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哑仆隔墙一双耳,深巷天降一闷棍(1 / 1)

丹心行远路 绯雀大人 217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0章 哑仆隔墙一双耳,深巷天降一闷棍

  这厢两人一个捡,一个看,小宫女被扎得龇牙咧嘴,总算把那根针捡起来。安如梦看烦了,一手撑住额头,靠着桌子闭目养神,另一只手潦草挥挥,让小宫女退出去了。

  刚消停没一会,宋如月便带着宫女太监回来了。宋如月带着的那小宫女一进到殿中,便去跪到地上给安如梦捶腿,安如梦拍拍小宫女的手,“还是桃蕊有眼力价,刚才想容那丫头笨得能出花儿来。”

  桃蕊闻言低头笑而不答,仔细看这小宫女的模样,一对桃花眼顾盼生姿,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会飞上一抹桃红色,当真是不愧对她桃蕊这名字。

  宋如月看向桃蕊,僵了僵,先是给安如梦跪下磕头行了礼。

  安如梦抬抬手:“都是管事的大宫女了,还这么礼数周全做什么?况且你我二人是姐妹,这些虚礼并不必要。”

  宋如月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才站起身,语气平缓:“奴婢不敢,这些要命的话殿下也少讲罢,给别人听见了总归不好。”

  “不值当这么多规矩,”安如梦笑着摇头,“公主同大宫女感情深厚情同姐妹也没得什么。多少公主和亲出嫁,都带着贴身的大宫女走,根本舍不得分开呢。”

  宋如月心中咯噔一下,从进来开始,安如梦便同桃蕊一起在暗示警告自己,磕头是礼数周全,但不磕就是对皇室大大不敬了;至于和亲,八字连个开头都没有的事,安如梦却也想到了,若她今后真的会被送走和亲,自己也是会被她捆在身边的,一辈子。

  “怎么样?秦夫人收下香粉了没有?”安如梦拎起桌边的八角宫扇,懒洋洋地摇几下,似乎又觉得天气还不需要扇扇子,便又把宫扇放回到桌面上:“他用了没有?”

  宋如月摇摇头,“奴婢没有留那么久,怕引起他们的疑心,东西送到便回来了。”

  安如梦斜睨宋如月一眼,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宋如月心中有些惊惶,却还是强自镇定了。她知道这人起了疑心,但当日顾之遥演得实在是像,又有着那沾过香粉的帕子放在桌上,她自问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了。

  可这世上所有的奸雄,都有的一个毛病便是疑心病重。安如梦即便不是什么奸雄,她在宫中既然能站到现在这个地位,就不可能是什么纯良之辈。

  她并不蠢笨,不会被一时的得手而将喜悦冲上头脑,事后自然要起疑心。

  而这破绽有没有,便不那么重要了。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安如梦又拿了一块新的缂丝帕子,绷到绣棚上,“如此,便可暂时让那秦夫人舒坦些了。如月,你手艺好,来帮本宫画个样子,就绣上二三的石蒜花罢。”

  石蒜花,便是曼陀罗了,从前在下邳见过,京城并没有。

  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老人们都说这是长在三途川旁边的送魂花,安如梦却要绣这物什,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宋如月心中没底,越想越惶然,登时有些站立难安。

  两人弄了一会子绣活,又听有人来报:“殿下,那边的人来消息了。”

  安如梦抬抬手,让送信的宫人进来,是一位不起眼的家丁,穿着最下等的家丁服。

  那仆人先给安如梦磕了头,却并不开口,只比划起手语来,是个哑巴。

  安如梦看得心烦,让桃蕊递了纸笔给那哑仆,哑仆竟是个识字的,飞快地写了张纸条给安如梦。

  安如梦看了纸条半天,又琢磨了片刻,方才抬头问哑仆:“纸条上所说可是真的?那秦夫人真的又闹了一通?”

  哑仆点点头,复又磕了个头。

  安如梦笑笑:“那她有什么异样没有?后院你们进不去,我也不问你们她用过药没有了,单看眼神,是装的还是真的发作?”

  哑仆又磕个头,拿纸笔写到:没有异样,身上有些芙蕖的香气。

  安如梦这才真心笑了起来,她用手掩住口,眼角都沁出半颗泪珠儿来,“竟是真的把那藕粉当成了金石药不成?聪明一世,糊涂这一时。”

  宋如月这才惊觉安如梦叫自己送过去的居然是藕粉,她偷眼看看安如梦,心中的惊惶才略略放下,幸而秦庸与顾之遥谨慎,不然非但功亏一篑,自己怕不是也要折在这甘泉宫中的。

  安如梦又拿了一方同样的木匣,这回里面没有放彩瓷盒,而是放了一包黄纸包着的粉末,宋如月不敢拆开偷看,只低头不语。

  安如梦将金石药放好,又在上面再铺了一层软垫,将自己手上的芙蓉石镯子放进去,“秦夫人钟意粉红色,成色这样好的芙蓉石镯子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干脆将镯子赠与她,愿她时时刻刻念着还有本宫这么个至交蜜友。”

  宋如月这才接过匣子,又见安如梦微微笑了一下,冲她一抬下巴,“去吧,让桃蕊陪着你。也就只有她秦夫人同本宫关系能要好至此了,最得力的大宫女和贴身小宫女都去给她送好东西,这个面子做的可是大了。”

  宋如月点头,“殿下自是最慈和的。”

  这句话仿佛把安如梦逗笑了一般,她又笑了半晌才挥手:“偏会咬舌,快去罢,别让那边等急了,去晚了怕是整个秦府都不够那位小夫人砸的。”

  宋如月这才跪安,带了桃蕊与众太监奔着秦府去了。

  ……

  哑仆先宋如月一步出宫,他揣着公主赐予的赏银,脚步都轻快了些。

  虽然他是个哑巴,可早早地傍上了公主这条大腿,漂亮媳妇也娶到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他有子万事足,虽说不时要去宫中送消息,是个有些风险的差,可谁叫富贵险中求呢?

  再过几年,后院的两位主子被公主斗下去了,自己也便不用再去踩这趟浑水,带着婆娘跟孩子到远一些的乡下去隐居躲避起来。届时弄上一个小院儿,养几只鸡,几只鹅,再盘下几亩良田,可美死他了。

  哑仆越想越觉得日子真的是美得不行,只要自己小心一点,没人会怀疑他这个哑巴,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他虽不会说话,喉咙却还是能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的。哑仆喜滋滋地快步往回走,喉咙里细细地哼着旁人听不懂的小曲儿。

  从秦府到皇宫,若想不被人发现,便要穿过京城中这些冗长而狭窄的小胡同儿,他左拐右拐,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仿佛身后有人跟着一般。

  常年替公主办差的人本就警觉,哑仆小曲儿也不哼了,脚步也放轻了很多,拐过一个墙角时便飞快地躲在墙后面,向自己走过的路偷眼张望。

  胡同儿里空荡荡,并没有人。

  哑仆自嘲地嗤笑自己,当真是做了亏心事,白日也怕鬼跟随。自己心虚什么呢?不过是递递消息,又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放下心,回过头来,打算继续往回走。

  而一根木棒,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伸出来,力道不重不轻地敲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哑仆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即使来得及,他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毕竟一个哑巴,喉咙里除了“呵呵”两声,还能叫出什么呢?而这样的深胡同儿,又有谁会听见一个哑巴的呼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