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十日后, 是冷清与?寒欢大婚的日子。
风起巅许久未曾有?过这般大的喜事了,处处张灯结彩,不?论?何地入眼的都?是一片喜洋洋的红色,让人看了便?不?自觉的眉眼带笑。
照惯例, 民间成婚, 是应当男子打马带着喜队从?男方家里去女方家里接人回?来的, 但寒欢与?冷清情况特殊,于是顾青空和殷紫衣便?给寒欢单独划了个别苑, 只让冷清从?这处别苑接了寒欢去他的冷翡轩成婚便?是了。
女子出?嫁前, 理应由母亲帮着打点礼服妆奁,再送上花轿,但寒欢既无父无母, 那?这个角色自然要她这位新哥哥,金子晚来担任了。
金子晚看着寒欢,其实还有?些束手束脚的。
寒欢今日很美,一身大红喜服, 是寻了上好?的裁缝织成的,那?一妆奁的首饰,是金子晚用了自己的私产,按照宫中的花纹打出?来的。如今的寒欢哪里还有?在如月阁里的风尘气, 看上去分明是一个马上要结金玉良缘的女儿?家。
金子晚把一支金钗钗进了她的发髻里,轻声道:“恭喜。”
寒欢仰脸看着他,眸中带泪。
金子晚拉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笑了笑:“大喜之日,莫要落泪。”
寒欢轻咬贝齿, 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稍稍退后半步, 竟是直直地在金子晚面前双膝跪了下来!
金子晚一震:“你这是做什么!”
寒欢语气坚定:“金督主大恩大德,寒欢没齿难忘。”
她那?双眼睛含着水雾:“我本是浮萍一株,飘摇于尘世苦海,偶得一知心人,却?自知身份天堑地沟,只梦回?时才敢泪湿枕裘。”
“若非金督主,我此生便?也就?如此了。”
“金督主对我有?如再生父母,寒欢此生无以为报,”她微微避开了金子晚来扶她的手,双手重合放在额前,戴着珠翠的前额轻轻地嗑到了地上,“唯有?来生,愿为金督主当牛做马,纵万死,亦不?辞。”
金子晚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我曾为一风尘女子的所作所为深受震撼,只可惜知道得太晚,救不?得她。”
寒欢被他扶起来,有?些懵懵懂懂。
“人各有?各的苦处,你有?,我亦有?。”金子晚道,“风起巅内无人瞧不?起你,你也莫要妄自菲薄,能与?自己所爱之人长厢厮守,是几世的福分。”
寒欢噙泪点头?。
金子晚笑了笑,是难得的温柔,他把一块红布从?桌上拿起来,盖在了寒欢头?上,盖住了她眼前的路:“吉时到了。”
金子晚轻轻托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门外?,穿着一身喜服的冷清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眼带温柔笑意地看着寒欢。
金子晚把寒欢送到喜轿里,对着冷清微一点头?,冷清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掉转马头?朝着冷翡轩去了。
金子晚摸了摸衣袍里一枚珠钗,轻轻叹了口气。
***
等冷清和寒欢这对新人跨了火盆,踏进拜堂的正厅的时候,金子晚和裴昭已经坐在了高堂的主位上。
裴昭今日做了易容的打扮,毕竟大婚时人多眼杂,还有?很多外?门弟子和仆人在。金子晚第一眼看见他吓了一跳,裴昭易容得相当彻底,不?止白发白须,脸上许多皱纹老态龙钟,就?连背都?是佝偻的。原本他与?金子晚差不?多高,现?在佝偻了,比金子晚还矮了大半头?。
不?止金子晚看见裴昭感觉惊讶,裴昭看见他也有?一丝惊讶,显然是不?知道怎么他坐上了高堂的位置。金子晚便?主动解释了他将寒欢认作义妹的事,裴昭点了点头?,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
喜婆扶着寒欢踏进来,寒欢和冷清一人握着喜带的一边,慢慢地走到了正中间。
顾青空、殷紫衣和顾胤都?在裴昭那?一边的下手一座,顾青空和殷紫衣的眼神满是慈爱和欣慰。顾照鸿没坐,站在了金子晚身侧半步的地方。
喜婆高喊:“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朝外?跪下来,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他们转过来,对着金子晚和裴昭磕了头?。
不?知为何,金子晚浑身都?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遥遥地看着冷清和寒欢,心里清楚,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高堂的身份看晚辈成婚了。
他和顾照鸿不?会有?孩子,顾照鸿日后可能会收弟子也说不?定,但他是一定不?会的。
前两天殷紫衣还说,若是他们日后成婚了稳定下来,可以去附近的城镇里寻一个弃儿?来养着,顾照鸿说日后再议,金子晚却?觉得他不?行。
他不?知道如何去教养一个孩子。
他所有?的,关于怎么养育一个孩子的能力都?来源于他母亲解玉珑对他的教导,可这又是什么好?的事么?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教好?一个孩子,去改变他的一生。
若是哪个小孩子真的被他收养,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金子晚有?些自嘲的想着,眼神有?些放空。
顾照鸿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他在走神想些什么,但还是俯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这一次这些日程你便?熟悉了,下次你我大婚,可不?能紧张。”
这是明显的揶揄打趣了。
金子晚睨他一眼:“如此,若是我能先成一次婚岂不?是更好??”
