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渝南自认演技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吊打这里的所有人是绰绰有余的。

　　蒋淮低头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老郭，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是深邃而冰冷的。但他的嘴唇扬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温柔又明媚。

　　随后，他又自顾自地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缓缓带上并不存在的手套。而他演绎的非常好，将袖口都收入手套中，通过一些细节体现出角色的洁癖和不明显的强迫症。

　　等到手套带好，蒋淮唇角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再度抬起眼眸时，眸里的冰冷犹存，却又多了几分质疑的深情。

　　他一句话没说，但一个深情又偏执的杀人狂已经跃然而出，老郭光是和他对视，就已经产生一种被人攥住脖子的窒息感。

　　老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向椅背后面靠去，恍惚间，他身处的会议室变成了一个昏暗无光的地下室，湿冷、凌乱，他像一只被捆住手脚的羔羊，任人宰割，又无法逃脱。

　　蒋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躲闪，立刻眼神一收，露出一个真挚爽朗的笑容，让大家瞬间从那昏暗无光的地下室抽离出来。

　　老郭深吸了口气，由衷的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坐在旁边的四个人也对他的反应深有同感，第一反应就是：谢天谢地，放过他们了。

　　“你再试一个遇见暗恋女神的温柔男孩呢。”老郭捂着嘴，掩饰着自己刚才的事态，翻阅着蒋淮的资料，上面几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而就是这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居然给了他一种沉浸式表演的体验。

　　他按耐着激动，等待着蒋淮接下来的表情。而就在蒋淮抬起头和他对视的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娇憨可爱的少女。

　　蒋淮的眼神太温柔了，却又不空洞，唇角的每一个弧度都暗藏着小心翼翼的怯意和恰到好处的喜悦。

　　周遭的环境不仅变得粉红起来，甚至让此时化为少女的老郭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这么温柔又纯真的男人，你居然舍得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

　　张跃托着脸，由衷发出惋惜的感叹：“哎。”

　　他没说出口，但旁边的几个人都听出他在感叹什么了，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这么美好的人呢？

　　老郭拍了拍自己的脸，“最后一个，被上司骂得的职场菜鸟！”

　　蒋淮立刻收起笑容，双手不自觉地合在身前，嘴唇紧抿，眼睛不断地眨动，将那种无法辩解的慌张和恐惧彰显的淋漓精致。

　　旁边聚在窗边的男演员们，对他的表演没有那么直观的体验。但也隐隐察觉到他们和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蒋淮已经演了三个角色，一句台词都没说过。

　　“蒋淮是吧？”老郭转动着手里的笔，挠了挠不断后移的发际线，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边他的名字。

　　“是。”蒋淮双手背在身后，从容不迫地点点头。

　　“不是科班出来的？”

　　“不是科班出来，但是北院教出来的。”现实里的蒋淮是以北院第一的成绩毕业的，而书里的“蒋淮”高中毕业就参加选秀出道了。

　　老郭对他的回答不意外，这一看也是学过的，不像野路子出生。

　　“因为是老张临时提议让你过来的，你的履历也是临时给我们的，上面的资料不是很齐全。”老郭显然不相信以他这么出色的演技，至今只出演过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你演过话剧吗？”

　　“没有，但在话剧院担任过替补。”

　　“替补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差哪个位置，我就是顶哪个位置。”蒋淮不卑不亢，直视老郭的眼睛，一副不知己苦的样子，“但是大家都很敬业，没有给过我上场的机会。”

　　可他越是不自知，旁人听着就越心疼。

　　“怪不得。”老郭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有这么出色的演技。除了天赋以外，就是孩子肯钻研，肯吃苦，“你今年二十二岁对吧？”

　　“是。”蒋淮点点头。

　　老郭一边点头一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你很幸运。”

　　蒋淮淡淡一笑，“我也觉得。”

　　“出去吧。”老郭挥挥手，也看向旁边的十几个人，“大家都可以回去了，下次试镜的时间，我们会通知到各位的经纪人。”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纷纷道谢、鞠躬走了出去。

　　蒋淮率先打开门走出去，陈放连忙迎上去，结果门后还有十几个公司的艺人，顿时吓了一跳，“这是在选什么呢？”

　　“不知道。”蒋淮觉得老郭话里有话，没着急离开，找借口耽误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陈放接到了张跃让他们再留一会儿的电话。

　　等所有人都走了，张跃又让蒋淮进去了试镜，这次是打戏。然而不管是舞刀弄枪，还是现代的近身战，他都打得有模有样。

　　结束的时候，老郭又忍不住问了一遍：“你今年才22岁是吧？”

