笑话。

直到踏进酒店大门时,他才恍惚生出了一丝脚踩实地的触感——但就算如此,他的思维也还没来得及恢复到正常频道上来。

“我对您久仰了,”薛重华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重复:“久仰了。”

这话音听着很奇怪,江停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一点头,紧接着听他道:“我是从您一位朋友那里知道江队您的。”

江停下意识:“朋友?”

薛重华深深盯着他,眼圈带着疲惫的浅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在齿缝中缓缓地、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说:

“画师。”

——画师。

零星记忆伴随着白日盛夏当头砸来,公大礼堂外的林荫路边四下蝉鸣。篮球在天空下划出弧线,穿越篮筐,砰然落地;口哨与欢呼响成一片,有人笑道:“助攻漂亮!江停再来个三分,干死刑科院的!”

“就说你俩早该搭档了!弄个组合出道去吧!”

江停转身回防,耳畔风声呼啸,不远处隐约飘来一道熟悉的笑声:“滚蛋,不组,我跟姓江的名字不合……”

“闭嘴!”江停边跑边回头吼道。

然而已经太迟了,果然只听那人在起哄声中笑道:“我要是跟他搭档,那我俩的组合名岂不是叫——”

“谁?”江停回视薛重华,平静中带着一丝疑惑:“画师?”

休息室里安静无比,两人彼此对视,薛重华嘴唇张了张,似乎每个字音都有些艰难:“……画师是怎么死的?”

江停失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能认错人了。”

薛重华死死盯着他,江停礼貌地示意:“我去看看严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等等!”

江停步伐顿住,只见薛重华从身后捏住了他肩膀,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骨节暴起。

“十一年前,海津市,你曾是‘画师’唯一登记在情报网上的紧急联络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

“他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暴露的,”薛重华声音战栗,一字一顿问:“那个人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乐队停了,远处寂寥无声,漫长的安静令人窒息。

江停终于抬起手,抓住薛重华钢钳般的手掌,一点点从自己肩上拿开。

“薛警官,往日之事不可追,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好好活下去。”

薛重华冷峻脸色猝然一变,但没待他出声,江停冷淡地道:“你再问我一句就是严重违纪了,省公安厅的人就在前面,你不想回国以后被国安抓走吧?”

不知僵持多久,薛重华的手终于垂了下去,江停头也不回走出了休息室。

·

严峫精疲力尽吐完,把头伸到水龙头下狂冲了好一会,才猛地甩了甩刺猬般毛扎扎的短发,甩得水花四溅,俊美的脸上满是水珠。他闭着眼睛伸手拿毛巾,突然只听身后门被打开了,紧接着咔擦一声落锁。

“江停?”严峫顺口问。

下一秒——砰!

一股巨力勒住他脖颈,转身前推,顶着他的背把他按在了大理石墙面上。紧接着江停的声音贴着耳边响了起来,亲昵而又危险,仿佛一头跃跃欲试的猎豹:“严——峫。”

严峫:“……”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什么,嗯?”

严峫莫名其妙被美人扑了个满怀……满背,虽然很有艳福,但他还是不太习惯用菊花对着别人,于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还没转过身就被江停更加用力地抵住了:“不准动!”

“嘶,”严峫半边帅脸贴在墙上,吸着气笑道:“宝贝,虽然我也一直很想来个野战play,但……”

江停屈膝顶了顶严峫的菊花:“谁是你宝贝?”

“江队,江队,江教授。”严峫立刻屈服了:“让我交代什么?我愿意服从人民民主专政,想要哪张银行卡的密码你尽管说?”

“银行卡密码?”

“股票理财保险柜,豪车名表房产证,要什么你只管开口。咱俩都是一家人了,动不动惦记老公的菊花这多不好,外面还有人……哎哟!”

江停贴在严峫耳边,每个字都拂起一丝温热的气:“外面那人是谁?”

严峫一愣。

“亲戚?”江停戏谑地拉长了语调:“哪门子的亲戚,嗯?”

严峫终于明白了什么,眼底表情一变,浮现出强忍笑意的古怪神情来。

江停:“你还有三秒钟时间坦白从宽,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庆祝自己变成失婚男一周年的纪念日……”

呼!

严峫突然强行挣脱桎梏,一把扛起江停,不分青红皂白往流理台上一抱,迫使他坐着分开膝盖,随即挤进了大腿间,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颔骨。

攻受体位骤然倒转,江停被迫仰起头:“你干什么?”

