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金子晚出口的第?一个字声音有?些干哑,他微微清了下?嗓子,这才把话说完:“——我?对顾照鸿,”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竹心, 一是为了震慑他, 二是……他不敢看顾照鸿, “并无?情意。”
一室寂静。
翩绯然瞪大了双眼,但她?知道兹事体大, 她?不敢多说话, 甚至不敢做出更明显的惊讶之色,一旁原本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全程没有?参与的霍骑此刻也抬起了头,很有?几?分神色复杂。
翩绯然是知道他们从?武林盟回去便?要成婚的, 可此话一出,便?是在人?前,生生地把他们两?人?划分了开?!这大婚,明面上是成不了了!
那可怎么行!
可若是, 若是承认,那顾照鸿这盟主之位——
翩绯然咬牙,几?乎不敢想说出这句话的金子晚,心里究竟有?多痛。
金子晚心里是怅然的, 若说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大婚的向往和念想,那便?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他看着冷清和寒欢的婚事会想到他和顾照鸿的也会是这样的么,在很多个夜里,他都?会梦到他和顾照鸿大婚时候的场景。
可他又想到在解梦山庄的时候,他问顾照鸿他会不会是武林盟主, 顾照鸿一字一顿说的那四个字。
“——必定是我?。”
少年意气。
那是他不外露的野心,亦是他如今只差一步便?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
而这最后一步, 金子晚绝不可能让它?毁在自己手上。
金子晚想,盛溪云对他那般薄凉,他还是用?自己把盛溪云送上了帝位,更不要提为顾照鸿了!反正他这一生也没有?为自己活过,他所求的每样东西?最后也都?没有?得到过,也不差这一场大婚。更何况何必非要明面上的那些排场,哪怕是黑灯瞎火,茅草一间,只要他和顾照鸿拜过天地,两?个头一起磕到地上,那便?就是一世?夫妻。
甚至于,他早已经在心里,在梦里,与他成婚过千次万次了。
竹心闻言笑了笑,意有?所指:“看来金督主和临风公子当真私交甚笃,连这种编排自己的无?稽之谈听了都?不动气。”
他的意思就是你们固然没有?情意,但关系还是很好,好到依然能成为隐虑。
金子晚冷笑:“这么芝麻大小的事都?要闹得满城风雨,竹楼主一把年纪了,不在乎这张脸面,我?在乎。”
竹心这下?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
但还没等他张嘴说什么,那边一直没说话的顾照鸿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道:“竹楼主问的是我?与金督主是否互有?情意,那为何只问金督主,不来问顾某?”
他这一开?口,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金子晚怔怔地看着他,皱了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胡闹!
他已答了竹心的问题,这个话题也被揭过了,他何苦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把话拽回来!
可顾照鸿没有?看他,他看着竹心,看着张星远,看着听秋雨,甚至看着凌裘风,但他没有?看金子晚。
顾照鸿身着一身青衣劲装,眉目凌厉,丰神俊朗,是江湖中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他站的笔直,身姿风流,声音虽温润,眼神却冰冷。
竹心微眯双眼:“临风公子莫非有?不同之言?”
他心里一动,金子晚已经把死路堵上了,难道顾照鸿还要自己非得再把这条死路掘开?不成?
顾照鸿这才看了一眼金子晚,那一眼里的万千缱绻情意如同滔天海浪,任谁被看上一眼都?逃脱不得,他慢慢地说,似乎是想让在座的每一个人?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顾某对金督主一往情深,顾某之婚,非君不成。”
金子晚猛地抬起头,眼底发红,净是难以置信。他撞入顾照鸿的眼中,心底好似被一柄大锤重重一击,让他不能呼吸。
他在做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这么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顾照鸿很清楚他在做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他一一扫过在座每个人?的神色,就连在凌裘风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与痛惜混杂的神情,知道他是在震惊顾照鸿真的心悦金子晚,但更多的是在痛惜他怎么就经不起竹心的激,一定要年少气盛地在此刻讲出来!
他的野心,他唾手可得的武林盟主之位,便?就此烟消云散了!
顾照鸿又看过流露出一脸惊愕的竹心,在他眼底看到了无?边的狂喜和讥嘲,想也知道他在狂喜什么,又在讥嘲什么。无?非是认定顾照鸿武功高又如何,还不是太过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自掘坟墓,阳关大道他不走,非得来走这摇摇欲坠的独木桥!
顾照鸿方才与武林盟主只差毫厘,但现在差之千里!他若想得到这个位子,他只需要不承认便?是了!甚至,甚至金子晚已经给?他铺好了路,他根本都?不需要说话,只要默不作声,这件事便?能翻过去。
可他偏不。
他将金子晚视若珍宝,是比自己生命还要重的人?,生同衾,死同椁,所谓的武林盟主,和金子晚从?来都?不在一个可比较的层级上。
是,他是想做这个武林盟主,可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自小便?没有?遇到过什么值得他上心去做的,有?挑战的事。
他天分奇高,旁人?花费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生去苦苦钻研都?学不会的武功心法,他只需要一个时辰;裴昭教他的阵法,无?论再难,只要一天,他必能寻得生门,哪怕是八十年来无?人?破得了的,连裴昭的亲传弟子冷清都?败下?阵来的血月阵,他只需要一天半,便?能生生一剑破阵;他家世?好,相貌好,人?品好,武林中无?人?不称赞,他才二十五岁,便?达成了寻常人?一生追求的境地!
他觉得没意思,万事诸般,都?没意思。
藏在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的,是一颗蕴满死水的心,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事能真正地提起他的兴趣,让他对其生出征服欲和占有?欲。于是他想,好像武林中人?都?对武林盟主这个位子趋之若鹜,那说明若是当上了武林盟主,应当能寻得些趣味在。
那他便?要志在必得。
可在半途中,金子晚出现了。
顾照鸿胸腔里那泓死水就此泛起了涟漪,那涟漪越泛越大,直到翻起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永无?宁日。
而金子晚是风暴的中心。
他知道金子晚对他用?情至深,以至于为了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宁可不过明面,宁可心如刀绞,也要忍痛违背心意说出那句并无?情意。
金子晚那一眼让他的心都?被揉碎了。
晚晚,他的晚晚。
他从?这个人?身上知道了什么是情,什么是心动,也从?这个人?身上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心痛。
金子晚要顾照鸿踩着自己的一颗真心上位,可他不是盛溪云,对他来说,此事绝、不、可、能!
他要这场大婚风风光光,万人?同庆;
他要金子晚大大方方踏进他顾家的门楣;
他要天下?人?都?知道,金子晚这个人?,不是朝廷的走狗,也不是盛云帝的佞宠,他是顾照鸿明媒正娶的人?,是他一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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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侠就是坠帅滴!!!
盛溪云:你娘的,又拉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