　　蒋淮确信地点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夸你很幸运吗？”老郭问。

　　“愿闻其详。”

　　“你的同龄人可能刚刚还在为未来迷茫。但是你已经有幸拥有自己的大荧幕代表作了。”老郭几乎是在明示他了。

　　蒋淮的目光却落在张跃的身上，张跃轻轻点头，应证了他的想法。

　　他已经拿下这个试镜的角色了，但他的反应依旧是淡淡的，“也恭喜您，要攀上另一个事业的巅峰了。”

　　张跃瞳孔一怔，哑然失笑。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年轻人狂，但狂得有理有据，让人不仅厌恶不起来，还好感剧增。

　　“那我们也提前祝贺郭导攀上另一个事业的巅峰。”张跃带头拍起了手。

　　大家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张跃对这个年轻人庇护的过分，老郭等蒋淮离开后，忍不住问：“张总，这是您什么人呢？”

　　“我弟弟。”张跃止不住的得意，“亲弟弟。”

　　蒋淮第二次从会议室走出来，陈放从门缝里扫了一眼里面的几个人，顿时大惊失色，“我靠，怎么这么多大佬？”

　　蒋淮气定神闲地看了她一眼，“低调点儿。”

　　陈放连忙捂住了嘴，所幸里面的人也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她跟着蒋淮大步往电梯走去，捂着嘴唇，不让自己失礼地叫出声。

　　这时，她收到一条短信，张跃让她晚上六点和蒋淮到榕然酒店吃饭。

　　她进公司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张跃直接联系她，通常都是张跃的助理或者秘书，她紧张地舔着嘴唇，迅速回道：“好的。”

　　进入电梯后，她忍不住狠狠在蒋淮肩膀垂了一拳，“你到底干什么？张总让我们晚上去榕然酒店吃饭！”

　　“几点？”蒋淮一点儿都不意外。

　　“六点，可以早到但不能迟到。”陈放很紧张，因为这对于她和蒋淮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机会。可以说是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不可错失的一个机会，“我陪你去买套新衣服吧，你也别瞎走了，免得错过时间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冷静点儿行吗？”蒋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慌张的陈放，不由觉得好笑，“今天晚上去吃饭的时候，你不要喝酒，我来。”

　　“怎么可能，我是你的经纪人，我有义务为你争取更多的资源。”

　　“以后让你尽义务的地方多的是，今天你听我的。”蒋淮的表情认真到近乎严肃，陈放虽然不解，但也妥协了。

　　两人来到停车场，意外的在陈放的小汽车旁边看见正在发呆的小乐，陈放一惊：“小乐，你在这儿干什么？”

　　蒋淮也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他不是跟着邢觉走了吗？

　　小乐先是红着眼眶看了蒋淮一眼，然后猛地扑进陈放怀里，“放姐，觉哥不要我了！”

　　“为什么啊？”陈放不解：“你有什么错？”

　　蒋淮也很好奇，总不可能是因为小乐跟他点了个头吧？

　　“觉哥说，是因为淮哥。”小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蒋淮：“……”

　　他了个乖乖，居然还真是因为他。

　　“因为我什么？”蒋淮双手叉腰，微收的唇角流露出几分不耐烦，似乎小乐敢说，下一秒他就能冲过去找邢觉算账。

　　“他说，淮哥脾气坏，容易吃亏，让我留在这儿多照顾他。”

　　“邢觉说的？”陈放真不相信邢觉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能说出这种话，邢觉要是都能体谅别人了，那猪一定都能上树了。

　　“真的，觉哥的原话就是这个。”

　　“你确定他不是不想要你，才说得这种客套话？”陈放想了想，还是无法相信。

　　“我说要跟他走，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抬起头，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看着我。”小乐形容不出那种表情，有一些落寞，又有几分不甘心的愤怒，可最后又落为无可奈何的，迁就：“原话啊，以后我也不再鲸耀了，他那人脾气坏，又不能吃亏，跟人发生冲突是迟早的事。虽然有陈放在他身边。但我还是不放心，你留下来，多帮帮他。然后我就问他，跟淮哥到底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只是他想要这样一个结局，我就给他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蒋淮皱着眉头，不由笑出来，怎么，发现开车撞他没用，又跟他来软的？偏偏他还挺吃这套的。

　　陈放也摸不着头脑，搞不得邢觉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得，都先上车吧，我先们去买衣服。”

　　小乐可怜巴巴地盯着蒋淮，跟失恋了似的，蒋淮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总不能说别难过了，我愿意接你这个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