严峫居高临下盯着他:“想知道?”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江停眼皮突然不祥地跳了起来。

“他叫薛重华,”严峫微微一笑:“他曾祖父是我曾祖父的亲弟弟,他妈是我外公的内侄女,他是我刚刚到了第五服的远房表弟,也是我少年时代挥之不去的噩梦——传说中听话懂事成绩好的‘别人家的孩子’。”

被反锁的洗手间陷入了安静。

两人相对而视。

“……”江停冷静地道:“我没有其他想法,你误会了。主要是你俩自己拉拉扯扯……”

“那是因为他曾经有严重洁癖。”严峫悠然道,“几年前有一次我跨省行动受伤,紧急送去医院,恰好他也在那个市执行任务,省厅就让他立刻赶去看我的情况。然而当他出现在救护车边时,护士只不过让他帮把手抬一下担架,那一刻他竟然吐了,吐了正准备推去抢救的我一身。”

江停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啊”字口型。

“更过分的是,他吐完第一轮之后紧接着吐了第二轮。请你想象一下震惊、绝望、气息奄奄躺在担架上无处可躲的我的心情。”严峫彬彬有礼地说:“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这么多年来我们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朋友圈都互相屏蔽了。”

“所以,”严峫总结陈词般饶有兴味地盯着江停,“我就很好奇,他专门飞十多个小时跑来看你是为了什么呢?”

严峫低下头,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少顷后,严峫亲密地蹭蹭江停的鼻梁,低头与他接了个悠长紧密的吻。

“兴师问罪……”严峫不顾江停的否认和躲闪,在唇齿纠缠间含笑呢喃:“看你这醋劲儿……”

江停装作无事,脸颊微微发红,一手按在严峫胸膛前,作势把他往后推。正纠缠间洗手间门被咚咚敲了两下,他们都没打算理,但随即又是一阵咚咚咚。

“有人!”严峫吼道。

“Hello!”酒店服务生在门外喊道,叽里咕噜一阵英语。

严峫听得满头雾水,正要回答:“有人!等会再来!”就只见江停轻轻咦了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怎么?”

“他说刚有一位不在宾客名单上的人,来前台留下了一份礼物,说是婚礼上紧急需要的东西,务必要立刻通知你,然后就离开了。”

严峫莫名其妙:“什么?”

两人彼此对视,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疑惑。不会是薛重华,那傻X只用白纸包了一包现金,但除了他又会是谁呢?

片刻后严峫做出了决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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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番外还没完ooorrrzzz~应该还有一章……

破云2的主角攻先出场一次,但具体破云2写什么还是没想好,所以可能等正式开始写大纲的时候人物又变了=w=

Chapter 161

“哟?这是什么?”

一个用粉红缎带扎出精美蝴蝶结的礼盒放在前台水晶桌上, 手掌大小, 分量极轻, 并没有签名或卡片。江停拆开缎带, 严峫醉意未消地歪在他身侧沙发上, 一边喝冰水解酒,一边问酒店前台的华人员工:“什么人送来的?不在宾客名单上?”

“是的严先生,”前台彬彬有礼回答:“我们也没注意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把礼盒给我们, 说是您婚礼上急需的一样物品,要求我们务必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严峫随口问:“什么人?”

江停把缎带放到旁边, 打开礼盒,光滑厚实的包装纸中散发出香氛。

“是一位先生,大概这么高。”前台比划了下:“文质彬彬, 戴个眼镜, 没有留下名字……”

严峫蓦然捕捉到了某个敏感词:“眼镜?”

话音未落, 包装纸散落,礼盒中静静平躺着一只银色旧手机。

江停眉头一挑,刚要伸手去拿,突然又顿住了。随即他解下领带包着手,点开了屏幕。不需要指纹或密码,屏幕在一碰之下顺利解锁,出现的却不是主界面——是一段视频。

“是的, ”前台笑道, “大概三十来岁, 非常帅,很有礼貌,说话前先笑……”

新婚夫夫的目光落在视频首页那张亲切的脸上,同时顿住了。

“……你说的那个人,”严峫举起手机,额角抽跳:“就是他吗?”

一名微微含笑的男子袖手而坐,斯文俊朗的脸上戴着金边眼镜,那种含蓄靠谱的气质让人一看就油然升起好感。前台毫不犹豫:“是啊,就是他!”

严峫:“……”

江停:“……”

两人同时跳了起来,江停喝道:“通知你们当地警署,保存监控录像,保安呢?这个人离开多长时间了?!”

严峫满脑子酒意散了个精光,大步流星扑向婚礼现场,一把薅住了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吕局:“快来人!秦川来了!!”

