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修)(1 / 1)

囚龙 九方歅 351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7章 (修)

  来的人是二皇子的母妃——贤妃。

  听说贤妃因为二皇子没能当上太子,生了好一番气。

  贤妃和宫里的其他女人都不太一样。

  她本来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并不以容貌出名。她最吸引人的,是诗书为骨,秋水为魂的气度和仪态,名门世家给了她冰清玉洁的傲然,腹中才华给了她盛气凌人的资本。

  可惜贤妃这样优秀的人,皇帝以前就瞧个新鲜,他真喜欢的是会来事的人。

  现在,皇帝更是不会瞧上一眼。

  杨佑跪下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贤妃的步辇被抬到台下的正中央,她端庄地虚扶着杨佑,“本宫平日里最喜欢你们这些孩子,你向来是最乖的,昨日问策,陛下都特意留你说话。这些虚礼何必要行?”

  杨佑装傻赔笑道:“父母宠爱孩子,孩子却还是得守本分,礼为天下之本,佑时刻不敢忘。昨日父皇故意留我,是想说我学业不精,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贤妃没说什么,让他在一旁坐着。

  杨佑哪敢坐着,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步辇旁边。

  只可惜端茶送水都是有太监宫女包办的,如若不然,他也是会做这些事情,免得贤妃找他晦气。

  贤妃只看了一小折戏就走了。

  她和二皇子的性格都很高傲,不过二皇子杨倜高傲在于他喜欢踩低别人,贤妃的高傲在于她对别人不屑一顾。

  说起来,她算是这宫里比较无心争斗的妃子之一,因为她瞧不起其他人。

  她的父亲林阁老是朝中重城,贤妃很清楚,只要自己在宫里没什么错,她的地位就是稳妥的。

  杨佑看完了整出戏,叫来戏班班主,给了他一点银钱。

  班主带着一众优伶道谢,“都听说五殿下宽厚待人,多谢殿下了。”

  杨佑笑道:“你们才来了多久,知道些什么?在宫里小心说话。”

  班主连声称谢。

  看完戏,天已经黑了,宫里四处都挂着灯,明明是夜晚,却明亮如白昼。

  杨佑专挑小路走,借着黑暗的遮掩往清芳殿去。

  黑暗中传来细碎的蟋蟀叫声,前几日还有些蝉鸣,东乌宫的男宠嫌吵,皇帝就叫人把宫里的蝉都打了。

  走着走着,他发现已经走到了三皇子所在的鸣泉宫,鸣泉宫周围都是竹子,和别处不太一样。

  三皇兄杨仁虽然文才比不上二皇兄,但附庸风雅的姿态可比二皇兄杨倜抢眼多了。

  他仿照古人不可一日居无竹的说法,在鸣泉宫里种满了竹子。听宫人说,唯有二皇兄杨倜和三皇兄杨仁能入得了那些高傲的文士的眼。

  三皇兄杨仁虽然名字叫仁,却一点也不仁。

  手段阴险毒辣,睚眦必报,更让人害怕的是,他表面上永远笑嘻嘻的,不露声色,他从不当面发脾气,却会暗中记在心里,等到日后有机会了再变本加厉地偿还。

  杨休说过,说不定哪一天被三皇兄阴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

  杨佑想,或许被阴了还想不到是三皇兄做的。

  他就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阴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咬你一口。

  杨佑小心地返回,重新选择了另一条路,绕开了鸣泉宫。

  另一条路要穿过废弃了三百年的旧宫殿,里面假山嶙峋,杂草丛生。

  他右脚才踏进门,便暗道一声坏了!赶紧躲到门边。

  正对着门是一座假山,假山背后隐隐约约可见两个重叠的身影,传来压抑而暧昧的声音。

  两个声音都十分沙哑,一听就知道是两个男子。

  没听说后宫哪个皇子是断袖,看来只能是皇帝的男宠们。

  难道是皇帝和他的男宠野/合?