第二?次才更有?经验。
顾照鸿从?善如流:“也可,今夜不?如我们就?在房内演练一次。”
金子晚:“……”
金子晚颇有?些好?笑,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顾照鸿看出?他有?些怅然,特意来逗他开心的。
他想,若是顾照鸿的话,一定可以养出?来一个小顾少侠。
教他武功,教他书画,教他如何和他爹一样做个正气凛然的大侠。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若是当真如此,那?收养一个倒也不?错。
正当他天马行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的时候,喜婆已经将这对新人送入了洞房,随即冷清又出?来与?他们喝酒了。
顾照鸿拿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过去迎了,笑的酒窝都?出?来了:“小时候你便?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招姑娘的喜欢,未曾想到你居然是第一个成婚的。”
冷清今日大喜,他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欢喜,对着顾照鸿的敬酒一仰头?便?把杯中酒饮尽,脸色微红:“我该多谢你。”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和裴昭说些什么的金子晚上,又道:“也正该多谢金督主。”
顾照鸿却?是一笑:“左右马上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冷清把自己的酒杯伸到了他面前,示意他再倒一杯:“我等着你和金督主的大婚之日。”
一说起他和金子晚的婚事,顾照鸿便?是眉眼带笑,酒窝分外?明显地醉人:“那?是自然。”
说了两句,有?其他弟子过来恭贺冷清,顾照鸿便?识趣地拎着酒壶又走了。
金子晚那?边正和裴昭说着话,金子晚说正慈寺的素斋也很好?吃。
裴昭耷拉着白眉毛,金子晚看着有?点好?笑,但又不?好?笑出?声来,憋的着实有?些辛苦。
裴昭慢吞吞道:“哦……?是慈世的庙?”
慈世是莲烬之前,正慈寺的前一任住持。
金子晚摇头?:“慈世方丈已经圆寂,如今的住持是莲烬。”顿了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莲烬在前些日子也辞去了住持一职,如今管事的应当是莲燃。”
裴昭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哦。”
金子晚:“……”
他有?些怀疑裴昭其实根本没记住谁是谁。
整个喜宴上十分嘈杂,大家都?已经酒酣耳热,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金子晚身边传来:“我能与?你说两句话么?”
金子晚闻声望去,竟然是翩绯然。
翩绯然今日一身蓝衣,看着他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金子晚确实不?太明白她和自己除了顾照鸿还能说什么,但又不?想搞得像在欺负女子,所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翩绯然见他迟迟不?应,忙道:“只是说两句,真的。”
金子晚不?期而然地想起了霍骑在花园里和他说的那?句翩绯然就?是小孩子心性?,本性?不?坏,还有?后面的那?句如非必要,不?要记恨她。
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打算试一下翩绯然是不?是真的如霍骑所说的本性?不?坏,以此来反向验证霍骑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于是他微微颔首,和翩绯然走到了一边。
翩绯然看着他那?张艳极的脸,把金子晚看得莫名其妙,险些拂袖而去,方才道:“昨日我听到,你与?顾照鸿已经是一对了,是也不?是?”
金子晚愣住:“你怎么——”
翩绯然见他神色一变,还当他并不?愿承认,想问她怎么知道的,火气蹭蹭地窜到了喉咙口,柳眉倒竖:“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顾照鸿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还不?愿意昭告天下了?!”
金子晚听他这么说,神色更是复杂,半晌才道:“你怎么才知道?”
搞了半天原来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情敌。
那?为什么还那?么有?敌意?!
翩绯然被他的话噎住,怒道;“谁知道他会喜欢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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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绯然:怪我太lllllllb