·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正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秦川走进酒店大门,来到前台,微笑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婉拒了前台服务生“您是否要在礼物上留下名字”的建议,然后留下礼盒,转身出门。

十分钟后,严峫来到前台,布满了秦川指纹的旧手机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半小时后,当地警署派车来到酒店协助调取监控录像,然而秦川这条鲨鱼早已融入了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那并不清晰的酒店监控只能看出他在转身离开前略微停了下脚步,扭头望向远处——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后院广阔的草坪上正响彻婚礼乐曲,热闹的人声透过珐琅玻璃门,隐约震动着安静的空气。

秦川的嘴唇微微阖动,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前台投来好奇的视线。

旋即只见他摇头一笑,转身大步走下台阶,迎着喧闹的大街向远处走去。

“我没听清楚,”前台坐在临时设立的调查室里,感觉有点慌:“他说……他好像是说……‘我本该是这场婚礼的伴郎’……”

严峫把脸埋在掌心里,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

天色渐暗,婚礼已然散去,喝得酩酊大醉的队员已经被拖回各自房里醒酒去了。严峫穿过草坪,从观光电梯登上套房楼层,吕局、魏副局、余队等人已经坐在了小花厅里等他,江停带着手套,正把玩那个银色的旧手机。

“来了?”吕局招呼。

江停一招手,严峫整了整西装领,长腿跨过沙发去坐下,江停按下了播放键。

这段视频显然是今天才录制的,视频中秦川的衣着和监控里一模一样。手机镜头应该是被固定在某个支架上,他坐在镜头正中的扶手椅里,坐姿挺拔放松,双手自然地搭着,微笑望着满屋子人,说:“大家好。”

“已经拷了一份发回建宁,但技侦目前还没能从视频画面中分析出有价值的地理线索。”魏副局皱眉道:“当地警方也友情拷走了一份,但指望他们的罪证实验室……”

“不如看美剧比较快,”余队无奈道。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秦川不失时机的回答:“是的,看美剧比较快。”

余队&魏副局:“……”

秦川笑吟吟道:“新婚快乐,严峫,祝你跟江队百年好合。”

严峫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停冷冷道:“我会记住你是怎么毁了我的婚礼的。”

明显江停段数比较高,这次秦川没能准确预测到镜头外的反应。

“你们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离境的,也许在你们看见这段视频的同时,我的图像已经发到了西南各海关港口。但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早在建宁市局工作的十来年间,我已经在黑暗的世界里编织出了一张足够大的关系网,如果有一天我能取代黑桃K,这张网将成为我日后道路的第一块基石;如果我不幸事败,它也足够掩护我全身而退——尽管只是全身而退而已。”

“我年少的时候,曾经有好几年时间,被执着的复仇欲占据了绝大部分情绪。后来这种感情变得相当复杂,让我一度分不清那个站在你们的队伍中发誓对警徽忠诚的自己到底只是逢场作戏,还是过滤掉所有杂质后真正的灵魂。”秦川望着镜头,有好几秒钟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他叹了口气:“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天在瑶山的举动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还是最聪明的。可能兼而有之?但毫无疑问那应该是改变了连同我在内很多人今后命运的一刻吧。”

室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那天第二次爆炸前放弃逃跑,转而拼死阻止杀手金杰的行为。

半晌才听魏副局忿忿又别扭地哼了声:“答案显而易见!你最好别再有这样的疑惑了!”

“离开建宁后,我去了缅甸,辗转又去过泰国和老挝。相对建宁来说,这半年多的生活堪称颠沛流离,但所幸我在最顺利的日子里就为最艰难的时候做好了准备,所以虽然躲躲藏藏比较麻烦,但也还算过得去。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这个问题别说警方,连身为通缉犯的我自己都无从得知。尽管我也很希望有一天能戏剧性地出现在老朋友们面前,亲切友好地叙完旧然后再飘然而去,但你们大概更希望我能乖乖回来束手就擒吧。”

秦川戏谑中又带着微微苦笑,面对镜头摊了摊手。

“很遗憾我不能。我只能发誓在此生结束之前,再也不踏上西南大地一步,今天隔着人群的庆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安静的房间里,许久才响起叮的一声。

那是严峫将茶杯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碰撞轻响掩盖了他那声飘渺的叹息。

“不过,你们的工作还要继续——”突然秦川语气一转。

“黑桃K被击毙了,很多连江停也不知道的组织内部核心事务从此便成为了秘密,其中包括他与几位主要买家的联络节点和交易方式。‘蓝金’在北美、墨西哥的泛滥和一座网络虚拟交易平台脱不开关系,相对于老派的吴吞来说,黑桃K更信任被全球无数个数据中转节点一层层保护起来的交易通道,仅仅在‘蓝金’打进北美市场的第二年,他就通过这种交易方式,迅速积累了价值一个亿美金的电子货币。”

