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了?”
钟樾一捏他手掌:“现在我知道了。”
☆、错迕 3
“说、说……说正事!”苏泉假装惊慌,“你一点也不像个深明大义胸怀宽广的神仙!”
“看来事到如今,你对神仙还是有很多不切合实际的偏见嘛。”钟樾挑眉,“很明显,我是一个记仇且小心眼的神仙。”
眼前就是客栈,钟樾道:“正事回去说。”
客房里有一种独特的熏香味,乃是昭河城外峭壁上一种罕见的花晾晒后制成,虽还加了些旁的配料,但以这种花最为重要,因此以花名冠香名,便叫“风霄”。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恰好此花只在夜间开放,妙极。”
钟樾背对着他,挥手引燃了窗下小吊炉里的火焰,闻言道:“此香日与夜香味有异,白日里清雅,入夜则浓醇不少,之前倒是从未见过。”
黄铜的尖嘴炉发出“呜呜”的声响,滚水冲开茶叶,白雾带着茶香瞬间升腾起来,苏泉伸出手掌,氤氲间镜面里出现了霜娥红衣的身影,正腾云在半空,向东方疾行。
“她倒是走得快。”苏泉笑道,“你猜这是去给谁通风报信?”
钟樾一手抚着他的脖子,另一手倒出两盅茶:“你心里难道不是早有猜测?”
“哈哈哈……”苏泉笑道,“不过这法子也就是现在还能用用,等她到了赑屃或是伽延面前,难保不被他们瞧出端倪来。”
钟樾点点头,并指在桌面上划出象浮、蟒歇二塔的位置,又在中间画了一条线:“这是昭河城的中轴线,但与寻常都城不同,王宫建筑并不以此东西对称排列。”
“……所以呢?”
钟樾掌心向下一抹,一幅粗略的地图显出轮廓来:“此阵主‘闭’不主‘开’,‘锁’山水灵气一定需要一个镇压的法门。按照常理推想,应当会在王宫重地之内。”
“但是并不在。”
钟樾抬起眼睛,状似极淡地看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我以为你只顾着吃了。”
苏泉从自己肩后握着他的手,将他拉近了。钟樾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苏泉一偏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我是为了带你去呀。”
钟樾微微笑了笑,与他脸蹭着脸,就着这么一个略微别扭的姿势从身后环着他:“以此推断,那镇压的法门,很有可能是流动的。”
“阿樾,你现在特别像学塾里的先生。”苏泉托腮,“学生服了。”
“我若真是你的先生,恐怕要被你气死。”
苏泉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我现在就要被你气死了。”
当然苏公子并未被气死,非但不生气,他还觉得十分惬意。风宵花的气味在暖意融融的夜里逐渐显出一点不明显的甜意,连睡梦都被染上了缱绻的思绪。
但凌晨时分,苏泉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手微微一动,钟樾反手握住他,低声问:“你也感觉到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低沉喑哑,但对视之间,双方的眼神都已经完全清醒。
“出去看看。”苏泉飞快套上外袍,揭开一扇窗跳了出去。
钟樾一扬手,将一件披风盖在他肩上:“那灵力流动很快,怕是不好追。”
无形无质的东西,毕竟不同于寻常。苏泉站定一想,顿时也有点泄气。他们站在屋顶上,此刻子时已过,月华将满城的石板街铺得直如银霜一般。钟樾环顾四周,轻声说道:“有点太静了。”
苏泉“嗯?”了一声:“夜深了,倒也不足为奇。”
钟樾摇摇头:“人声止息,是为‘不足为奇’。但眼下连虫鸣都一丝也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再者,昭河为王城,当真半个巡夜值守的人都没有吗?”
他话不过说了一半,苏泉便知道有些不对了:“但若有结界,也不应当能挡住你我啊……”
钟樾拉住他手臂,腾身而起:“看那边。”
西边的黑云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长虹垂挂而落。他们赶上近前,只见磅礴的水汽从山巅之后的峭壁下倒灌,直入天河。烈风之中,视野都有些模糊,依稀层云滚滚而动,却无一丝水沫溅起。
——那竟是一条倒吸的瀑布。
钟樾正要拔剑,苏泉一按他手背:“不必。是蜃怪。”
“如何得知?”
“这可不是一般的瀑布。”苏泉一眨眼,笑道,“你细看,它是东边城外那条瀑布的倒影。”
钟樾很为难,这单单一道水虹,又无旁的山石建筑做佐证,他如何看得出这条瀑布与别的瀑布之间的分别?
苏泉一眼看出了他的思虑,十分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知道你夫君的厉害了?”
真不知道他一个鱼精,凭着自己对水的了解占了上风,有何可得意的。
钟樾是何等脾性,听了他这一句调戏全不着恼,露出一点平静而克制的笑容:“你知道,我便知道。”
这话听着奇怪,苏泉下意识感觉不可随便接,否则十有八九又要掉进他的陷阱里,正想转移话题,钟樾道:“既是蜃怪,难怪此结界阻凡人却不阻我们。这灵流磅礴,却是虚景,是为了什么?”
“蜃为雉入海所化,实则为蛟类。”苏泉卖了个关子,“我觉得吧……我们可以喊他下来,当面问问。”
蛟这东西,仙力多与水有关,常常被凡间误以为龙,偶尔在人界显个形,那也是万人叩拜的主,到底养成了些矜贵的习性,脾气没那么温驯。谁知道苏泉全不按常理出牌,对着隐约有电光闪烁的云层吼道:“兄弟!差不多了!下来我们见一面!”
钟樾沉默半晌,恳切道:“若是打起来,这次我真的不想帮你。”
“我们妖,就是要有什么说什么,没事搞那些弯弯绕太累了,不是我的风格。”苏泉一脸坦诚,“何况有你在,我也不怕啊。”
话音未落,低沉的雷鸣碾过黑雾,闪电的锁链将倒挂的瀑流勒住,泡沫似的水花逐渐停止,悬崖之下露出一眼宁静的黑色深潭,然后缓缓沉入了山谷深处。
随后当真有一位青年自天上降下,黑发黑袍,足上踏的短靴都是纯黑的,面庞虽还算白净,那神情也是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苏泉低低“呃”了一声,疑惑道:“我是不是喊错了?他该不是只乌鸦精吧?”
这就很不讲理了,须知不管是神还是妖,原身是什么与化了人形后是何穿着都没有必然联系,鹿精既不会在头上顶着角,孔雀精也不会日日穿得花花绿绿,故而此刻正向他们走来的这位……
“是你?!”那青年看清了这边,猛然皱眉。
“啊?”苏泉傻眼,他不敢说过目不忘吧,记性至少也是不差的,起码不像钟樾那般认不清脸,但他想了想,似乎真的不认得这位是何方神圣。苏公子打架过招是不怕的,遇到这种情况却觉得尴尬,顿时先消了一半的气焰,客套道:“敢问阁下是?”
那青年不答,径直走过他身边,在钟樾面前站定了。
苏泉心中一跳,扭头去看钟樾。只见他表情不变,淡淡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