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因为他不仅知道那座曾经的古城叫什么名字,也知道宛河当年并不是今天的模样。他的疑惑,是来自于高君良说话的腔调。
其实他的演讲很不错,有分寸,又不古板,但苏谦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他坐的位置有点远,盯着高君良很长时间,才大彻大悟这个人是谁!
难怪认不出来,是因为苏谦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多头发的样子!
谁能来解释一下这个问题,优波离上回不是假扮成了一个理发师吗?这回为什么又成了考古研究院院长?!
苏谦有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每一次见到优波离都没什么好事,时间长了,苏谦早就忘了优波离尊者的身份,每次这个人一出现,他心里就直犯嘀咕,觉得处处透着邪门。眼前的讲座已经不像是高等学府里交流知识和文化的场所,而像是一个大型传销现场,下面瑟瑟发抖地坐着四五百只待宰的羔羊。
他果断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钟樾:“不好了,和尚又出来坑蒙拐骗了!”
刚发完消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人在他右手边坐下,钟樾递给他一瓶饮料,声音里带着笑:“两天不见,找我有事?”
钟樾穿着一件休闲衬衫,配了一条牛仔裤,完全没点老师的样子。
苏谦在黑暗里朝他翻个白眼,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甘草冬瓜茶?你在逗我吗?”
“给你降降火。”钟樾的语气忽然又不像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最近想得很多。”
“我上火也没用。”苏谦道,报告厅里他也不好意思说话太大声,只好往钟樾那边靠了靠,凑近他的耳朵问,“我没看错吧?上面那个的确是优波离对不对?他到底装神弄鬼地想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轻飘飘地喷在旁边人的耳朵上。钟樾面上保持着坐怀不乱的优秀品格,实际上注意力一下子就有点涣散,听了苏谦一连串问题,只淡淡“嗯”了一句,便不做声了。
苏谦这个人很没有自知之明,没得到答案还以为是因为周围环境太嘈杂,于是不知死活地继续往上凑,大半个人都越过了座位之间的扶手,贴到了钟樾肩上:“优波离不好好待在七叶窟,跑来这儿干什么?你叫他来的?”
钟樾觉得自己今天买了凉茶的决定无比正确。他一口气喝了半瓶,才不温不火道:“我没这么大的面子。优波离尊者如今的地位仅次于大迦叶尊者,我如何叫得动?”
“地位改变不了他本质上的猥琐!”苏谦忿忿不平,“他上次居然八卦我们俩说……”
话到一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胆战心惊地缩回自己位子上,眼神里装满了“我还小”“你别把我吃了”。
讲座结束之前还设置了一个交流的环节,很多学生举手提了问题,有问高院长的,也有问旁边的研究员施尓琳的。苏谦看着高君良在上面侃侃而谈,笑得停不下来:“你知道吧,我看他这个德性,就想起当年他拖着我想给我讲经的样子。还说什么听了经就能超脱凡尘,灵台清明,拥有无上智慧……简直跟他现在忽悠别人一个样子嘛!”
最后一个站起来提问的男生瘦瘦的,苏谦定睛一看,居然是罗凯。他拿着话筒,拘谨地问了好,问道:“请问这次的宛河考古发掘工作是否已经结束?淤泥之下是否还存在埋藏着其它东西的可能性?”
高大忽悠点点头:“这位同学问得很好。考古就是这样的一门事业,它面向的是过去的东西,同时也是未知的东西。你问的这个问题,也是一个未知。宛河的历史比宛阳城更长,这河底是不是还藏着别的文物呢?我们不知道,现在我也不敢如此草率地下判断。但我们考古人员,以‘研究’为目的,这个疑惑,我们会努力尝试去解答……”
施尓琳忽然接过话筒,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肯定:“我认为,河底不止这一根木柱,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松鹤讲堂一静,窃窃私语声从角落里响起来。
苏谦同钟樾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的念头。
苏谦大致能明白施尓琳的判断从何而来。
青耕不是多么高阶的精怪,只不过是喜鹊机缘巧合,得天地日月灵气修成的鸟精,唯一有些意思的地方在于可以御疫——这是一种百病不侵的精怪,修为高深些的甚至可以保护周边百里内的人们不染疾患。
施尓琳远没有那么厉害,所以他在发现宛河底下埋着的东西上蕴藏着大量灵力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想办法加以吸收,以强化自身的修为。但他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导致晕了过去,甚至控制不住现出了部分原身。
很大的可能,是他的身边有两股远强于他本人控制范围的灵力发生了对冲。
也就是说,宛河底下还有另一股灵力。
钟樾看着正前方,突然说:“你把名字改回来好不好?”
苏谦一怔,随即道:“你连皮相都觉得是身外之物,何况名字?”
钟樾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苦笑了一下,便也作罢了。
讲座已经散场,他们随着人流往外走。讲堂外面摆了些考古研究院的宣传册子,写的都是国内近年来比较重要的考古发现,可以随意取阅。出了大门,闹哄哄的声音一下子逸散到更广阔的夜空中去了,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靠街的那一侧围栏里种的是夹竹桃,很艳俗的粉色在橙黄的灯光下更是看不出什么美感。
苏谦不是不知道钟樾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他有点讨厌自己的情绪轻易跟着钟樾的情绪在变动,但又实在无法控制。这和他们之间如今莫名其妙的关系如出一辙:想干脆走到一起,又抛不开芥蒂;想彻底一刀两断,又狠不下那个心。
于是暧昧不像暧昧,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闹着玩一般,背过身去却各有各的不知所措。
可在他的潜意识里,钟樾总归是那个有任何事情都会在他身后的人。
“哎。”苏谦看看四下无人,扯了一把钟樾的袖子。
“我不叫‘哎’。”钟樾说。
苏谦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憋回肚子里,差点烧出个内伤来。
但钟樾的确依着他停下了脚步。他们头顶的这一盏路灯坏了,旁边的六层实验楼投下足够的阴影,在道路的拐角处给他们留下一个隐秘的空间。不远处有一棵龙爪槐,长得张牙舞爪,十分不羁。
“阿樾。”苏谦叫他。
他的下一句话很可能是“没事,就是叫叫你”,但钟樾还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