“我曾经有幸获得过——或者说是窃得过登陆密匙,然而当我逃离建宁后第一时间登陆查看时,发现黑桃K的交易通道已经被平台强制下线,随后转移到了另一位匿名供货商的手中。更让我不寒而栗的是,系统显示的离线时间是瑶山行动的第二天,更准确地说,是黑桃K被击毙后的五个小时内。”

刹那间吕局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胖脸上神色剧变。

严峫和江停同时望了彼此一眼。

“深海中潜伏着庞大、复杂到难以想象,且从不为世人所知的犯罪集团,黑桃K仅仅只是其中之一,罪恶的海沟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深邃,”秦川顿了顿,说:“这条征程还很漫长,而我已经不再是公安队伍当中的一员了。再见,我曾经的兄弟,我会永远发自内心想念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一如我对吕局、魏局、严峫、尤其是方队所怀抱的深深歉意;一如我怀念那段在阳光下出生入死的忠诚岁月。”

他最后微笑了一下,金边眼镜后的目光渗透出一丝难以辨认的伤感。

“再见。”

屏幕渐渐变黑,沉默笼罩了每一寸空间。

方正弘别过脸,强迫自己咽下满腔百味杂陈:“这小子……”

话音刚落,屏幕骤然转亮:“PS。”

所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只见秦川面无表情地:“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很讨厌江队,所以我刚才说的每一个人里不包括他,望周知。”

“……”江停瞪着迅速转黑的手机屏,在众目睽睽下嘴角抽搐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他是Drama Queen吗?!”

·

严峫所期盼的洞房花烛夜最终被搅合成了省厅内部紧急跨国会议。深夜,当地警署警车终于散去,吕局他们也结束了跟刘厅的视频对话,严峫一脑门官司地回到酒店套房,刚推门就听见细微的鼾声从沙发方向传来。

他要开灯的手一顿,轻轻走上前。

月光从落地窗帘外透出微许,映照在沙发扶手上,勾勒出爱人熟悉的侧脸。江停一手撑着额头睡着了,薄纱般的微光从乌黑的眉角往下,滑出脸颊优美的线条,乃至于微微张开的嘴唇;也许是因为室内暖气足的缘故,那唇角色泽鲜红柔软,仿佛很好亲吻的样子。

严峫出神地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唇缝,还未往里深入,江停蓦然一动,醒了。

啪!

江停拧开沙发边的台灯,裹着温暖柔软的米色羊绒毯支起身,睡眼惺忪地:“回来了?”

这么家常的语气,不像是今天刚交换婚戒的新婚小俩口,倒像是过日子一般。严峫眼底不由涌上笑意,紧紧挤着他坐下,江停把毛毯分了一半给严峫盖着,小声问:“怎么样了?”

“关于黑桃K利用匿名网络建立交易通道、以及更多网络犯罪平台浮出水面的事,省厅已经上报给了公安部,估计是要联合网警和情报部门立案侦查。至于秦川本人,只能调查各大海关渡口慢慢看吧,刘厅也没什么好办法。”

“还能找到吗?”

“谁知道呢。”

江停轻轻一哼,没吱声,严峫知道他想说但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没问题,等抓到秦川之后先把他捆起来送你严刑逼供一个星期……”

江停忍俊不禁,笑道:“是的,不能放过那个破坏我们婚礼的混账。”

严峫也笑起来,起身去套房吧台边悉悉索索,片刻后端着一只托盘回来,放下两个酒盅:“来吧,尝尝这个。”

“什么?”

严峫笑而不答,在两个杯子里分别倒出浅浅的晶莹液体,荡漾着碎光,而后递给江停。

江停两手背在身后:“你这到底是——”

“交杯酒没喝,不能算拜堂成亲了。来吧,尝尝我们家珍藏了三十多年的……”严峫唏嘘道:“……女儿红……”

“啊?”

曾翠翠女士怀孕时酷爱吃辣,全家人都曾经真情实感以为她怀了个女儿。严峫出生当日,家人听闻女儿红埋得越深,孙女嫁人后的福泽也就越深,于是严峫的外公——真是个实诚人——发动全家提着铁锹吭哧吭哧挖了个三米的深坑,预备二十年后孙女出嫁时取出来大宴宾客;谁料他刚汗流满面埋上土,医院那边一个电话打来:“恭喜——!令爱生了个小子!”