  他在门边蹲着,借着荒草遮蔽身影,慢慢往后退去。

  小娘子颇为懂事,没有叫唤,他小心翼翼地将鸟放在怀里,合着它的嘴。

  一双白净的腿从山石背后伸出来,脚踝上缠着一条红线,挂着个什么金玉的物事,随着叫声不断地上下晃动。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那纤细的脚踝不断揉捏。

  杨佑猛地打了个寒噤。

  七皇子杨伦小时候身体不好,武惠妃不知上哪求来一个金子打的狮子,给他挂在脚上,说是辟邪去灾。

  自从带上金狮子之后,杨伦的身体果然见好,他也就一直带着。

  杨佑还记得,小时候皇帝驾临温泉行宫,几位皇子在一个汤池,他对杨伦的金狮子还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那绝对是杨伦,那狮子做工精细,一般人是仿造不出来的。

  他听见纤弱的少年声音不断地叫着一个名字。

  宜之?他胡乱猜测到,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他听着门内的喘息还有越来越盛的趋势,知道自己没被发觉,也就放心地离开了,重新绕了条远路回宫。

  听说杨伦马上就要取刘尚书家的小姐,武惠妃特意给他求的圣旨赐婚,只等他封王典礼过后便成婚。

  他竟然在宫里和别人……看样子他是被玩的那个,那就不可能是太监。

  侍卫走不到深宫里来。

  这宫里,能做那种事情的,只有皇帝的男宠。

  杨佑知道自己可能撞见了武惠妃宫里的机密,越想越后怕。

  如果皇帝知道自己的男宠和皇子鬼混,如果武惠妃知道自己撞见了杨伦和男宠偷情,如果杨伦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秘密……

  杨佑越想越头疼。

  不做声,不揭发,免得惹祸上身。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好像这宫里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只有清芳殿是安全的存在。

  杨伭还小,睡得很早,清芳殿将就着他的时间,早就熄了大半的灯,只有丽妃的主殿和杨佑的侧殿亮着灯。

  他把小娘子挂在屋檐下,鸟儿已经安静地睡了。

  湛芳过来行礼:“殿下,膳食已经让厨房给您热了。”

  杨佑点点头。

  他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前后簇拥,看起来很威风,实则是招摇,他还会时不时去看敖宸,跟着他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杨佑宫里很是冷清,只有几个小丫头。

  吃完饭,湛芳伺候他更衣沐浴,水是温热的,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木桶中,任凭水漫过他的眼睛,直到不能呼吸。

  他抹着脸上的水,心里突然感到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然而这瞬间的彷徨转瞬即逝,他再细想,又不知彷徨从何而来。

  窗外是许多梅树。

  梅树只有冬春之际才开花,在其他季节就不那么好看了。

  杨佑不喜欢梅树的枝干的那种枯劲,不喜欢一枝梅孤独清寂的韵味,便不欣赏疏影横斜的美。

  这里的梅花是以前的皇帝种下的,他偶尔看上几眼,因为曾经的记忆中,敖宸总是很喜欢梅花。

  第二天一大早,他是被压醒的。

  章太傅身体不适,暂时歇息一旬,杨伭就跟发疯的野马一样,爬上他的床在上面乱跳,不时踩他几脚,然后整个人趴在杨佑身上,扯他的脸,喊道:“哥哥,懒居,起船。”

  杨佑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到一边坐着,“是懒猪,起床。”

  杨伭啪啪打着他的脸,“懒居居,起船。”

  杨佑叹气,认命地起床,勒令杨伭读了一早上的书,中午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六皇子杨休又来信,说是自己找到了只大蟋蟀让自己去看看。

  “殿下,”湛芳见他要出门,开始收拾杨佑的东西,“你昨日不是拿了个八宝袋出去吗?怎么不在这?”

  杨佑想了想,好像还真没看见那个装吃食的八宝袋,他也跟着在屋里翻起来。

  眼见离杨休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八宝袋还是没有踪影。

  “算了,殿下别找了。”湛芳道,“说不定是随手放哪了。有的东西正要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它就出来了。一个小袋子也没什么打紧的。”

  杨佑看时间快到了,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心里不断回想着自己昨日的经历,好像见过敖宸之后,就没有关于八宝袋的记忆了。

  到底在哪?他这样想着,很快就在路上忘记了这件遗落的小东西。

  杨休和他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臭味相投,两人都喜欢玩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炫耀一番。杨佑为了在气势上压过他一头,特意穿得人模狗样,带上自己的天蓬元蟀,去陈贵人的钟灵殿找杨休。

