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潘黎的手快搭到傅臣炀的毛衣袖子了。
苏淮年靠在椅背上,紧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酒桌上和乐融融,抛去了节目内的竞争,在场所有人都相处得很不错,尤其是本来就和傅臣炀接触最多的三个店长。
尤其尤其是那个女店长。
苏淮年心不在焉地和周围几个人聊天,好在他们的话题并不集中在他身上,只有被叫到的时候才吱一声。于是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对面。
眼眸耷拉着,饭局还未开始多久,苏淮年就已经有点蒙,但他自己并未发觉,血液中为数不多的酒精逐渐麻痹神经,使得他眼睛有些发直。
他理所当然地想,眼睛发直了,那就自然而然看向对面,合情合理,所以不是他故意要盯着傅臣炀看。
“您好,上一下菜。”
侃侃而谈的穆馨话音中断,偏了偏身子让出位置给服务员上菜。她和胖厨师刚好坐在上菜口,服务员来来回回上菜,他们时不时得让个位置,但这也无可避免,穆馨没说什么。
苏淮年注意到傅臣炀站了起来,他茫然的目光紧随傅臣炀,只见他绕着圆桌走了半圈,径直走了过来。
“?”
苏淮年茫然地看着傅臣炀对穆馨说:“我们换个位置,你要不要坐到那边去?”
穆馨受宠若惊。
傅臣炀三言两语说服了她:“那边不上菜,餐具都还没用过,我坐这里吧。”
然后苏淮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换了个人,成功交换位置的傅臣炀扬手找服务生换了餐具。酒精对苏淮年的麻痹效果尤其明显,他的脑子几乎不会运转了,愣愣地问:“大老板对手底下的员工都这么贴心、待遇都这么好吗?”
傅臣炀侧眸,眼中的情绪是此时的苏淮年所不能参透的。傅臣炀说:“我一般不这么贴心。”
“哦。”苏淮年咂了一下嘴,非常耿直地觉着傅臣炀十分诚实。
贴心的人怎么会枉顾小貔貅的意愿,大热天的非得抱着小貔貅睡觉,不给抱就威胁要喂猫粮呢。
贴心的人怎么会天天薅小貔貅的脑袋,差点薅秃了都不肯停手呢。
……
贴心的人肯定不是傅臣炀这款的。
苏淮年转头,傅臣炀正盯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
傅臣炀收回目光:“没什么。”
傅臣炀从没想过有人喝R牌的鸡尾酒竟然也能喝醉,而且喝醉之后抱着酒瓶子不撒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酒瓶子当成了亲老婆。
有人指的就是苏淮年。
酒局临近散场的时候,苏淮年已经完完全全蒙了,水亮湿润的蓝眼睁得大大的,张望着包间,最终落在身旁的傅臣炀身上。
傅臣炀感受到他的注视,伸手在他眼前比划:“这是几?”
苏淮年:“……”
傅臣炀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手指头,被苏淮年抓住了手腕,他嘟嘟囔囔道:“你……你别晃,晃的我晕……头晕,我知道这是饿……二十六,我没……没醉!”
傅臣炀任由他抓着手腕,看着苏淮年身前摆着的两瓶鸡尾酒空酒瓶,陷入沉思。
散场的时候苏淮年是唯一一个醉倒的,其他人都要去唱歌,带着苏淮年这个拖油瓶显得不太方便,一群人没辙,这时候傅臣炀主动道:“那我来送他回去吧。”
“这……”穆馨没想到头一个请缨的竟然是傅臣炀,让他来送苏淮年总归不妥,她犹豫了半会儿说,“还是我来吧,我这些天精神不太好,想早点回去休息……”
“不用了,你和他们去玩吧。”傅臣炀已经搀起了苏淮年,“你应该也搬不动他。”
苏淮年看似挺瘦,可终究是个头一米八的男生,真让穆馨扶回去没准会要了她半条命,穆馨思忖了两秒便没再坚持。
傅臣炀在饭店门口叫了一辆车,在车上的时候苏淮年倒还算老实,安安静静地靠坐在那里。窗外路灯划入车厢,映亮了少年下半张白皙的脸,那双隐在黑暗中的蓝眼与平时相较显得深暗许多。
路途不远,就连起步价都没超过,傅臣炀又半搀半抗地将苏淮年从车内弄出来。
车内为数不多的几分钟苏淮年就已昏昏欲睡,被弄醒的一瞬间他机灵了一下,迷蒙的蓝色眼睛试图强撑清明,但发现面前是傅臣炀,他又阖上了眼,回归醉醺醺的状态。
缓了一会儿,他才迷迷瞪瞪地醒来,此时傅臣炀已经连搂带抱地哄着他进入了酒店。
头顶明晃的灯光闪得他微微眯起了眼,头一偏,侧脸埋入了傅臣炀的颈窝之中。刺眼的灯光被男人挡住,苏淮年满意地哼唧了声。
跟一只餍足的猫一样,傅臣炀轻笑了声,转而就感受到了少年喷洒在他颈间的灼热气息。
“……”
傅臣炀把他的脑袋从自己颈窝中挖出来,让他靠着肩膀,“你还能走吗?”