外公闻言险些没背过气去,谁也没力气把三米深坑内的酒坛再挖出来了。于是刑侦支队严峫的女儿红就在严家老宅埋了三十多年,直到他终于成功嫁出去的今天,才被曾翠翠雇人好不容易从土里起出,千里迢迢带到了这里。

“别扭捏嘛,来来来……”严峫强迫笑软了的江停端起酒杯,跟自己摆了个交杯酒的pose,郑重其事道:“第一杯我们来恭喜江老师嫁入豪门,喜得贵婿,三年抱俩,早生贵子……贵女也行,豪门不挑,只要是江老师亲生的就很喜欢。”

江停笑着作势去捏严峫的肚子,然而严峫怎能被他捏出肉来,立刻憋着口气,把腹肌绷得铁硬,挟持江停一同喝下了交杯酒。

下一秒:“噗——”

江停险些喷了个天女散花,被严峫一把捂住憋了回去,龇牙咧嘴说:“一看你就是外行人吧,土里埋了三十多年的酒都这样……过来,不许躲!一杯一个愿望!”

江停心说那你就把第一个愿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紧接着被严峫攥着手,倒进了第二杯女儿……男儿红。

“第二个愿望,”严峫把着江停的胳膊,正色道:“江老师嫁入豪门后也不能懈怠,要努力稳固地位、提升自我,具体表现为每天都要按时按点好好吃饭、乖乖喝汤,我们就算不求青春永驻,也起码要维持住体重吧。江老师曾经夸过海口说他要活到九十九,比我还能多活两岁,不知道他装的这个b现在还打不打算实现……”

江停听不下去了,一口闷掉第二杯酒,又强行扳着严峫下巴把酒灌进去,打断了他的翻旧账行为。

“怪不得以前小姑娘都是十五岁出嫁,”两人同时忙不迭找水喝,严峫哭笑不得道:“这要是三十多岁才嫁人,喜宴上的酒还不得把爹妈亲戚都毒死?”

江停心说早死早超生,于是抱着就义般的心态勇敢地斟上第三杯:“所谓土里埋酒本来就是毫无科学道理的行为,待会我再详细给你解释。现在别啰嗦了,反正旅游签证有医保……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严峫望着酒杯,许久后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第三个愿望是为我自己许的。”

严支队就是能把最美好温馨的愿景用最欠揍的方式表达出来,根据这个尿性,江停完全不怀疑他的第三个愿望是自己能金枪不倒直到八十岁,或者是四十岁前被建宁市所有犯罪分子集体跪地山呼大哥。

然而他猜错了。

严峫注视着灯光下粼粼的酒盅,半晌微微一笑,说:“我希望……”

他垂下眼睛,江停只看见他眼角慢慢弯起来,流露出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我希望江停永远爱我。”

江停略微一怔,严峫仰头喝下第三杯酒,旋即被呛得直捶抱枕。

“你这个……”江停忍俊不禁,眼一闭心一横,把自己的酒也喝了,被曾家外公在三十多年前埋下的酒精炸|弹彻底击溃,两人都呛咳着歪在了沙发上,彼此抓着对方的手一边咳嗽一边大笑。

咚咚咚!恰逢韩小梅酒醉而醒,出门觅食,闻声好奇拍门:“严哥?严哥你们感冒了吗?你们干嘛呢?”

江停笑意未歇,沙哑着嗓子冲门外笑骂:“回去睡你的觉去!”

韩小梅立刻从她江哥喑哑的声线中脑补出了一万字马赛克,依依不舍半晌,才一步三回头地蠕动走了。

“我外公当年一定是被卖假酒的给骗了,要不他埋的就是李锦记酱油……”严峫正要起身把剩下那半壶酒拎出去陷害他爹妈,突然被江停拉住了胳膊:“哎。”

严峫随意地一回头:“什么?”

“我永远爱你。”

江停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直白的情话,刹那间严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永远爱你,”江停脸颊发红,双眼明亮,凝视着咫尺之际那双俊美熟悉的眼睛,顿了顿又认真地说:“我从未如此爱过任何人,一如我爱你。”

圆月辉映海潮,婚礼的乐符飞越云端,飘向千里外熟悉的建宁夜景与万家灯火,为千万繁星蒙上一层温柔的轻纱。

层层落地窗帘后,两张蜡笔涂出来的大红喜帖摊开落在茶几上,在烛影摇曳中惟妙惟肖,火柴棍小人比着胜利的v字手势。

小俩口纠缠在沙发上,额头贴着额头,手脚缠着手脚,毛毯有一半垂落在地上,沙发随着动作咯吱作响。

“新婚快乐,”严峫低头亲了亲江停的太阳穴,然后紧贴在耳边,含笑道:“我也是,我永远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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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暂时是网络版的最后一章番外啦~撒花,鞠躬!

怕万一以后突然又有番外的灵感,所以先不挂完结标~

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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