  他的天蓬元蟀,在皇宫中可是有了名的战神。

  钟灵殿都是贵人住的地方,算是后宫妃嫔等级中的中下等,平时本就没什么人来往,从皇帝喜欢男人之后,就更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位贵人住着,恐怕皇帝也不知道这些女人到底是谁。

  杨佑一路走去,除了毒辣的太阳,再没有别人。他经常去杨休宫里,因为熟悉,连丫鬟也没带。

  太阳毒辣,杨佑没有步辇,担心天蓬元蟀晒死,不停地给天蓬元蟀的小竹屋扇风,自己落得满头大汗。

  到钟灵殿时,杨佑已经是个汗人了。

  钟灵殿门庭冷落,清冷得似乎没有人气。

  杨休的贴身宫女寒泽在门口等着他。

  寒泽见到他,小跑过来说道,“五殿下,您可来了,我们殿下等您好久了。”

  杨佑举起手中的小竹屋,“不急,我这不是来了吗?”

  杨佑注意到她额头上全是汗水。

  “寒泽,你很热吗?”杨佑关心道,“头上都是汗。”

  “什么?”寒泽在前面一刻不停地带路,她摸着额头笑了笑,“啊,是啊,很热的。”

  杨佑莫名地觉得她的笑容有些不自在,“你不舒服吗?”

  寒泽低着头,“有些中暑了。”

  杨休的母亲地位低,待遇自然也不好,杨佑在宫里还有冰块镇暑,杨休却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杨佑道:“明天我让人送点冰来。”

  寒泽道:“多谢殿下。”

  寒泽带着他走进了陈贵人的院子,没有见到别人。

  杨佑问道:“怎么今天都没见着人?贵人呢?”

  寒泽脸色苍白道:“后妃们今日都被武惠妃叫去听戏了。”

  杨休和自己一样,都不喜欢太多人跟着,身边也就只有寒泽一个宫女。杨佑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便道:“你先去歇着吧,病了就不要逞强了。”

  寒泽行了礼:“殿下,你快去找我们殿下吧。”

  杨休的屋子还在院子最深处,大门半掩着,杨佑拉开门,杨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蟋蟀的叫声格外地吵,竟然比天蓬元蟀的叫声还要响亮好几倍。

  杨佑眼睛一亮,看来杨休是找到了好蟀啊。

  他存心要捉弄杨休,小心地走进屋,没有发出声响,屋里的熏香浓了些。

  杨休睡得满脸通红。

  杨佑掀开盖子一看,那只蟋蟀还没有天蓬元蟀的一半大,在小瓷盆里四处冲撞,杨佑掀开盖子没多久,就跳到了地上,杨佑赶紧去扑。

  寒泽替他们关上了门,蟋蟀刚好跳到离门不远的地方,杨佑往下一扑,坐在地上,手里没抓着蟋蟀,却听见啪的一声。

  落锁了。

  小小的声响让他体内的警惕全然觉醒,他站起来踢门,喊道:“寒泽!”

  没有人回答,门也没踢开。

  他下意识回身去找窗户,唯一的窗户也被锁死了。

  即便是锁着,也可以砸开窗门逃生。

  他看看杨休屋里,准备拿个椅子动手。

  杨休趴在那无声无息,杨佑怕他出事,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有气。

  他推了推杨休,“六弟,六弟!”

  杨休的身体是软的,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仰倒,杨佑赶紧扶住,随着杨休的动作,他的衣服从双肩垮下来。

  杨佑这才看清,他的衣服仅仅是随意穿上的,只是背影看着整齐,连衣带都没扣!

  杨休的胸膛上密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双唇也是异常的红肿,裤子上留着斑斑点点的血痕。

  杨佑的脑子轰的一声,被炸了个精光,有人在设计他们!

  到底是谁?

  熏香浓烈地闯入他的头脑,接触着杨休的手心变得火热滚烫。

  他颤抖着推开杨休,往香炉里浇了一壶茶,虽然香灭了,可是熄灭前最浓烈的香气都扑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