“我腿又没断!”
人是醉了没错,但脾性还是这么大,傅臣炀盲猜苏淮年把他的问题曲解成“你瘸了吗”。
傅臣炀不和醉鬼计较,既然他说能走,那就放弃了打横抱起他的打算。其实他的肌肉都已经传达到大脑发出的蹲下去一点的指令了。
喝醉酒的苏淮年浑身发软,手脚都跟软绵绵的面条一样不听使唤,他的大半体重都压在傅臣炀身上,算不上太吃力,但两个人相贴久了,对方身上的体温就透过厚实的衣服传递过来,灼得皮肤发烫。
重点是苏淮年下了车后就各种不老实,他醉酒后又话痨又爱动,脑袋搭在傅臣炀肩上没多久就再次往他的颈窝里蹭。
蹭得傅臣炀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好不容易把人带进了电梯间,傅臣炀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苏淮年的房间号。
他低下头,窝在他颈间的少年双颊微红,从表面看上去很乖。傅臣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上的触感并非发丝的柔软,而是一顶浅灰色的针织帽。
这人醉是醉了,手脚一点也不老实,但帽子却奇迹般的任他如何折腾永远纹丝不动,就跟长在他脑袋上一样。
傅臣炀没多思考,刚想收回手,少年却像即将被夺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警觉地捂着脑袋,在傅臣炀诧异的目光中挣开了他的手,缩到了电梯间角落里。
“你想干嘛?!”苏淮年浑身像竖起刺的刺猬。
傅臣炀不解道:“没想干嘛。”
“你胡说!你想摘我帽子!”苏淮年说完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傅臣炀怀疑如果人体可以做到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团成团。
“你帽子怎么了?”傅臣炀问。
“……”苏淮年一时答不上来,估计他现在的脑子也思考不出来为什么不能摘帽子,这种条件反射要么是他平日里反复再三告诉自己,以至于成为了潜意识里的东西,要么是这醉鬼趁乱撒酒疯。
傅臣炀忽然发现苏淮年好像特别喜欢帽子,在外示人的时候他永远带着一顶帽子,各种各样的款式,把头顶包的严严实实。
想了半天苏淮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强硬道:“就是不准动我帽子!”
仍然秉持着不和醉鬼计较的原则,傅臣炀哄道:“好,不动你帽子。那你能告诉我住哪个房间吗?”
“……”
苏淮年一时答不上来,愣愣地看着他,傅臣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淮年摇了摇头:“不知道。”
“……”
傅臣炀摁下了自己住的那层。
电梯缓缓上升着,安静又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好像稍稍动一下就会闯入对方无形的领地。苏淮年被碰了帽子之后就不肯让傅臣炀近身,于是两人站在了电梯间的对角线。傅臣炀站在按键旁边,苏淮年就站在他的对面。
傅臣炀怕他站不稳往前倾倒,目光一瞬不转地注视着他。
紧接着,他就看到少年盯着电梯门的方向,笑着抬起了手,大着舌头打了声招呼:“嗨!”
傅臣炀:“……”
他往身边看了眼,什么东西都没有。再看向苏淮年,少年仍然紧盯他身旁的位置,甚至还说:“你也喝了酒啊?”
傅臣炀:“……”
苏淮年:“我也喝了!你喝几瓶?”
苏淮年:“哇!一斤白的?!这么厉害?我酒量不好,我只喝了两瓶鸡尾酒,但味道很不错。”
苏淮年:“可以啊!但你可能喝不惯,这酒不适合你们这种喝酒人,没什么劲儿的。”
……
傅臣炀:“……………”
苏淮年这状态……是吃了毒蘑菇看见小人儿了?
……可今晚酒桌上明明没有毒蘑菇,而且这里是靠近北方的康城,不是毒蘑菇之乡啊!
傅臣炀忍不住开口:“你在跟谁说话?”
苏淮年不假思索地说:“跟这大叔呀,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这个,你没看到吗?”
傅臣炀:“…………………”
寒冷封闭的电梯间陡然卷过一阵冷风……脊背生寒头皮发麻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了。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傅臣炀不顾苏淮年的挣扎,一把将他撸出了电梯间。
苏淮年还在往身后说拜拜:“大叔!有机会咱们一起喝酒啊!我跟你学喝白的!”
傅臣炀:“……”
脚下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